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裔的轨迹

艾尔芬会如此激动也不是没有道理。前天和兄长、父亲母亲一起探望塞德里克的时候，后者还只能够勉强坐起身，连站立走动都做不到。尽管医生们保证这只是短期现象，是因为遭遇了一系列事故导致的暂时性异常，在经历过康复训练后就能恢复，且绝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但看在艾尔芬眼中，依然是十分担心的。
尽管在内战爆发前，两人都曾经因为在被迫分别前的最后对话竟然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发生的争吵，而在战争后可能就没有机会见面而后悔，并且在此前都已经冰释前嫌了，但是无论如何，这对姐弟已经有两个多月没好好交流过了。在听取了医生们那详尽的报告，得到了儿子不会真的有事的保证后，皇帝便留下一句“我会每周过来一次”后离开了。而奥利巴特也因为要忙于物色后续出使各国使团的人手，很难抽出时间。和塞德里克最为亲近和信任的人当中，只有艾尔芬目前能够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
“库尔特让我传话给你，马特乌斯阁下似乎要带他进行一个短期的特训……所以他大概有一个月左右不会过来。”艾尔芬一边拿毛巾给塞德里克擦汗，一边说道，“按照他的说法，马特乌斯伯伯并没有强迫他去，他是在仔细想过之后主动要求的。”
“像是库尔特干的事情。”塞德里克轻笑——自己的好友总是如此，在自己看来认真、努力地有些过了头。甚至在自己看来，有些羡慕和自卑的成分在里面。虽然有时累得气喘吁吁，有时浑身伤痕累累，有时抱怨连连……但是当谈起剑术修行的话题时，库尔特的双眸中，总是闪烁着在塞德里克看来过于耀眼的光芒。
有时甚至让人嫉妒。





龙裔的轨迹 第1208章 自我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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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德里克·莱泽·亚诺尔。埃雷波尼亚帝国皇太子——是当今皇帝尤肯特iii世的嫡长子，与双胞胎姐姐被称作是「帝国的明珠」「帝国的至宝」，因而在民众当中广受爱戴。在许多人眼中，既然皇帝早年间的风流债——庶子奥利巴特早已经声明自己放弃争夺皇位的打算，那么塞德里克成为下任皇帝，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像塞德里克这样的人，身边自然从来不缺少奉承和讨好。即便是在尤肯特皇帝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多数情况下不让那些别有用心的贵族们和年幼的皇太子接触，而是坚持让塞德里克呆在宫中，认真听取教师们讲课的情况下，依然如此。然而，同一般衣食优渥，养尊处优的小孩不同的是，塞德里克在听取了这些奉承之后，似乎并没有任何骄傲与自满的想法，反而是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来自帝都学院的教授们把许多十七八岁的孩子才会学习到的政治学、经济学知识教给自己。好在塞德里克天资还算聪颖，在海量的教育资源和自身努力下，大多数情况下他都能够取得令教师和父皇都满意的成绩。
然而，在那些一次次精妙、准确的改革的背后，塞德里克总是把那些历史上意气风发的改革家和自己的兄长做对比——奥利巴特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父亲作为皇帝，经常需要应付各种应酬，经常会没有空闲时间过问自己的事情，而奥利巴特在这个过程中便成为了父亲这一角色的代理人。塞德里克发现，自己的兄长幽默风趣，博识多闻，对于许多问题都有相当独到和深刻的见解；有时自己把从兄长那里听来的，对某件事情的观点和看法部分转述给授课给自己的教授时，后者都会明显露出惊讶的表情——显然，这些观点即便是对于帝都最高学府的教授们来说，也是相当有价值的。再加上兄长时不时会在有贵族参与的宴会上帮面对贵族小姐们的调笑时无力应对的自己解围；会在放假时把在托尔兹时的一些趣闻讲给自己听；塞德里克对奥利巴特产生了相当的憧憬和敬佩。埃雷波尼亚的皇族，应当要做到那样才对吧——带着这样的决心，塞德里克觉得自己学习得更卖力了。
