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讼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莫风流
程公今年六十有二,在西南四十余年,从一个小小的讼师,一直做到了大先生,成为整个大周讼师的楷模之一,是所有讼师心目中瞻仰尊敬的前辈。
此刻,他停了手里修枝的剪刀,看着小书童挑眉道:“输了官司这倒是稀奇了。”
不少年了吧,他已经鲜少听到西南输官司的事了。
“哪里的讼师这么厉害。是本家的”程公复笑着接着给手下的牡丹修枝。
西南是允许同门对讼的。只要是不违讼师操守条例,即便是同门师兄弟,也经常有接同一个案子,为原被告辩护,争的面红耳赤。
但西南规定,争论仅仅只能在公堂,下了公堂后,还是同门师兄弟。
“是外面一个小秀才。才报了今年的考核。”小书童捡着地上的枯枝,程公复一脸惊讶地再次停下来,“你和我说说经过。”
小书童就说了一遍案子的经过,程公复凝眉,若有所思道:“这小秀才,头脑确实灵活。就是不知道人品如何。”
“不好。”书童道:“她没多久前还去过官学,不但和薛先生吵架,还动手打了一个师弟。”
程公复脸色就沉了下来,道:“这样的人可要不得。讼师的品性比能力更重要。”
“是!”书童笑嘻嘻地道:“官学那边十几个师弟,正卯足了劲,等着考核那天整她呢
058 密室盗窃
“找我有事”杜九言收拾妥当,一身清爽地进了正堂,陈朗正在和钱道安聊天,两人在说一位姓裴的先生,聊的很投机。
窦荣兴凑上来,低声道:“钱兄的启蒙先生,和陈先生是同科的举人。”
“哦”杜九言有些惊讶,“这确实很巧合。”
窦荣兴点头不迭,“九言,你是怎么和他们认识的。”他见过了花子、闹儿、银手,今天又见到了陈朗。
这样一群人,怎么会成为一家人,住在一个屋檐下的。
“要饭的时候认识的。”杜九言给自己倒了茶坐下来,窦荣兴噗的一口,将嘴里的茶喷了出来,“要饭”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
“少见多怪,要饭也是职业,需要这么惊奇吗。”杜九言看着钱道安,“这么早来找我,不会是混吃早饭的吧你们现在不是有钱了吗。”
钱道安脸一红,“不、不是。我们来是有事和你商量。”
“什么事”杜九言道。
陈朗见他们有要事说,起身道:“九言,我去买早点,请钱先生和窦先生在这里用早饭。”说着出去了。
杜九言应了一声。
“昨天,路府的一位管事来找你,说请你去他们府上一趟。”钱道安道:“但不是打官司,而是让你帮忙寻查一个箱子。”
杜九言挑眉,“找东西”她又不是捕快、警犬,找东西也找她
“是!我正是觉得奇怪,昨天才没有来告诉你。但想了一个晚上,觉得还是应该来和你说一声。”钱道安犹豫地道:“说不定你愿意呢。”
杜九言摇头,“这……不是我的本职,偏题了!”
“爹啊。”小萝卜穿着个肚兜,揉着眼睛站在门口,睡眼惺忪地道:“不偏题啊,您不是刚刚找到铁牛娘了吗。这也是找人哦。”
杜九言瞪他,小萝卜冲着钱道安和窦荣兴嘻嘻一笑,拱手道:“失礼了。”说着蹬蹬跑走了。
“找铁牛娘九言,你已经接过这种找人找物的事了”窦荣兴一脸好奇,“那你去帮路老爷找啊,他肯定会给很多钱。毕竟他家有钱。”
这样啊!杜九言问道:“今天初几”
“今天六月初四。”钱道安道:“离考试还有四天,你是不是还要看书,要不然就算了吧。”
杜九言理了理衣服,道:“闲着也是闲着。勉强去看看。”
“我们和你一起去。”窦荣兴顿时兴奋起来,“我很会找东西的,小时候我娘买了好吃的回来,不管她藏在哪里,我都能找得到。”
钱道安无语地看着他。
“我去衙门了。”跛子从房里出来,穿着捕快的衣服,见到钱道安和窦荣兴微微点了头,便自顾自地走了。
窦荣兴和钱道安像是见了鬼一样,窦荣兴问道:“他……也是你家人”
“嗯。”杜九言颔首。
跛子关门的动作一顿,笑着走了。
窦荣兴吞了口水,“你家到底多少人啊。”
“你……和焦三也熟悉”钱道安想到了什么,盯着杜九言。她抬眸看了一眼钱道安,拍了拍他肩膀,道:“如你所想,别猜了。”
说着去将小萝卜拉起来,给他套上衣服。
这么说,崔树林的案子,果然和周肖说的那样,内有乾坤,并非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杜九言真的是深不可测!
