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潇潇雨崇
秦君璃看着面前的燕回,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却满心的沧桑。遥想当年,大家都是明媚爽朗、策马嬉戏的少年,却不知何时背上了如此沉重的枷锁。在黑暗的皇权路上,遍地血腥和杀戮,艰难磨灭了良心,摧毁了人性,当最后再度遥望这永不回头之路时,是否还能记起自己的初心呢
皇权亦是黄泉,行迹所至,万物皆烬灭。
刹那的恍神,秦君璃自嘲的笑了笑,莫不是失血过多昏了头吧。地狱!黄泉!当自己从那幽冥炼狱活着回来时,便早就如同厉鬼一般了吧,任何人,至亲、血脉乃至家族,都无法阻挡自己前行的路,所有夺走自己所爱的人,都将一点一滴、一尺一寸的归还回来。这便是皇权之路,便是自己所选之路。
永不——后悔!
“我去了趟无念山……”秦君璃定了定神,对燕回说道。
微微一愣,燕回沉默了片刻,“无念山本就不参与江湖事,这几年愈发低调了,倾尽燕雀楼之力,也仅能探知皮毛。由此可见离宗的宗主绝对不会是个简单之人。你此行可有收获”
素玉是秦家不传之秘,也仅自己和君璃知道素玉背后代表的意义。素玉现世以来,自己从未断过打探传说中“素玉之约”的念头,只是如此隐秘之事,又岂容外人轻易探得尤其最近几年来,无念山行事愈发滴水不漏,自己派出的探子均无功而返,若不是如此,君璃也不会迟迟不敢下手。
可如今皇帝性情暴戾,行事越发随心所欲,各位皇子表面祥和,私下都按耐不住各自为政,能得离宗之助,亦是多一份胜算,若是不能为我所用,倒不如早做打算,以免被人利用。
在这一方面,燕回倒是和秦君璃想到一起去了。
“如你所料,颇不简单。”秦君璃想起那个性情莫测的明炽宗主,脚步虚浮,吐纳无方,手腕无力,明显是毫无内力修为之人,甚至连普通的弟子都不如。而如此之人竟执掌了离宗数十年,怎不叫人匪夷所思。
“你见到明炽了”燕回对离宗宗主也颇好奇,或者说,是更好奇传说中的离心剑。学武之人,对至上的剑法总有追求之心。
“见是见到了,只是与谣传颇有不同。他倒是没否认素玉之约,可也不愿意离宗轻易卷入这天下纷争中来。”秦君璃微微皱着眉,似乎在考量离宗的忠诚,若是养虎为患,那就得不偿失了。自己多年来步步为营,总不能栽在这样一个三百年前的同族之约中。
“这是自然,离宗繁衍了上百年,一点一滴积累至今,就算先祖立下誓约,也不能说履约便倾宗追随的。就算他敢,你也不信不是吗”燕回难掩疲惫的笑笑,这位宗主的反应倒是在自己的预料之内。
秦君璃的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角度,”近日
第七章 前洲的剑
彭城的地牢里,一个大大的喷嚏之后,云祁不得已的拢了拢那身不知道从哪顺手抄来的破旧棉袄。这个冬天实在是太冷了,在无念山的时候不觉得,可如今被迫呆在这个阴森的地牢里,顿时觉得以前的日子实在是过的太幸福了。
擦了擦快流出来的鼻涕,云祁抬起头透过巴掌大小的窗看了看外边阴森森的天色。易容过后的脸哪里还看得出先前的容貌,黝黑的皮肤,浑浊的眼睛,满脸的胡渣给本就算不得俊逸的脸平添了许多憔悴。
按照燕先生的安排,云祁扮作青平军大将军魏显之子魏承继的副将张鹏,在彭城醉了酒,和守将王奇为了一个胡女争风吃醋,从而大大出手误杀了王奇。彭城的官兵见犯事的乃魏小将军的副将,虽为王大人的死气愤难平,却也不敢轻易处置,只好暂时关押在牢中。
由于魏承继平日里吃喝嫖赌,作威作福,都是副将张鹏伺候着逍遥,自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便随便安了个理由,称王奇得了急病暴毙,准备将张鹏关个几天,等风头过了再偷偷放出来。
魏承继没想到的是平日里呆头呆脑的王奇竟然是刘御史的妻弟,使得羿王从中插了一手,弄的自己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是疯了吧,还留着那个张飞还是张云的,嫌自己活的太长是不是!”魏大将军在书房使劲拍着那张黄花梨的书案对面前的儿子怒吼道。
魏承继吓得哆嗦了一下,虽然自己平日里花天酒地,天不怕地不怕的,但对这个父亲还是有点畏惧的。“爹!不就死了个守将吗,彭城还不是您说了算。难不成儿子保个副将还保不下来!”
