三国纵横之凉州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日新说313
听到董卓在众人面前称赞自己的勇武,郭汜顿时面露喜色,得意之下,脸上那道刀疤也随着抖动几下,在得了董卓应许之后,他大声应诺,转身就蹭蹭下台,前去准备了。
不多时,只见一曲整装精悍的歩骑也从空场上的西面出现,往将台前而来。步卒皆持刀盾,而骑卒则是一色的骑矛,人马皆有披甲,骑士身上罩着玄甲,战马半身裹着黑漆色的披甲,远远望去,就如有一团乌云随风在席卷而来。
而为首耀武耀威的黑甲骑将,正是郭汜。
看到郭汜如此刻意的上场,座中的李儒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嘴角一咧,笑着说道:
“这郭校尉,莫非是要来演奏万舞么”
同样安坐在下首的贾诩闻言也是心中一动,李儒这话语带双关,万舞,乃是文武齐奏之舞,并不是寻常的军中之乐,先是武舞,舞者手拿干戈兵器,之后还有文舞,舞者手拿鸟羽和乐器。
表面看,这话里的意思,像是带有一丝嘲笑,讥讽郭汜一个武夫,如此刻意装扮和并州的人马比较,反而失了本来的军中老人的风范。
而深层意义,则更像是在敲打在场的其他文官,连郭汜这一个武夫都懂得了在这个重要场合向相国董卓表忠心、献赤诚,其他也被奉为上宾、高坐将台的朝中文官,是否也应当有所表示了呢。
想到这里,贾诩不由偷偷瞥向上首的董卓,只见董卓面色如常,并没有对李儒这句话语产生任何异色。
贾诩顿时心中明了,这又是李儒在自作主张,为相国张罗谋划了,如今董卓成功入据朝堂,李儒的权势也随即水涨船高,但是与此同时,身边的和其他文官僚属的竞争也在加大。
李儒有心要让董卓再进一步,同时也在不断巩固自己在董卓心中首席智囊的地位,不仅对新投到董卓府中的自己带有敌意,对其他朝官也是软硬兼施,不断旁敲侧击。
贾诩城府深沉,内心已将李儒的心思想了一通,但表面上还是纹丝不动,反倒是身旁的田景听到了李儒的话之后,连忙出声唱和道:
“简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
硕人俣俣,公庭万舞。有力如虎,执辔如组,
左手执籥,右手秉翟,赫如渥赭,公言锡爵。
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
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一首国风中的《简兮》吟诵起来朗朗上口,再加上田景刻意修饰展现出的抑扬顿挫,虽然有些字眼在座的武将还不能够理解,但此诗节奏明快,言简意赅,顿时也将席间的气氛烘托开来。
同座之中,伍琼看了看安坐的周毖一样,微微色变。刚刚李儒的意思他相信周毖也能够听得出来,这也正是他心中忧虑的。
周毖的父亲是周慎,与董卓有过军中同为将校的情谊,周毖本人也是武威人,乃是朝堂之上少有的凉州文官。
起初,他们同意襄助董卓入主朝堂,本就是因为宦官、外戚争权,将朝堂搞得乌烟瘴气,因而不得不依仗无诏入京却是手握兵马的董卓来主持危局,但是随着相处日久,伍琼也渐渐发现董卓的内心似乎不像是向他表面说的那样,行“伊、霍之时”,只是为了挽回汉帝国的衰颓和困局。
特别是他身边的这个李儒,心怀不轨的迹象,更为明显。万舞又岂是寻常的军中之乐,在商周之时,这乃是舞于公庭的隆重乐舞,并不是普通臣子可以献奏的。
昔日孔子见季氏“八佾舞于庭”而痛感礼崩乐坏,表示“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而今日李儒**裸地在出言试探他们这些朝官,在座之人竟无一人感到有不妥之处的。
伍琼心中激愤,只是碍于董卓没有亲自表态,只是李儒的随口一说,他才按捺住自己的内心激动,强忍着静观其变。
军舞古来有之,上古之时的执干戈而舞的“刑天氏之乐”,到武王伐纣,得胜献捷作《大武》之乐歌功颂德,再到汉武帝作军中铙歌十八曲,夹以鼓吹,以振士气。
这些大规模的军乐都是规模宏大,而其中也有不少军中武乐被保留下来,见过世面的朝官对郭汜这种蹩脚、临时上阵演奏的军舞自然是看不上眼的,所幸郭汜这一番的媚眼也不是抛给朝官等人看的。
步卒结成大阵,以刀击盾,刀盾齐鸣,表演之时,郭汜带着骑卒在台前来回奔驰,展示凉州健儿引以为豪的武勇和骑术。
末了,台上众人以为这番表演就要结束的时候,却不料郭汜带着众多骑卒飞驰到将台之前,于马上行礼高呼说道:
“主公英明勇睿,东破黄巾,西平羌乱,驱逐白波贼寇,勘定雒阳乱事,我等虽资质驽钝,幸附骥尾,易为功力,国家无事,我等愿持戈护翼左右,临事但有所驱,我等愿为主公致师陷阵,以报主公厚养之恩!”
