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纵横之凉州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日新说313
表明身份的徐琨脸色阴沉,束手站在旁边,听着一名在军市之中巡视的士卒的汇报,阎行见状也连忙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听着那名士卒的汇报,大致将场中发生争吵打斗的缘由了解清楚了。
这是一场发生在军市之中的利益纠纷。
在雒阳的各个大市之中,一般都设置有市令、市丞、市掾、市卒之类的监管官员。其中市令是市的负责人,官秩四百石,而市丞则负责发放、办理文书契约,作为市令的助手。市掾则负责征税、监视物价,鉴别商品真伪,防止商人以次充好、囤积居奇,市卒则是看守市门和巡视市中各肆,防止市中出现盗窃、抢夺等恶性案件的发生。
这种市场管理制度,官吏各司其责,能够很好地监管好发生在市中的贸易。
但是军市则是临时性质的,就没有这么讲究了,军市中只派遣了一队兵卒在此驻守,征收市税由军吏完成,鉴定商品真伪、帮忙估定商品价格的权力则交给了入驻军市中的商贾中推选出来的几名临时的“驵侩”,这样一来,有的商贾既是权力的拥有者,又是权力的受益人,自然就难免出现监守自盗、滥用职权和其他商贾互相勾结的行为。
这一次的争吵纠纷,却是因为军中一员什长在战场上缴获了一对玉佩的私人战利品,原本是想着来军市之中找玉石商人将它当了,换取一些钱帛,用来饮酒吃肉、博戏招娼之用。
不料遇上了奸商,与军市之中的临时驵侩互相勾结,故意低估了他手中玉佩的价格,那名什长但是虽有疑心,但怎奈用钱心切,也就将其中一块玉佩当了出去,换取了数缗钱以供玩乐。
酒足饭饱、一番玩乐之后,那名什长也将身上换来的钱花得差不多了,就想着再将另外一块玉佩当了,不过这一次他多留了一个心眼,去找了另外一家玉石商贾,结果就让他得知了他手中的这一块玉佩价值数金之重,若是一对的,还能够卖个十金的高价。
十金之数,已经相当于一个中人之家的全部家赀。先前的这笔买卖可真是亏到家了,那名什长掉头就拿着交易时立下的市券来找原先的玉石商人,想要赎回自己原先的那块玉佩。
但是那名玉石商人,却声称那枚玉佩已经转手卖了出去了,自知吃了暗亏的什长心中不服,就拿着市劵要让那名玉石商人赔偿他这块玉佩的真正价值,由此还闹到了驵侩那边去。
但是他手中的市劵上只写明了玉佩的形状大小和交易价格、日期,并不能够证明和那名什长手中的那一块是一对的,而且玉石商人坚称玉佩已经卖出,没有了物证,自然无从重新估价,裁定谁是是非。
眼看这桩交易纠纷就要变成一桩悬而不决的冗案不了了之,但那名什长却也是战阵上厮杀出来的火爆脾气,哪里能够忍受被商贾伙同驵侩一同欺骗,贪墨了自己搏命换来的战利品。
于是咽不下去的这名什长回营拉起了自己的那一小什人马,再在军中呼朋唤友,又拉来了十几个同袍,就要来找这名玉石商人的晦气。
玉石商人眼看不妙,立马就找来军市之中的巡视士卒来为自己撑腰,那些巡视的士卒也得过商人的好处,想着就帮商人将这伙其他营来的士卒吓走,不料对方虽然人少,但却正在气头上,又自认占了一个理字,不肯服软,于是这两伙人马就这样在军市之中杠上了。
而徐琨走出来的时候,发现这两伙不同营属的人马已经开始推搡打斗,就差一时不忿,拔刀见血了。
等听完士卒的汇报之后,徐琨思忖了一下,就出面开始摆平这场纠纷。
他先是和那名闹事的什长交谈,若是在战时,这种私自纠集部下人马的行为是要被直接处斩的,不过念在如今是腊日前后,连天子都要祭祀宗庙、社稷,与民同乐,而且董营之中对于平时的军法也管得不严,所以徐琨只是小惩大诫,跟这名闹事的什长阐明厉害关系,让他先安分下来。