父亲也太胆小怕事了,竟然听到点风声就要自己处理掉张鹏,魏承继有些不情愿,毕竟张鹏跟了自己几年,倒是颇能讨得自己欢心。再说传出去多没面子,自己的副将都保不住,以后有谁还敢跟着自己!
“你!你!你!”魏显魏大将军被气的不行。自己刚刚得到来自京城的消息,才知道这个小子做出如此的蠢事。那个张鹏杀谁不好,偏偏杀的是刘御史的妻弟,这下倒好,让羿王掺和了进来,估计派出的人这两天就会赶到彭城。
光是包庇纵容这一项罪名,落到二皇子手中,怎么也得掉一层皮。何况这些年自己的好儿子私下干的倒卖军粮,私吞军饷一事,若是被秦君逸借这个机会挖了出来,那可不是轻易就能完事的。大皇子那边飞鸽传书让自己赶紧擦干净屁股,偏偏这小子这个当头犯蠢。
“你这次杀也得杀,不杀也得杀,我没时间和你废话了,来人!”魏大将军冲着门外喊道。
一个中等个子的侍卫推门进来,抱拳朝魏将军行礼。“将军有何吩咐”
多年养成的习惯,书房周围安排的必然是自己的心腹,魏显不疑有他,吩咐道:“你带几个人,去牢里解决掉那个人,别露出痕迹。”说罢摆摆手,示意手下快去快回,却在侍卫一脚踏出房门之时,改变了了主意。
“等等!你先把他带过来,我有些话要问他。”魏显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此事不会那么简单,就算承继不明白,他身边的人不可能不知道王奇的身份,怎么会和他起了冲突,还失手杀了人。
“爹!……”魏公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魏显不耐烦的打断。
“你闭嘴,这两天你就呆在府中,哪里也不许去!”说罢便拂袖而去,剩的魏承继独自一人,气的将书房砸的一片狼籍,刚想要抬腿迈出书房,却被门口侍卫一拦。
“将军有令,请公子在书房自省。”两名侍卫说罢便低着头,不顾魏大公子的怒气冲天,半步不让的坚守在门口。
魏承继知道这些侍卫只听父亲的话,别无他法,只好使劲将门甩上,找了个角落睡大头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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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中的云祁叼着根草,双手枕在脑后,翘着腿躺在的已经发霉的被褥上,算算日子,云景也该动手来“除掉”自己了吧。赶紧干完活,说不定还能赶上日子回无念山和师兄一起守岁。
正想着,地牢口传来了一阵悉悉嗦嗦的声响。云祁吐掉口中的干草,将身下的被褥一裹,转瞬间便装成熟睡的样子。
一阵轻微的咔哒声后,感觉有人进了自己所在的牢房。“张副将,醒醒,快醒醒。”来人推了推云祁,云祁作势翻了个身,揉了揉迷蒙的眼睛,一副被人吵醒不高兴的样子。只见面前站了个矮小的男子,一身狱卒的衣服歪歪扭扭的穿在身上,连腰带都没系好。
“怎的!半夜三更,要做甚”云祁学着张鹏的粗犷压低了嗓音问道。
“魏小将军让我带您出去,您赶紧跟我走。”小个子男人也不打开云祁的手镣,拉着云祁便要出牢门。
云祁暗自皱了皱眉,不是说直接来杀人么,好像那位燕先生的戏本里没这桥段啊。眼看被人扯了两步,云祁一个甩膀子,从小个子男人手中挣脱了出来。
“小将军不是说过两天就正大光明的放我出去吗,这半夜三更的算怎么回事”云祁脑子里想着,以张鹏的性格,只要借着魏承继作威作福就对了。
小个子男人见云祁不肯走,急的一拍大腿,“哎呦,张大爷,都什么时候了,您还不走魏将军要杀您灭口,魏小将军被关在府中出不来呢,特地通知我来救您,赶紧的,再不走就走不了了!”说着,又伸手去拉云祁。
小爷就是等人来杀啊,你救我出去怎么被杀云祁在心中腹诽着,却装作大惊的样子,“魏显魏将军他为什么要杀我!”
