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潇潇雨崇
沉寂如水的黑夜里,朦胧的光倾泻而下,一点一点染上垂目斜倚的素衣。青丝拂动,划过莹白的侧颜,像是这江南细细的柳,荡过心湖,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羽睫轻扇,明眸微抬,映入这微凉的夜,竟是刹那清华。
“怎的”感觉到云霜的凝视,云夜扭过头,对着屋内浅浅一笑,眸底浮现出呆滞的身影。
“没……没什么……”云霜连忙转过微赧的脸,一下一下踢踏着那双精致的荷叶鞋。
“就是……好像…好像…又饿了……”心虚的低着头,不敢直视。
云夜无语的瞥了云霜一眼,虽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吃这么多真的不要紧吗
话还未说出口,一声玉石碰撞的轻响透过漆黑的夜,掠过云夜的耳旁。云夜皱了皱眉,手指在腰间的玉麒麟上慢慢抚过。语锋一转,竟是惹得云霜两眼放光。
“我去看看还有什么点心,你别乱跑,等我回来。”素衣微动,转身消失在院门处。
徒留云霜一人,摸着微涨的肚皮,深深叹了一口气。
出了院门,云夜抬头看了看那株参天的古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在这淮中城里倒是少见,也不知在这谢府矗立了多少年,才换来如今栖身的一隅。
脚步不过微顿片刻,复又飘飘转过墙角。两人连忙疾步跟上,竟是无迹可寻。
“人呢”
“刚才还在啊,怎么不见了”
“肯定没走多远,走,去那边找找!”
刚才还在古树下的身影,此时正踏着树枝,轻笑着看着一头雾水的两人。待人走远,才翻身下了树,提气掠过墙头,悄无声息的落在远处的玉瓦之上。
云夜蹲下身,摸了摸房瓦之上的残迹,倒是勾了勾唇角,有了几分的兴致。
看样子对方也是个高手,光是这踏风无痕的轻功,就让人惊叹不已,怕是整个江湖中,能有此身手的,也没几个吧。
不过……脑海中闪过那日所见的凌厉薄剑,云夜若有所思,会是他吗靖阳王的目标好像是沈迟姜吧,什么时候竟对这谢府有了兴趣
一阵悉悉索索从廊外传来,房瓦上的人略略一环顾,压低身形,就势轻轻一晃,贴着回廊
第二十一章 打盹的猫
忽然余光瞥见远处的石柱边闪过一抹黑色的衣角,云夜连忙敛了气息,松手翻身而下,也未落地,飞身出了回廊,朝着黑影的方向跟去。
黑影像是在找些什么,却又像在逛自家花园,东看看,西瞧瞧,颇为随性。仗着身法厉害,竟是来去无阻。
云夜不远不近的跟着,两人一路将谢府逛了个遍。
终于,黑影好像尽了兴,贴着窗,听起了壁脚。突然像是想到什么,抬头看了看藏在云影中的朦胧月色,悄悄向后退了两步。
不明何意,挂在墙头的云夜也警惕的回头看了看,却是静悄悄的,除了远处的巡夜打更声,便是屋内的窃窃私语,再无其他。
微风习习,春困靡靡。见黑衣人听的起劲,云夜忍不住打了一个无声的哈欠。不就是谢府一对小鸳鸯在亲亲我我嘛,这人到底在听些什么!