钱道安抚额,对自己以前的执拗,更为懊恼。
吃过早饭,三个人去了路府。
下人通禀后,杜九言就看到一位清瘦的年轻男子热情迎来,“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男子剑眉,星目,笑起来牙齿特别的白,给人很和善的感觉。
“我们见过。”杜九言拱手回礼,“那日在糕点铺子外。”
蔡卓如哈哈一笑,拱手回道:“杜先生好记性,当日不过一面之缘,你居然还记得我。实在是荣幸之至。”
“主要是蔡公子容貌出色,令人过目难忘。”杜九言笑着道。
蔡卓如觉得杜九言很风趣,细细打量她。少年人长眉入鬓,唇红齿白,五官生的极为端正,只可惜皮肤黑了一些……但她的眼睛特别的清亮,像一汪清泉,透着狡黠聪慧。
059 有钱人呐
蔡卓如发现,她的身体居然可以出去。
还真是瘦呐!
“这后面是哪里”杜九言上半身在外面,下半身在里面,所以说话的声音有点飘。
蔡卓如打量着她,笑盈盈地道:“院墙边有个夹道,夹道过去就是倒座,下人的院子就在那边。”又道:“过了倒座,就是院外了。”
“嗯。”杜九言目及所视,确实如同蔡卓如所言,像是外包围圈一样的,隔着一道内院墙和夹道后,是一排排的四合院,整整齐齐连着的。
一间院子里,有位妇人在洗头,在隔壁院子里,妇人露着胸脯在喂奶,再隔壁则是一个老人家在砍柴,院子里婆子和年轻的妇人进进出出的搬着柴火,似乎在烙饼。
再往路府以外看,是一小片开阔无阻的地方,似乎原来有房,但后来拆掉未盖,过了这片就是一片高低错落的村子,蔡卓如道:“那是城中村,叫榆钱村。”
村里有一口水井,水井边上有一株枝叶繁茂的榆钱树,树下坐着老人在纳凉,甚至有人搬着竹席躺在下面睡觉。
“府里都搜过了。”好像看透她在想什么,蔡卓如笑着道:“不过,也不排除偷东西的下人,将东西早在移出去了,因为谁也不知道,这口箱子是什么时候丢的。”
杜九言摸着窗户的四面,扬眉道:“那老太爷最后见到箱子,是什么时候”
“五月十五。”蔡卓如笑着道:“五月二十八发现东西丢了。也就是说,箱子是在这十三天内丢的。”
蔡卓如就将路愈进阁楼时的情况说了细细说了一遍,“……这些都是老太爷告诉我的,我转述没有任何问题。”
老太爷每隔十天都会到阁楼里来,有时坐一会儿,有时候能待大半天,这次有点事,所以耽搁了三天才来,没想到那口装钱的箱子丢了。
“钥匙从不离身。”蔡卓如像一个收网的人,将给杜九言的条件越收越小,小到让她感觉,此时此刻她就待在那口木箱子里。
手脚难以施展。
杜九言四处转着,脚踢了根很细的羽毛,她捡起来对着阳光照着,淡淡地道:“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你将能做的事,都做过了对吧。”
蔡卓如眉目含笑。
杜九言!还真是有趣啊。
“杜先生说的没错,能查的地方和盘问的人,这两日我都已经做过了。”蔡卓如道:“但还是没有找到银子,所以只能求助杜先生了。”
戴高帽子!杜九言转身顺着梯子下来,钱道安迎过来,低声道:“四周我都看过,没什么特别之处。怎么样,你可有眉目”
“我感觉智商受到了侮辱。”杜九言一转头看向蔡卓如,还没等她说话,对方已经道:“不能请捕快,甚至需要你们保密,否则,老太爷会生气,他身体不好,若是气着了,谁也担不了这个责任。所以,这事很难的。”
杜九言很不客气的对他翻了个白眼。
蔡卓如没忍住,哈哈大笑。
觉得杜九言……特别有趣。
和这样的人吵架斗嘴,一定会很有意思。
“告辞了。”杜九言拱手,道:“这事儿,你找条嗅觉好的狗,应该有用。这个建议就不收费了。”
蔡卓如从善如流地道:“已经试过了,并没有用。”
“那真的爱莫能助了。”杜九言摊手,拉着窦荣兴掉头就走,钱道安和蔡卓如拱了拱手,“抱歉啊。”
蔡卓如抱臂看着,眼睛里都是笑意,“一千两!”
