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姑玉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白子袖
小兵被这一幕看傻了。再也不好意思吭声了。
这时候门口一阵喧嚣,有人进来,后面簇拥着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简短装束,腰间悬剑,正是白老将军白峰。
“都说军中出了个神医,一夜一天功夫救治伤者无数,还把好几个放在从前根本没治的重伤患者都给救活了!我来亲眼看看,这样的人才可是宝贝啊——”白峰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
黑小白也抬头看。
双方目光这一对视,白峰首先愣住了。“咦你——”
黑小白很淡定,点了点头,轻轻喊道:“白老将军,小人叫黑小白,梁州人氏,祖传医学世家,可惜小人从小淘气,学会的不多,只能做点接骨止血等小治疗。”
“黑小白”白峰喃喃反问。
黑小白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白峰瞬间愣住,但是又马上醒神,笑了:“好,好好好,正好我们军中缺乏这样的人才,你干得好!”说着抬手来拍黑小白的肩膀,拍了两下,终于忍不住伸胳膊搂住这小伙子肩膀,狠狠地往怀里抱了一下。
黑小白看到老爷子眼中泪光晶莹,知道他其实一直在记挂自己,如今乍然见到孙子安然无恙地出现,他高兴。
黑小白咳嗽一声,举起两个血糊糊的手,示意老爷子不要激动过头,自己这里还在给人做救治呢。
&nb
456 谁人
界山河谷外一百九十里之处的一片开阔平地上,一座大营驻扎在此。
辕门高处,军旗猎猎,一块大青石上插着一杆冲天大旗,旗帜上两个大大的“东凉”字样迎风飞扬。
旗帜下便是东凉国西南大营秦简都监带领的一干人马在这里驻扎。
“都监大人,摩罗大军撤了——”飞龙军忽报。
秦简惊诧:“撤了什么时候的事向哪个方向撤去不会是虚假消息吧再或者,是虚晃一枪,然后就卷土重来”
飞龙军面露喜色,“千真万确,撤了!向后直直撤去!撤退景象十分忙乱狼狈,旗帜乱倒,人马相踏,俨然是溃不成军的景象!倒像是遭遇了什么厉害对手,吃了大亏才不得不急急撤退的样子!”
“有这等事!”秦简从虎皮椅子上跳起来,“快去,再探,再报!”
飞龙军飞一般走了。
秦简望着墙上悬挂的军事堪舆图,打量一阵,回头喊门口:“刘载文你来看看,我们驻扎在这,往南这里便是摩罗大军本营,那么——这里,就是昨日午后飞龙军探知忽然冒出来的那一支摩罗兵所在地,不等我们摸清到底来自何方、人数多少、装备如何,竟然昨夜就与另一支人马相战,还吃了败仗,这,怎么可能!”
叫刘载文的副将也皱眉头,“是啊,好奇怪的两支人马。莫名其妙就出现了,莫名其妙就败退了,既然这样,那还有另外一支人马呢,十有**是朝廷派来的援军吧,接下来他们应该马上会和我军联系。属下要不要带人前去迎接”
秦简摇头,“先不急。等飞龙探子摸清楚究竟再去不迟。现在局势复杂,万一情况不实,是摩罗贼子做出的障眼法,我们这一去,岂不是要吃大亏”
刘载文点头,不再坚持。
门口另一个副将大步进门,“都监大人,末将细细询问了飞龙军,末将觉得这支人马不像是陛下派来的后援。因为众所周知,我们东凉最精锐的部队就在西南大营和京中大营。西南大营的精良势力我们已经带了出来就在本次出征队伍当中,那这支人马只能是从京中大营调遣过来,但是你们想想,陛下会这么做吗京中大营担任的可是护卫京畿要地的重责,陛下怎么会轻易调离他们来增援如此一来,难道不怕后面东罕、荒水、白沙等国乘虚而入直捣京都”
