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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国浮沉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虞安逸

    恕儿心中感动万分,却不免疑惑道:“少爷是何时挪用的珠子又是何时打造的这个头饰”

    诸葛从容眯起眼睛,故作神秘道:“咱们这次九死一生地去璇玑孤岛时,我从周乐王墓里千难万险地盗出珠子,秘密带到了虞陵。你在晟王府里日日饮酒作乐时,我趁你不备,私自打探到虞陵最好的金器工匠铺,吩咐他们秘密打造了这套头饰。我又花重金让他们请了楚国最好的镖局,山高路远地一路护送到紫川蜀宫,只为博主公一笑。”

    恕儿噗嗤一笑,伸手打了一下诸葛从容,道:“虞陵最好的金器工匠铺,东家姓诸葛吧楚国最好的镖局,




第一百六十一章 九州陪葬(下)
    观竹轩里,风吹竹叶,沙沙作响的,是秋风的悲凉。

    年过四十的诸葛遁迹,独自坐在屋顶上。如此,或可离天上的圆月更近一些。

    一壶浊酒,没有琴,没有舞,唯有记忆中的你,容颜已渐渐模糊。

    萧忆,你我天人永隔,一晃,竟有二十年之久。

    那年玉都的白玉宫里,你怀有身孕,身子渐沉。那年,我们都不知道,你的心上人刘瑛,一走就是一生。你的一生,我的一生。

    他那个人,其实也算不错。对你不错,对我也不错。楚水之畔,他怕你为难,我怕僵持太久更坏了你的名声,于是他放我走了,我就走了。可我却渡了两次河,一次去,一次回。

    回到玉都,我潜入白玉宫里去看你,本想日日陪着你,直到你顺利生子,却不料撞上了素华宫门外的刘瑛。我不解他为何踌躇着不扣门进去,隐在暗处看了许久,终被他发现了。

    他将我拉到一处僻静地方,将你们之间的误会告诉了我。他说,陈国易主,刺客柳腰是陈国新主在丞相位时保荐而来的。陈国新主,恐怕早就有伐宋之意。他说,陈国兵力不可小觑,他或要御驾亲征,方可解宋国之危。他还说,你曾赌气地告诉他,让他把我请去白玉宫里陪着你。于是,他便请我去白玉宫的太医院当值,以朱氏医官的身份,光明正大地为你去请脉,更可以打探太医院里对你心怀叵测的乔氏势力,阻止他们加害于你。

    过不多时,果然如他所料,陈国之师,起兵伐宋。他御驾亲征,数月未归。那几个月,我隔三差五地去素华宫里看你,与你聊天解乏,陪你饭后闲逛,你每日吃了什么,没吃什么,我甚至到今日都还记得。

    你喜欢听我少时周游列国遇到的趣事,喜欢听我说璇玑孤岛上,各代岛主手稿里记录的家长里短,爱恨情仇。我看你听得舒心,我便在每次去素华宫之前都仔细挑选和梳理要对你讲的故事。对你讲,也是对你腹中的孩子讲。

    你常抚着肚子,拖着腰,同我说,你腹中的孩子出生后,你不想让他生长在宫闱之中,变得阴暗,变得狭隘,变得满腹机谋,终会将自己诓了进去。你想让他如我一样,在江湖上长大,游历诸国,眼界开阔,心胸也自然会开阔。你时常同我念叨,不知孩子长大后,究竟该不该告诉他,他的生母是身败名裂的亡国公主,而他的父亲,是个出尔反尔、机关算尽的奸诈小人。

    我见你心结于此,便笑对你说,反正你怀胎之时,是我陪你呕吐、陪你焦躁,将来你尽可以告诉孩子,他的父亲,是我。我,哪里比你口中“出尔反尔、机关算尽”的刘瑛差

    可是你笑着摇头对我说,孩子的义父肯定是我,孩子的亲生父亲,还是不要胡乱混淆的好,否则你这卖艺舞姬、弃国求荣的污迹,就算跳进楚水玉河里清洗,也只能是污了东海、葬了池鱼。

    你说,你不愿和我有瓜葛,免得玷污了我的名声。你说,你这弃国求荣、身败名裂的卖艺舞姬,只配得上出尔反尔、机关算尽的奸诈小人,配不上霁月清风的我。你的孩子,不能算作我的。

