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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之赞歌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饥饿艺术家

    我一直不记录的原因很简单,这个战役太精彩,如果我仅仅是记录着:

    秘银骑士使用铜牛,牛群居高临下,冲破食人魔,大胜,不费兵卒。

    这样太简单了,我有点心痛这段历史被客观的记录,我想把它写成诗歌,到我老了的时候在酒馆吟唱。

    我能够捕捉到成功的喜悦,埋伏时的激动,制作铜牛时的费解,我也能精湛的描写听到的惨叫,食人魔的肉色,还有它们的愤怒和痛苦虽然我听起来很喜悦。

    但是因为立场的关系,我体察不到它们被滚烫的铜牛追赶并碾压时的心情。

    它们是怎样的心情?

    它们的狂吼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

    所以这个部分我一直没有动笔。

    如果我能活下来,我立马就动笔。

    现在!我知道了它们彼时彼刻心里会想什么当我正被大船无情的追赶。

    “你为什么不进你母树的怀里我什么要和母树生下你”

    我心里的想法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我是史官,我还是有些顾虑,我不想不太文雅的字从我的口中吐出。

    我感觉铜牛的角不,大船的头已经在顶撞着我,我还听见割破土壤的声音滚滚而来,我想在下一刻,我就会成为肉色的浪花。

    一片银色的光芒扫过了我的眼睛,我想这个时候我已经死了,我的灵魂被挤压到眼球,才让我看到这个纯白的光芒真棒,我的灵魂是纯白的光芒。

    接下来我听到一声巨响,我想这个是因为死亡之后感知的延迟,我先死亡,接着才能听见死前的声音,可惜,再也无法记录了,除非我的肉沫和白骨还可以继续书写,好可惜啊,如果我能写下这种体验,绝对能创造文字艺术的先河等等,死人书写死后的体验,这好像是个悖论。

    更多的想法出现在脑中如果这个时候船还没有碾烂我的脑的话应该是唯一剩下的一个想法产生了,我想回头,看看冲击我的船长什么样子。

    如果死后的感知是延后的,我回看时,应该可以看到它的样貌。

    果然,我看到了船,时间如同停止了,它在撞击我的前一刻停止。

    “没有受伤?”船在问我。

    “没有。”我条件反射的回答,“请你告诉我灵魂怎么受伤?”

    “我告诉你,灵魂也会受伤。让开。”

    我首先是战士,其次才是史官,死后我也首先是战士,只要是命令的口吻,我都是在第一时间服从。

    我让开了。

    嘿,灵魂居然踩在地上有踏实的感觉。

    大船重新借着下坡的斜度,笨拙的滑下去,在沙地上滑行了一些距离,歪歪曲曲,最后如同大醉的人,倒在了地上。

    我兴致勃勃的注意着船,想看看我被压死后的样子,看看我在山坡上留下来的血渍,看看我的骨头和器官会破损成什么样,结果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诧异的挠着头,还真的摸到了头发。

    “嘿!”

    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阿斯灵,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寻声望去,我的秘银万骑长站在和树搏斗,他一抽一动的样子,很符合我心中要和树木生船的模样。

    我来到那颗树旁,看见秘银万骑长的整个手臂都捅穿了树干,他一只脚踩在树上,不断的拔出那只手。

    “战士,不要站着,搂住我的腰,配合我的节奏,向后用力。”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没死,我看到的扫过的白光是秘银万骑长的飞驰,我听到的巨响,是他把手砸进了树干,而大船的停留,不是我死后感知的延后,是他的另一只手稳稳抓住了大船。

    我搂住了万骑长的腰,一起向后用力。

    他的口号很特别,随时随地都是保持着战斗的状态。

    “突刺!”他吼着。

    我们两人向后用力。

    “盾墙!”

    我们卸力。

    “突刺!盾墙!突刺!盾墙!突刺!盾墙!”

    这都第几个来回了,我有些担心有人寻声看过来,尤其被可能掉头的伊南娜看到。

    我和万骑长现在的动作,如果隔着老远的地方看

    怎么分辨树的性别?我在万骑长身后看了一圈树木,想找出些树木的差异。

    我的想法是这样,如果伊南娜真的掉过头来确认我死没有,又碰巧看到了这个场景,我就用一个荒诞的误会,来掩饰这个不能提的误会。

    比如,伊南娜会问:“你们在干嘛?”

