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裔的轨迹

当然，对于人来说，这不是什么坏的品质。但是，俗话说慈不掌兵，若是这件事被渲染成奥蕾莉亚将军轻易妥协的话，对她的个人威信也是一种打击。特别是那支精锐部队里的许多人，从中下层的军官到参谋部的成员，都是自己恩威并施地在进行调教，他们原本对自己应当是忠心耿耿的。经此之后，奥蕾莉亚在他们当中完美的形象，也多少会受到些影响。
换句话说，这件事情会在未来慢慢显现出其影响。除非奥蕾莉亚通过一场辉煌的胜利重新宣布自己的统治力，否则的话，随着这种印象渐渐加深，自己的影响力中柔软的那部分就会开始跌落。原本这是相当冒险的行动，但是——奥蕾莉亚想道，那个女孩的确有着大局观和大智慧，有时候以退为进也未尝不可。因为这件事情而有可能看轻自己的，不只有自己的旧部下，也包括不少此前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的帝国正规军。
也正因此，当奥蕾莉亚回到家中，看着面前这位娇小的，下个月就要年满十五岁的少女，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不过，对方似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异常，只是照常出门来迎接自己。
“都让您说中了。”定了定心神，奥蕾莉亚对面前的少女用上了敬称，“帝国正规军的交涉代表，似乎打算以暂时保留拉马尔州领邦军的编制为筹码，希望我能够撤出要塞，并结束对峙状态，向帝国政府投降。”
“我知道……那么，您有没有提出那个附加条件呢？”面前的少女——缪洁·伊格雷特，一边和奥蕾莉亚一起往大厅走去，一边问道。看得出来，她似乎对此感到有点紧张。
“嗯……我说了。「稻草人」阁下表示，要向上级请示一下……之后谈判就中断了一小段时间。之后他便向我们传达了帝国政府的意思，奥斯本宰相似乎也同意了您提出的要求。”
“是吗……我还以为他会对这件事情更加严厉一点呢。”缪洁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讶和不解，不过更多的则是计划达成的喜悦，“看这个样子……难道他也打算对叔父网开一面吗？”
“从我听到的消息来看，似乎陛下并不打算对前凯恩公爵下达极刑的判决。不过这也只是传闻而已……案件的具体审理应该会拿到帝都最高检察院进行审理和定夺，最快也要到半年后，也就是「领邦会议」前才能完成。”奥蕾莉亚说道。
“是吗……但是不管怎么说，叔父是绝对不可能再回来威胁到我们的行动了。”缪洁低下头来，轻声说道，“不过事情稍稍有些出乎我的预料……我本来以为叔父这次绝对不可能被赦免了。奥斯本宰相一定会想尽办法除掉他，然后光明正大地插手拉马尔州的事务……可这次将军带来的消息，是有些出乎我的预料的。”
“具体来说，就是奥斯本宰相，比您想得要来的软弱和妥协，是吗？”奥蕾莉亚虽是一介武夫，但也不笨，也听出了话中的深意，“而您认为这可能是宰相的圈套，是想要以退为进，捉住我们的把柄吗？”
“不……我想不是。虽然我没有任何依据就是啦……”思考了一会儿，缪洁慢慢地摇了摇头，“只是我的个人感觉……我认为宰相是出于某种原因，的确无暇顾及拉马尔州的方方面面。想必是他有了更加需要应付的——”
忽然，缪洁闭上了嘴巴——原因也无他，是奥蕾莉亚将军突然露出了相当警戒的神情，一边把手伸向腰间的剑匣，一边警戒着周围的动作。很显然，是有什么人物在附近，被奥蕾莉亚发现了。而看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必然是发现了来者的实力强劲。
“不错，能察觉到我的存在。”一个男声响起，音调平和而冷漠，听起来像是有点不情愿的意味，“不过不用担心，我没有任何动手的打算。我这次来，只是来传话的。”
“你是什么人？”只闻其声，却不见其影，奥蕾莉亚的警惕越来越重了——更令她惊讶的是，她的额头，背后，乃至浑身上下都忽然冒出了豆大的冷汗，让她原本走回家中时已经活动开了的身体又变得冰冷而僵硬——这种感觉，她已经许久没有过了。
那是面临比自己强得多的危险人物时，才特有的「直觉」。
而如今，自己明明能够确认声音的方向，却硬是找不到对方的人影——也能说明事情的蹊跷。
“帝国政府，会在不久之后再次找到你们，进行下一次谈判。”那个男声继续淡漠，平和地叙说着，“谈判的内容，会是关于诺森布里亚州的。关于这一点，我的合作者希望……你们不要答应帝国政府提出的任何条件。为此，他承诺给予你们足够优厚的条件。”