“李畅所说有理。”刘载文附和。
秦简的目光在行军堪舆图上划一圈,摇头:“管他呢,不管是哪里的后援,只要能帮我们赶跑摩罗军就是。本来我们这里紧绷的一口气,今晚至少能好好放松一下了,快去告诉伙夫营,叫早准备几样荤菜,今晚我们聚聚。”
说是聚聚,其实就是喝酒吃肉赏玩女人。
谁不知道秦简都监的营帐后面专门带了五六位美人呢。
李畅听了这话悄悄吐舌头,这秦都监,什么时候都不忘吃酒行乐,真是叫人无奈。
两个时辰后,飞龙军再次回报:“探明白了都监,撤退的是摩罗先行军,足有五万人马,本来要擦着大界山东边山脚迂回而过,然后包抄过来,从我大军东边最薄弱处发起进攻,以配合大部队从正面对我东凉部队发起的总体攻势。没想到在大界山下界山河谷口遭遇一批人马,发生一场遭遇大战,导致摩罗先行军措手不及,才大败而退,从而延误了摩罗大军从正面的总体进攻。现在所有摩罗人马都已撤退。足足撤出一百五十里地去。”
秦简欢喜无比,在地上大步踱行,“好啊,好啊,好——打的好,退的好——如此看来,事情十分明了:摩罗小儿想给我们来个后背插刀,让我们措手不及。但没想到还没挨近我军大营,就遭遇了陛下派来的援军,这下旗鼓相当,开了一场恶战。摩罗先行军狼狈而退,就连大军也退出一百五十多里距离!我们可以好好睡几天安稳觉了——刘载文你派人去大界山下接应朝廷援军。李畅你来给陛下起草八百里加急密折——把这次大战成果详细写上去,僵持了这么久,我们终于打了个漂亮仗。叫陛下也高兴高兴!”
刘载文快步出去派人。
李畅脸色有点犹豫,但是大帐门口哗啦啦涌进来另外几
457 盲棋
“大人,学生还书来了。”
翰林院后院,小翰林腋下夹着一本泛黄书籍,脚步轻轻,在书架之前走着,目光寻找着老翰林。
他都已经把老翰林经常消磨时间的地方转遍了,竟然找不到老翰林那熟悉的身影。
正在失望之极,忽然耳边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这儿呢——”
进门书库深处的一个低矮书架下,大堆陈旧书籍中,露出一张落满灰尘的老脸。
小翰林噗嗤笑了,“大人,您怎么藏这里了”
老翰林站起来拍身上的土,咧开老嘴笑了:“天下虽大,无处藏身,唯有躲在这里,才能偷得片刻清净。”
小翰林一面替老翰林打土,一面皱着眉头:“学生刚刚听到了一个稀罕的消息。西南那边传来首战大捷的消息,但是这消息并不令所有人高兴,因为——”
老翰林摆手,打断小翰林,“因为这胜仗不是秦简带领的人打赢的,而是另外一支不知身份底细的人马!所以,我们东凉朝廷现在正在为弄不清楚这支人马的具体身份而苦恼,是也不是”
小翰林抚掌,“老师您神了,您今天半步也不曾迈出书斋,连早朝也告了病假,又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是谁,我是东凉国年纪最大的翰林,仅仅在编修的位置上就蹲了三十年,等于日日夜夜泡在书海史料堆里啊,我要是还连那世道人心看不出个对穿透,我这些书也就读给了猪狗!”
小翰林点头,这个他早就信服万分了。
但是,老翰林他确实是一整天都不和外人接触,究竟为什么能把外界的事情一猜一个准,而且还看得比别人透彻一百倍!
“外面已经为这事吵翻了,一方面是欢喜,毕竟我们东凉这大半年来,竟然一直没有打过这样痛快的胜仗,听说好像死了两万摩罗兵呢,还都是精锐!不过,一方面大家好像都不怎么高兴,都在猜测那支神秘的部队究竟是谁派出去的——而且——”他压低了声音,凑近老翰林:“学生听有人偷偷议论,说很有可能是……”
老翰林抬手揪住了小翰林的耳朵,疼得小翰林跳脚:“哎哎哎,知道您老最喜欢猜谜了,好,那您老猜上一猜,他们都在怎么说!”