然后徐琨再转头去对付那个玉石商人,对于这等奸商,他自然不会客气,直接就恐吓他这桩军市纠纷如果闹大了,他们这些涉案的人员每一个都逃不掉,玉石商人在是作为受害人还是挑唆者还没判定之前,也不能离开军市,而且他的那些玉石器玩同样要先扣留在军中,等此案处理完毕之后,再商议放行之事。
这样子直接就把纠纷双方都个吓住了,那名闹事的什长自然知道如果按照军法行事,那他脖子上的这颗人头自然就保不住了,刚才还打算据理力争的气势立马萎了下来。
而玉石商人那边,虽然知道那张含糊其辞的交易市券奈何他不得,不过先行扣留人员、货物这种后果也不是他能够承受的住,都知道这些军吏个个如狼似虎,这些货物到了他们的手中,上下其手一番,就算这场官司打赢了,只怕货物也要没了一半,到时候还不知道去找谁告状。
成功把闹事双方的气势都打压下来之后,徐琨这才重新和颜悦色地充当仲裁者判决此事,他让玉石商人和闹事什长之间将这桩纠纷私下和解,玉石商人多付给闹事什长八缗钱,闹事什长将带来的人马遣散了,不得在军市闹事。
玉石商人迫于货物、人员被扣押的威胁,只能够自认倒霉,老老实实再给了闹事的什长八缗钱,而闹事的什长虽然讨不回玉佩,但有徐琨和头上的军法压着,而且讨回一些本钱可以犒劳一下今日来给他讨
47、颍川多奇士
徐琨和阎行重新在帐中落座,那些被震慑到的军卒这一次的效率奇快,很快就将那名驵侩带了过来。
司马迁曾经说过,“今法律贱商人.商人已富贵矣,尊农夫.农夫已贫贱矣”,在时下,同样如此,朝纲不振,法令废弛,善于钻营的商贾可以在权贵之间游刃有余,囤积居奇,牟取暴利,以至千金之家,而农夫却是不仅要遭受着天灾、战乱的磨难,难得太平之时,还要面对着官府掾吏的横征暴敛,豪强之家的欺凌侵吞。
因此,虽然政令上是重农抑商,但阎行在军市中,所见到的这些商贾,多是衣饰文采、举止豪奢之人,他们多少都有些背景或者实力,才能够进入军市之中坐地起价、贩卖交易,大发战争财。
但这名驵侩倒是和其他衣饰文采、举止豪奢的商贾不同,身着一身儒袍,倒是和市井商贾的打扮截然不同,而且举止也倒是颇为谦逊,没有那种骄豪之气。
不过阎行已经提前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文雅知礼的驵侩其实也是个利用手中职权商同流合污,互相勾结之人,所以虽然看起来表面印象还好,但内心却是对此人毫无同情之意。
那名驵侩被军卒急匆匆拉过来时,任凭他如何利诱询问,那名军卒始终不肯透露详细情况,只说今日军市之中,来了一名军中的司马,说手中有一大桩货物要寻找买家,让他们先找个驵侩过去。
对于这个理由,这名驵侩自然是在心里将信将疑,原本还想要寻找借口推脱过去,但是平日里只要见了钱帛就笑脸相待的军卒今日却没了这样耐心的好脾气,不断催促驵侩前行,直到把他带到帐中,看到徐琨挥手让退下的手势,这才如蒙大赦一样趋步退出了帐中。
那名驵侩眼见这名同时前来的军卒看到这帐中安坐的两人像耗子见猫一样,他也在这商海中浮沉了数载,看人脸色的本事还是有的,这个时候看到军卒如此神色,心中不由就又多了几分不安。
可是眼下已经到了帐中人的跟前,就算是大祸临头也要临难而上,所以那名驵侩立马拜倒在地,口中恭敬地说道:
“小人刘乔,拜见两位司马!”
他自然不知道这帐中两位是何人,但是来时那名军卒说过,有一名军中的司马手中有一桩货物要找驵侩物色买家,如今这帐中有两个人,也不知道谁是司马,又不能失了礼节,于是他索性一开始倒头就拜。
徐琨原本这个刘乔一进帐就要发作,用这桩事情恐吓他,让他自主自觉破财消灾,出一大笔钱财来平息今日的事情。
而阎行看他举止倒颇像是一名儒商士子,心中也有了好奇,索性也就向徐琨使了使眼色,让他暂且先不要开声,而是由自己开口说道:
“原来是刘君,起身吧,坐!”