    “遵从万骑长伊南娜的命令。”

    “你不是我的部下。”

    “是你让我和树木生一个船。”

    我被自己的想法逗乐,笑声堵在胸口就被撞到了土地上。

    万骑长终于拔出了手臂,我和他愚蠢的滚下了山坡。

    “嗷”我撞到木船上停下。

    “不”我看到万骑长向我横置着滚来。

    “嗷”万骑长撞到我身上停下。

    史官要随时敏锐,我心里的腹稿有了记录:

    秘银万骑长的体量,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重。

    我的万骑长站了起来,明明负铠会让他更加疼痛才对,反正他轻盈的跳了起来,像是铠甲对他而言是手臂上的粗毛一样自然。

    他端正的望着我,我还在船旁边叫痛。

    他伸出了手,把我拉起来,我太痛了,其实如果他不拉我起来的话,我更乐意继续躺一会儿,等疼痛离开,然后在小心翼翼的摸摸骨头,看看有没有折断,尤其是肋骨,那玩意儿太同意断,对战士而言,简直家常便饭。

    “由衷感谢你的援助,慷慨的战士,阿斯灵。”

    “是你救了我的命。”我这么回答,万骑长任何时候的谈吐都庄重无比,这点我确实学不来。

    “不,当你被大船追赶,救下你本就是我的职责,不需要感谢我。”万骑长突然站得更加端正,大有一种要向我敬礼的势头,“而你,才是真正的帮助我摆脱了困境的战士。”

    杀了我吧,万骑长真的在向我鞠躬他的铠甲真的做功精良,就连在弯腰鞠躬时,我都看不到头盔和后颈间的缝隙。

    “同时,我也要郑重的问你。”秘银万骑长的语气中听不出困惑,因此我不太清楚他是不是在嘲笑我,“为什么一艘船会追你?你对它做了什么?”

    (iishu)是,,,,!




第六十八章 羊皮卷:邓肯VII
    【】(iishu),

    ()我对船做了什么?

    万骑长的问题有些深意啊。

    “嗯,首先”我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去回答,“船是木头做的。”

    “正确的回答。”秘银万骑长铿锵有力的说,“树木的种类很多,分为柳树,樱桃树,橡树,圣栎树,以及更多我没有发现,还有我此刻没有说出来的品种。”

    “很正确。”不知不觉中,我的思维方式被万骑长带偏。

    “那么我的问题依然有效,为什么船要追你,你对它做了什么?”

    “既然船是木头做的”我看见万骑长的肢体语言,感觉他即将针对船的做功和功能展开一系列的讨论,于是立马打断了他,我接住自己的话头,“所以我不知道我的什么行为引起了树木的——嗯——不开心。”

    “有些道理。”万骑长的手臂支撑着下巴,沉静的思考着,这个样子看起来他进入了深邃的思潮中,身都流淌着秘银色的思想,“情绪,可以粗略的分为喜、怒、哀、乐,根据情绪的程度又分为这几种,喜悦,悲伤,愤怒,快乐;当程度加深或者放缓,又可以分为,窃喜,心碎,激愤,狂欢,更深一层——”

    潮水袭来,漫过了我的脚。

    秘银骑士也中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所以,以你的切身体会,你觉得刚才木船在追赶你时,是怀着什么样的情绪?为了不让你回答你不懂木头,我要这么问你,你感觉船刚才的情绪更切近人类的那种情绪。”

    我觉得以秘银万骑长的先见之明,如果他担任史官,会在会议刚开始时,在审视过每位参会者的状态之后,他就直接写下会议的结论。

    “嗯——我想是恼怒吧。”

    “不错,是恼怒。”

    “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恼怒。”切实担任史官的是我,我非常知道万骑长接下来会问我什么,于是我急切的伸出了手掌,急切的说。

    万骑长半跪了下来,他正式而庄重的扶正了木船,把头靠在了木船上。

    浪涛,月光,海面上的碎玉在秘银骑士开始感知世界时,一切变得安静。

    “我也不知道它的感受。”万骑长终于妥协了。

    如果你刚接触他,这位秘银骑士。

    你会对万骑长对一切事物都刨根问底的严谨状态逼疯,我当初一根鹅毛笔就被他询问了许久,比如那只天鹅是公是母,拔毛时它痛不痛苦,那时的它吃饱没有,等等等等,不胜枚举。

    但是如果你和他相处得足够久,就会被他的严谨折服,因为他出现的战场,一定是对敌人,自己,天气,地形无比熟稔之后的战场,那就意味着,在他身边的人,除非自己想死,大多数情况下都可以活命。

