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赞歌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饥饿艺术家
没错,我懂得了银铠甲对我的教导——你得用信心去做某件事,这样,你才能完成某件事。
我大概是天下最天赋异禀的裁缝,我左手拿着无形的针,右手拿着无形的线,把针线在嘴唇上来来回回了一百次,确保它严密的缝合,保证不露出一个声音。
“很好。”我观察到,这个时候万骑长才正式的把手握成了拳,古斯塔夫的十三名万骑长中就他最残暴,他一定是打算在提醒我之后,一旦我又开始说话,就一指捅破我的喉咙。
“有一个事情很有趣。”万骑长是一个看见隼落地,看见兔子蹦蹦跳,看见鱼儿飞出水面,都会觉得有趣的人,但是我没有反驳了,我得留住我的喉咙,当战争结束,我需要我的喉咙为我工作——我早就想好了之后的工作,我要当个居住在一万家酒馆的吟游诗人,我要在年老来到前醉死在床上,此时还正好要六个烟巷女亲吻我的锁骨。
我乖巧的坐了下来,等待着万骑长谈论他看到的“有趣”现象。
“世间万物都有额定的总和。”
我急速的点头,我的头是铁锤,在无形的铁砧上敲打着无形的剑。
“我有一个发现,目盲的人,耳朵灵敏;肌肉饱满的人,脑袋空空;被神灵祝福的人,得不到世间的赞美;能的人,总是命在旦夕;知的人,往往生错时代。”
我才不管听不听得懂,只管点头,我太聪明,这个时候,面对不愿意背誓的我,银铠甲在试探我的服从性。
“你这头点得太凶猛,我感觉你是想把脑袋磕在船上。”
我感觉我听懂了银铠甲的意思,我把脑壳磕在船上,一动不动,如果他愿意稍微向前挪一挪身子,我会立刻理解这种微妙的暗示,迷离的抬起头。
银铠甲没有挪动——万幸。
银铠甲继续在说话:“但是我又有一个发现,这个总和不是往有规律的方向流动,也不是你缺失了一块,另一部分就能补足,也不会补足你想补足的那一块,尤其是聋和哑,灵与肉,聋久了会哑,哑久了会聋。哑巴的听力不会增长,反过来也这样。”
我磕在船上没有动静,我不敢有动静,我唯一的心理起伏就是,你快把灵与肉解释完,这样我好表示赞成。
银铠甲没有继续解释,他在问我:“所以我希望你目前的作哑,没有影响你的耳朵。”
我没有聋——万幸,我在心里先说了这句话,我起身在点头。
“能听见?”银铠甲温柔的问。
我点头——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古斯塔夫从不让银铠甲参加奇袭,只让银铠甲指挥阵地战的原因,瞬息万变的奇袭绝对会让银铠甲的脑袋炸开银铠甲——居然,居然为了问我聋没聋就解释这么多,古斯塔夫完成他的宏图大业后你去镇守边境吧,我向所有神灵保证,只要有银铠甲在,只要银铠甲不允许,就算一只苍蝇都飞不进。
“现在你听我说,”银铠甲开始拍打我的双肩,把一夜和一海的凉意都打进了我的身体,“我不要你背誓,不要你改信,可当神灵无能为力的时候,你为什么还要请求他们,就像贫民家的小孩要求父母给他城堡,我们愚直的行为反而是对神灵的不敬,你不能祈求战争之神伊西斯,为你开放和平的百花,也不能要求生育与茁壮之神埃列什伽尔,减少生命的繁衍,钥匙打不开一扇门,就该换一扇门,懂了吗?和我一起,用沙特阿卡的语言,去祈求沙特阿卡的奥多。”
“为什么不换把钥匙?”
该死,我说话了。
该死,食指又捅了过来。
该死——我停止了思考,我感觉这只手从内部在挠我的后脑勺。
“我们只有祈求奥多,这一把钥匙,懂了?在神灵面前我们是小孩,懂了?正如小孩不能换个父母,只能把梦想变得实际,懂了?”
我没有进行任何反应,我只感觉那根手指在向下发力,按压着我的舌苔,我的舌苔越来越重,对,我就是这么点头的,我点了三下。
“我说一句,你学一句,虔诚为主,发音其次。”万骑长说出了他的要求。
他的手指又在我口中出力了三次,我又同意了。
(iishu)是,,,,!
第七十五章 羊皮卷:邓肯XIV
【】(iishu),
()万骑长着重为我强调了好几次要注意虔诚,和他在对阵前,休整中,战士凯旋大醉后都在叮嘱我们一定要打磨好武器一样,千回万转的叮嘱着我。
他不断的在重复着相同的话,这一度让我以为他患上了海盲症因而失去了智力。
“要虔诚,要虔诚,要虔诚。”
嗯,要虔诚。为了保护喉咙,我跪在船上,闭上眼睛,合上双手。
“不要合上双手,这位天神很特别。奥多,是一位凡人因为获得了神格,而陡然踏上因果碟而成为的天神。”
我没敢发问,只是松开了合掌双手。
“紧握住拳头。”
我紧握住了拳头。
“松开拳头。”
有完没完?