只不过，在对自己进行了激励之后，塞德里克感受到的，更多是不安和惶恐：这样优秀的兄长却经常会遭到一些贵族们毫无尊重的诽谤，特别是当他们聊到奥利巴特那所谓的平民血统时；有时塞德里克甚至觉得那些贵族们是明知自己在旁才故意讨论的，目的是为了拉拢自己这个皇帝的嫡子——在他们眼中，似乎塞德里克和奥利巴特就如同帝国历史上的许多时刻一样，由亲密的兄弟逐渐转变为政治上的敌人。
也就是在这时，塞德里克才从贵族们的闲言碎语中得知，奥利巴特，自己的兄长原本有成为皇太子的机会——那是在自己刚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父皇曾经认真考虑过，要不要把奥利巴特立为皇太子。尽管似乎是因为贵族们的反对等因素最终告吹，但是塞德里克还是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兄长成为皇帝的画面——毫无疑问，那肯定要比自己优秀的多。
当自己拿着这个问题去向奥利巴特询问，后者给了他不似作假的真诚回答。奥利巴特告诉塞德里克，他并不惧怕那些贵族对他的攻击，但是他明白身上有一半平民血统的他，对于那些古板的贵族们依然是很难被接受的。即使自己真的接过权力的权柄，和那些贵族们杀个血流成河站稳政权，那又有什么意思呢？奥利巴特并非不爱权力，但若是这权力要以牺牲许多快乐和幸福为代价，那么他就要谢敬不敏了。尽管奥利巴特是这样一番豁达表态，但是塞德里克却是认为，这是兄长说出的违心话——自己事实上是夺取了兄长继位可能性的人。
在有了这样的想法后，塞德里克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奥利巴特——尽管还是个幼小的孩子，心里也尽是些悲观的想法，但是塞德里克在帝国的权力中心耳濡目染出来的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让奥利巴特没发现多少端倪。当然，这也有奥利巴特逐渐因为一些事情变得忙起来了的缘故。总之，因为怀抱着愧疚之类的感情，塞德里克把自己的精神寄托从奥利巴特身上放下，而新晋填补了这一空缺的，便是那位雄心勃勃，器宇轩昂的权臣——在贵族们口中简直就是邪恶化身的「铁血宰相」，吉利亚斯·奥斯本。
说老实话，塞德里克几乎不需要多少思考就能明白，这位平民军人出身，却得到父亲莫名信任的激进改革家，站在帝国宰相这个风暴中心般的位置上，其承受的压力、非议和危险要远远比自己强得多。然而，塞德里克惊讶地发现，宰相几乎可以说是游刃有余、有条不紊地一一化解了各种问题：从在帝都厅联合平民派清扫贵族，到力排众议，在贵族们恐惧的眼神中拍板兴建铁路，将各大贵族领地与帝都连接；再到以外交手段为帝国开疆拓土，扩大势力范围，打得卡尔瓦德共和国退避三舍——奥斯本宰相那高大的背影，在塞德里克眼中也是愈发清晰。
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追上这些高大伟岸的身影，甚至和他们并肩而行，乃至超越呢？宰相和兄长越是优秀，就越让塞德里克无所适从。他不知道自己继续努力下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父亲难道真的如同外界所说，是被宰相蒙蔽、威逼利诱的傀儡皇帝？要是这样的话，自己上位又能改变什么呢？难道不是兄长这样的人身居高位，才能够和奥斯本宰相斗法吗？
在这种时候，就连库尔特都看起来让人羡慕了。范德尔家的人有着相当明确且清晰的使命——以此为目标奋斗着的库尔特，也比处在迷茫中的自已要强得多。他们迟早会变得相当耀眼，塞德里克明白这一点。甚至于最近，似乎就连自己那一直无忧无虑的姐姐，都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也许……问问艾尔芬一些问题，是个不错的办法？塞德里克有一茬没一茬地想着。他最近也听说了，艾尔芬似乎打算要从女子学院退学；而且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父亲似乎在与她长谈过后，也同意了。不论如何，艾尔芬现在都比自己要主动、有主见得多；而弟弟向姐姐求助，似乎也不算是什么特别丢人的事情，自己那身为皇族的矜持也最好暂时抛弃掉比较好。
不过，就在他打算开口询问前，有人已经敲响了被护理师们关上的大门。




龙裔的轨迹 第1209章 雷神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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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交谈，让海利加有些看不懂「雷神」这个人了。
