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讼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莫风流
钱羽摔下惊堂木,大声道。
怀王猛然一惊,转头看向申道儒。
申道儒也看着他,眉头微蹙,怀王道:“你能说的就这么点”
申道儒没有表情,对于这个案件,他能说的就是这么多了,能辩的点,他也只能找到这一些,被杜九言反驳压制,他也没有更好的论点。
“本王不服!”怀王冲着后衙喊道:“皇兄,我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吗我真的是被人操控的,所有的事并非我的本意。”
杜九言失笑,怀王确实已经不是怀王了,现在的他和桂王描述的那个清高的怀王,完全是两个人。
这样的怀王,应该死,也必须死!
“来人!”钱羽道:“将怀王关去牢中!”
有人上来去带怀王走,这次他回的不是宗人府,而是大理寺牢房。
“我不服,本王不服!”
“皇兄,我知道你在里面。”
“皇兄!”
“墨兮,墨兮你快帮我求情,墨兮!”
桂王垂着眼眸,捻着一颗蜜饯咬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已经在他指尖很久了,不曾动过。
门外,响起了热烈的鼓掌声,大家齐声喊道:“圣上英明,怀王不死不能平民愤!”
“怀王必死!”
人声,一声高过一声,彻响在京城上空,久久不能平息。
钱羽略有些激动,握着惊堂木也没有立刻拍下喊退堂,等外面的声音被制止停下来,他正要说话,忽然,申道儒上前一步,大声道:“学生对此案有异议!”
钱羽看着申道儒,面色也不好。
“申道儒,本案本官已结案判刑,你若有疑问,可以再上奏请讼。”
申道儒道:“学生对大人没有异议,学生有异议的是她!”
他说着抬手指着杜九言,“她,没有资格站在公堂上,作为一个讼师辩讼。”
四面里,哗的一下,潮水一般响起了喧哗声。
“他什么意思”
“他想干什么,杜先生怎么没有资格站在这里辩讼了”
人群中,小萝卜捂着眼睛趴在跛子的肩膀上,低声道:“跛子叔,我……我害怕。”
他说着,低声哭了起来,“我、我爹她不会有事吧”
“没事,”跛子在他耳边低声道:“她有办法解决的,你要相信她。”
小萝卜还是不敢去看,抓着跛子肩头的衣服,“跛子叔,要……要是解决不了,我、我们就去广西吧,您的手下们都准备好了吗”
“嗯,都准备好了。”跛子道:“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她半分。”
小萝卜
619 昔日旧友(三)
钱羽颔首,想必这事是申道儒故意如此,杜九言这表情就表示她胸有成竹,表示这里面还有乾坤了。
“顾正,就是顾家己的叔叔。”申道儒问道:“顾正,你的侄儿顾家己呢”
顾正回道:“他顺天八年年初离家后,已经整整两年了,音讯全无。”
“好的。”申道儒又道:“大人,我要再传证人。”
钱羽同意了。
杜九言朝门口看去,随即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她扬眉冲着对方一笑,江书吏颤巍巍地进来,也看到了她,冲着她拱了拱手,道:“老夫保命,自求多福啊。”
“是啊,自求多福啊!”杜九言道:“您那么爱财,跑这么远的路,有没有多要点银子。”
江书吏道:“没敢要,命重要!”