“错了,微微的松开,保持着虚握,想象这此时的你正握着能够碎岩的斧头,正准备和苍老决斗。”
我决定把所有万骑长的东西一一照做,如果能活着回来,我会把他在海上发生的蠢货事情编造成歌谣偷偷塞给吟游诗人,题目我都想好了,叫做《漆黑骑士的奇幻航海》。
以万骑长的性格,就算他听到了这个故事,也不会拿我怎么样,就算故事中的经历和他的经历完成吻合,就算知道这段经历的只有我一个人,他也无法拿我怎么样——主角是漆黑骑士,和银铠甲有什么关系?
“你的另一只手,五根手指弯曲,注意五指之间彼此不要贴住——错了,要想象成此刻手里握着连接着大海的牛角杯,要和奥多斗酒。”
真是奇奇怪怪,又无时无刻彰显野蛮的仪式,我一下子就知道了沙特阿卡是有多么落后。
我们史官的仪式比这个优雅一万倍。
我们用玫瑰的花瓣碾磨成颜料,用南飞雁的羽毛做笔,穿上白袍,以蜜酒度日三天,在最后一天,通过覆罂草的牵引,得到命运之神的点额,通过那遥远的一触,我们脱下白衣,在白衣上面不受控制的书写,伟大的贤者,从白衣上的红字中,能读出世界的动向,浪漫的诗人,会看到语言创造的鬼魅,而我,能——我看不出,我经历过三次仪式,我写的东西总是难以解读,不是内容不好解读,是根本看不懂,我写出的那些字符,规律的,整齐的,工整的难解着。
“你此刻手里是否握着这两样东西?”
我——我该怎么回答,史官的斧与酒?
“嗯!”我用喉咙发音,绝对不张嘴了,我很温顺的,没有多大的叛逆心。
“好,你握着斧头的那只手,你开始想象,注意,你此刻暴怒无常,你要战胜那个叫奥多的天神,你胜利的方式,是最荣誉的战败。”
我我明白为什么三位万骑长都打不过一座岛上的岛民了,从他们的信仰就知道,这群野蛮人很有可能落后到还没有产生文明的苗头,死亡居然成为了信仰,渴求大义的人当然打不过渴求死亡的人——好讽刺,这群渴求以荣誉的方式死亡的岛民,古斯塔夫的万骑长反而怎么都打不过。
“能想象吗?能体会他们的心态了吗?”
我不能。
“嗯!”我用喉音告诉自己什么叫做史官的共情。
“现在,把注意力分一半,放在酒杯上,你要想象你战死在奥多的斧与锤下,你被金色的酒浸泡,你在酒中痊愈,你的身散发着大地的光芒。”
“嗯!”
“你开始感谢奥多,感谢奥多邀请你进入战士的圣殿,铁踝广场,你要感谢奥多拼劲力和你战斗,你要感谢奥多用美酒将你复活,你现在正在向奥多邀杯,他的牛角杯有你半个身体那么高,开口有你脑袋那么大,他要和你斗酒,你喝了三天,酒没有下降一点,奥多用舌头舔了一下,酒下去大半,奥多会告诉你,有一片地中海,变成了黄沙。”
“嗯!”
这个孤岛,我抛去个人的偏见,从史官的角度来仔细考量了一下,如果有三百个沙特阿卡的野蛮人进攻到古斯塔夫的大本营,我敢保证,这三百个野蛮人用一百天的时间,可以把世界的文明摧毁一大半,而另外的一小半,正在被毁灭。
同时,我开始敬佩起我的万骑长,他早在我之前就了解到了沙特阿卡的疯狂,还有不可战胜,但是他依然来了,他知道必然迎来的失败,他还是一个人来了——他此刻被困在大海——万幸,我的嘴巴是个成熟的老人,它没有总是配合心里的句子。
“好了,你现在短暂的拥有的沙特阿卡人特征,现在——”被困在海上的万骑长亢奋的吼着说,“献上你的虔诚!”
