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潇潇雨崇
行云流水,恍若轻鸿。一个翻身,从山崖下上来的某人捏住翻飞的衣角,在第九声钟声响起前,轻飘飘的落在众人身后。
幸好云焕云景不在,否则怕是没这么容易瞒天过海了。云夜在心里默默庆幸了一下,装作没事发生一样,不着痕迹的混入到祈福的弟子中去。
看见云夜从崖壁下翻上来,面对众人的明聿不可察觉的皱了皱眉,想要开口训斥,但忽然又意识到祈福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若是此时训诫他,颇有些不妥,忍了忍,还是作罢。
云夜,执书阁云夜……
明聿跟随了明炽大半辈子,从少不更事到年过半百,从青衣怒马到闲庭信步,师兄的爱与恨,情与仇,皆是看在眼里,痛在心底。若说这世上最了解明炽的人,非明聿莫属。可往往越了解一个人,越是看不明白一些事情。
比如师兄明炽对于眼前这个少年的欣赏与忌惮。五年前身为执武阁云字辈排名前三的弟子之一,师兄明炽本来相当欣赏这个性格沉稳的孩子,却在一夜之间改变初衷,遣其入了执书阁,无论自己如何追问,师兄皆是三缄其口,不愿多谈。
可凭借云夜这个不满双十的少年一人之力,寻书问册的执书阁竟在短短的五年间不断壮大,成为了离宗不可或缺的眼睛与耳朵。连一向对宗内事务不甚上心的师兄,都不禁感叹,是否当年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
尤其这两年,随着云字辈的弟子年纪渐长,师兄逐渐萌生了退意,越发看中云夜这个孩子。在自己看来,这一辈执武阁的弟子之中,云祁性子散漫,定不下心来,最不适合宗主之位;云景无甚主见,容易被人拿捏,怕是也无法胜任;唯有云焕,行事磊落大气,刚毅正直,相较于他,自己反而觉得云焕更适合这个位置。
自己倒不是拘泥陈规,认为非执武阁人不能继任宗主之位。只是看着云夜长大,从幼时被同门陷害的沉默淡定,到少时武艺精进却深藏不露,再到被迫入执书阁的不愠不怒,不争不求,总觉得这个孩子的心思像这松月台的云雾,难以观其全貌,更难以触其内景。
如何能将师兄失去一切换来的离宗托付给一个心不在此的人
但师兄说,云夜在,离宗无忧。
可素玉已然现世,云夜真的能代替师兄守住离宗另一个百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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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血染碧空
“好了,大家安静一下!”在一旁的明石阁主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看了一眼执玉阁的明修,待对方微微点头后,又转向台上不知所措的云央,开了口。
“云央,时辰不早了,由你来吧!”话语间一挥衣袖,看似厚重的轮椅竟然腾空而起,在空中转了几圈,不偏不倚,落在了刚才明聿阁主所在之地。轮椅落地,厚重的石台震了震,而坐在上面的人竟然连发丝都没抖动一下。
不愧为执武阁阁主!虽说不良于行,武功修为却不容小觑。如此一手,倒是震慑住了众人。
“是,明石阁主!”朝明石行了一礼,云央不急不慢的理了理衣袖,深深呼出一口气,一步一步沉稳的向映日石走去。
松月台依山势而建,虽由无念山的主峰延伸而来,却比离心苑的地势高出了许多。千百年来斗转星移,山河变换,这片三面临崖的侧峰也被岁月磨去棱角,形成了一块天然的平台。
沐日月之光辉,享遗世之风华。立于松月台之上,感受着山风云雾的缭绕,让人不自主的产生一种我欲乘风归去之心。然而崖边的那块映日石,却是让这种临仙之感更加强烈了几分。
