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纵横之凉州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日新说313
的确,一个敢夺取绛邑的守绛邑长,又怎么可能会轻易被阎兴的言行恐吓到。
原本阎行以为,这个敢于在西凉军眼皮子底下夺下绛邑的守绛邑长,会是一个睿智老成的中年郡吏,没想到,安坐在自己眼前的,竟然是一个面貌严肃、蓄有短须的年轻人,看他的面貌,只怕和自己的年纪也相差无几,着实令人意外。
阎行不知道,自己在吃惊贾逵的年纪轻轻时,贾逵同样也在惊讶阎行的样貌。在贾逵的想象中,那个睥睨白波贼寇、威压地方豪强的荡寇校尉,应当是一个豹头环眼、不怒自威的粗豪军汉,可眼前这个相貌硬朗的魁梧青年,显然和传言中的荡寇校尉有很大出入,并无咄咄逼人的锋芒。
“守绛邑长贾逵,见过校尉!”
心中虽诧异于来人身上的异常,但贾逵在西凉军来前,心中就已有了定计,当下也显得不慌不忙,随即起身,向阎行见礼。
阎行看到对方眼光卓越,径直就看出了自己的身份,也淡淡一笑,口中说道:
“欣闻贤令长下车绛邑,新始视事,本校尉驻军绛邑,特地赶来拜谒,倒是见扰了!”
“听闻校尉驻军临汾,抵御贼寇,如今专程赶回,着实辛苦,倒是逵之过了。不过校尉领军入城,阖城惊惧,这番动静,则未免太过了吧。”
贾逵虽身临险境,但却不为阎行的兵威所迫,反而出言指责阎行等人无故带兵入城,擅闯县寺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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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论将
绛邑营地
阎琬一脸好奇地打量着自己在别营的新住处,而阎行却还在寻思着在绛邑中的布局,并未留意到身边阎琬的眼光已经慢慢转到了他的身上。
“大兄,这两日,城中可是出了甚么变故”
阎琬看着阎行。这两日她所在的城中宅子外,护卫的人接连换了几批,虽然那些来路不明的护卫,并未进逼屋中,但是阎琬并非愚昧之人,她自然看出,自己是被监视起来了,而阎行将她接回了绛邑的军营,更是证实了她的猜测。
“小有变故,并无甚大事,你无需担忧。”
阎行笑了笑,摇摇手示意让阎琬放心。
阎琬见到自家的兄长并不愿多谈,她不由心中有些黯然,她知道自家兄长所谋甚大,虽然有意想要为自家的兄长分忧,可目前看来,自己仍摆脱不了兄长累赘的身份。
阎行只是单纯出于对自己小妹的爱护,才不愿让她掺合到这些事情中来,却不想,在这件事上,反而让阎琬更加黯然神伤。
“大兄,你何时换了兵器”
阎琬知道自己兄长不愿自己掺合那些事情,只能够收敛心思,调转话题。
她看到了阎行的以往携带的环刀,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宝剑,故而有此一问。
阎行以往携带环刀,主要是因为战阵之上,用缳首刀厮杀比起汉剑来,威力和耐用上,都更胜一筹。但如今阎行已经是一军之主,上阵厮杀的事情,不到战局危急之际,阎行是不会亲自出马的,环刀反而少用。
而“剑者,君子武备”,随着在河东要和裴家等仕宦大姓密集打交道,阎行也换了兵器,明示身份,不愿被人以粗鲁军汉看待。
只是这些考虑,要和阎琬解释,也颇为为难,阎行倒是一直希望自家小妹的日子能过的更单纯一些,以减缓她心中那些在阎家坞堡中留下的伤痕。
“换了有些时日了。”
“哦,那想是,小妹也有太久没见过兄长了。”
阎琬语气淡淡,却让阎行心生怜意,阎行有心想要安慰,话未出口,阎琬眨了眨眼,却是又换了一个话题。
“那位陆娘子,可还安好,却不知,她现在人在何处”
阎琬说的陆娘子,就是小鹿,她来到河东之后,以陆为姓。防治疫病之时,她也出力协助。严师主持临汾屯田等诸多事情,小鹿也参与其中,带着一干流民的女眷、孩子采摘野菜山果,养蚕缫丝,纺织布匹,端是严师的一大助力。
阎行有些诧异地抬眼看了看自家妹子的神情,口中问道:
“陆娘子,现如今就在临汾,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了”
“这陆娘子,似乎是兄长的故识吧。”