身为范德尔家的当主，「雷神」马特乌斯·范德尔通常都和尤肯特iii世皇帝共同出现，即便偶有例外，那也必然是和「范德尔流」本身相关的公务。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会独自在与皇族和范德尔流都不相干的场合做些别的事情，本身就很让人好奇了。
更别提马特乌斯所翻看的资料竟然是和医学有关的东西。对此感到一丝好奇的海利加难免要过去搭个话，看看这位帝国最顶尖的剑士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到海利加接近的雷神果断地从医院大厅的沙发上站了起来——原本有帝国近卫师团总帅和帝国最强的两位剑士之一荣誉加身的雷神自可保持强者的矜持，在面对大多数访客时自可以端坐原地，临危不乱，但是他在面对海利加时选择起身，其实也算是对海利加的一种表态。「雷神」会对自己如此客气倒是也有点出乎预料：虽然自己事实上打响了名声，但是马特乌斯毕竟是皇帝身边的近侍，不是一般的军方或武界人士就是了。
而在用余光扫到了马特乌斯所阅读资料的海利加，对于他如此反常的举动就更加好奇了。当他说出自己的疑问时，后者犹豫了一下才回答：“这个嘛……是因为我有些担心库尔特的身体能否跟得上我给他准备的训练计划。所以想借助一下现代医学的力量做个确认……怎么，在你看起来显得很不搭吗？”
“是有一点。”海利加点了点头，“「范德尔流」传承百年有余，又不是什么新晋崛起的新兴流派，许多招式和功法都还没有彻底定型……若是能够达到中传，甚至奥传的武者，只需按照传统的方式进行训练和调养便可，至于能够到达多高的高度就要看天分和造化……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当是这样的。也正因如此，这些大的流派甚少关注近现代医学进步的成果。”
“是啊……我也好，塞克斯也罢，穆拉也是……都不曾有过关心这些的必要。”马特乌斯点了点头，“「范德尔流」自然有用于武者的，以斗气调动七曜之力辅助恢复的内功。只是，内功的修习和剑术一样，都需要长期扎实的训练。而库尔特在这方面却要稍差一些……”
“所以他用的才是双剑，而非贵流派常使的巨剑？”海利加还记得一些上次见面时，对方提起过的事。
“那也是结果之一……库尔特小时候曾经多次尝试过像我和穆拉那样以巨剑作为武器，秉持范德尔的传统……但是结果却总是不尽如人意。因此他才选了更加灵巧的双剑术。只是这样一来，也耽误了许多修习和打基础的时机。若是按照「范德尔流」传统的路数来，反而会乱。”
“原来如此……所以阁下才会想要借助现代医学的力量，是不希望这种揠苗助长式的教育起到反效果吧。”海利加点了点头，“不过我想提醒阁下的是，现代医学的许多成果，是不能够简单地按照传统武学中的那一套理论去理解的，若是张冠李戴，反而可能会产生糟糕的效果。因此，您还需要在专业医师的指导下制定计划。”
“你说得有理……不过，我倒是想起来，你似乎有得一手好医术？”马特乌斯那张扑克脸上听了这话居然露出一丝笑意，“远的姑且不说……前些天的时候奥利巴特殿下交给我的神药，让殿下苏醒过来的东西，似乎就出自你手啊？”
“比起医术，更像是炼金术的副产物吧。”海利加摇了摇头，“若是把详细过程说给医生们听，他们就会像听到传统武术界的内功修行理论一样嗤之以鼻，当作怪谈去对待。”
“原来如此……”马特乌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还是找医师们聊聊吧。不过此前就发生过这种事……医师们围上来，对着「范德尔流」的内功指指点点，情感上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那就教教他们「存在即合理」的道理。”海利加毫不犹豫地说道，“看不懂武籍，总感受得到阁下一剑扫翻整个房间的威压吧？给他们秀秀肌肉，他们就明白这世界上有些东西是他们不了解，但却合乎道理的，便也不会随便指指点点了。”
“……我要是那么做了，肯定会挨陛下训斥。”马特乌斯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认真思考了一下是不是真的可以这样做，“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的我也上了年纪，不怎么会因为外行人的点评生气了。况且这次也并非是心血来潮，而是我确实有求于他们……”
“嗯……是吗？”这下海利加就觉得有些意外了，“阁下怎么忽然如此重视库尔特的训练？”
“……我想你也听到了一些风声。”马特乌斯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人在偷听他们谈话，“关于吉利亚斯·奥斯本宰相对范德尔家的追责。奥利巴特殿下肯定对你说过了？”