趴在墙头的人有些犯困,闭了闭眼,假寐了一会,谁知竟浅浅睡了过去。却没看见黑衣人眼中星星闪闪的笑意,似那湖面波光粼粼,在漆黑的夜色里荡漾开来。
月入中天,玉色的光似清冷的水倾泻而下,连遮羞乌云都退散开来,还了万物一片清明。月光划过屋檐,斜斜照向绢纱的窗。竟是贴着黑影的衣角而过,将屋檐下的空间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块,明亮的炫目,而又漆黑的深沉。
与阴影融为一片,黑影勾起嘴角,看向在墙头打盹的素衣身影。
双手垫在碎瓦之上,衣袖微垂,露出纤细的臂腕,被墨蓝色的布巾缠缠绕绕,衬的一片莹白。清秀的脸庞被发挡了大半,却露出轻闭的眼。隐约可见微薄的唇,在半遮半露间,抿了个浅浅的弯。
青丝飘荡,沾染上深夜里的皎洁,仿佛被镀上一层圣洁的银光……
素衣轻入梦,一缕清风,几字闲愁…
“吱呀”一声,屋内忽然传来门栓拨动的轻响。黑影蹴的一下提气飘忽贴上廊沿,与此同时,手中一物疾射而出,带了三分气劲,直奔墙上之人。
云夜听见异响,蓦的睁开眼。身体竟比意识更快做出反应,向下一翻,收紧衣袖,落入墙边的花丛之中。
推门而出的小厮看见灰影从墙头一闪而过,吓得一哆嗦,差点尖叫出声,却又想起自己也是见不得光,堪堪憋了回去。正纠结着要不要上前查看,却见一只花猫嗷叫着从西边的草丛中串出,唰的一下跃上墙头,弓着身子竖着毛,怒目圆睁,瞪着门前之人。抗议般“喵喵”了两声,复又跳下墙,消失在了墙外。
“原来是只猫啊!”小厮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连忙疾步离开了院子。
屋梁上的黑影见人离开,墙下却迟迟没有动静,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手上的圆白正欲射出,远处却传来一声短促的轻鸣,像是某种鸟叫,可又低沉的多。
真是会挑时间!
黑影只好皱了眉,撇了撇嘴,扫兴的翻身飘上玉瓦,回头看了眼影影憧憧的花丛,一下子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中……
浓厚的乌云袭来,又藏起了月。
云夜从树上跳下,脸色有些发白,甚至连那丝隐藏在眼底深处的诧异都迟迟散不去。他只得顿了顿脚步,在树下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敛起所有的情绪。不过一瞬复又睁了开来,眼底重现清明,这才拍了拍身上的灰,信步走进了主人安排的客院。
廊边的烛灯似要燃尽,在冷风中飘飘忽忽,闪烁不明,连带着屋内都昏暗了起来。云霜趴在桌上,睡的昏天暗地。脚上那双栩栩如生的荷叶鞋,也失了光彩,显得安详而又沉静。
云夜轻轻放下手
第二十二章 究竟是谁
绢纱窗被撞的咔嚓一声巨响,前洲脚未落地,在半碎的窗棱上一踏,竟是又转了向,飞身上了房顶。
沉书被巨响惊醒,猛的抬头,“砰”的一下撞上门柱,顿时眼冒金星,目晕耳鸣。却也顾不得痛,跌撞着推开房门。还未碰到木框,“唰”的一声门被人从内打开,但见月白一晃,错身而出。
树梢上的黑影探出头,见白衣的主子也飞身上了房,没用内力,拼的全是轻功身法,知道是在和贴身暗卫过招,便又静悄悄的缩了回去。用树叶挡了脸,露出双眼,眨巴着盯着在院子里飞上飞下的两人。
真的是好久——好久没见过主子动手了!哇塞,前洲的身手果然不是盖的,竟然能在那个位置转身,难道这就是传说的摘星步可是可是,为什么连主子的轻功也那么好,竟然能跟上前洲的步伐!
真是——让墨卫们情何以堪!