映日石是天然镶嵌在松月台石壁中的一块萤石,白日光线强烈的时候与其他山石无异,却能在入夜后,散发出微弱的萤光,与苍穹中的明月遥相照应,形成一幅日月同辉的奇景,故得此名。
踏上映日石,云央自小童手中接过一个巴掌大小的铜罐。铜罐不大,罐壁上铸着三只挺立的仙鹤,昂首振翅,欲飞而出。罐口微收,却不光滑,密密麻麻铸满了繁复的图腾,像是一种花,却又更像是一种经文。也许是经常被人擦拭的缘故,鹤身及凸起的花纹处,泛着铜器特有的光亮,而镂空处的微微青绿,却彰显出了鹤罐的年代久远。
云央双手托着鹤罐与眉齐高,眼中深沉的看不见一丝波光。仿佛除了心中的静谧,再也装不下任何尘世的纷扰。
“穷宇之荒,敛洲之苍。”
祈福者手掌用力,罐口向下微斜,一片流光倾泻而下,如星河流淌,绚丽无双。
“思禹遗昌,念悔有襄。”
然而让人惊异的是,绚灿的水波竟然在空中漂浮起来,由近及远的散漫开,从厚重变的稀薄,像片七彩的云雾,渐渐将石上之人笼罩。
“愿吾今伉,佑汝斻扬。”
云央收回鹤罐,运气一挥,山风袭来,吹的衣袍猎猎作响,像是要席卷万物般,带着着炫目的星河飞离映日石,向山崖下急速坠去。
“万矣皆往,归于平殇……”
直至最后一滴星火消失在天际,松月台重新归于肃穆,仿佛一番奇景异象从未发生过一样。
铛……
长鸣钟响,又是新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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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碧空阁。
离宗开山建派三百一十二年,自祖师无念起,共历八任宗主。
第一任宗主秦无念,武功造诣颇高,建立离宗以来不问世事,专心习武。其自创的离心剑法招式凌厉,变幻无穷,一时间无人能敌,成为百十年来江湖中不可逾越的传奇。
然而,相较于离心剑法的精奇,武林众人更向往的却是它的神秘。
无念山的离心剑历来只传宗主一人,而历任宗主却又深居山中不入世,以至几百年后的今天,无人窥其全貌。
江湖中也有一说,说这离心剑法怕是空有其表,浪得虚名,才不敢轻易示人,甚至连苍松派的十光剑都不上。
被拿来和离心剑相作比较,一时间苍松派弟子个个精神焕发,与有荣焉,恨不得冲上无念山,与离宗宗主一较高下。却碍于无念山不染江湖是非,不待无关外客,这才作了罢。
江湖流言,博一笑耳。却有浅薄之人当了真……
在这个神秘的离宗后山,确实有一个地方和其它各处不同——碧空阁。
碧空阁说是阁,却只是隐匿在后山竹林深处的一进院落。
和无念山其它地方不同的是,此处供奉着离宗历代宗主的画像。从先祖秦无念,到其弟子重意,再到百年前的观河,乃至上任宗主沉殇,八代宗主一一陈列高堂之上。虽然各位早已离世多年,可在这幽森的碧空阁里,却处处残存着对他们的记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无消逝之时……
碧空阁——亦是离宗的禁地。
从松月台疾驰而下,云夜不敢有一丝功夫的停顿。
云木的蜂鸣极其独特,只有内力高强之人才能听见,而长短不一的音节,却又组成一套唯有自己人才能识别的暗语。
三短一长,情况危急,速至。
从离心苑的屋顶掠过,云夜撇了一眼宗主紧闭的房门。门窗完好,油灯闪烁着微弱的光亮,没有打斗的痕迹,甚好。
蜂鸣再度传来,一长一短,两声急促,西北方向。云夜足尖一转,衣袖飞腾,提气便冲着后山飞奔而去。
夜寒如冰,时隐时现的月为漱漱作响的竹叶留下斑驳的疏影。
云木皱着眉,眼中隐藏着深深的担忧。空气中的血腥气越来越重了,分明是从竹林深处的碧空阁传来,然而自己却解不了这竹林的阵法,只能在此处以蜂鸣传音示警。
可这后山竹林与松月台相距甚远,蜂鸣是否能被几位阁主听见,就真的要看运气了。云木将蜂鸣笛靠近嘴边,尚未出声,一阵凌厉的气息袭来,压的自己心头一震。还没来的及运气抵挡,便见一个灰蓝色的身影翻飞而至。
执书阁阁主云夜!
