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姑玉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白子袖
这时又一个哨兵匆匆赶来,“杨将军,下面
432 扑空
艳阳高升,天气不错。
一队人马以风雷之势扑近,拉着阵网,团团包围了白府。
但是来人很快就大吃一惊,眼前的白府,除了外围那一圈青砖高砌的围墙还在,几处倒塌的豁口处露出里头的内幕:曾经的房屋院落花园草木亭台楼阁……全部化作一片灰烬。
白家这是怎么了
三匹高头大马,分别跨骑着三个身子,中间的是尹相国,左边秦简,右边落在后面的是李度念。
这一路上李度念的行动都有些不太利索,似乎磨磨蹭蹭的,这与雷厉风行的京中大营都监的风格不相符合,但是尹相国没有说破,他自然明白李度念是在有意拖延时间,大队人马迟到一刻,白峰全家就能在世上多活一刻,可是最后还不得都是个死!所以尹相国觉得李度念这样的做法实在没什么用,想救昔日将军,你李度念还没那个能耐!也不看看这次和他搭班子的人选都是什么人。说实话李度念能来,正是尹相国在陛下面前建议的,他的理由很充分,秦简一个人不够,白峰太嚣张,多年威望在身,万一到时候秦简压不住,只能李度念帮忙。陛下自然明白尹相国用意,但是他没有拒绝,因为他也想乘机试探试探李度念对自己的忠心。所以李度念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点了将,连夜启程前往清州府。
没人知道李度念这一路内心的熬煎。
说犹如热油烹心,丝毫也不为过。
命令来得突然,出发很匆忙,他甚至都没有时机到大帐里给心腹交代几句话。
其实命令下来的那一刻,他其实等于被软禁了。
尹相国加上秦简,尹相国巧舌如簧,秦简黑着脸带着一队得力将士,一文一武加起来足够让李度念半步也难自由。
尹相国的理由很充分:陛下圣旨,我们只能遵从,连夜出发诛灭反贼白峰。
就这么简单。
白峰已经被定位为发贼,陛下圣旨上也这么写了他想问,又没问,此刻他知道自己不能辩解,哪怕是多辩解半句,也会跳入尹相国早就布好的圈套。
而且他已经看到,从京中大营挑选出来跟随自己执行这次任务的,没有一个是自己培养的心腹,全是平时不怎么受自己器重,但是足够彪悍强壮的几十个大汉。这些人他自然全认识,都是京中大员或者皇亲贵族家中出来的,或者子侄,或者亲戚,都是读书无望吃不了文官那碗饭,才被塞进营中混军饭吃的。这些人家中,几乎都和尹相国走得近,甚至是沆瀣一气的狐朋狗友。
李度念这一趟清州府差事,完全是身不由己的处境。
他一路上翻来覆去只想一个心事,就是怎么样才能把朝廷已经派人抄斩白府的消息传出去,他希望白帅能早一点得知消息,能在朝廷钦差赶到之前,逃出一条命去。
可是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尹相国他们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防范十分严密。
随着清州府越来越近,李度念心里的矛盾达到了顶峰,他有一种没勇气活下去的欲念。
难道他能眼睁睁看着,并且亲自参与,把昔日元帅亲手捆绑起来押解进京同时亲手捆绑或者屠戮他的全家上百人口
被架在火上烤也不过难受如此吧
白府到了。
尹相国和秦简似乎很兴奋,纵马超前赶去。
李度念勒缰落后,他不愿意,也没勇气,他心头万念俱灰,甚至想,依照白帅那样刚烈的性子,怎么甘愿被这样一帮恶犬捆绑解押,他会不会当场怒骂甚至以武力相抗,那样的话肯定免不了受更多的虐待,说不定白帅会血溅当场。
难道自己要眼睁睁看着白帅去死
到时候再说吧,大不了拼上自己前程和性命,换一个和老帅共生死的结果!
主意打定,李度念驱马,跟了上去。
前头的尹相国和秦简同时回头,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李度念。
李度念心头愤恨,难道你们要逼着我亲自动手你们这帮人也太坏了!