“他们说,这支部队,可能是白峰白老将军的人。而且,前面西南大营里连夜反水出走的那些人马,如今跟随着白峰白元帅。”
小翰林点头,“正是这样。只是老大人,学生怎么觉得这事有点不太可能呢,您想想啊,朝廷派人去抄斩白家满门,迟了一步,白家已经半夜起火,一把大火烧了个白茫茫真干净。朝廷的抄家令落了空,白家也从此没了踪迹。有人认定全部烧死了。也有人说借火逃遁了,不管如何,学生都觉得今天的结果不可思议,因为白老将军既然已经看透了朝廷的嘴脸,为什么还要为朝廷效力、带人去打摩罗大军这样做有什么好呢依我们皇帝的脾性,肯定落不下什么好!”
老翰林目光看着书库门口,还好沉重的木门是关闭的。
老翰林脸上骤然出现的紧张这才缓解:“猴儿崽子,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以后跟我老头子嚼嚼也就罢了,万万不敢外头乱说去!你有几个脑袋,敢说这个人的坏话!”
他伸出右手大拇指,冲着半空中竖了竖。
“你跟我糟老头子不能比!我如今已经是黄土埋了半截的老朽之人,又是半辈子出了名的毒嘴、厚脸、直性子!所以,这辈子上不得朝堂拜不得宰相,只能在这故纸堆里消耗着剩余的年岁。
你呢,你不一样。你花骨朵一样的年纪,正是上进的时候,可不敢因为一张嘴害了终身。”
小翰林吐吐舌头,“学生外头才没有胡说八道呢,也就跟您老这里说点实话。”
老翰林搔头:“说实话难呐,要听到实话更难!有时候想想,我们作为人这辈子活在世上挺没意思的,刚出娘胎那几年不会说话,急得爹妈天天教,后来好不容易学会了,却被开始要求什么‘非礼勿言’‘言多必失’‘君子慎言’……再后来进了官场,就更不能说了,要说也一天到黑说的全是官话、套话、假话、空话和吹牛皮的话!至于实话、真话、直话和心窝里的话,早就烂在心里成为粪便从里拉出去了!”
小翰林差点笑破肚子。
但是忍着,长辈说话,不敢轻易讥笑。就算这老翰林有时候没大没小口无遮拦,但是该有的尊敬还
458 大病
兰梅端着半盆水,轻轻挨近床边。
陈氏在沉睡。
兰梅不敢打扰,端着水静静等待。
陈氏慢慢睁开了眼。她本来就长得美,加上保养得当,一直是个雍容华贵的贵太太。但是这一年来经历了再次怀孕、孩子流产一系列打击,她骤然老了许多,也懒于梳洗打扮,一天到黑睡在枕上昏昏沉沉,以至于浑身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息。兰梅只能定时给她擦洗,又不断地燃上绿泥香,以压住那难闻气味。
兰梅将水盆放下,拧出湿毛巾,轻轻挨近,擦拭陈氏的额头。
陈氏一把抓住兰梅的手,“那边怎么样了”
兰梅的手被抓得生疼,她不敢反抗,只是轻轻往出抽一下,抽不出来,便不抽了,低眉顺眼地回复:“听说一回来就病倒了,现在在角院里躺着呢,浅儿和万哥儿两个人在老爷跟前嚷嚷着让请大夫呢,刚才老爷打发刘管家去请了。”
陈氏沉吟,“病了一回来就病倒了”
兰梅点头:“消息千真万确,奴婢专门打发小丫头去瞧了,说躺在床上下不来,茶饭不吃,病得不轻。”
陈氏松开兰梅的手,慢慢坐了起来,靠着墙,脸色蜡黄,但是那眼神一点都不温和,相反冒出恶毒的神色来,“病得好奇怪,一回来就病了,还需要请大夫来瞧病她本人不是就能看诊吗,还治好了那么多的妇女,难道到了自己身上,竟然就没治了不会是小娼妇又玩的什么把戏吧”
她居然用“娼妇”这样出格的言辞骂人。这可是头一遭。兰梅听呆了,也吓傻了。
大太太可是出了名的贤惠夫人,历来以大户人家的正房夫人自居,走路从来不会乱走半步,说话从来不会冒出半个脏字的人呀。
今儿是怎么了
兰梅试探着开解:“她能玩什么把戏呢,虽然出去这一年时间,也长高了一点,成熟了一点,但依奴婢看来,毕竟还是太小,又是穷佃户家里出来的丫头,她的心思哪里逃得出您的法眼!”