此时,郭汜身后的步卒也开始大声高歌唱道:
“牧野洋洋,檀车煌煌,驷騵彭彭。
维师尚父,时维鹰扬。
凉彼武王,肆伐大商,会朝清明。”
这是诗经中的《大明》一诗,赞扬的是姜尚牧野之战,致师破敌的故事,既是在呼应前面的表忠心和效死之意,又是将董卓比喻为辅佐天子,平定天下的姜太公。
表演虽然粗糙,但胜在动之以情。高台上的董卓也不禁慨然变色,仿佛眼前又重现了郭汜等人跟随自己南征北战,转战千里、日夜兼程、驰骋赴雒的景象,他举起金樽,痛饮一杯之后,环顾座中之人,高声笑道:
“郭阿多,随我征战多年,致师陷阵,每战争先,人如其名,助力良多,实为我身侧之猛士也!”
有了董卓的开声称赞,面对郭汜这番刻意表现效忠,在座的文武又有哪个还敢嘲笑他的小心思和粗鲁,纷纷附和着董卓的意思,高声称赞郭汜的英勇和忠心,庆贺董卓英明神武,麾下才有这样忠心耿耿的猛士。
于是,等到郭汜再重新上台之时,在座的诸人也纷纷向他敬酒,郭汜和李傕对视一眼之后,也豪爽地对同僚的敬酒来之不拒,座中顿时又是一通称赞校尉海量的赞美声。
转眼间,之前还处在众人视线焦点的吕布变成了陪衬一般,看着他们这些凉州一系的军中老人夸论战功。
吕布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在他看来,今日董卓大阅兵马,自己精心挑选而来自己麾下的精锐之师前来,就是要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并州兵马的实力的,可这个郭汜勇不如自己,兵马又不如自己一方的精锐,竟不顾脸面,用出这种拙劣的表忠心邀宠的手段来,抢了并州人马的风头,这针对自己的用意已经十分明显了。
莫非以为兵不如自己精锐,炫耀一下自家的武勇和忠心,就能够真正邀取董卓的依重和宠信不成。
吕布对于郭汜落座之后,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看不下眼,也再次起身向着董卓请令说道:
“相国,布麾下也有几员猛士,随布在并州北逐鲜卑,南定匈奴,彼辈对于相国虎威早已是仰慕不已,今日既然有郭校尉演武在前,布请令,也让他们出场,为诸君演武,以助酒兴!”
董卓这个时候也听出了吕布话中隐隐较量的意味,他原本想要婉拒吕布这个请求,不过随即想到了今日既然已经允了郭汜出场演武,打乱了原先校阅兵马的计划和步骤,若是不许吕布的清命,反而会给新投自己麾下的并州人马一种偏私的感觉。
索性大手一挥,董卓也就再次应允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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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三夺其矟
“你观此人的矟法如何”
面对董卓的突然发问,阎行心中一动,他随着董卓手指所指方向一看,只见一名身披盔甲的骑将正在台前叱咤驱驰,耀武扬威。
而除此之外,还有另外四名骑将也在台前,其中一名骑将,不仅是坐骑,就连自己的身躯都比其他几个人要高大一些,远远看去,就如同安坐在马上的半截铁塔一样,五人之中,尤以此人最为雄伟壮硕。
相比之下,他身边的那名被董卓点到的骑将,虽然骑术精湛,而且使得一手好长矟,但却被使用大戟的武将的那股睥睨沙场的滔天气势所压制,只能够沦为陪衬,反过来映衬出使大戟之将的武勇。
阎行上台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是并州人马正在演武。
那么使用大戟,还具有如此气势的人物,他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除了号称“马中赤兔,人中吕布”的飞将吕奉先,还能够是谁。
其他四名骑将,武艺骑术也都是上佳之选,应当也是吕布麾下的骁将之类。
只是董卓突然召见自己,又询问自己对于使矟之将的看法,到底是何意思,想要自己和他一较高低么。
阎行在台上,一边做出观摩台前演武诸位骑将的英姿,一边偷偷瞥向台上一旁的李儒,李儒好像也早就知道,阎行会看向自己一样,他不动声色,只是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看似也是在欣赏台下并州骑将的武姿风采。
但是,阎行知道,这是李儒在暗示自己大胆施为的意思。
俗话说“学成文武艺,献予帝王家”,想要青云直上,有的时候,仅仅靠正规的途径是不行的。
士子得不到州郡的举荐,会跑到权贵之家,献上诗赋,请托豪门,武夫沙场鏖战,积累军功,得不到晋升,也不得不跑到权贵面前,通过表现武勇、效忠心,来赢得权贵之人的青睐。
既然李儒都特意为自己造了这样一个声势出来,自己再不夤缘而上,就真的要错过大好机会了。
于是,阎行开口应答说道
“此君于马上使矟,左右击刺,特尽其妙,艳虽不擅使矟,但也知道,习练马矟之人,无十数年之苦练,难以大成。此君之矟法,已有小成,骑术亦佳,可谓军中骁勇之将!”