“怎么回事”尹相国压着愤怒,问。
李度念吃惊,看到尹相国的脸成了猪肝色。
李度念心里一动,一夹马肚子紧赶几步,来到白家大门前,双扇大门倒在地上,门墙跟着塌了一片,露出里头一片烧焦的瓦砾。
李度念差点从马上滑落下去。
身子骨软得撑不住这一身肉,心噗通噗通狂跳,第一个念头是,白帅死了,全家都死了,在朝廷钦差赶到之前,府邸起火,全家葬身火海。
这怎么可能
可是眼前的事实就摆在这里。
三个人同时翻身下马,身后将士们齐齐下马。
“快,上去看看,看还有活口没有一定要找到白峰尸骨!”尹相国喊。他已经从个最初的惊讶中苏醒过来,隐隐感觉事情不太好,他露出了气急败坏的嘴脸。
身后兵士呼啦啦扑进倒塌的豁口。
眼前烧毁得很彻底,除了青砖和瓦片、石头不能燃烧外,其余木质器物全部不复存在。
个别房屋的檩子椽子等粗硬木头还没烧完,浓烟从瓦砾深处缓缓上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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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3 入套
马车走得很快,走完京中大道,便开始在更加平整的街巷上穿行。
哑姑悄悄掀开帘子打量外头,只见街道两边宽阔繁华,屋宇层层,建筑整齐,街巷上行走的男女老少一个个穿戴打扮比灵州、清州等地的百姓华贵整洁,行人稠密,店铺阔大,货品齐全,一看就是京都到了。
“相当于我们那里的北京城吧——王府井!或者是金融大街!”她悄悄比较。
马车停下了,一个声音在外面喊:“大夫,请下车,我们换轿子。”
自然没有兰草、浅儿一样的小丫鬟随时伺候,哑姑自己下车,目不斜视,钻进一顶早就候在一边的轿子里。
轿子悠悠起身,抬着她快步小跑,不知道要去哪里。
肯定是入宫。
竟然来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她闭上眼,深呼吸,抬手抚摸着心口,暗暗说不怕不怕,大不了看病不好,要命一条!不不,万一能看好呢,说不定会换来好多好多的好处呢,比如赐我一马车金银,还有一车绸缎,还有一车珠宝,还有一车帅帅的美男子……唉唉,怎么还是有点害怕呢,这样美好的想象还是压不住心里的忐忑。
也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她还是第一次坐轿子,原来轿子和马车的感觉不一样,这轿子有一种四脚悬空的感觉,所以颠簸颠簸着,她有点头重脚轻犯晕恶心的感觉。
还好这时轿子落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门口说话:“请大夫下轿,我们沐浴更衣,皇子病情紧急,我们得麻利着点儿。”
还得沐浴更衣啊——哑姑有一点点吃惊,不过她很快就接受了,也觉得这样更好,最近连续赶路,都没好好洗澡,浑身真的都要馊了,难道能臭烘烘去见东凉国堂堂皇子!
一个中年妇女低眉顺眼等在轿外,见哑姑下来,伸手搀扶,这搀扶的手势远比兰草、浅儿等人别致老练,一个手托浮着哑姑一般,快步走向一间屋子。
这屋子不像皇宫啊——倒像是一个建在外头的客栈。
“京南驿站。”哑姑看到了墙上的一块木牌。
原来才到驿站,而且只是京都南边的一个驿站。
既然是驿站,一切设备也就相对简陋,哑姑进去,已经有几个妇女在一个木盆里兑好热水,帮助哑姑宽衣,一直帮助她把身子泡进去,才四面拉上帷幔,退出去了。
哑姑舒舒服服地泡着,一颗心在慢慢地往下落,她感觉自己真的放松了,想通了——能治好,自然是好事,如果万一治不好,那就听天由命吧,毕竟我不是神医,也没有任何现代化的辅助医疗器械,我只能尽力吧。
与其胆战心惊惶惶不安地担忧着会死,还不如踏踏实实去面对。
反正都是一死。
她想通了。
洗完,已经有侍女拿来新衣裳,也不是是什么名贵好料子的衣裳,看上去也就是市面上一般的绸缎所做,针脚甚至都不如浅儿深儿做的好。勉强凑活穿吧——她嘴角浅笑,这段日子在外头带着几个小丫头乱跑,虽然看似风餐露宿,其实也挺享福的,她们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梳洗之后,是简单的用餐。白米饭,青菜,炒蛋,哑姑也不挑食,大口大口吃了个饱。吃完一抹嘴,“走吧,送我进宫。病不等人。”
一个官吏模样的人出现了,拿着一个登记簿,“大夫,您得登记一下。”
哑姑一笑,登记,那是应该的,说明人家挺重视这个事情嘛。
这时候官吏问:“请问您尊姓大名,年龄,祖籍何在,现住什么地方,家里都有什么人口行医多少年,是家传医术还是半路拜师学艺身上可曾带着当地官府开具的户籍说明”
“……”头一阵大。
感觉眼前有好多好多的洞,在黑乌乌等着自己一头扎进去。
这是和官府打交道,甚至是在和东凉国朝廷打交道,所以,登记,备案,都是应该的吧!
