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南北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然籇
“将军,雁门关从南向北进攻尚且容易,从北向南,当真难上加难啊。”趴在韩擒虎身边的一名偏将忍不住感慨道。
韩擒虎颔首,雁门关的关城实际上是修建在山鞍处的,或许远远地看上去此处是一片平地,但是实际上南北两侧想要上下关城都需要经过一道陡坡,南侧的围绕山壁盘旋,尚且平缓一些,北侧的因为是直接从山坡下延伸到关隘处,陡峭非常,寻常车辆想要通过的话,都必须很多人牵拉后拽才能够上坡,更不要说攻城了。
人冲上去之后还有高大的城墙,因此还得想办法把云梯车和冲车之类的大型攻城器械拉上去,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是只扛着简易云梯攻城,人就算是侥幸能够上去,恐怕也很难翻越城墙,到时候不过是白白给敌人送人头罢了。
因此难怪原来北方草原上的敌人想要南下晋阳,都会沿着岢岚水河谷进兵,而不会选择从正面进攻雁门。
韩擒虎在此之前也曾经想过从别的地方绕道进入晋阳,但是他还是不敢冒险。主要现在奋武军已经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在幽州,一部分就在他的麾下,在这两部分兵马的遮蔽下,平城虽然几乎已经快变成空城了,但是至少还是安的。
草原上的薛延陀部此时也正在幽州以北盘桓,一时间也不会贸然前来找韩擒虎的麻烦——薛延陀部之前曾经意图进攻幽州,结果被独孤永业教训了一顿,现在他们看着就连独孤永业都没有办法战胜大汉,自然更是不敢和大汉抗衡,之前就已经派遣使者来向韩擒虎示好,又提出想要派使者觐见陛下,只不过现在大汉陛下正御驾亲征,使者就算是派出了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因此只能作罢,但是其臣服之心已经不言而喻。
不然的话韩擒虎也不至于胆子大到直接把平城丢在身后。
他之所以不绕道,就是害怕宇文纯得到消息之后会反过来进攻平城,过了平城再进入草原,那韩擒虎就罪莫大焉了。
现在大汉的战略已经非常明确,那就是从各个方向合围北周,最终将北周围困在晋阳和邺城这两座大城周围,并且切断其间的联系,最终迫使周人各自为战,再配合上心理上的宣传,甚至不战而胜都是有可能的。
太尉府明确的指出,汉军可以不主动向前攻城略地,但是一定要确保现在的包围圈牢不可破。
对于奋武军来说,拿下雁门关,就等于彻底夺去了晋阳北部战场的控制权,断绝了敌人从大路北上的可能性,比任何花里胡哨的进攻都要来的有用。
可是话说回来,这座雁门,岂是那么容易拿下的?
“将军,有白袍偷偷越过长城,带着河东巡抚的文书前来。”一名校尉从山下爬上来。
“嗯?”韩擒虎有些奇怪,带着人下山。
那白袍装扮成山民的样子,见到韩擒虎急忙拱手。
“辛苦了。”韩擒虎还礼。这些白袍想要越过敌人严密的封锁线前来传递情报,各种艰难可想而知。
“请将军亲启!”白袍从怀里掏出来密封的文书,“属下奉巡抚之命,从晋阳城南出发,总共用时不足两日。”
“带这位兄弟下去好生休息。”韩擒虎吩咐一句,拆开信件,只是扫了一眼,脸上便露出笑容。
“将军,可是巡抚有什么安排?”问讯赶来的将领们顿时凑上来。
韩擒虎笑着说道“巡抚先引兵过晋阳而北攻雁门,届时两军南北夹击,先破雁门!”