“嗯……但殿下也说那个有可能只是幌子。”海利加也放低了声音——这件事目前来说还是秘密。至于宰相要对范德尔家发难的原因，倒是很明显的：「雷神」马特乌斯·范德尔所统帅的帝都近卫师团在内战伊始，帝都遭遇贵族联盟突袭时表现糟糕，身为总帅的范德尔当主难辞其咎；况且，本应担负起责任的范德尔流也在内战中保持了出奇的沉默，门派内的其他高手甚至都没有过任何行动的尝试。尽管塞克斯·范德尔的第三机甲师团在内战中表现出色，但那也是以正规军的立场而非「范德尔」——因此，奥斯本宰相起了对范德尔家动刀的心思。
但是，根据奥利巴特的说法，这个事情很有可能只是宰相放出的狠话罢了。海利加大概也猜的出来，在内战爆发后从来没有试图去离宫营救皇帝，而是在帝国各处奔波于一些神秘人物的马特乌斯，绝对是有皇帝本人的口授才敢这么做的；因此，皇帝本人似乎并没有要问责于范德尔家的意思，在这种情况下，奥斯本宰相提出此种主张，更像是他在试探和离间皇族和范德尔家的手段。也许皇帝和「雷神」不会受太多影响，但是在军中任职的穆拉和塞克斯就会承受许多不必要的压力。
认为这种分析很合理的海利加，也因此没把这件事情太当回事。但是看马特乌斯这反常的表现，似乎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龙裔的轨迹 第1210章 皇女的决意(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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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尽管马特乌斯对海利加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尊重和友好，但是看起来这种关系还没到可以无所顾忌地商谈与皇族关系相关事务的程度。也许穆拉和塞克斯不会介意和自己多聊聊，但是「雷神」很明显还有属于自己的小算盘。对此，海利加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刚才的谈话只不过是偶遇后顺便闲聊的，他的真正目的正在眼前这间房间里。
“什么！！”当海利加推开门时，也恰巧听到了一声惊呼——声音的来源也很好明白，看样子，显然是塞德里克皇太子对艾尔芬皇女刚说的什么话有了这么大的反应。
海利加不动声色地放了个静声魔法，免得引来不必要的关注，这样自己又得花费多余的精力去安抚医院的工作人员。他在艾尔芬的惊讶和塞德里克的呆滞中走近这对龙凤胎，随后以帝国军人的礼仪简单行礼。把身体挺直，双腿略微分开，双手负于背后——这是帝国军人对皇族成员的惯用礼仪动作。而在贵族礼里面，面对皇太子、皇帝和一般皇族成员的动作都是分开来的，面对两名皇族成员，轮流去做就显得有些滑稽了。
再说，自己现在的的确确是皇帝特别提拔的帝国军准将了——与当年「狮子战役」时罗兰·范德尔的军衔相同。这似乎只是皇帝有意这么做的，海利加想起自己放在酒店房间里那肩头绣着金边五角星的军服，这样想道。只不过，虽然那时罗兰也十分年轻，但那时本身就没有建立起特别标准的军衔制度，一度率领接近万人兵力的罗兰若是肩头连颗将星也没有也太不合适了，德莱凯尔斯便用箔纸临时糊成的将星装饰其军服，留下一段美谈。而在那之后，帝国的军衔晋升制度已经伴随着军事制度的一次次改革趋于一个固定化的模板，有了其自身的标准和行业规范，破格提拔这种事情，即便是皇帝也不会轻易去做。
所以，17岁的海利加肩头扛着一颗准将星，这种事怎么看怎么违和。只不过，海利加也的确指挥成功了内战当中第六、第七机甲师团的战略转移任务，成功把将近8万人的有生力量从奥蕾莉亚的包围圈中解救了出来，这种成果也是绝无仅有的就是了——奥斯本宰相提到过军部的元老们听说这件事时那惊讶的表情，大概也是因为有这种实绩，这种有些离谱的人事任命才没有被军部追问具体细节。
艾尔芬显然也早就听说了这件事，因此对此没有表达出任何异常的情绪；而塞德里克就稍微有些一头雾水了。不过，他很快发现自己的姐姐正用一种微妙和同情的眼神看着自己，还没等他出声询问原因，海利加就说话了。
“两位殿下，下午好。”海利加摆出一副略微正经的派头，“我听奥利巴特殿下说，塞德里克殿下已经从昏迷中苏醒了，所以特地前来拜访慰问……没想到打扰了二位的谈话。”
“嗯……海利加你来得正好。正好我刚和塞德里克说一件很重要的事呢。”艾尔芬一副轻快的语气，显然她并不把这当成皇族在面见别人，只是正常的好友谈话的程度，“你似乎也还不清楚的样子？”
“？”海利加摆出一副疑惑的样子。