前洲飞向墨卫隐身的树,墨二怕被殃及,只能赶紧挪了个枝头。来者横着在树干上一踏,翻身踏上树枝,竟是连一片树叶也未惊落。树下白衣飞身而起,贴着前洲袭来,眼看就要碰到对方衣角。
黑衣的男子皱了皱眉,双脚贴紧树枝,上身直挺挺的向后倒去。修长有力的手指微顿,抓了个空。
见脱离了对方袭击的范围,前洲在树枝上用力一荡,翻身向地面飘去。树枝弹向白衣,秦君璃借力轻踩,衣袖荡漾,也缓缓落了地。
“回去后自己挑吧。”做过的许诺,自是要兑现。
掸了掸身上的灰,秦君璃背起双手,入了屋内。
沉书揉着脑袋,乘着两人比试的功夫收拾了房间,换了窗框,又重新煮了茶。如今,桌上的青瓷杯热烟袅袅,秦君璃终是端起了杯子,微微抿了抿。
“是我输了。”话音缥缈,和人一样,毫无存在之感。
“无妨。”秦君璃不甚在意那些东西,说给就给了。
前洲不再出声,心下却暗自微惊,主子刚才分明未尽全力,却和自己打了个平手,众人眼中的这位闲散王爷功夫到底是有多高!
秦君璃不知前洲心中所想,兀自走到门前,看着凌乱的院落,脑海中闪过那人缥缈轻逸的身法来。
青云门呵,一个小小的青云门,会有这么好的轻功
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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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似南方的温暖如春,京城的三月却依旧飘着小雪。晶莹的雪珠没了腊月时节的硕大,一落地便化成了水,慢慢的汇聚成片,倒映着天空的灰蒙。
京城羿王府
低洼的水坑被沾着泥的靴子踏过,溅起水,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身形高大的络腮胡撑着油布伞,疾步走来。伞面太小,竟被雨雪湿了半边肩膀。男人似乎有着急事,也不甚在意。踏入门前的回廊,将伞递给侍卫,随意在肩上掸了几下。待大半的水珠落了地,才伸出粗糙的手,推了门进去。
“主子!”来人抱拳行礼。
“老四到锦州了”书案上的人也没抬头,随意搭了一句。
“刚收到消息,使船昨夜顺着珉江南下,今天应该会到吴郡府。”
“倒是挺顺利,平王竟然没下手,也是难得。”话里分明的讥笑,似在嘲讽,又带了几分失落。
“大皇子正月里被皇上下令禁闭三个月,这会估计不敢贸然出手。”
“呵,这还真是偏心的让人嫉妒呢!青平军暴乱,竟然只是闭门思过三个月!我们的好父皇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心寒呐……”说着咬牙切齿的话,却满是看戏的心态,倒让站在一边的大汉有些摸不着头脑。
赭红色锦衣的男子抬起头,“吧嗒”一下将上好的紫毫扔进笔洗,任一圈墨渍在清澈的水面晕染开来。揉了揉额头,站起身,踱步至窗前。
推开窗,微凉的雨气扑面而
第二十三章 为何出手
“定远寺可好玩”避而不答,秦君逸又拿起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皇祖母喜欢。”七皇子笑意盈盈,对桌上的墨玉镇纸颇感兴趣,雕的是双鱼,却一大一小。大的昂首摆尾,迎风破浪,小的惬意自在,嬉戏欢快。
“呆了三个月,倒是聪明了许多。”见秦君焱也学会了避重就轻,秦君逸忍不住出口调侃。
“过了年,好歹我也长了一岁。”撇了撇嘴,半大的少年摩挲着镇纸,往软塌上一趟。对着光,反复研究着。忽然眨巴了眼睛,转头看向秦君逸,“二哥明知校武场之事不可为,为何却要出手”
年前的那桩事在宫内传的沸沸扬扬,不用刻意打听,便有宫人在秦君焱面前八卦了来龙去脉。
刚入冬,八年前自请去为太皇太后守陵的靖阳王殿下回了京。腊月伊始,几位皇子在校武场偶遇,便有人提出几位皇子多年未见,感情不比当年,撺掇着羿王殿下和靖阳王殿下比试一番。两人动了手,也约好了点到为止,可让羿王秦君逸没有想到的是,在外八年,自己这位曾经才冠四方聪慧过人的弟弟,在武艺上不进反退,竟是连区区数招都接不下,一不小心受了伤。
当时靖阳王秦君璃也不愿声张,悄悄请了太医,封了众人的口,一副息事宁人的作态。却敌不过京郊一场遇袭,伤势过重,无可奈何请了太医院院首章泽过府,惊动了皇帝,才牵扯出校武场之事来。皇帝虽然嘴上不说,给了皇后及何家一个面子,却是将羿王殿下奏请巡查江南三州的折子压了下来。
京郊之事发生的也确实巧合,京兆府尹陈大人上奏的折子说是歹徒劫财,可天子脚下,权势之地,谁会不要命的在京郊动手偏偏劫的是刚回京的靖阳王殿下,偏偏还是趁着这位殿下受伤之时一时流言四起,大家纷纷将矛头指向了平王和羿王,尤其是二皇子秦君逸,误伤在前,暗杀在后,被人传的一板一眼,连朝中大臣也颇有微词。
秦君焱心知二哥再怎么想要那个位置,也不会置四哥于死地,更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段。但以他的性格,如果不愿,在校武场任何人都逼不得他动手。明知是人别有用心的撺掇,他又为何要跳这火坑呢
秦君逸闻言放下笔,看了眼软塌上的小七,轻笑一声。
“想知道吗”
“想!”小七立马翻身坐好,眼中光彩熠熠,二哥今天心情甚好啊!