将领们都露出喜色。
被这座雁门关堵了这么长时间,大家心里不舒坦,但是却又无计可施。而今若能突破雁门,自然就意味着晋阳之战他们也能分一杯羹,当然是天大的好事。
“会攻雁门,更是体现我奋武军强劲之时,届时两军并进,虽北路更为险峻,但是我等身在雁门却无寸功已多时,自当先破城池,不然的话奋武军虚有其表,恐为天下袍泽所耻笑!”韩擒虎的神情郑重很多,给身边这些家伙们提个醒。
从当初北出河套到进兵平城,奋武军一直在北方孤军奋战,不过这也是唯一一支有机会独自负责一个战场的军队,别的军队,不管在任何战场上都要和其余军队相互配合、争夺功劳才可以,而奋武军自然是没有人竞争的。
现在会攻雁门,正是考验奋武军的时候,假如杨素带着兵马远来尚且能够摧敌破关,那他们奋武军的脸就直接丢到??水里去了。其余各军的袍泽们岂不是都要说,他们奋武军不过是徒有其表,在北面看似打下来的地盘大,但是实际上主要还是因为敌人太弱小,或者根本就没有什么敌人罢了。
韩擒虎这么一说,将领们当然也都打起精神,轰然应诺。
“从即日起,昼夜不停,炮轰关城,另外各部遴选精锐,准备先行探路。”韩擒虎正色说道,“两侧山丘,部布设火炮,调试校准,只要能够打到关城上的,先给他记功!除此之外,敌人所有哨探,一概不准出现在关墙之外,就算是把火枪手都散出去,也不能让敌人探查到我们的底细!”
将领们急忙分头去做。
而韩擒虎正想要带着亲卫再上山一探究竟的时候,一名斥候飞快而来“报,将军,河套急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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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八五章 河套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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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候的声音让韩擒虎怔了一下,河套?
对于韩擒虎来说,或者对于绝大多数的奋武军将士们来说,河套就相当于他们的大粮仓,正是因为当初韩擒虎在河套进行的开垦,才能够保证奋武军在北方激战的粮草,不然的话就连粮草都需要从关中等地千里迢迢转运的话,那奋武军就不用再向前征战了,光是饿肚子就足够要命的。
西北巡抚徐德言在此之前就意识到了河套开垦的重要性。关中本身实际上并不能算非常适合于耕种的地方,从西北而来、卷着沙尘的风往往会遮盖整个关中,而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关中就曾经饱受盐碱地的危害,一直到挖掘了郑国渠才有所好转,不过历经这么多年,曾经是关中血脉的郑国渠也已经荒芜,再加上多年乱世,民不聊生,关中的耕种更是受到重创。
相比之下,中原、巴蜀等关中周围的土地,条件自然就要好很多。
从关中继续向西北,一路逐渐变成戈壁荒漠,自然更不适合耕种且不说,从关中向北,则是地势高低起伏不定,关中人称之为塬的土丘,有的密布树木,有的则已经光秃秃变成黄沙,再加上人口稀少,自然也不是耕种的好地方。
因此河套这个向东接近平城、向西接近西北的地域,就成为徐德言和韩擒虎一直认为的适合于耕种的地方。尤其是韩擒虎之前驻守河套的时候,在此屯兵开垦,并且招募安顿草原上曾经被突厥人掠夺的汉人流民,逐渐让河套成为北方的大粮仓,甚至已经能够支撑平城和西北两个方向的战事,之前大汉的几家报纸就曾经派人深入河套进行采访报道,现在河套已经是大汉国内人尽皆知的“塞上江南”。
说句题外话,报纸派人去四处采风报道也是李荩忱的指示。