陈氏却丝毫不领兰梅苦心拍马屁的情,把湿哒哒的毛巾丢进水盆,溅起一团水花,她慢慢躺倒:“去板凳房把柳妈给我喊来。”
板凳房!
兰梅不由得身子一颤,心里一凉,根据她伺候大太太这些年的经验,只要是去板凳房喊柳妈来,说明大太太肯定又要针对什么人下手了,而且下的是辣手、毒手。
这回,难道是她,角院那个刚刚回来就病倒的哑姑
柳妈很快就来了,她前面进门,后面兰梅就很识趣地从外头关上门,不敢在门口偷听,避进了旁边的小屋里。
柳妈站到陈氏枕边,看着陈氏的脸。
陈氏叹一口气,说:“又得你出手了。”
柳妈抬起眼,“没必要吧,去年一次差点打死,那时候即便死了也没人在意,但是眼下只怕不太好下手,老爷可是很看重她呢,毕竟她可是进过皇宫治好五皇子的人,算是给柳家立下了功劳,连老爷都到处说呢,可惜她年纪小,不然朝廷要封一个诰命夫人呢。”
陈氏喘一口气,“难道看着她坐大,一步步爬到高处,再把我们踩到脚底下我有预感,这小女子虽然小,但是心不小,是个有野心的人,有一天她会报复的,到时候真要把你我的老底儿翻起来,叫老爷知道,我们还有活命的希望吗”
柳妈轻轻哂笑,“不会那么夸张吧,她才多大!你我吃过的盐都要比她吃过的饭多!”
陈氏摇头,“我叫你不要大意,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这个人真是个祸根,留不得的!还有柳万,你也看到了,他那一身病竟然全好了!你不觉得心里害怕既然她能治好,说明她找到了病根,如果有一天她把这病的根源原原本本揭出来摆在老爷面前,你还觉得自己还能活命”
柳妈的脸抽搐了一下。
“乘早斩草除根吧。免得有一天成为祸患。至于怎么做,你看着办。我现在病成这样,说实话有些事心有余力不足,实在是做不到了。最迟三五日吧,我要听到你的好消息。”
说完,陈氏闭上眼养神。
柳妈站了一会儿,转身出门去了。
“心软了早干什么去了这会儿你想抽身不干想得美!”陈氏望着柳妈的身影冷笑。
角院里,床上被窝内直挺挺躺着哑姑,她确实病了,脸色苍白无血,两眼无神,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柳万在地下踱步,走几步,靠近枕边,“臭婆娘,你说你病个什么劲儿啊,要是不病多好,我们就可以到外头去吃灵州府名菜了,你想想啊,什么的红烧五彩凤,凉拌三彩丝,还有干锅八味丸,哎呀呀那个香啊——哦哦,还有干锅软包子呢——”
他本来要馋别人的,却把自己的馋虫给勾出来了,稀溜溜地咽着涎水,“你赶紧好起来,我带你去吃!吃遍灵州府!”
绣花软缎枕头上的哑姑慢腾腾睁开眼,斜瞅一眼这没出息的小子,说:“呸——你去死吧!”
柳万气得瞪眼,刚要以牙还牙,这时候刘管家带着一个大夫走进了门。
“怎么不是谢大夫”浅儿迎上来,“小奶奶说了,必得是谢玉林谢大夫来才好呢,去年谢大夫就给小奶奶瞧过病的,他最知道小奶奶的病况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