“这本《农耕论》三日内看完,背下。”秦君逸从书架上翻出一本书,扔在软榻上,蓝色封皮上硕大的三字规规矩矩,在秦君焱的眼中,却成了噩梦般的存在。
“又……又要背……背书啊啊啊啊啊啊……”秦君焱抱头仰天长啸。秦君逸倒是不理会,敛了笑,眯了眯眼,抱着双臂等着他做选择。
少年思忖了片刻,偷懒的终是抵不过好奇心,咬了咬牙,道:“我背!”二哥果然还是二哥,自己怎的就又中了套。
“还是先吃饭吧。”
绿苏端了晚膳入内,迅速在隔间的桌上摆放整齐。布好两位皇子的碗筷,又为主子单独盛了一碗粥。燕窝粥炖的火候正好,小米吸收了燕窝的精华,变得晶莹剔透,颗颗诱人。三醋丝清新爽口,鲥鱼鲜嫩味美,鳝丝也是入口即化,花样不多,却是极为精致。
秦君逸挥了挥手,绿苏退了出去。见小七一副强忍着口水的样子,笑着发了话。
“记得净手!”
君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净了手,连衣摆都懒得撩起,一屁股坐在了桌前。端起碗,手上的象牙箸刚刚伸出去,却顿了顿,扭头看着站在书架前又抽出一本书的秦君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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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旧伤未愈
清晨,天刚亮。云夜执着软剑在院子里又练了一遍流星剑法。
流星剑法最在乎形意结合,剑出与日月争辉,剑收敛山河万色,单有招式、神韵不济,往往显现不出这套剑法的精髓来。这也是流星剑在青云门代代相传了数百年,却难以闻名于世的原因所在。
但在那个素衣窄袖之人的手中,薄剑宛若重生,在渐明的晨光中,闪现一股势不可挡的锐气。行剑如水,御剑如风,星辰散退,万物皆空。一招飞星解恨,软剑疾射而出,带着必杀的凌厉,直射院门之处。
剑刃突然袭面而来,把躲在院门外偷看的谢家少爷吓个正着。幸好只是从身侧掠过,插入他脚边的泥地里,却也入土三分,剩下一截,在微凉的空气里来回晃荡着,似在嘲笑他的‘做贼心虚’。
云夜缓步走近,拔出软剑,像是没有看见门前之人。
谢家轻河乃是谢老爷的老来子,备受宠爱。上面有个姐姐,可惜生来体弱,终年离不开药罐,养在深闺,甚少见人。
作为谢家的独苗,谢轻河含着金汤匙出生,自然是锦衣玉食,娇纵任性。非湖州雪丝不穿,非珍馐奇味不食。虽说不至于欺民霸市,巧取豪夺,但在这淮中城里,也是横行的主。
淮中的百姓都知道,若是谢家少爷想要天上的星星,谢老爷也会二话不说的弄来。幸得谢家殷实,经得起他挥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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