“在三辅之时,我兵败逃亡之时,趁蒙她搭救。”
“哦,竟有这桩事情,小妹竟从未听大兄提起过。”
自牛尾聚被焚毁之后,阎行和严师、小鹿等人音信隔绝,这些事情就被他一个人深深压在了心底下,再未跟其他人提起过,眼下被阎琬提起,他慨然一叹,说道:
“都是些陈年旧事,还提它干嘛。”
“提它干嘛,难怪,小妹提起在允吾的往日时光时,兄长总是心不在焉的。”
听到阎琬的借题发挥的话,阎行一时不禁语塞,他知道在允吾阎家的变故,给自己小妹内心留下了创伤,而到了河东之后,因为诸事繁忙,还有身份的转变,兄妹之间也有了思想上的隔阂,已经很难回到当年在允吾时的样子了。
阎行只能好声劝慰了阎琬几句之后,想了想,才引出其他话题。
“琬儿,你觉得杨丰此人如何”
杨丰一诺千金,将阎琬从阎家救出,不远千里,护送阎琬寻兄,这恩情,阎琬自然一直记在了心中,不过面对阎行的突然提起,阎琬还是柳眉微微一皱,口中问道:
“兄长此言何意”
阎行看着阎琬。杨丰乃是河西有名的游侠,目前就在他的幕下,以宾客的身份暂居,阎行和此人交谈过几次,知道此人才干不凡。阎兴更是曾向阎行坦言,若能留下杨丰为用,不管是对现在,还是对将来,都是大有裨益的。
不过,杨丰此人,既是智勇兼备之人,手下也不乏桀骜不驯之辈,要让彼辈死心为阎行效力,也是不容易的。为此,阎兴建议,不如将阎琬许配给杨丰,如此两全其美,也能够成就一段佳话。
阎行如今经营河东,手下多了不少像徐晃、曹鸢、魏铉等河东出身的军吏,但为了今后的远图和内部势力的平衡,阎行也打算重用像杨丰这样有才干的凉人,所以阎兴这一个建议,阎行乍闻之下,也是颇为心动的。
只是不知道阎琬的心意如何,阎行也不愿强迫,故而今日,意外聊到相关事情时,阎行才突然心血来潮,询问阎琬的意见,毕竟阎琬也过了及笄的年龄,是时候,为她物色良配了。
“杨君此人,智勇双全,于我家又有大恩,不知琬儿可曾属意,若是”
“兄长,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古之至礼,琬儿暂时还不想婚嫁的事情。”
听到阎琬用来搪塞自己的理由,阎行默然不语。
诚然,“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乃是古礼,不过自春秋末期以来,有远见的智者就已经开始注意到,人口乃是衡量国力最重要的标准之一,各国无不把增加人口作为一项基本国策。卧薪尝胆的勾践、集法家大成的韩非等,乃至到了休养生息的西汉初年,以政令推动民间早婚的措施也被格外重视。
本朝也是如此,男子一般十五六岁,男子一般十四岁,就普遍谈婚论嫁,若非阎行戎马倥偬,转战多地,只怕他也早早就娶妻生子了。
不过现在,阎琬不愿意,再谈论这事也没意义,阎行也暂时收起这话题,与阎琬又交谈了一会,才起身离去。
离开了阎琬的新住处,阎兴很快就兴冲冲地找到了阎行。
“兄长,和琬儿谈得如何了”
阎行摇了摇头,说道:
“琬儿心中不喜,此事暂时不要再提了。”
听到阎行笃定的语气,阎兴心中一个咯噔,看来自己这次又好心做了坏事,不仅没有将功折罪,似乎还引起了阎琬的不满,不过阎行不让再提,他也不好问,只有将这件事情,藏在了心中。
“绛邑这边的事情,虽说不至于人离政息,但却不得不防,我打算将公明的一营人马调回绛邑,他也曾在河东郡府任职,倒是能和如今的守绛邑长搭上关系,另外,绛邑城中,那几家还心存妄想,想要左右逢源的豪大家,你也要寻个机会,敲打一番,让这些人安分下来。”
“诺。”
阎行嘱咐的事情,阎兴连忙应诺下来。阎行看到阎兴似乎还有事情要说,当即就问道:
“你还有其他事情要讲”
阎兴连忙点点头,说道:
“明日,裴家派人来了,说他们的车队,明日就要到达绛邑,却不知道校尉,是否要留下来,见一见他们。”
裴家既然应承下要助
52、游说
“汉将之击匈奴而显名者,如飞将李广、霍骠骑、卫大将军,余者如公孙敖、张次公之属,或因人成事、或事迹不详,故暂且不论。”
“飞将李广,骁勇善射,能得士心,治军简易,逢战非大胜则大败,此可谓骁锐之将。”
“霍骠骑,用兵灵活,注重方略,勇猛果断,善于奔袭,斩俘之数冠绝全军,然军士亦多佚亡,此可谓战克之将。”
“卫大将军,统御诸将校,进能克虏破敌,退能全师保塞,稳健持重,内外兼得,此可谓三军之元帅,军国之大将也。”
“为将之道,明见万里,不可纯拘于人言、斩俘,子宜思之!”