“……”一阵沉默。
和奥蕾莉亚不同——缪洁不是武者，也缺乏奥蕾莉亚对于敌人强大的感同身受。因此，她事实上并未感受到多大的压力；只是她看到奥蕾莉亚如此表现，便也明白了此次前来的人的分量有多重——即便是素不相识，即便对方看起来压根没有打算报上姓名，但仍然有值得一试的价值。
“将军。”缪洁轻拍奥蕾莉亚的手臂，“接下来由我和这位神秘的访客来交涉一下，如何？”





龙裔的轨迹 第1196章 缪洁的魄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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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合作者……呵呵，能否允许我猜测一下其背后的真实身份呢？”隐藏在暗处的人并未回答缪洁的问题；于是缪洁只好硬着头皮，主动交涉起来。对方的沉默看起来像是因为遇到了出乎预料的事情，即根本没有想到这边会主动提起些什么吧。
“无妨。”虽然一度沉默，但是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时候，却依然平静，“我不打算浪费时间。你只需要自行做出决定，之后再行动便可。你会如何选择，我们会知道的。”随后，一阵窸窣的声音响起，奥蕾莉亚一直以来感受到的那股强大的压力也消失不见了。想来，这个强大的神秘访客已然离开了。
“呼……真是了不得的人物。”奥蕾莉亚的手从腰间放了下来，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这大概不是修行的问题……是涉及到本质上的东西吧。刚才和我，还有您对话的那位男子，恐怕不是什么凡间的人物。我这样说，您能够理解吗？”
“上次得到这样您评价的人，您还记得是谁吗？”缪洁心平气和地提醒她。
“我想想……应该是「结社」的那位「火焰魔人」吧。”奥蕾莉亚想了一下，“不过，不知是因为心性上的缺乏，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火焰魔人」并未给人以这种压迫感。此外，即便是以那时的他作为对比，也还达不到如此程度。”
“和他相比，「结社」的最强执行者，就像是一个空有力量的孩子，是这种感觉吗？”缪洁笑了笑，“而这次来的这位，从他的身上能够感受到其力量的‘厚度’，那种底蕴的积累，依靠着从各种难以想象的困难中生存下来的人物才能够带有的东西——我虽然不是武者，但是也能够从中感受到些许哦。”
“是这样啊……”奥蕾莉亚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就我个人而言，仅凭这一点来说，就十分好奇他的真实身份。很难想像一名武者要经历怎样的事情，才能够拥有那种凛冽的威压和杀气……说老实话，我认为这世界上不应该有这样的人才对。究其所以然，是因为这份「信念」太过沉重，仅仅只是稍微触及，就觉得那不可能是人力所能及。”
“我能明白将军的意思。不过，这样一说，他的真实身份，好像也就呼之欲出了呢。”缪洁浅浅一笑，快步走向奥蕾莉亚的书桌前，从桌上的几份文件中找出一份，“和诺桑布利亚有关的人物——您看。”
“这个是……「北之猎兵」的报告吗？”奥蕾莉亚接过缪洁递给她的文件，“这是前凯恩公关于佣兵调动的……”
“嗯……是内战期间的东西了。”缪洁点了点头，“当时叔父为了响应卢法斯总参谋长的作战计划，通过小股部队快速机动，在各处的交通要道布置关卡和陷阱的需要，需要投入大量小规模的精锐作战部队去执行任务。”
“想起来了……是大约一个月前的事情吧。”奥蕾莉亚想了一下，“我记得当时沃雷斯卿向我抱怨，他带来的一部分萨沙兰特州精锐被前凯恩公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强行抽调的事情。想来就是那个作战所需要的？”
“是的。因为领邦军的训练方式和正规军相比，其实算是比较落后的……即便叔父在将军的建议下有意改革，但是至少在内战期间，拉马尔州的现有战力还是以传统的大规模步兵作战为主。执行这个战术所需要的小规模精锐，是我们目前不具备的。”
“这么说来……「铁道宪兵队」似乎就是以这种理念而设立的吧。宰相阁下确实深谋远虑。不过，那些平时出入各个场合的猎兵，倒是很能适应这种作战……原来如此，怪不得您能够想到。”