听到阎行侃侃而谈,而且还大胆指出成廉的矟法只是小成,董卓眼中的光芒瞬间迸现,他双目炯炯有神地注视着阎行,显然对这个自家军中名不见转的下属突然一改之前谦逊的态度很是在意,他大笑说道
“你既然敢说我军中骁将的矟法只是小成,莫非你也会使矟不成”
“艳资质驽钝,不擅使矟!”
听到阎行再次强调自己不擅长使用马矟,董卓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捧着自己腹部,再次耐着性子说道
“军中不能妄言,你既然不擅使矟,又岂敢点评他人的矟法”
“艳虽不擅使矟,但却善于夺矟!”
董卓闻言愣了一下,捋了捋虬髯胡须,环视座中之人,再次出声问道
“诸君,夺矟之法如何,你等以为使矟与夺矟,何者难易”
面对董卓的询问,座中之人顿时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有人出来应答。
如阎行所言,一名将士,想要练好长矟,没有十几年的苦功夫,是达不到大成的境界,练好长矟对于普通人而言是极难的,不是天资聪慧又武艺悟性上佳之人,即使掌握了矟法之后,也谈不上是擅长使矟之人。
而夺矟之人,若非技高胆大之人,也是绝然做不出来的。
只是,这其中涉及到吕布和徐荣,两人又分属新投的并州人马和凉州军,却是不好多加评论。
过了一会,却是同为中郎将,却一直不露山水的段煨起身出言答话
“煨听闻擅长用剑之人,上刺面目,下斩双足,中可横截腹胸,而精于剑道之人,却能够以手为剑,空手而入白刃,敌有千万剑,不能及身,手无尺寸铁,却能伤敌。以此类推,使矟与夺矟相比,自然是夺矟难!”
“嗯,嗯。”
座中之人,听到段煨的这一番讲解,顿时纷纷点头,显然对他敢于出头秉直的言论颇为赞同,董卓听完段煨的话之后,也颔首说道
“忠明乃将门出身,武艺、兵法皆有造诣,此言甚是!”
段煨虽然没有和李傕、郭汜等人一伙,也不像徐荣那样,战功赫赫,但他乃是“凉州三明”之一段颎段纪明的族人,也是久经战阵之人,他说出来的话,在董卓心中也是有相对分量的。
董卓说完之后,转而面对阎行,口中说道
“既然如此,那你可敢与成廉一较高低,让众人也见一见你的夺矟之法”
“尊者令,不敢辞,艳愿和成君一试!”
“好,好!”
董卓顿时发出爽朗的笑声来,正好这个时候,台前的并州骑将已经演武完毕,他们同样也在台前驻马立住,高声唱诵道
“于铄王师,遵养时晦。时纯熙矣,是用大介。
我龙受之,蹻蹻王之造。
载用有嗣,实维尔公允师。”
这是《大武》五成中的《酌》,也是军中告胜献捷常唱的军乐,而用此处,却是为了应景。前面表示的是对董卓厚待他们并州兵马的感激,后面是将董卓比成匡扶周朝社稷的重臣周公、召公,表示他们这些被厚待的并州人马愿意在董卓麾下,效力建功之意。
这种比喻比起粗鲁的郭汜将董卓比成牧野之战致师破敌、平定天下的姜太公更为恰当,相较之下,自然也就有嘲笑郭汜不知礼乐的意味在其中。
只是郭汜这个时候,却也在暗等着看并州人马的霉头。
对于台上这个徐荣麾下的阎艳,他自然并不熟悉,只是印象中,在河东战事的几场军议上,似乎见过这个名不见转的军汉一面,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在心中窃喜,等着徐荣麾下的人马和吕布麾下的人马一较高低。
他虽然粗鲁,但并不代表他自己没有心机,今日吕布的并州人马抢去了太多的风头,只怕不仅他和李傕、张济这些人想要争夺风头,只怕徐荣、段煨、李儒等人也想要借着自己带起来的这个势头,争一争这军中的名利,不让并州人马专美于人前。
所以,等到吕布上台之后,他却是第一个站起来,笑着向吕布敬酒,口中说道
“吕中郎将,果然是骁猛勇锐,来来来,满饮此杯!”
吕布冷笑一声,以为郭汜已经知道他不仅兵不如自己,连将也不比过自己之后,想要变相转变态度来讨好自己,也就大大咧咧受了郭汜的敬酒。
等到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之后,才慢慢察觉郭汜的笑容有点不太对劲,竟像是一副要看自己笑话的样子。
吕布连忙收敛精神,却见上首的董卓开始发话
“奉先,刚刚使矟之人,可是你军中的成廉”
“正是,此人乃是布麾下一员骑将,常常随布陷阵冲锋,不离左右!”
“那可真是一员骁将啊,这矟法使得也甚是精妙!”
听到董卓出言赞叹自己手下的骑将,吕布也与有荣焉地笑了笑,只等接下来董卓再称赞自己的大戟无双,不料董卓却是话锋一转,指着台上侍立的一员军吏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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