“其实……我打算这学期结束之后，就从女子学院退学。”艾尔芬似是迟钝了一下，才把刚才已经引起塞德里克惊讶的话语再次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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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利加对此也感到惊讶，但是他并没有对此作出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他只是用疑惑的眼神同艾尔芬对视了片刻，随后便在有意无意的探知法术和直觉的帮助下断定，这并非是艾尔芬心血来潮开的活跃气氛的玩笑，而是她的确经过思考后，有了这样决定。
“您怎么忽然这样决定了？”海利加沉默了片刻，随后用平缓的，温和的语气这样询问道——从个人立场上，他倒是没打算怎么决断艾尔芬的想法；况且海利加看她的样子，显然是已经同尤肯特皇帝谈过，并且想法得到皇帝认可了，才会如此自信且淡然地宣布这个决定，明显就不是还没拿定主意，需要商谈的样子。他只是纯粹好奇原因。
“嗯……大概来说的话，就是内战中的事情让我的想法有了转变吧。”艾尔芬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与海利加耿直的目光直接对视，稍微偏开了点视线，“海利加，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克鲁琴州的那件事后，尤西斯先生他们的善后工作。”
“嗯……是说前公爵被逮捕后的那段时间吗？”海利加回想了一下——当时的事情自己划了个大概框架后就没怎么去做了，尤西斯作为代理领主，是所有行动的实际策划者，而具体的行动则是有许多人在帮忙，似乎艾尔芬也有参与一些的样子。不过，那时自己的注意力正放在骑神之间的战斗，以及在明知宰相并未死去后，要如何处理好他回归后的势力平衡问题，无暇顾及这些不太重要的工作，“我记得当时似乎是尤西斯主持了许多善后工作，包括对城市行政体系的重新规划，以及平衡公爵家和各地地方领主之类的事情……”
“是啊。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得以重新审视了自己的身份和立场。”艾尔芬侧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海利加的双眸，但还是有些紧张，“我……我就直接问了。虽然那时，你说是在奥利巴特兄长的要求下庇护我，而我所参与到的程度也是得到了皇兄的首肯……但实际上你让我去做的一些事情，其实是源自于你自己的想法吧？”
“殿下……”海利加被这有些直白的话语弄得有点发愣。不过，还没等他想好要怎么答复这乍一听有点尖锐的问题，艾尔芬就又打断了他的思绪：“说得直白一点，你是看在我有「埃雷波尼亚帝国皇族」的身份这一层价值，才会让我去做诸如稳定战场军心，以及充当缓和贵族之间矛盾的工作的，是吗？”
“……殿下，我知道您为何敢于做出从女子学院退学的决定了。”海利加看着艾尔芬眼神中的胆怯和不安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如同潭水般的平静淡然，忽然笑了，“请恕我冒昧……您应该只是成长……不，是认清了帝国皇族在这个国家的本质。是吗？”
“不错。”艾尔芬有些羞涩，但是依然大方地承认了这一点，“我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命令士兵们停止争斗，让贵族们放下一些利益缓和情绪的能力。本质上，我依然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罢了。只不过，「皇族」这层特殊的身份在这中间起了作用……而既不是男子，又和继承权无缘的我都能拥有如此影响力，说白了就是……”
“就是披着皇族的外皮，流淌着亚诺尔之血的政治工具。”艾尔芬欲言又止，但海利加已经读出了她准备说的话——虽然勇敢地说着这些原本就是现实，但是一直以来被保护得很好从而未曾真正意识到的事实的艾尔芬的确让海利加刮目相看，但是她内心深处依然是忐忑和不安的——尽管似乎说服了奥利巴特和皇帝，但在自己面前再重复一遍，还是会紧张。
“就是如此。”艾尔芬怔了一下，随后还是缓缓说道——“我刚才和塞德里克所说的，也就是这种意思。但是，若是从功利的角度来考量，这其实相当让人羡慕呢。尽管只是沾了那些伟大祖先们的光，但是仅凭亚诺尔这个姓氏就能带来这些东西——也无怪乎「狮子战役」时，那些贵族们拼死也要扶持一个皇族成员上台。”
“亚诺尔之名越是光荣、正确，那些当中的平庸之辈，就会成为贵族们的傀儡和工具，以及用于装点门面的装饰物。”塞德里克有些生硬地重复着艾尔芬先前把他给震惊到的话，“姐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