“「北之猎兵」，原本因为和艾尔巴雷亚公爵产生的嫌隙，有过在解除与克鲁琴州方面军的合同后投入到拉马尔州的想法，但是后来又告吹了。”缪洁说道，“另外，也有一些证据表明，原本为罗格纳侯爵效力的那部分佣兵，也在诺蒂亚州被正规军接管后前往了克鲁琴州。将军您应该还没忘记当时的情况吧？”
“嗯……当时您的叔父，前凯恩公可是大发雷霆。”奥蕾莉亚苦笑，“虽然主要是在指责参谋部对形势的错误判断，但是也有一些怒火波及到了我和卢法斯卿身上。”
“是呀，事实最后也的确证明了，那是个不能忽略的威胁。不过叔父并未察觉，而卢法斯阁下当时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坐视这一切发生了……”缪洁长长叹了口气，“但是这样说，您也就应该完全理解我的意思了。”
“克鲁琴州……在那之后被尤西斯·艾尔巴雷亚接管，但事实上掌握权力的，是海利加·克霍兹威尔，奥利巴特殿下的左膀右臂，这次战争当中的英雄……”奥蕾莉亚喃喃自语，“「北之猎兵」在那之后大规模投身克鲁琴州，其原因是因为被他收买了吗……”
“恐怕是的……此前我就疑惑，虽然尤西斯·艾尔巴雷亚的说辞是需要少量猎兵在领邦军投降后，协助其日常事务……但是以他的立场，恐怕是不会大规模使用猎兵的……”缪洁点了点头，“不过，我不认为叔父的失败和这件事有关系。说白了，他对于「北之猎兵」的拉拢，更像是在那之后的顺势而为，是争取筹码的行为，是在原先的目标不成后，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您是说……他原本的目的是克洛斯贝尔……但是因为被卢法斯卿给——”
“不……应该不是。克洛斯贝尔是被他早就放弃了的。”缪洁摇了摇头，“那里适合喜欢出风头的人，不适合喜欢躲在幕后算计的角色。我想他原本的想法可能是放任内战继续下去，让正规军和贵族联军内耗到一定程度再动手掌握主导权，但是大概遭到了奥利巴特殿下的反对吧。”
“的确，这样也说得通。那位殿下不是那种有这种想法的人。”奥蕾莉亚没有问缪洁是如何判断出海利加对克洛斯贝尔没兴趣的，“可是这和刚刚那位神秘的访客又有什么关系呢？”
“您还记得他曾经打败过开着机甲兵的将军您吗？”缪洁意味深长，“关于这一点，您就没有疑惑过吗——那是人类可以做得到的事情吗？”
“……这么说来……”奥蕾莉亚动作一顿，“的确也有可能……虽然我当时觉得……如果是「钢之圣女」的话说不定也……”
“比起归咎于机甲兵性能来说，这样说不定才能够说得通。”缪洁点了点头，“关于这一点……其实就在昨天，我刚刚收到了薇塔小姐的联系。薇塔小姐做出了一个关于他的猜测，您知道吗？”
“是吗……魔女阁下有什么说法？”对于薇塔和缪洁的联系，奥蕾莉亚也不怎么惊奇，想来是早就知道了。
“薇塔小姐说，经过她的观察，预测和计算，海利加的真身——很有可能——与我们的世界并无关联。”缪洁语出惊人。




龙裔的轨迹 第1197章 克鲁琴州的未来战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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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了？”深夜，海利加听到自己所在的小屋门被推开的声音。但他不甚在意，注意力依然集中在自己的手中。他正在把一种混合了银伞鱼鳞片粉末、三头蛇毒液和鸟类内脏的诡异液体装进一个球形烧瓶中。推门进来的尤西斯看着面前这颇具神秘色彩的，烟雾缭绕的环境，不由得楞了一下，差点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没什么。一切都很正常。”尤西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刚才的会议自傍晚开始，足足进行了有差不多四个小时，而他在忙完这些问题后，又要把他之前落下的一些只有他这个代理公爵能够拍板处理的事给盖棺定论，再来找海利加和他交流后续的计划。这对于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来说着实负担不小。
“你觉得累的话，就把那东西喝了。”海利加指了指左手边一个架子上的一层，上面都是各种花花绿绿的炼金药剂，“对，就是红瓶的那个。那个可以让你在今晚都感觉不到困意……但是会在药效过去后立刻爆睡。”