    可是你又怎会知道,数月之中,我看着你的肚子渐渐大起来,给你腹中的孩子讲了那么多的故事,我其实,早已不知不觉地将你腹中的孩子,当做了自己的骨肉,当做了我们的孩子。

    素华宫里的月光花开了,到了你的临盆之日。

    乔院判神神秘秘地给了我一小包药,命我设法让你服下。我暗中狂笑那乔院判愚蠢,竟然会真的相信我这个来路不明的昏庸大夫。我将那包药烧成了灰,而乔院判和太医院的其他人,自始至终都没踏进过素华宫一步,我确信,他不可能害得到你。

    那一日,大雨倾盆,楚国九公主林珑悄悄将她从楚国带来的医婆陆氏送来了素华宫,给你接生。而禁足于锦绣园的她,早几天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生下了一个女娃娃。那是她和她老情人东方毓的孩子。

    我知道陆氏对林珑忠心耿耿,且看她手脚麻利,颇有经验,的确是个厉害的稳婆,便将一切交由她处理。我哪里懂接生只不过恶补了几本医书,根本无从下手,于是被亭芳推开,只能在一旁打下手。我也知道,林珑与你,是盟友关系,她想让她的女儿在白玉宫里平安



第一百六十二章 西出赵陈 (上)
    陈国晋阳关外,秋风扫过漫漫黄沙。“西出赵陈,千古荒凉无人至”,说的,便是西北晋阳关外,万里无人的荒漠。那荒漠,连个名字都没有,因为能称得上“荒漠”的,只有九州西边的那一抹无垠金色。

    可是有胆量西出晋阳关外走生意的陈国商贩都知道,其实那荒漠,并不是绵延万里,也并不是万里无人。

    赵七年轻时喜欢闯荡。他随诸葛世家的商队出过一次晋阳关,便再也无法抗拒荒漠的魅力。在那以后,他又去过许多许多次。他渐渐组建了自己的商队,把陈国的绢帛、长剑、香料、盐粮带出晋阳关,再把荒漠尽头,戎族蛮人的宝马、弯刀、毛皮、肉干带回陈国,在繁京黑市上贩卖。

    他曾是繁京黑市里最不可一世的商贩。因为他征服过那片没有名字的荒漠,而且征服过许多许多次,每一次,都能征服。

    赵七到四十岁时,不愿再西出晋阳关走生意。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年纪大了,需要安稳的生活,而是因为他已经征服过那片荒漠,觉得也不过如此。他四十岁的时候,找到了另一个他想要征服的对象——繁京临江酒楼分店的女老板,颜娘子。

    他听说颜娘子年过三十都未嫁人,却觉得她的样貌根本不像是已经三十岁的妇人。况且他自己四十岁都未娶,颜娘子就算到四十岁都不嫁人,又有什么稀奇既然她未嫁,他未娶,他便等她。

    在那之后,他又西出晋阳关走了好几年生意,决定再大赚一笔钱,这样便能有底气去求娶那个比他更要不可一世的颜娘子。每一次回到陈国,他都会给颜娘子带许多戎族的好玩意儿,可是颜娘子却始终不接受他的情意。

    他正踌躇无措间,颜娘子收养的小丫头,那个成天女扮男装地混迹黑市的小丫头,突然和她的表弟一同在繁京开了一家妆品铺子,生意火爆,一夜成名。

    赵七灵机一动,觉得做生意这件事,陈国就没有一个人比他强。只不过,他做的关外生意,在陈国是明令禁止的,他才蜗居黑市这么多年。他到小丫头的铺子里自荐,告诉了小丫头和她的表弟,他能帮他们,把碧凉妆品铺开遍陈国,甚至开去关外,都毫无问题。他觉得,如此一来,他便每日都能在那貌美如花的颜娘子面前晃一晃、抖一抖,终有一天,她会发现,他就是她的靠山、她的归宿。

    可是如今他已经五十岁,碧凉妆品铺已经开遍了陈国,且真的被其他商贩带去了关外,而他,早已经不是黑市商贩,而是陈国最受人尊敬的颜氏产业与苏氏产业的大掌柜,甚至偶尔都能衣着光鲜地出入陈国的户部官衙,可是,颜娘子还是不答应嫁给他。

    不过,相识十年,他始终伴她左右,流言早就把他们两个拴在了一起,她跑也跑不掉,躲也躲不了,他就这样慢慢和她耗!我虽比你老,但我老你也老!