“唉,此事我们出去再说,快点吧,您要不走我可走了,被逮住了我也活不了了。”小个子男人眼睛骨碌转了一圈,作势要扔下云祁自己走。
“等等!你不是来救我的么!”装作跳脚的样子,云祁在心中对自己翻了个白眼。
见云祁上钩,小个子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异光,又装作焦急的样子
第八章 无情有情?
“这伤是无大碍了,只是伤口还未完全愈合,你还得修养几天。”燕回看着软塌上的秦君璃端起药碗一饮而尽,顺手递过一杯水,说道。
秦君璃眯了眯狭长的眼,淡淡的瞟了一眼燕回,皱着眉,却没有开口说话。立在一旁的沉书不禁松了一口气,这几日幸好有燕先生在,主子才能听话的喝药静养,不然自己可是怎么也劝不住的。
主子向来心思深沉,凡事又自有决断,我行我素惯了,自是不会顾忌别人的想法。在整个王府,或是整个南秦,恐怕只有燕先生是那个例外吧,甚至连宫中的柔妃,面对主子,都觉得隔阂甚深,想要亲近却又无能为力。
没有人知道燕先生的来历,似乎在他为太皇太后守陵时便一直跟在主子身边了。
燕先生不过二十又五的年纪,却不似京城风花雪月的富家少爷,整日吟诗作对,也不似豪放张狂的纨绔公子,夜夜笙箫寻乐。
他俊秀的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对谁都是一副客气有礼的样子,如此却不知惹了多少闺中小姐芳心暗许。可是,只有他们这些最亲密的人才知道。温润儒雅,恭谨有礼,不过虚伪的假象。能跟在主子身边数年深的信任的人,又怎会简单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正在和燕回对弈的人下一子,问到。自从受伤之后,燕回就揽下了所有的事务,不让秦君璃沾染半点,他已经在府中呆的连日子都快记不清了。
“二十七,过两日就是除夕了。”燕回在黑子的边上落下一枚白子。“算算时间,前洲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你这次竟然动用了前洲,倒是有些让我意外。”秦君璃揉了揉手腕,成天闷在房中,多少有些不自在。这次等前洲回来,自是要好好比划一番。王府里的人被燕回调教的也太规矩谨慎了,也只有前洲才能无视他的存在。
前洲是太皇太后生前留给秦君璃的暗卫,身法诡异,武艺高强,不轻易出现在人前,而又从来只听靖阳王一人的命令。此次燕回为了彭城之事,放着手下那么多人不用,竟然借了前洲,估计是把离宗的那两人折腾的不轻。对于交给燕回的事,秦君璃向来放心,自然不会去过问细节。
“你说若是魏显折在秦君逸的手里,老大会如何反扑”秦君璃右手捏着墨玉做的棋子,把玩了半天,迟迟没有落下,倒是问出了这么一句。
“你就这么肯定秦君逸这次会迫不及待的出手”燕回挑了挑眉,看着面前细细沉思的男子。沉言沉书,包括手下的人都认为自己心思缜密,智谋过人而又手段了得,可真正运筹帷幄,决断千里的人却是这个低调隐忍的靖阳王。
“秦君逸行事谨慎,但对认定的事情却会坚持到底。”秦君璃在离白子三步远的地方下了子,抬起头,笑谑的看着燕回,似在邀战,又似在挑衅。
“明面上青平军现在是魏显在统领,可真正握权的却是老将军魏忠,若是秦君逸此时动了魏显,虽说伤敌三分,却也毁不了秦君翰的根基,对他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怕是他不会这么轻易出手吧。”此次用魏显来做筏,计划周详,又准备的充分,基本上是万无一失。但用来牵制青平军是极好的,可想要借秦君逸的手捅出此事,惹得两虎相斗,怕是不易。
秦君璃没有立刻回答,只扭头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不一会就挂满了枝头,铺满了濯青院,眼中似乎浮上了一层迷茫。
仅仅是一瞬,他的眼中又恢复了清明,嘴角却浮现了一抹苦涩的笑容,幽幽感慨道:“十年前,也是除夕,魏显的独子魏承继进宫来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在平乐宫的花园里推了个小宫女入水玩,却害的对方丢了性命。何皇后本欲治罪,却因明妃深得父皇宠爱,便不了了之。”