“我……”尤西斯迟疑，刚想问问这药剂有没有什么安全性上的问题，以及会不会有副作用之类的，但是一股自内心深处涌出的倦意让他眼前几乎一黑，就要昏过去，仔细一想，海利加也不太会在这种问题上坑骗自己，于是便拿起药水，一饮而尽。当他放下已经喝空的瓶子，却发现海利加面前的那个蒸馏瓶中，刚才那一大坨不可名状的奇怪混合物已经从此前的黑褐色转变为一种发红的焦油状液体——和尤西斯刚才喝下去的东西看起来很像。
“那个……你给我喝的，不会是……”尤西斯内心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胃里似乎也有要翻腾的迹象。
“怎么可能呢。”海利加没好气地说道，随后熟练地操纵着门阀，将那个烧瓶中的液体导入到一根连接到另一处，“我在做的是一种毒药，不是能够拿来喝的。”
“这样啊……”尤西斯稍微放下了点心——刚才入口时候，他确实也没感受到有什么异常的感觉。但是出于一种明智的考量，他还是觉得不要再问自己喝下的药剂配方是如何。
“好了……它这样还得再加热个十八九个小时。到时候我再过来看……你只要吩咐要塞里的士兵不要随便进去就好了。”海利加满意地拍了拍手，随后布下了一个透明结界在操作台前，“现在来谈谈正事……刚才他们聊的时候，我看你稍微有点心不在焉的。没问题吧？”
“嗯……安洁莉卡学姐好像比较习惯这种场面了吧。父亲以前很少带我参加这种……”尤西斯自嘲地笑了笑，“说起来，她说她好像有什么比较疑惑的事情，说是事后想要找你谈一下。”
“是吗？”海利加稍显意外：安洁莉卡能有什么和自己谈的呢？自己和她并没有过多的交情才是。不过，不管是他还是奥利巴特，都认为和罗格纳家仅有的继承人候选搞好关系并没有什么坏处，因此若是明天的话，自己还是可以抽出时间的。
“好在亚莉莎的外祖父……古恩先生很关照我们。”尤西斯似是没听见海利加刚才轻声低喃的疑惑，“按照他的说法，今年年底，他和海恩斯侯爵合作，在萨沙兰特州修建的那座水库差不多就可以投入使用了……按照他们请来的气象和环境专家小组的预估来看，对自然地貌应该不会产生过多破坏。”
“但是那水库加上早些年修建的大坝，不是会影响到阿鲁诺河的许多支流么？”关于这个热门话题，海利加以前稍有闲暇的时候也关注过，“对克鲁琴州的影响方面怎么说？”
“父亲当初没有对这个计划提出意见，一方面是因为他那时已经盘算着举兵，不希望「四大名门」在那个节骨眼上起太多冲突……其次，这水库虽然会阻断一些下游的支流，但是顺带着也会改善一下两州交界处的部分地界的洪水问题。”尤西斯拿来的一册公爵府地方志，里面有不少关于河流泛滥的记载，“虽然修了大坝之后这问题减少了……但若是水库不储水，积累下来的分量会把周围都冲垮的。”
“嗯……这么说也对。”海利加点了点头，“那后续就交给你和海恩斯侯爵他们商谈吧。但是不管怎么说，水库的修建地点离大谷仓地带还是有些远的。也许短期内还看不出来，但若是拖得久了，也会导致下游的克鲁琴州农业区产生缺水的问题。虽然海恩斯侯爵现在装出一副好人的样子，但是我总感觉他以后会就水库放水的问题恶心你们。”
“把自己的命脉捏在别人手里，怎么说也确实不够保险……”尤西斯想象了一下——他不太能够想象出海恩斯侯爵会如此做派，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他还是清楚的，特别是原本天真的他在内战后的两个多月内所学习到和经历过的一切，都在教导他这样思考的重要性，“不过，我确实也不觉得海恩斯侯爵会这么做……至少短期内不会吧。考虑到父亲前些年的横征暴敛，若你是想暗示我筹措资金，在下游也建立一个水库系统的话……我觉得恐怕很难。”
“我知道你打算修生养息，降低赋税，让民间积累一定的财富。”海利加点了点头，“我也不也是说只有这一种办法……只是让你留个心眼罢了。你父亲明白的道理，海恩斯侯爵也明白，至少在奥斯本宰相被打倒之前，他大概不会去碰你那些会让你觉得不愉快的话题。”
“但是这和你的计划不就冲突了吗？”尤西斯奇怪，“刚才你和那个「北之猎兵」的首领达成的协议……我要是没听错的话，计划中所需要的大量赈灾粮食是要从克鲁琴州采购的啊？我还以为你肯定会让我扩大农业生产的。”
“扩大生产也是积累财富的一种方式啊，这又不冲突。”海利加轻笑，“况且，你还忽视了另外一个因素。”
“是说？”尤西斯表示不解。
“那就是技术的力量。”海利加得意地揭晓谜底，“来看看罗赞贝克工房的那位大师提出的，雄心勃勃的农业技术革新吧。”