    赵七刚从户部官衙里出来,正衣着光鲜,精神抖擞,于是他径直去了临江酒楼分店,正好是吃午饭的时间。

    他坐在酒楼里笑眯眯地盯着正在忙碌的颜娘子。颜笑则偶尔回头瞪他一眼。他觉得,颜娘子十年来,从不瞪别人,只瞪他,对他比对别人不同许多,看他的眼神也比看别人的眼神用力许多,真是让人十分愉快。

    他大口吃着颜娘子亲手做的红烧肉,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了关外戎族的烤羊腿。好久未吃那样的味道,竟然有些怀念。

    此时有个楚人打扮的老者走到赵七身旁行礼道:“打扰赵七



第一百六十三章 西出赵陈(下)
    莫心死道:“以四盟此时的实力,的确打不过宋国。但是,再加上一个筹码,宋国必破!”

    赵七睁大了眼睛:“什么筹码”

    莫心死悄声道:“关外戎族。”

    赵七面色困惑了一瞬,却转念一想,顿时张目结舌。

    莫心死道:“听闻赵七爷早年经常去关外走生意,在黑市里是鼎鼎大名的‘关外狼商’。自周朝时,九州百姓便不与戎族通商。陈州立国后,亦是百年铁规,不与戎族来往。如今九州列国,再也找不到比赵七爷更熟悉关外戎族的人了。”

    赵七搔头道:“那‘关外狼商’的名号,不过是赵某年轻时的戏言罢了。虽然我会说几句戎语,能与戎族人做生意,但是若说我对戎族有多熟悉,那还差得远呢!再说他们是游牧民族,在漠北的大草原上到处晃荡,我只去过漠南与荒漠接壤的那片小草原而已。”

    莫心死道:“能不死在荒漠戈壁,这便足矣。赵七爷,你父亲兄弟都在陈宋大战时丢了性命,你想不想为他们报仇与复国盟军一起,把宋国给灭了”

    赵七握拳道:“自然想!我想了二十年了!二十年来,我一直后悔当初我为什么躲了兵役,没有上阵多杀几个宋国恶人!二十年来,我一直想着,若是我们大王殿下能下旨发兵伐宋,我就将我的钱财全都捐给户部当军饷!”

    莫心死的语气肃然而平静:“赵七爷,君子报仇,十年,二十年,都不算晚。”

    赵七的拳头握地更加紧了,他说:“我以前为了生计,混迹黑市,游走关外,只是一介商贩。我从未想过能够上阵杀敌,从未想过我父亲兄弟的仇,有朝一日,我能出力去报。可是我现在富有了,连户部的大官,都要抬头看我。如今的我,偶尔也会想想家国天下的大事。我若能为复国盟军做些事情,帮我家白眼儿狼小丫头和她的夫君分分忧,就算灭不掉宋国,好歹也杀杀宋国的锐气,我便满意!莫老爷,你路远而来,知我底细,一定是有大事找我去办,你且说说看。”

    莫心死从怀中掏出一册无名之书,递到赵七手上。赵七翻开来看了看,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地图和一串一串的戎语天书。他看得糊涂,问道:“这是什么书”

    莫心死道:“这是宋国境内最全面、最详细的山水行军图、各地关卡位置和重城布防图,已用戎语标识注解。”

    赵七仔细看了几页,道:“怎么一个我认识的字也没有宋国境内的地图,为何不用周文标注”

    莫心死道:“因为,这就是为戎族军队量身定制的地图,他们看不懂周文,不需要以周文标识。行军到一处地方时,随便抓个宋国人问问,自然会知道那地方叫什么。”

    赵七见那书页上的地图密密麻麻,戎语圈圈绕绕,久看令人头晕眼花,于是终于合上书册。他安静想了想,为难道:“可是……若引戎族军队入我九州大地,他们的骑兵威猛,铁骑骁勇……何况,宋国在九州之中,戎族军队想要长驱直入宋国,与复国盟军会合,必要先路过我们陈国……那些蛮人,不会还没去到宋国,就先垂涎我们陈国吧”

    莫心死点头道:“赵七爷说得对。”于是又从怀中掏出另外一本无名书册,递给赵七,道:“这一本,是陈国和蜀国的地图。但是,这一本里的地图,只有一条从陈国去宋国的路是确实无误的,其他的山川、城池、关卡、布防,全都是故意疏漏或是大设陷阱的。如果戎人答应与四国盟军一起攻打宋国,他们就应该沿着这一本地图上的红色道路穿过陈国。一旦他们偏离这条正确的路,陈国的军队就会察觉,且一举将戎族人歼灭。”