刘乔拜倒在地上时,不敢抬眼去看坐着的徐琨和阎行两人,心中也是忐忑不安,感觉好像有无数道眼光在自己的头上来回穿梭,他商互相勾结,也做下了不少低估价、高渔利的行为,心中自然会不安。
如今总算听到有人开口,而且态度也颇为和善,不像是要来兴师问罪的,内心倒也慢慢安稳下来。他缓缓地起身,看了看徐琨、阎行的脸色,陪笑着说道:
“小人岂敢,站着就好了!”
“让你坐就坐,你不坐怎么说事情。”
徐琨虽然不知道阎行临时起意,是为了何事,但既然阎行想要扮演善人,这个恶人自然就还是要他来演上,于是他看到这个刘乔出言推迟,立马就出言呵斥道。
刘乔自然被怒气腾腾的徐琨给吓了一跳,也不知道这个人怎么有这么大的脾气,不过他也不敢再说什么,立马就顺从地在一张蒲席上坐下,低眉顺眼,等待着徐琨、阎行的问话。
“刘君看起来倒不像是这雒阳的市井之人,不知籍贯何处”
刘乔连忙笑着点点头,说道:
“司马好眼力,小人乃是颍川阳城人,此次来京是做些小买卖的,至于司马说小人不似市井之人,却是高看小人了,小人也只是读过几年经书而已,如今已是碌碌于商贾之中了。”
听到来人籍贯是颍川郡的,阎行突然有事嘴角泛笑,眼中闪过一抹色彩。
“哦,难怪,君乡所在原来是颍川郡,嗯——我等虽是关西之人,但却也多听闻颍川才俊之士良多啊。哈哈,这倒也是难得啊,今日商贾之事不妨可以暂缓,刘君先为我论言郡中才俊之人。”
品评州郡才俊乃是时下士人之好,郭宗林、李膺已逝,眼下还要数“二许”的月旦评最为知名。刘乔没想到眼前这个军中司马竟然不像是在军市常见的言谈举止粗鲁无礼的军汉一样,虽然身材魁梧,但听他话中的意思,倒是附庸风雅,颇为礼敬士人,而且言谈也有着淡淡的儒风。
这也并不奇怪,与前汉的开国功勋多市井无赖出身相比,本朝儒风浓厚,开国功勋如邓禹、冯异等人,都是文武兼备之才,言谈举止有着儒家之风。
没想到在这里也遇上了这样的人物,刘乔在心中暗暗想到,他原本还心有担忧,这些骄横跋扈的军汉太难以相处,岂料这个军中的司马竟然还是一个知书达理之人,刘乔自然要投其所好,他对这桩原本有些悬乎的买卖交易也有了一些把握,口中笑着说道:
“小人虽然行商四方,但也算得上是哓知家乡风俗人士,司马如果不怪小人见识浅陋,那小人就为司马试言一番”
仿佛是怕阎行身边坐着却对自己没有一个好脸色的徐琨再次爆出“让你讲就讲,不讲完怎么说其他事情”一样,他看到阎行没有拒绝,立马就开始一边面露思索,一面出言说道:
“颍阴荀公慈明,才华卓绝,名动海内,一经征召,接连拔擢,不到百日而至三公。襄城李公,高洁士也,居家则清明养望,名闻州郡,党锢解除之后,更是被朝廷征辟为东平相,安民重农,民赖以安。长社钟公元常,少有才名,举为孝廉,如今在朝为官,也是郡中名望。还有韩公文节,在朝为御史中丞之时,仗节敢言,如今为朝廷命为冀州牧,一方重臣,名动州郡”
刘乔一边在脑海里将自己知道和行商之时道听途说的颍川名人说了出来,而且专挑眼下最有名气、权势最重的说。
荀爽就不必说了,本人是名士大儒,海内闻名,被董卓征召之后,更是接连拔擢,九十三日位至三公人臣之极,风头可谓一时无两。
襄城李瓒,其曾祖李修官至太尉,祖父李益为赵国相,父亲李膺更是名动天下的大名士,官至司隶校尉,与陈蕃、郭宗林等人乃是士林中的领袖。
长社钟繇,其曾祖钟皓也是天下闻名的名士,而钟繇本人更是从小就被视为奇才,如今更是在朝中任廷尉正一职的朝官。
还有韩馥,也是颍川有名的才俊,之前就已经是朝中的御史中丞,如今董卓掌权之后,更是被命为冀州牧,州牧乃是一方大员,一州之事悉数主之,起初朝廷恢复州牧制度之时只有像黄琬、刘焉、刘虞这种要么是世代官宦之家或者是宗室刘姓之家才能够担任,不可不谓位高而权重。
刘乔有心要讨好阎行,故意顺着阎行的意思,找一些要么有高名、要么有权势的颍川名人和阎行交谈。