燕回一愣,君璃很少提起幼时在宫中的事,此事怕是不会死了个宫女那么简单吧。
“那个宫女不一般”何皇后乃何氏嫡长女,身份和教养摆在那,又冠着后宫正主之名,平日里自是不会降低身段与明妃争宠,当年竟会为了一个宫女和盛宠的明妃起冲突,倒是让人意想不到。
“漏网之鱼。”秦君璃也不明说,端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瞟了眼对此事颇感兴趣的燕回。
燕回在脑中回顾了下十年前发生的大事,能让当时年幼的皇子记忆犹新的莫过于幽州节度使周其山之案了吧。
其实周其山也罪有应得,卖官鬻爵克扣军饷,也就罢了,竟然私吞了朝廷下拨的三十万赈灾银两,导致当时的幽州一带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灾民达五万人之多。绝望的灾民食不果腹,只能揭竿而起。朝廷派兵镇压后,便治了周其山的罪,没收了家产,判了全家流放千里。
周其山此人倒是颇有才华,不然也不会三十出头便深得朝廷重用,高居节度使之位,可惜贪欲过重,终落得如此下场。
“可是当时幽州节度使周其山的幼女”燕回摩挲着手上的白玉棋子,挑了挑眉。
秦君璃用指尖轻扣了两下桌面,弯了下嘴角,却也不应声。十年前周其山对这个小女儿保护的极好,从小便送出去学艺,知道的人不多,甚至抄家流放这种重罪都能被躲过,可见当时隐藏得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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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宛梦
入夜时分,果然如燕先生所料,前洲回了府。
不似之前在彭城黑衣蒙面的打扮,前洲已经换了一身深蓝色的劲装,窄袖收腰,和靖阳王府普通的侍卫装扮一样,由王府的后巷几个纵跃,便翻身入了濯青院。
靖阳王府在燕先生的安排下,可谓是外松内紧,尤其是靖阳王所在的濯青院,更是防的滴水不漏。除去外院巡逻的侍卫,濯青院还有一只自己的隐卫,平时隐匿在四处不见身影,一旦有人闯入,便会毫不客气的出手。
感觉有阵微弱的气息飘过,值守的墨二像嗅到猎物般,瞬间绷紧了神经,从屋梁上探出了头。
见是前洲,又悄悄收回了手,默默的摸了下鼻子,藏回原先的地方。其他人还能玩玩,前洲这座冰山就算了,上次调戏不成反被揍的经历还在眼前,自己可不敢再去摸老虎屁股。
前洲话少,为人又冷淡,和这帮燕回调教出来的隐卫相交甚少,可大家同是为一个主子,倒一直和平相处,相安无事。但若是遇上哪个不长眼的,他也不介意舒展下筋骨,教导教导他们一番。见墨二探出来的身子又缩了回去,前洲自是当作没看见,径直进了秦君璃的书房。
“主子。”前洲抱拳行礼,脸上依旧是千年不变的面无表情。除了之前君璃受伤,这么多年,燕回就没见前洲有冷淡之外的情绪。
“你回来的倒是挺快,这么不放心你主子吗”燕回看着风尘仆仆的前洲,揶揄的调笑道。从彭城赶回京城,怎么也要三日,可前洲马不停蹄,硬生生的在两日内赶了回来。他也就曾经拿君璃做过一次饵,还是君璃自愿的,这个护主的家伙至于次次都这么防着自己吗
“燕先生的任务前洲已经完成。”无视燕回的调笑,前洲只是淡淡的答道。
彭城发生的事在前洲回来前,燕回就得知了详细的经过,一切均是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的实施着,连秦君逸的反应也和自己预料的相差无几。
何家倾尽全力支持的羿王殿下可不像秦君翰那么好骗,若是轻易得到魏显和魏承继这么多年倒卖军粮、以次充好、私吞军饷的证据,反而会心生疑虑。其实这些证据倒不是伪造,魏显的确背着魏家和大皇子暗中从青平军的军饷中捞了不少,燕回只是借了王奇刘御史妻弟的身份,做了一个引子而已。赌的就是羿王殿下会顺着自己铺好的路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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