“那您可亏了。”杜九言道。
“命在别人手里,亏了也没办法。”江书吏呵呵笑着跪下来,“小人邵阳县衙管卷宗杂吏江柏叩见大人。”
钱羽颔首。
“江书吏,你可认识她”申道儒指着杜九言。
江书吏回道:“认识的,她在邵阳的时候,经常去我那边看卷宗,赶都赶不走的。”
“我问你,顺天八年五月,她是不是带着她的儿子,在你这里登记造册了户籍”
江书吏回道:“是!她拿了一个文牒来,哭着我求我帮忙,我一时心软就帮她了。”他可没有收钱。
他还要回去做书吏的。
“那么,她当时拿来的文牒身份,是哪里的,你可记得”申道儒问道。
“记得。”江书吏回道:“镇远府清溪县顾家村顾家己。”江书吏道。
申道儒将誊抄的,杜九言登记的文牒拿出来,又将顾家己的拿出来,“更换的,是不是这两个将顾家己的消除,然后更改成杜九言”
“是!”江书吏点头。
申道儒又走到顾正面前,“顾正,你可认识这位,她将顾家己的文牒名字改成了杜九言,那么,他是你的侄儿顾家己吗”
顾正当然不认识杜九言,看了一眼杜九言,摇头道:“我不认识他,他不是我侄儿家己。”
“将顾家己的身份文牒改成了杜九言,落户在邵阳县鸡毛巷,而她又不是顾家己本人。”申道儒和钱羽道:“大人,由此可断定,站在这里的杜九言,根本不是顺天四年生员,也不是镇远府清溪县人。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申道儒喊道:“根本就是一个来历不明的白丁!”
四面死寂,所有人像是突然被关在了什么地方,那个地方没有声音,只剩下公堂上的画面……然后,脑海里开始回荡着,申道儒的话,“她是个来历不明,根本没有户籍的白丁。”
众所周知,想要当讼师至少是秀才以上的身份。杜九言既然不是秀才,那么她所考的的讼师牌证就不能作数。
没有功名,没有讼师牌证的杜九言还是讼师吗
当然不是了。
后衙内,太后手里茶盅掉在了地上,她一脸惊愕,不敢置信。
这怎么可能。
“钱嬷嬷,”太后道:“去将桂王喊进来!”
钱嬷嬷早就急的红了眼眶,完全没有办法相信,杜九言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那他们王爷怎么办
她跌跌撞撞的出去,先是去找杜九言,就发现她扶着身边的一位男子,正在轻声安慰那个男子。那男子一脸受惊难以承受的表情。
但杜九言自己,却毫无惊慌,和平日一样,眼角带笑,清秀又讨喜。
钱嬷嬷叹气去找桂王,桂王正靠在椅子上喝茶,要说表情,他和杜九言一样,神色极其镇定,仿佛在看戏。
“王爷,”钱嬷嬷道:“娘娘喊您进去。”
桂王和钱嬷嬷低声道:“您去扶着我娘,所有的疑问等会儿就有答案,不急。”
钱嬷嬷看着桂王。
“去吧。”桂王摆了摆手。
钱嬷嬷向来都听桂王的,闻言就又回去了。
门外,窦荣兴、宋吉艺、钱道安瞪圆了眼睛,盯着衙堂内,张口结舌抖着嘴唇,比起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无措不遑多让。
“什么情况”窦荣兴朝小萝卜看去。
小萝卜擦着眼泪,同情地看着他们。
“咳咳……”钱羽看向杜九言,“这事、你可有话说”
杜九言放开周肖,低声道:“站稳了。”
“站不稳啊,”周肖无奈看着他,“此生受到的最具冲击力的事情,周某的心,受不住。”
杜九言拍了拍他的肩膀,上前一步拱手道:“大人,学生无话可说,申先生说的是真的。”
“在下,确实是来历不明白丁!”
她话一落,钱羽很失态地瞪着眼睛,“事实”
“事实!”杜九言无奈地道。
里里外外嗡嗡的响,让人第一次感受到,当声音太多太杂人心过于震惊的时候,屋顶都能因震动!
“怎么会这样,杜先生这么有本事,怎么会是白丁”
“不对啊,她考讼师是自己考的啊,这总不是假的啊。”
“考讼师是真的又怎么样,她没有功名在身。她不但欺骗了我们,她还有欺君之罪啊!”