可是,这些提问也太苛刻了吧,把姓名、祖籍、家庭住址、家中人口都登记上去,甚至再拿出一个本地官府出具的证明,那说明什么说明等于用这这些条框把自己完全地套起来了。
回头看好了皇子的病,一切好说,皆大欢喜;可要是看不好呢,甚至把人家皇子给看死了呢
那时候想逃逃哪儿去本人逃了,家中亲人逃得了吗
还有,有户籍所在官府出具的证明,你就是逃到天边去,估计也会被抓回来。
看来这皇榜还真是不好揭啊,一把下去,撕下来的岂止是一张轻飘飘的纸,而是一串人的性命啊。
还好,她有所防备。
哑姑微微抬起头,含笑去看这官吏,大大方方地回答:“小女子姓白名玉,今年应该十五岁了吧,家在哪里,已经记不得了。因为从我记事起,便在清州府街头跟着师父流浪。师父是江湖游医,靠给人看各种疑难杂症换取几个小钱养活我们师徒二人。今年五月份,师父忽然一场病死了,小女子葬了师父之后,便成了孤身一人,所以,大人您问的这些问题,我都没法回答。”
官吏的脸色变了,他有些诧异地上上下下打量这个姑娘。还真是十四五岁的模样吧,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看样子确实是常年在外头流浪吃不饱穿不暖才这么单瘦吧。可是……可是……这样的人,会看病吗一个跟着江湖游医混大的女孩子,能有什么本事可是,人是朝廷专门张贴告示寻访民间名医的官差送来的。他这里只是帮助做下进宫前的接待而已。至于这姑娘会不会看病,他决定不深究了,因为这和他没关系。既然人家已经把人送来了自己又何必多事呢。
他埋下头写:白玉,十五,祖籍不祥,亲属不祥,在清州府拜江湖游医为师,师父已死,现独身一人行走。
哑姑看着他写完,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还好这人没有多问,真要追问,自己这慌可怎么圆呢。
“白玉姑娘,我们请吧。”官吏前头带路。
哑姑站起来,深呼吸,感觉一口气把自己的身子撑足了,心里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能不能看得了病先不说,这精神架子首先不能倒是不是。
她精神饱满地跟上官吏出门,上轿,启程。
官吏看着轿子被几个太监抬走,他也悄悄长出一口气,我的个娘呀,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自从皇榜一贴出去,揭榜治病的所谓民间神医还真不少,从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入京,为了便捷省事,四个城门外的驿站临时承担起了接待中转的任务。他这里每天都会送来几个进京的名医。奇怪的是,人家个个都是七八十岁须发皆白的老头儿,一看都是神仙级的人物,不由得人不相信那就是隐藏在民间的高手;可像今儿这个小姑娘,他还是第一次接待。太年轻了嘛,吃的饭还没人家吃的盐多,就敢揭了皇榜进京治病他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这事有点玄乎。
 
434 无家
白马在大风中奔驰如风。
马上的男子身姿修长,姿态俊逸。
马上白子琪放开了缰绳,任由白马奔跑,他已经完全能驾驭这匹马,并从这飞驰中感受到一种热血沸腾的体验。
他跑得太快,苦了身后一匹灰马背上的小九子。
小九子屁股一点一点地骑着马,“公子爷——公子爷你等等——等我一等——”
白子琪回头一望,马不停蹄,笑:“人家归心似箭你懂不懂,照你那乌龟速度,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去——驾——”
白马狂奔,四蹄翻飞,转眼之间一人一马已经从小九子的视野范围内完全消失。
小九子苦笑着打马去追。
白子琪跑过一个村落,又跑过一个村落,这沿途的风景流水一样在眼前飞逝,这里他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从小就在这一带长大,记忆里全是这里的风物人情。
陌生是因为他的身体里后来发生的变故,这是秘密,只有他和王亚楠知道。
本里,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打算,在王亚楠面前赎罪,然后和她一辈子厮守,找一个世外桃源隐居起来,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但是,当听到白家面临危机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回来,想和白家人在一起,尤其那个对他无微不至地疼爱的母亲陈氏,还有那个好色的爹爹白玉麟,别看他德性不好,但是对儿子没得说,可以说百依百顺,儿子要星星他从来不会给月亮!还有爷爷,那年岁已高的老头儿,可爱又幽默,智商和情商绝对双百,对孙子溺爱又保持理智,相处的日子虽然不多,但是在他的严格要求下,训练再训练,白子琪才有了这副结实的身板,和一身不错的武艺。
所以他决定回来看看,提醒爷爷早点提防朝廷,历来皇权威武,但是也肮脏而残酷,手握大权的高高在上者是最不可信的人,所以白家何去何从得赶紧想办法拿主意,决不能再拖延。
其实他可以不回来,小九子带来那么多银票,足够他随便找个富庶地方隐姓埋名躲起来吃喝一辈子,但是当接过那些银票的时候,当听到小九子转述的爷爷说的那些话的时候,他已经萌生了不走的念头,后来当哑姑毫不犹豫地赞同他回去,他就知道自己必须回来。就算已经算不上真正的亲人,但是这具身体的骨子里还是流着白家的血脉,这一点他不能否认。还有,身为男儿,在一个时代就得遵守一个时代的游戏规则,既然来到了这里,既然受了人家不少恩惠,到了生死关头就不能撒腿独自逃命,得共同面对和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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