百姓对于国家这个概念的认知度不够高、对于国家的归属感不够强,也是有原因的,不只是因为封建统治的家天下,让很多人认为国家是帝王的国家,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还因为很多人终其一生也只能居住在自己的村落之中或者城镇里,自然就不可能知道在城门外、阡陌连通的远方,还有大好河山。
这些都是祖祖辈辈抛头颅、洒热血打下来的江山,同样是需要每一代的大汉子民去守护的。
所以李荩忱通过报纸这个渠道宣传山河壮美,也宣传各个地方新政实施的得力之处,一来加强人们对于国家的认知和认同,二来也可以吸引更多的人前往这些地方安家、就业,促进人口流动。
河套作为稳定的后方,一直以来都没有再让韩擒虎操心过,河套突然传来急报,自然让韩擒虎吃惊,吃惊之余也不由得自己先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草原上突厥人死灰复燃?这不太可能,突厥人已经星散,并且在草原上那叫一个人人喊打,惨得很。
薛延陀部想要搞事情?这些铁勒人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要是搞事情的话也会直接奔着平城而来,跑到河套去,他们就不怕自己向北先抄了他们在燕山以北的老家?薛延陀人也并不是完全的游牧部落,他们和早期的鲜卑人有些像,居住地相对固定,甚至就连兵马也是步骑参半,并非完全的骑兵。之前还在燕山外晃悠,现在就跑到河套去了,韩擒虎不信。
亲卫们帮着韩擒虎拆开急报,韩擒虎匆匆看了一眼,不由得皱眉。
倒不是河套受到了攻击,而是西北的吐谷浑人大举进攻武威,整个西北随之告急,原本优先供应平城这边的粮食,肯定就要转而先去供应西北。
“这些该死的吐谷浑人,还真会挑时候。”韩擒虎骂了一声。
不过话说回来,吐谷浑人在西北也虚张声势了很久了,原本他们应该只是本着能够趁着大汉和北周决战而沾点便宜之类的,结果后来发现大汉守在西北的也没有一个好惹的,其中还有宇文忻这个曾经让吐谷浑人吃过亏的“老朋友”——说来吐谷浑人也有些郁闷,曾经和汉人联手对付突厥和北周,结果那个时候就是挨宇文忻的揍,现在反过来对付汉人,还是挨宇文忻的揍,因此吐谷浑人迟迟不敢向前也在情理之中。
而现在,他们应该是已经得到了汉军即将入邺城、大获全胜的消息,所以不敢再迟迟不动,发起大举进攻也在情理之中。
西北关乎关中的稳定,因此西北告急,河套的粮草还有关中的器械等等肯定都要优先供给西北了。
韩擒虎攥紧急报,此时他只能庆幸,至少杨素已经决定和自己夹攻雁门关,只要能够突破雁门,那粮食之类的自然就能够从河东获得,不再需要河套或者关中供给了。
算起来手上的粮食还能够支撑半个月,也就是说半个月内,必须要拿下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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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的白沟以北。
烟尘滚滚,汉军正浩浩荡荡向前开进。
宇文宪主动撤退之后,整个白沟防线已经空无一人,甚至就连下游清水、上游淇水的北周军队也都主动后退,所以汉军已经完全突破整条防线,邺城近在眼前,在邺城和汉军之间,别无阻拦。
当然假如那些周人的营寨还不算数的话。
不过也算不了什么数了,显然宇文宪并没有指望着这些营寨能够坚守,所以根本就没有下达死守之类的命令,营寨中的北周军队往往刚和汉军对上就被击溃,惹得打前锋的陈智深很是气愤。
白沟一战,最不爽的就是他了,原本打算着和敌人真刀真枪的对阵,结果敌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了,只消灭了留下来的一点儿小尾巴。之后他自告奋勇担任前锋,结果一路向北杀过去,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可是这些战斗怎么也都算打了的,斩获也不能说没有,因此等杀到邺城城下,太尉府必然会调换前锋,陈智深等于白忙活一通,拿了点零星功劳,能不郁闷么?