本以为最先赶来的应该是明聿阁主和明石阁主中的一位才是,竟没想到会是云夜师兄。然而情况紧急,又容不得云木多想。
“像是在里面,血腥气越来越重了,阵法解不开。”见云夜脸色不好,云木指了指竹林深处。
碧空阁是离宗的禁地,师祖设置的阵法高深奇异,只有宗主和明聿阁主知道阵眼所在,一般人想要硬闯,非死即伤。而今,环顾四周,没有一丝打斗的痕迹
第十五章 临江之城
寅时三刻,半梦半醒的江面上,一盏渔灯透过浓雾轻晃摇曳。
灰衣的少年披着蓑笠,靠在船蓬上打着盹。厚重的雾气遇见冰凉的苇草,凝结成豆大的水珠,晃荡着似要滴下,却耐不住少年一个翻身,摔落在了船板之上,留下浅浅的水痕。
少年似乎不急着赶路,一盏茶的功夫,只顺着江水前行了三里之远。
渔船静静的在浓雾弥漫的江面滑行,一只手忽然之间从墨色的船帘之后探了出来。修长如竹,沉稳似剑,倒是让人好奇起帘后之人的身份来。
船尾的少年听见动静,睁眼绷直了身体,还没碰到身边的剑,一个泛白的物体带着水气扑面而来。少年连忙侧身躲过,袭击的“暗器”一击未中,掉落在船板上,使劲蹦跶了几下,表达着深深的不满。
“前洲!!”看着船板上张着嘴使劲呼吸的大白鱼,少年怒不可遏。而对方却跟什么都没做一样,飞身跃过少年,在船篷上轻轻一踏,翻身落在船头。
船未行,水未动。身法倒是极好。
帘后之人探出身,隔着船篷淡淡瞥了少年一眼。少年不甘心却别无他法,忿恨着抓起大白鱼,拿匕首开了膛破了肚,就着江水洗洗干净,装了一把大白米放进红泥小罐,闷了起来。
“主子,沈家二少昨夜已经回府。”前洲话少,行事却极为稳妥。
“那准备一下,我们先去会会这个传说中的沈家掌门人吧。”男子卸下帏帽,第一缕晨光穿过浓雾,扑面而来。一眉一眼,皆是冷傲如霜。
靖阳王,秦君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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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江南物产丰富,人杰地灵,可提到江南三省,却不得不说这淮中城。
淮中城隶属于淮州,西接珉江,南临都河,往东则是一马平川,良田万里。与北边嘉云城的边塞贸易不同,淮中城绝佳的陆运水运条件,和丰富的物产资源,使其在百十年间,从一个临江小镇,发展成了如今南北往来贸易的重镇。
而这一切,从城外货物装卸繁忙的码头,和城内来来往往的商贩便可见一斑。奔跑的孩童,吆喝的店家,络绎不绝的行人,十里繁华,好不热闹。
云夜坐在窗前,托着头,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难得嘴角染上了一丝笑意。
倒是身边的梳着双髻十四、五的小姑娘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盯着云夜一动不动。
“怎么不是你嚷着要来尝尝这川福楼的汤包吗,这会瞪着我做什么”见云霜张嘴瞪眼的表情,云夜忍俊不禁。
“呃……师兄……”小姑娘唤做云霜,生的唇红齿白,俏皮可爱。一身鹅黄的收腰裙,腰带上别着两个核桃大小的雕花铃铛,走起路来叮叮当当作响,一言一行间尽是小丫头的天真无邪。当然,也只有云夜知道,这个单纯无害的外表下,又住着怎样的恶魔。
“那个师兄……”云霜放下筷子,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快到晌午,二楼也陆续坐满了人,清秀的歌女咿咿呀呀的唱着小曲,音调婉转,腔调十足,江南之地独特的韵味绕梁而出。