阎行将李广、霍去病、卫青三人作了比较,推崇卫青的大将之才。但这并不是说他忽视了李广这等弯弓饮羽的猛将,和千里蹈敌的霍去病这等骁将,只是从军国大计而言,像卫青这等勇毅沉敏沈毅有谋的大将,犹如国之栋梁,起到的巨大作用是不可替代的。
又或者说,像霍去病那样的天纵奇才,可遇而不可求,他就犹如一支离弦的利箭,不射中猎物绝不停息,除非弦断矢亡。而像卫青这种持重的军国重将,更像一把运转自如的宝剑,能饮血杀戮,也能收敛锋芒,攻守各得其宜。
裴绾年纪轻轻,就身负才名,此刻又表现出了对兵事的浓厚兴趣,阎行从一名过来人的身份,向他阐述为将的心得,不得不说,是对裴绾寄予厚望的。
毕竟,效仿卫青为将不得,将来至少还能成为一名谨敕之士,所谓刻鹄不成尚类鹜者也;而效仿霍去病用兵不得,则往往就会变成覆军杀将、身名俱灭的悲剧,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狗者也。
裴绾听完了阎行的话,面露沉思,显然阎行刚才的话,给他的启示,是发人深省的。
“多谢校尉教诲,小子受教了。”
思索了一会,裴绾心中有所明悟,知道阎行个中深意,当即出言道谢。而阎行看到裴绾表现出了谦虚受教的态度,笑了笑,也不再多言。
裴绾站在山坡上,吹着凉风,看着更远处,那条川流不息的汾水,心中多了不少感慨。
今日在绛邑所见所闻,都刷新了他以往的一些认知,他在心中还想着,渡过汾水,去看一看那座在从战火的灰烬上重生的临汾城,不过算了算日程和事宜,只怕车队的管事,还真不允许自己擅自离去,而且还是靠近与白波贼寇战事的地方。
可是就这样作罢,裴绾心中又不满足,他快速瞄了几眼站在身边同样在眺望汾水的阎行,看见他面露思绪,心中顿时又是发痒,他忍不住问道:
“校尉敬慕卫大将军的为将之法,那此番撤军,可是为了稳重用兵,另寻战机,以求不战而屈人之兵,亦或者是为了迷惑贼寇,来日再一鼓作气,长驱破敌”
阎行听到裴绾的问题,微微眯了眼。
这是他军中的机密,他怎么可能告诉旁人。
裴绾借机询问他军情,莫非是裴家人的意思
想到这里,阎行审视地端详了裴绾一会,裴绾也察觉到了阎行的警惕,他知道自己刚刚所问的这个问题,关系重大,自己在这场合,一时兴起,径直提了出来,容易引起双方的禁忌,可是自己话都说出口,已经无法再收回来,只能够强作镇定,装作轻松地应对阎行的目光,心中却早已七上八下地打起鼓来。
阎行却是很快地收回了目光,他微微一笑,料想以裴家的裴潜、裴徽等人的行事作风,也不可能让一名少年来窥探自己的军情,因此阎行诙谐地说道:
“我打了好几年的仗了,在以少敌众的情况下,还从未见过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好事,这仗,终究还是要打下去的。”
“那就是要迷惑贼寇,再一鼓作气,长驱破敌咯”
裴绾眼光中满是好奇,不管他如何聪慧,又身负了多少才名,但在兵事上,到目前为止,他始终还是门外汉一个,因此对于自己预测的西凉军用兵方略,裴绾在心中还是充满期待的,若是自己所想和阎行的兵略一样,那岂不是就证明了自己也是天授韬略,将来说不定也会和太祖父一样,统兵御边,建立军功来光耀门楣。
虽然,这世道,护卫桑梓已是不易,统兵御边更是无从谈起。
阎行看出裴绾的少年心性,笑而不语,没有透露自己的真实打算,而是说道:
“听,之前山下就来人了,估计是来接你的了。”
裴绾闻声转身往山道望去,果然是自家车队的人估摸着自己离开有些时辰了,派出了人手前来接回自己,但在山道的半路,就被阎行的亲卫拦住了。
车队的人已经找到这里来,裴绾不能久留了。
“校尉,绾就要走了。”
临走之际,裴绾还念念不忘自己的猜测,虽然行礼告辞后,挪动了步伐,但眼睛却还是盯着阎行,期待着他能够透露出一点口风,能够让自己印证一下想法。
阎行看着裴绾还略显稚嫩的脸庞,含笑点了点头。这一动作在等待已久裴绾的眼中,不吝于是一盏黑夜中的明灯,他当即就眉开眼笑,笑着再次向阎行道谢后,才欢快地往山下去了。
等裴绾和来接他的裴家人走了之后,阎行收起笑容,又将目光转到了远处的汾水上。
想起裴绾的各种用兵的猜测,他的眼眸愈发显得深邃。
眼下战败的几部白波军,就像是几只受伤的刺猬一样,互相抱团向外,不管是反抗性,还是警惕性,都是极其高亢的,此时选择正面进攻或者长驱突袭,就算得手,阎行麾下的西凉军也是要损失惨重。
阎行既没有闲工夫去一根根拔掉他们身上的刺,又不想被他们刺得满手是血,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外部环境上不停压迫他们,逼迫他们凑得更加紧密,凑到了极致的时候,白波军的这些刺猬们,就会自己被自己身边的同伴扎得浑身是血。
与其同时,再坚固的堡垒,也抵挡不住内部的瓦解。
而白波军中的杨奉一部,就是阎行选中的,那一道瓦解堡垒内部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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