随着进军日久,这已经成为大军之中人尽皆知的笑料,甚至还有人专门编了一出戏,叫“将军奋虎威,首级两三个”,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让陈智深脸上很挂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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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八六章 内府非陛下之内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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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荩忱此时正在中军的御驾马车之中和陈叔慎商量皇后鸾驾北上的事情,同时在旁边听着的还有尉迟贞和陈宣华。
皇后鸾驾驾临洛阳,到底先是陛下家事,所以李荩忱要先和以国舅身份前来见驾的陈叔慎通通气,不足为外人知晓。
尉迟贞作为李荩忱的小秘书,自然要负责记录的,不过在摇晃的马车上,写字还是算了,虽然这马车做了减震处理,但是年久失修的官道磕磕绊绊,人也随之摇摇晃晃。
至于陈宣华······毕竟是老陈家的事,让她听听也无妨,不过这丫头昨天在医院巡夜值班太累了,此时趴在李荩忱的腿上,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陈叔慎当然没有指望自家这个小妹能够有多大的心思放在这上面,小妹在这兵荒马乱之中能够得到李荩忱和乐昌的庇护,已经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不然不应该再让这些纷杂的斗争打扰到她。
她现在一手组建起来大汉的皇家药房和医院,已经为陈氏博得了很高的声誉,现在寻常老百姓提到这些在大汉各个州府遍地开花的药房之类的,谁不说句好?这些称赞固然是落在了陈宣华、落在了内府和皇室的身上,但也落在了陈氏的身上。
陈氏作为前朝皇室,本来地位就比较尴尬,他们或许有很多前朝老臣的支持,但是相对的也会受到很多新晋勋贵的排挤,毕竟对于前朝老臣们来说,受过陈氏恩德,需要提携的时候还是要提携一下的,可是对于那些逐渐通过书院和科举考试等等进入朝堂上的勋贵们来说,陈氏对他们可就没有什么恩德了。
他们能够走到今天,和陈氏自然没有多少关系。
相比之下,陈氏作为前朝余孽,对于他们来说只是隐患而不会成为帮手,因此要不是陈叔慎背后有李荩忱力保,再加上他的能力也的确出众,不然的话是万万不可能站在现在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上、主管大汉几乎所有财政大权的。
陈叔慎并不要求陈宣华能够多做什么,老陈家现在就得要低调处事才好,已经有了他一个出头的,别的不能太张扬了,即使是现在,外面都已经有人在暗地里说乐昌和陈宣华姊妹就和当初的赵飞燕和赵合德没有什么区别,因此陈宣华更需要谨守底线,不该掺和的事绝对不能掺和进来。
“皇后带着皇长子抵达洛阳之后,会先接管内府的各部门,统筹内府在豫州、关中和青州等地的发展安排,以和南方对接。”陈叔慎沉声说道,这些倒并不需要他犯愁,都是乐昌早就已经计划好的,此时他更像是在转述乐昌或者内府的看法罢了。
李荩忱微微颔首,内府现在已经不再是李荩忱一个人的内府,内府上下各个部门已经深入到大汉百姓的日常生活中,尤其是教育和医疗,已经逐渐和每一个人息息相关。内府的强大也就意味着内府的庞大,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当然不再是依靠原本的一个人决断就能够进行管理的。
内府现在和外廷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具有自己的领导班子、参谋班子和人才选拔录用制度、考核制度等等,以确保整个内府能够平稳的运行,并且不以一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即使是乐昌甚至李荩忱,都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一条建议或者一个想法就直接让内府围绕这个思路团团转,而是也要经过评议和讨论,先确定其可行性和经济性,再决定是不是要实施。
因此公事公办,乐昌并不会在往来家书私信之中和李荩忱讨论自己到了洛阳应该干什么,而是会以公文的形式,以内府最高官员的身份向李荩忱做出请示。
古往今来,封建王朝讲求的都是家天下,帝王家事就是国事,而李荩忱现在显然已经在努力的区分这两者。固然家天下是保证整个封建王朝平稳运行并且从一代人向另一代人过渡的保证,但是家天下这种思想的存在也限制着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的崛起。
人,终归是一种自私的动物,当人意识不到自己保家卫国实际上也是在保卫自己、为国效力实际上也是在为自己和子孙后代造福的时候,想要让他们去舍生忘死的为国出力,那就只能依靠于他们的忠诚。
忠诚,是一种美好的品德,但是往往也使很多人都不可能真正具有的品德,毕竟在生死关头,谁能真的不想家中的妻儿老小,谁能真的说问心无愧?
所以只有把帝王家和天下这两个概念区分开来,让生死关头的人们意识到自己的牺牲并不只是为了高高在上的皇帝、为了忠诚于自己的君主,同样也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国家,保卫自己的妻儿老小,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对这个国家有归属感,也愿意在家国危难的关头去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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