可惜这些人阎行似乎都不中意,想了想,又闻刘乔说道:
“颍川之中可还有其他后起之才俊”
“这”
刘乔刚刚已经将他脑海里能够记住的诸多有大名有权势的颍川名人说了大半,没想到阎行还不满意,他只能连忙应和着说道“还有,还有”,然后拼命搜罗腹中所知的人物,继续说道:
“阳翟赵君伯然、阳翟辛君佐治皆是我郡后起之才俊,才名郡县皆知,此外还有定陵杜君子绪,名门之后,许昌陈君长文,年少知名,荀家各君,如荀仲豫、荀文若、荀友若、荀公达,也都是名、才皆备之士”
等说到后面,刘乔感觉自己几乎将颍川所有的人都说完了,杜袭、赵俨、陈群、荀悦、荀彧、荀谌、荀攸等等一大堆他听过的名士都从他口中说出来,还要索罗他所知道的郡县给他们各自的评价说出来,说到后面,刘乔实在想不出,也就只能够编出来评价说辞了。
他原本以为阎行这一次总算满意了吧,没想到阎行似乎还没不中意,虽然等听到一些名字的时候,也会微微点头表示赞同,但终究没有接话,这让刘乔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这到底是要怎样啊,原本以为一位知书达理的军汉会比那些骄横跋扈的军汉容易应对,可现在他发现,这种人才是更加恐怖的,无礼的军汉,只要顺从他的无礼的要求,还能够迎合他,可像阎行这样的军吏,你就算迎合他了,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阎行倒也不是故意在为难眼前这个刘乔,能够说出这么多名士才俊,证明这个刘乔也不算是一个只是贪财的商贾,还是有些见识和智商的。
只是他说的这些人,虽然也真是才俊之士,其中的荀彧、荀攸等人,更是在后世大名鼎鼎,但是却和他心中所想之人,有些差距。
开春之后,阎行就要前往三辅,不过他知道就算皇甫嵩成功被征召入京,这场关西、关东互相对抗的讨董之战,还是在所难免,到时候自己自然也要随军东出平叛,颍川身处中原之地,自然是双方大力争夺之处。
如果在眼下,
48、戏志才
“原来刘君还学过范少伯之学啊!”
范蠡兴越灭吴,辅助越王勾践艰难复国的故事为世人所周知,他既是一名能言善辩的纵横士、又是一名奇谋破敌的奇谋之士,更难得的,他还能辅助政事,指挥兵马,灭吴之时,越国的舟师就是范蠡率领的,大败吴国的舟师,从而击鼓兴师,一举灭吴的。
班固的《汉书》中在艺文志中同样收录有《范蠡》兵法二篇。他的兵法与讲究权谋兵势的运用,既有“兵权谋”之术,又有“兵阴阳”之说,而且据说还记载了飞石的制造方法,又兼“兵技巧”之长。
兵法上有此三家之长,在商业的运作经营上,更是将“知斗则修备,时用则知物”的理论运用得炉火纯青,创造了“富比千乘,名动诸侯”的陶朱公经商传奇。
毫不吝啬地讲,春秋末年的范蠡,就是一位全才的传奇人物。
如今刘乔号称自己学过范蠡之学,阎行自然会心有意动,他从来就相信这乱世之中,草莽之间也是有龙蛇潜伏的,不仅仅是只有在颍川才能招揽后世的显名的人才,在市井之中同样也可能拥有才俊之士。
于是他笑容和蔼,想要用兵法还是政事来考校一下这个刘乔,刘乔以为阎行已经被他的才识给折服了,在心中也不认为两个军汉能够有多大的见识,所以也就毫不畏惧、夸夸其谈,将自己知道的、听说的一些军政理论生搬硬套,配合上手中比划不断的动作,看起来倒像是煞有其事一般。
刚开始,刘乔还能够偶尔有真知灼见的理论出来,可越说下去,要么就是老生常谈,要么就是生搬硬套,完全不像是如他自己所言,是修习过范蠡之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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