银铠甲他唱起一首奇怪的歌,粗糙,单调,狂野,一声高过一声,我仅仅是听,都发现体内的暴动,我身体里的每一处肌肉都在发疯,它们迫不及待,它们是临崖的瀑布,是刺眼的毒箭,就准备着那一声施虐的号令,天啊,这是什么惊心动魄的歌。
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变成了洪涛,在每句歌谣的最后,那几个短音的声腔,完无法用任何文字来音译,我只剩这么形容——这简直就是巨浪从天而坠的灾难。
这是一种凡人不可见,且见一次就会死亡的,最混乱,最肮脏,最具有灾难美学的洪水滔天。
尤其是当我随着万骑长重复起最后几个音节时,虽然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我被孤岛本身的灵魂力量征服。
史官的缺陷就在这,无论我看到多么残忍的实景,都是冷漠的——历史永远是冷漠的,可这些场景变成文字,我敏感同时肮脏的心,会流泪,会心痛,会失神十天。
我被孤岛的灵魂冲荡,完换了一个人,我想去征服,我想去掠夺,我觉得世间的东西都是我的,不交还的人都该打,我觉得大海和大地都该称呼我为王,我肚子饿,我嘴巴渴,我浑身技痒,我要吃肉,我要喝酒,我要——战斗!
我又看见了银铠甲,他没有防备,他的蔷薇之剑别在腰间,他在专心致志的祈祷强劲的风,平静的海,他的秘银是我的——
“阿斯灵。”
银铠甲叫住了我。
“银铠甲,给我。”
“阿斯灵,我没有告诉你这首歌谣的意思就是为了预防现在发生的事情,没想到,你还是受到了影响。”
“我的,给我。”
“你需要注意一点,我,能的骑士,美德的标杆,克己的模范,斩首的银光,也正唱着这首歌!”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就像狂吠的狗看见了雄狮。
我忽略了,万骑长也被这首歌影响,变得贪婪无度。
银光一闪,他向我挥拳,他的怒吼都失去了文明的味道,我看见的,分明是破浪而出的贪婪之蛇。
(iishu)是,,,,!
第七十六章 羊皮卷:邓肯XV
【】(iishu),
()秘银骑士的重拳上又弹射出了食指,手臂护铠上的雕刻着蔷薇藤蔓在我的视野之中恍惚。
我好像看到了一条流银的海蛇。
再一次,它戳进了我的嘴巴,捅着我的喉咙,我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清醒的我感觉到这根手指会在下一次发力中,贯穿我的颅骨,另一半贪婪的我也有种另外的感觉——我要的终于得到了。
那个贪婪的我变成了吝啬的临终守财奴,他在死亡前都要用尽最后的力气,去抢夺神父颈子上佩戴的银饰,而我,则在抑制不住的反胃中,势必要咬断他的秘银手指。
“我感觉到了你的失智。”万骑长勾起了手指,我重重的发了个呕,污秽吐满了脸,我还把葡萄酒色的胃酸用鼻孔,气管,食道重新吞了回去。
“我是要求你短暂的向沙特阿卡的奥多献上你的虔诚,而你,献祭了你的善良。”
万骑长的食指一直探在我口中,他旋转了下手腕,脉搏正对着我的脸,再一次的,他向上勾起了手指,我感觉他的秘银指快从我的鼻孔中探头。
“你清醒过来了吗?”
在贪婪的人也不想夺走你的秘银了。
此刻的我确实无法说出口了,我个人是知道我清醒过来了,可是我该用什么办法来向万骑长表达我清醒了呢?
快点想个办法,在他开始长篇大论之前,否则他可能不仅会捅破我的喉咙,还会捅破这艘木船。
“你不是第一个想要我这身秘银铠甲的人,你也不是第一个我想要赠与这身铠甲的人,但是你要知道,铠甲和王冠,这两个东西一定不能轻易的就穿戴,因为——”
人在垂危的时候,智力会得到空前的开发,当秘银骑士开始了他温柔的杀戮——他在开始论述铠甲和王冠时,注意力都放在了语言上,我感觉他完没有意识到,秘银手指的下力越来越狠。
我想去拍打他的铠甲,示意求饶,我的智慧就在这,他的偏见一定会认为我还在失智的状态,还想抢夺他的秘银,可能在碰撞的那一刻,我就去见奥多了。
于是,在比我的文思爆发还要短暂的时间里,我转而去拍打船身。
砰砰,砰砰,砰砰砰
“你清醒了。”万骑长的声音舒展开来,和军医看见伤员睁眼时那样满足而疲惫的说。
他在我的衣服上擦干净了铠甲。
我没有多说什么,他本来是要夺走我的命了,现在把命还给了我,我不敢多说什么,以目前喉咙的状态,也无法说什么了。
“向奥多的祈祷不能中断,但是你的内心不够强大,我不能让你继续。听着,我现在告诉你这首歌的意思,你用我们的语言来歌唱。”
这样我不会更容易失神吗?
“这样奥多就能听不懂,你就不会被奥多的神性而影响。”
这样还有用吗?
“你拿着异国的钱币来买面包,一样的会有用。”
你有必要回答我心里的每一句话吗?
“我在给你讲话时,我需要你能给我最基本的回应,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哦,你不是读懂了我心里的话,你是严谨到提出用通用语歌唱的方案时,就预想到了我可能的提问,哼,有趣,每一次的补充解释还保留了一段时间的停顿,严谨到令我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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