    赵七翻看着这第二本书,依旧头晕目眩,连陈国繁京在哪里,都没能找到。他本以为自己出入荒漠数次,是个看地图的好手,却没想到,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天书一般的地图。他想,大概商队的地图不如行军打仗的地图缜密仔细。

    他犹豫地合上第二本书,道:“可我还



第一百六十四章 昔人已逝(上)
    东方愆向蜀王乌邪、诸葛遁迹、诸葛从容和恕儿几人辞行之后,带着晟王府的三个护卫和两封送去陈国的家书,随萧寻一同下山去了紫川城中的小隐棋社。他想在临行前,和萧叔父下最后一盘棋。

    近日来,小隐棋社在紫川城中极有名气,因为四面八方而来的齐卫旧人,想要加入复国盟军前,都要先到小隐棋社报上姓名籍贯。棋社中人多眼杂,许多生疏面孔都来到棋社之中下棋,甚至有人根本不会下棋,也要故作黑白博弈。萧寻和东方愆都知道,那其中不乏宋国派来打探风声的探子。

    一老一少正坐在棋社中最雅致安静的包间下棋,棋社的小厮轻轻扣门道:“国主,门外有一身着赵国服饰的蒙面女子递上拜帖,想与国主单独一叙。”

    萧寻接过拜帖,只见上面的隽秀小字傲骨卓然,凛冽里却又透着婉转,不同于寻常女子的笔迹。拜帖上只有寥寥四句歌谣:

    怡人园里百花开

    牡丹芍药你来猜

    望星台上摘星星

    摘个紫微拿回来

    东方愆见萧叔父目不转睛地盯着拜帖,一动不动地似已将时间凝固,不知发生了何事,于是问道:“萧叔父,是何人前来拜会”

    萧寻仍盯着那拜帖,嗓音突然比平时沉闷了一些,起身道:“愆儿,时候不早了,你们该启程去陈国办你姐姐嘱托的事情了。这盘棋……我们来日再下。”

    东方愆看了一眼那局只开了个头的棋,知趣地起身拜别道:“多谢萧叔父这些日子教愆儿下棋。这盘棋,愆儿记住了,日后若有机会,再来和萧叔父将它下完。”

    萧寻点了点头,起先走出包间相送,东方愆与三个护卫紧随其后。

    棋社门口,东方愆再次对萧寻深深一拜。转身时,忽见一个赵国人装扮的蒙面妇人站在一旁略远的地方,只露出一双眼睛,澄澈无波澜,却紧紧扣人心。东方愆见那妇人正看向萧寻,知道她便是适才送上了拜帖的女子。他觉得那妇人多半是萧叔父在齐国的旧识,于是朝她遥相行了一礼,便带着三个护卫匆匆离去。

    蒙面女客见那个比萧寻略高一些的少年转身走了,于是婷婷几步,走到了萧寻面前。

    两人四目相对,沉默无言,沧桑过后,没有眼泪。

    萧寻记得那首歌谣——他记忆中的第一首歌谣,大概是在襁褓之中第一次听到。后来,母后生了个妹妹,亦时常抱着妹妹,在怡人园中轻声哼唱。

    萧寻不语,转身走入棋社,蒙面女客跟在其后,两人走进适才萧寻与东方愆下棋的僻静包间。萧寻肃然吩咐小厮道:“门外二十步把守,谁都不许过来。”随即亲自紧紧掩上了包间的门。

    两人之间,隔着布局未妥的棋盘。蒙面女客摘下面纱,虽年近四十,却容颜未老。

    萧寻平复了心中云卷云舒般的波澜,温言道:“自我们离开,怡人园里已经花开花落……三十载。”

    女人微微一笑,说:“那‘望星台’亦被改做了‘摘星台’。”

    萧寻叹道:“昔人已逝,你我竟都还活着。”

    女人摇头道:“萧忆已死,活着的,不过是一缕执念罢了。”

    “你如今……住在赵国”

    “平梁城外,几亩菜地,归园田居。”

    “如此……也好。”

    “齐卫复国在即,我这个身败名裂的人,本不该前来打扰。可是听说哥哥尚在,岂能不来一叙”

    “二十年前,白玉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害了你是谁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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