龙裔的轨迹 第1198章 克鲁琴州的未来战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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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鲁琴州的中北部，之所以有着「大谷仓」或「帝国粮仓」这样的美誉，得益于其优良的水土、水热条件。从露纳利亚到双龙桥，从巴利亚哈特到凯尔迪克，这块四四方方的肥沃土地上，埃雷波尼亚的母亲河——阿鲁诺河和它的几条支流绵延流淌，滋润着附近的黑色沃土。得益于如此优良的条件，埃雷波尼亚虽国祚千年，历经动荡和战乱，但却鲜有饥荒发生。
而到了近代，伴随着德莱凯尔斯大帝之后，帝国对于这一地带的大力开发，特别是当承载着火车的双轨延伸到这片在古代吟游诗人口中被称作流淌着蜂蜜的土地时，现代工业和导力革命的兴起为这片古老的沃土注入了新的活力。在欧尔迪斯作为帝国最大的海洋港口而奠定帝国第二大城市的地位之前，巴利亚哈特一直都被称为埃雷波尼亚皇冠上的明珠，而这也是公都的贵族们在面对其它地方来的贵族时，总是带有那么点儿自负和骄傲的原因。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尽管农作物的品种在不断改良，越来越多被杂草占据的沃土也被开垦成为新的田地，得天独厚的气候条件也未曾消失——可是，这片土地也渐渐扩张到了它所能够到达的极限。自从赫尔穆特公爵上台掌权之后，克鲁琴州的农业税已经呈现出下降的颓势，并且在大约五年前彻底停止增长，直到内战前的一年也是在基准线附近徘徊。这其中自然有赫尔穆特为了筹划战争而严苛征税，导致许多农民逃离克鲁琴州的原因在，但是另一方面，也有着客观因素的作用。
为此，卢法斯曾经想出过一些改善的办法，尤西斯也都仔细考虑过，但是在和海利加等人商量过后，还是逐一否决了。比如说把原本用于种植玉米和小麦的土地改为种植蔬菜和棉花等经济价值更高的作物；这样是能增加税收没错，但是大规模的改种很可能在短期内造成动荡和减产不说，还很有可能动摇到克鲁琴州作为战略粮仓的地位，从而可能导致许多不必要的议论，特别是皇室的关注；因此这个计划尽管看上去很诱人，但是却并不能够达成他们想要的效果。
改善作物不成，那么新的可以着手的点，便是改造农业的生产方式。这样做可以加大土地开垦的效率。这样的思路曾经有人进行过尝试：古恩在掌握莱恩福尔特集团时，曾经做出过一种设想，即把他的好友施密特发明的导力列车的驱动技术进行改造，不是用于铁轨，而是用于农田之上。通过让钢铁和导力机关取代牛和马的血肉在农田上进行劳作，便可以大幅度提升效率。
只不过，这种看起来很是美好的设想，很快就因为一系列变故而被迫腰斩了。尽管说服自己那个有些怪癖的老友交出一些关键技术对厚脸皮的古恩来说并不困难，但是在一些应邀参与测试的农户那里，他收到的反馈却并不怎么积极。古恩试作的小型装置在没有故障的时候运行得很是良好，但是问题就在于它经常出故障，并且这些故障通常都是这些农民们不可能自己解决的。在不停地派遣莱恩福尔特的技术员去帮他们修复故障之余，古恩不由得想到：比起这种新奇玩意儿给人们带去的便利，农民们从其身上感受到的麻烦似乎更多。因此，尽管有一部分农户在测试工作完成之后对于这种新产品的正式投入表示了期待，但是更多的人对此留下的印象看起来并不怎么好。
好在，在莱恩福尔特社从小作坊转变为大公司的关键一步上贡献卓著的古恩·莱恩福尔特见识过的困难多了去，这点小小的挫折还打不垮他。只是，就在他斗志昂扬地准备投入研发资金到这个项目，并且希望争取能够在一年内看到改进产品的诞生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处在了一个四面楚歌的环境下：那些原本和他称兄道弟，把酒言欢的投资人和股东，在自己不经意间都被拉拢到了自己那个野心勃勃的女儿身旁；最终他等来的只是女儿要求自己辞去董事长职位的，一封措辞冰冷的信。古恩心灰意冷，被迫交出权力，同时眼睁睁地看着他秉持着为世界的发展和繁荣做出贡献理念而不断扩大经营的公司，逐渐转变为和政府强硬派勾搭在一起的，巨型军工复合体托拉斯集团。伴随着公司的业务朝着军事工业靠拢，「死亡商人」这样的称号也被冠在自家头上，古恩事实上颓废到失去了雄心斗志，开始尝试给自己找些散心的事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