“嗯”云夜瞥了一眼小丫头,又将视线投向窗外,像是在发着呆,又像是在等什么人。
“虽然咱们武艺高强,但……”云霜偷偷环顾了下四周,迅速夹了个汤包塞进嘴里,“西恩…梦…攸关,您确定还要…酱…紫…坐下去…吗”
“不急,等你吃完。”云夜回过头,看了看坐立不安的云霜,把玩着手上的玉麒麟,不急不慢的说道。
“不……不吃了,小二!小二!这个、这个、还有那个打包,再打包一份……”云霜咽下嘴里的食物,叫住店小二吩咐道。
“叉烧……”清脆的话音还没落地,“砰”的一声巨响,三楼雅间的房门被人从里用劲撞开,一个庞大的物体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砸在了云夜面前的八仙桌上。一时间,蟹粉、汤汁、浓醋、碎瓷,飞溅而起,四散开来。待众人缓过神来,木桌已然碎了个彻底。
云夜皱了皱眉,脚尖稍动,微微侧身,避至角
第十六章 雾影无痕剑
被唤作沈迟姜的男子在楼上冷眼看着,眼中不起一丝波澜,直到身后灰衣的清秀少年走近,才堪堪有了丝情绪。
“沈公子,我家公子说了,今日多有不便,想必您也有些事务需要处理,来日再亲自去府上叨扰!”低头拱手作揖,却是不卑不亢。
“今日的确不宜再谈,请转告公子,鄙人静候公子大驾。”冷静自持,行止有度,也难怪沈家在这几年越做越大。
沈家,或者说现任当家沈迟姜,在这淮中城可算得上一段传奇。
沈家历代在西北渝都经营香料生意,虽是小有规模,颇具特色,但是和江南禹州锦州两地的皇商相比,终是差了一些。
三十年前,沈父南下经商,路过这淮中城,一眼便看中了这块风水宝地,便带着娇妻幼儿举家南下。
数十年的汲汲经营,虽说在这淮州扎了根,却碍于势单力薄,难以做大。然而这种靡靡不振,却在沈迟姜接手沈家的家业后,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弃陈去迂,革旧立新,没有任何人能想到,刚刚接手诺大家业的沈公子,能有如此的胆识,变卖了沈家经营的产业,转做药材、粮食、和漕运。
江南富庶,南秦大多州县的粮食都产自此地,而淮中漕运又是江南水运的咽喉要塞,把握了至关民生的这两样,沈家也逐渐成为江南举足轻重的商户之一。
也有人感叹,沈家的发际是他沈迟姜走了运。但仅凭一己之力,便在这弱肉强食的商界站稳脚跟,不管是阴险诡谲,还是才华过人,绝不会是运气好这么简单就能实现的。
此时亲眼见到这位沈家沈迟姜,倒让云夜想起了执书阁的那句评价。
——江河水浅,不及君深。
但这世间的江湖河海,又有几人是看的清的呢
“那在下就先走一步了。”沈公子向雅间内微微一点头,便转身绕过回廊,抬步下了楼。
“公子,都解决了。”沈府家大业大,沈迟姜又是颇有手腕的主,在这淮中商界的风口浪尖,下人们什么阵仗没见过,处理起来也得心应手,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便解决的干干净净。
沈迟姜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摆了摆手。
突然从他背后传来一阵阴风,有人潜伏在暗处,趁着大伙不注意想要偷袭。可还没接近雪丝锦缎,便被翩然飞下的灰影挑飞了剑,庞大的身躯拔地而起,砸破窗棱,摔落到街边,引起行人阵阵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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