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所有人目光复杂地看着杜九言。
震惊过后,就是心疼和担忧。
欺君之罪可不是小事。
“杜九言!”申道儒看着她,问道:“你为了顶替了顾家己,是不是将他杀了”
“否则,真正的顾家己呢”
杜九言回道:“顾家己当时的案件,在邵阳县衙门,有当时的县城付韬付大人处理了,是由流民赖四杀害的。”
“案件已经结案。”
申道儒道:“赖四已死,并不能对证,谁又知道,你是不是嫁祸赖四”
“我有人证。”杜九言拱手和钱羽道:“大人,我有证人,能够证明我得到顾家己的身份文牒,纯属偶然。”
钱羽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620 不可能的(一)
“吉艺,”杜九言失笑,上去抱着他,“别这样。咱们是有格调的人,狗乱叫我们不去咬狗。”
宋吉艺松开宋吉昌,看着杜九言,大哭起来,“九哥,我替你打死他们。”
“嗯,你别哭,一会儿我们一起打。”
宋吉艺抹着眼泪,“九哥,就算你是白丁,也是我九哥。”
“嗯,肯定是哥,我还是不愿意做你爹的。”杜九言道。
宋吉艺被气的噗嗤一笑,鼻涕吹出了个泡泡,杜九言用手帕给他擦了,顺手塞他怀里,“出去,不然咱们兄弟要在牢房见了。”
“九哥。”宋吉艺哭着。
差役上来拖宋吉艺出去。
宋吉昌在地上躺着喘着气,喘了一会儿才坐起来,指着杜九言道:“我堂弟多单纯的人,你骗他,你就是十恶不赦,你该死!”
“你快闭嘴吧,混了两年,也没见你长进,除了被人利用,你还能干什么”杜九言都懒得理他。
宋吉昌气的正要说话,杜九言已经转头问申道儒,“都是乌合之众!还有谁,周岩”
申道儒和钱羽道:“大人,还有证人。”
“都带上来吧。”钱羽道。
周岩被带了上来,拱手行礼,转眸看向杜九言,冷冷一笑,“原来高高在上,狂妄自大的杜九言,连个功名都没有。”
“真不知道,你当时是有什么底气自大猖狂的。”
杜九言耸肩,“你应该反过来想,我一个白丁都比你厉害,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死到临头,还嚣张!”周岩拱手道:“大人,就是这个胆大妄为的人,不但骗走了三尺堂,更是用卑劣的手段,逼走了西南的诸位先生,无所不用其极。”
“她得的所有名利,都是骗来的。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站在公堂上的!”
宋吉昌附议道:“是,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请大人为我等做主。如我等这样堂堂正正考功名考讼师牌证的人,被她用卑劣的手段打压的不得不躲躲藏藏,苟且偷生。”
“而她这个骗子,却享受着名利,享受着不知情百姓的尊敬!”
周岩道:“这是对律法的侮辱,这是公平的亵渎,必须严惩!”
“必须严惩!”宋吉昌道。
“求大老爷为我们家己做主,他十年寒窗却被别人摘了果子,家己死的冤枉,九泉之下难以瞑目啊!”
几个人一唱一和,将杜九言说的一文不值。
“不是,”门外,小萝卜喊道:“我爹就算没有功名,可是她的名利都是她争取的。”
“你们才是乱说!我爹的官司,都是她自己辩讼的。”
大家纷纷点头,喊道:“是啊是啊,杜先生的今天的一切,都是她自己靠本事的。”
申道儒道:“这就如同墙角的地基,她连地基都没有,那么盖在上面的楼,就都是虚无飘渺的。”
“就如同刚才杜九言的话,怀王爷纵然被人操控,纵然他以前做过不少的好事,可这些都不能改变他身上的罪恶。”申道儒道:“杜九言也是相同,纵然她确实有几分才气,可是又怎么样她冒名顶替,欺诈三尺堂、西南讼行,他甚至顶着讼师的名头和桂王爷来往,进宫拜见圣上。她欺诈、欺君之罪决不能宽恕!”
钱羽看着杜九言,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他犹豫了一下,准备退堂去问赵煜的意思。
后堂内,任延辉道:“杜九言行径之恶劣,决不能轻轻带过,否则,就是对那些老老实实考功名的人的不公。”
“试想,以后所有人都想着冒名顶替去考讼师,那将会发生多少的人命案那些急功急利的人也不再认真读书,只要夜半等读书人出来,再将对方杀害摘他的果实不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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