    所以,只要我被他的絮絮叨叨折磨得不耐烦时,我都在心里说,你继续问吧,反正我有足够长的生命对你进行解释。

    每次我以这句话来自我安慰时,就对这句“反正我有足够长的生命对你进行解释”有更深的理解,毕竟,能让我有这种奢侈想法的,就是这位过分谨慎的秘银骑士,这可是在战场啊。

    在帐篷中放肆的喝酒、吃肉、赌博,还有唱歌,这是对生命朝不虑夕的应激性表现,在秘银骑士的阵营中,只有我们敢谈论回家,而代价仅仅是忍受秘银骑士的唠叨,这简直是微乎其微的代价。

    “哐当”一声,我的万骑长站正了,是面对古斯塔夫时,要行礼的那种端端正正。

    这是要干嘛?

    我时常散漫,对于形式挺不在意,我转身,回头看了看,古斯塔夫并不在。

    “那么,为我备船的是你吧?高尚的史官,阿斯灵。”

    “我——”

    我没有把“我不知道”说完,就看到秘银骑士又为我行礼了。

    “请接收我由衷的感谢。”

    秘银骑士握紧了拳,准备锤向胸甲,最后化拳为掌,轻轻拍打在锁甲上。

    雕着蔷薇花的秘银铠甲,谁忍心去捶打啊。

    “其实是万骑长伊南娜让我来把船交给你。”

    怎么我今天一直在撒谎,我对伊南娜说是秘银骑士让我来帮忙搬运船支,又对秘银骑士说是伊南娜让我把船交给他。

    我想起了,我不假思索就说出来的话早就埋下了伏笔,是古斯塔夫让我这么说的。

    “正确的判断。”秘银骑士肯定的说,“万骑长不应该处处身体力行,要思考资源的配置,要把资源,这里的资源不仅是粮食,武力,外交筹码,更重要的是心力,万骑长应该都像伊南娜一样,把心力放在更重要的是上。”

    可能为你准备船支在她心里的分量更重一些,大过你所说的总和都有可能。我在心中说。

    “阿斯灵?”

    我站正了,“是!”

    “告诉我伊南娜向那个方向离开。”

    知道也不告诉你。

    我担心万骑长想在启程前找到伊南娜,亲口表示感谢,我怕他带上我一起去,我也怕他让我独自前去寻找伊南娜,让我替他转告感谢。

    伊南娜,这个散发着丁香和醋栗的万骑长,她同时也是想杀死我的万骑长。

    我指向了伊南娜离开的反方向。

    秘银骑士转身,面对着我指的方向,郑重的行礼。

    “谢谢你,伟大的骑士,伊南娜。”秘银骑士这么说。

    “谢谢你,伟大的骑士。”我也这么说,不过我是谢谢我的万骑长——谢天谢地你不去找她,谢天谢地你不让我去找她,当面道谢的成本对我来说太高了。

    “来,高尚的,无私的史官,来帮帮我的忙。”

    秘银骑士站在了木船后,强大的力量再一次扶正了船身。

    “抱歉,我打乱了你的计划。”万骑长对我道歉。

    我一头雾水,在烛火熄灭之后,我就没有一个计划。

    “我想是我打断了你的赶船方案,你是不是想让船直接滑进海洋,在用你出色的下锚技巧,把船停留在浅海等我前来?我想是我的误解,才让船支停留在山腰,才让木船滑行速度减慢,导致木船在半路就停止了。”

    不,是我该谢谢你。我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如果不是你制止了船的——恼怒?你可能就要把我的血带向孤岛。

    “不过我现在还是需要你来帮忙,你到前面,把绳子绑在船头往前拉,我在后面推,船的一半入海时,我三步并两步跳上船,那个时候,你的任务就算完成。”

    万骑长低估了自己的力量,我被“砰”的一声贴上了船头——我又不害怕海妖的歌声,我为什么要被绑在船头。

    我太乐观了,我没有被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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