“一千两啊。”窦荣兴喊了一声,“我的娘啊,还可以这样”简单粗暴地坐地起价!
杜九言没回头。
“一千五!”蔡卓如喊道。
窦荣兴捂着嘴,“嗷!”忽然蹲在地上拖抱住杜九言的退,“九言,求你了。”
一千五百两啊!他长这么大没见过一千五百两的银子。
杜九言眯着眼睛看着窦荣兴,伸手去薅他头发扯他起来。蔡卓如已经走过来,含笑道:“两千两!”
杜九言叹了口气,摸了摸窦荣兴的头发,“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呢。”
窦荣兴脸颊红扑扑的,看着杜九言,就跟看着两千两银子一样。
杜九言无奈地道:“唉!你既然这么想要试试,那我就陪你试试吧。”说着,看着蔡卓如,“荣兴就是热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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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 寻人问人
“这有多远”杜九言站在榆钱树抬头看着,华盖一般的树遮住了刺目的烈阳,路府那栋小楼,毫无阻隔的立在不远处。
钱道安凝眉,估计着道:“少说三十丈吧。”
树底下一位正打着扇子的老人家,笑呵呵地问道:“是不是问到路家的距离”
“是啊,有人来测量过了”杜九言立刻想到了蔡卓如。
老人家点着头,笑道:“前几天蔡公子也来问过这个问题,不过他不是猜测,而是带着人一步一步丈量出来的。”
“多少”还真够严谨的。
老人家想了想,回道:“好像听到说是二十八丈零三步。”
一步折一米,一丈折十米。
“这位蔡公子有意思,他做了这么多事了,也有怀疑对象,为什么不自己去查”窦荣兴奇怪地问道,“还丈量这里。”
杜九言看着那栋小楼没有说话。
“嘘,不要打扰九言思考。”钱道安让窦荣兴闭嘴,他自己则安静的站在一边。
过了好一会儿,杜九言道:“他不是不查,他是不敢查!”
“不敢查”窦荣兴一脸惊讶,“你的意思是,他怕得罪偷东西的人”
杜九言盯着窦荣兴,忽然捏住窦荣兴的脸,往两边一扯,“窦荣兴,你长脑子就是为了撑开这张漂亮的皮吗”
窦荣兴俊俏的面皮被她扯变了形。
“疼,呜呜……”窦荣兴拍着杜九言的手,一转头嗷呜去咬她的手腕,杜九言这才嫌弃的松开来。
窦荣兴揉着腮帮子,控诉地道:“你这是嫉妒我。”
多气人,他比杜九言高,比杜九言壮,为什么他却被她欺负。
“九言。”钱道安低声道:“你的意思是,蔡卓如是怕知道那口箱子里的东西,所以,这才请你过来。”
杜九言点了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
“那我们呢要不,还是辞了吧。”钱道安觉得安全最重要,如果因此而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得不偿失。
“他怕,我们却不用。”杜九言负着手慢悠悠地走着,道:“更何况,有人给我们白送钱,岂有不收的道理。”
“那……接下来怎么做”钱道安问道。
杜九言拐了个弯继续往路家去,敲开门和守门的婆子问道:“隔房的少爷,叫什么名字,寻常在哪里活动,可知道”
守门的婆子知道他们是谁,也早就得了蔡卓如的交代,立刻就答道:“三少爷大名路征,表字还是我们老太爷取的,叫守正。他白天都在家里睡觉,晚上出来活动,不是在红楼里听曲,就是和一群朋友混在榆钱村里的赌坊。”
大周禁赌,所有赌坊都在夜里开,且经常换地方,为的不让官府的人找到。
其实要找自然能找到,但官府拿钱办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多谢。”杜九言拱手,婆子笑盈盈地送她,又补充了一句,“杜先生,我们表少爷还说,如果您来问守正少爷的事,就再顺便说一句,他家就住在对面的巷子里,第二个门就是。”
“你们表少爷真贴心。”杜九言赞扬道。
婆子笑着点头,“是,我们表少爷又聪明又贴心,他一来我们全家都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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