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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姑玉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白子袖

    三个嫂子叽叽喳喳议论。

    兰草只是瞅着那风雪出身,并不搭言说话。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车旁回禀:“小奶奶,这路好像有点不对劲啊,和地图上不符,老奴不敢私自拿主意。”

    哑姑下车,柳万自然一步不愿分开,紧跟着也下车。

    那边兰草闻声也跑了下来。

    哑姑抬头打量前路,脚下的官道竟然分成了两条,一左一右通往完全不同的地方,左边还有一条稍微狭窄的小道,两大一小三条道路分成三个岔道,每一条路面上都正在飘落着茫茫白雪。

    哑姑把外氅帽子戴上头顶,回头替柳万也拉起帽子。

    老钟叔指着前方,“按照这地图标识,应该走右边的官道,可是这条道明显通往灵易方向,而老奴记忆里老人们说过,说那慈母塔是在灵岩地界,灵易和灵岩并不搭界,老奴担心我们会走错方向。”

    “灵易灵岩”

    哑姑重复,回忆着自己曾在那本书上看到的记录文字,“慈母塔是在灵岩不错,可是你这地图为什么又指向灵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地图是大太太找人专门为你此行寻来的,好像是花银子从州衙的吏胥手里买来的,既然是官府出来的,应该不会有大的差错,这也是老奴难以决断的原因。”

    哑姑抬头,望着高空里片片飞雪,那雪片大得像掌心,朵朵晶莹透亮,像一瓣瓣花朵盛开在那里。

    她不由得走神,这样美丽纯净的雪花,也就只有在这个没有工业污染的社会里才能有幸见到吧。

    自己这辈子竟然见到了,这算是幸运呢还是不幸

    既是幸运,为什么又那么着急要离开呢

    那就是不幸了,可是为什么又真心觉得好看呢

    摇摇头,无声地苦笑,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这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就像眼前这三道分岔路。

    官府的地图指向灵易,但是古籍中却明确记载慈母塔在灵岩,该怎么走

    要是有网络有手机该多好,随便输入目的地百度导航一下就可以搞定,可是眼前去想那些,真是不靠谱……呵呵……还是积极面对眼前的困难吧。

    “那就相信官方地图吧,向右,去灵易。”

    老钟叔领命,坐上车辕,车马启动,一路碾着落雪咯吱咯吱前行了。

    “冷死了——越走越冷!”一个嫂子抱着胳膊,“快点到驿站或者客栈住下来就好了,有热热的汤饭吃一顿,再有个热炕睡一觉。”

    “想得美!谁知道这路途有多遥远呢,风雪天赶路,真是遭罪得很——也是我们倒霉,大冬天的摊上这破差事儿——”

    另一个小声抱怨。

    这明明是指责哑姑不让她们在府里呆着过舒服日子。

    气得浅儿一个劲儿呲牙,但是又不敢公然跟这几个婆子撕破脸吵,她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风雪天赶路,既不吉利也不安全,那清州府白表哥不就是个例子吗,冒着寒冷往来赶,要来我们府里过元宵节,谁知道就被坏人绑了票,现在生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瞧你那臭嘴就知道胡说,难不成我们也会被……”

    硬生生刹住了信口的胡说。

    车厢里暂时沉默。

    兰草的手紧紧抓着车帮,心里一阵一阵难过,在牵肠挂肚地想着一个人,他,究竟遭遇了什么事儿,现在还活在世上吗,但愿他能早日脱离危险平安到家。

    她悄悄地双手合十,举在胸口暗暗地祈祷,心里恳求着所有的神仙佛祖,保佑那个人能早日获得安全、平安。

    “咯吱——吧嗒——哗啦——”

    车轮在渐渐厚起来的雪地上行走,木轮碾着积雪,出的声响既尖锐,又沉闷,带着湿重的余音。

    各种声音交汇在一起,在遮盖了眼前世界的白雪幕布下迟缓地移动。

    不知何时,车子剧烈震荡几下,随着尖利刺耳的刹车声,车身一震,又停了下来。

    浅儿扶着深儿,兰草抓着车厢,几个婆子忽然搀扶着,大家一脸狼狈探出车厢查看究竟。

    老钟叔跳下车又跑过来回禀:“小奶奶,前面有车挡道,无法通行。”

    “挡道”哑姑眉毛一抖,“去看看吧,是不是车子出了问题。”

    老钟叔很快返回来,“车子倒好,是一个妇女行路途中忽然要生了,疼痛难忍,家人只能停车接生。小奶奶放心,他们已经在挪车让道了,我们这就走。”

    “哦。”哑姑淡淡回应。

    “真够倒霉的,这大路上还能遇上生孩子的,这又是秽物又是血污的,多脏呢,多不吉利!”

    一个婆子嘀咕。

    行车途中还好,这一停下那寒风似乎更冷了几分,浅儿不由得裹紧了自己的棉衣。

    老钟去了又来,“路通了,可以走了。”

    车轮滚动,重新上路。

    绕过旁边车辆的时候,哑姑伸出头看,是一辆比较廉价凑合的马车,那帘子又薄又旧,拉车的是一匹毛驴,这会儿冷得在寒风里打抖。

    车厢里人影在手忙脚乱地忙着。

    车子已经擦身而过离开了。

    “这




133 新生
    “去把我们车后的那些绸缎多多抱一些来,为这车厢做一个简易帘子遮挡风寒。”

    哑姑沉声吩咐。

    “是。”兰草回应。

    兰草的声音和神态都已经恢复了平静,跟着小奶奶干事儿,她也学会了那一份必不可少的沉着稳定。

    越是纷乱的场合,越要镇定,不能自乱阵脚。

    这是小奶奶的教诲,她牢牢记住了。

    秀气的身姿灵巧地穿过风雪,指挥人去后面搬绸缎了。

    “什么”那个一路上叽叽喳喳抱怨不断的婆子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爆出来,“用那些绸缎做车帘子替那个穷鬼的老婆遮挡风寒”

    她刚从车里跳出就跑过来,竟然一眼就看出这一对夫妻是穷人,不是有钱人,眼光真是老道。

    兰草扫她一眼,懒得解释,看着几个车夫打开最后那辆马车,开始从里面抽取布匹。

    一卷一卷的丝绸锭子抱了出来。

    “胡妈,算起来你是我们三个当中最年长,也是大太太最看得起的人,所以这事儿你得出面管一管,不然回去大太太责罚下来,我们怎么办”

    另一个叫张妈的女人悄悄捣胡妈的腰。

    胡妈果然就跨出一步,横挡在车前伸胳膊来拦,“干什么干什么,这可是大太太亲自吩咐人准备起来的上好绸缎,你们竟然敢私自搬下去送人,这么糟践好东西,你们得到大太太允许了吗”

    车夫迟疑,她既然搬出大太太这尊神来了,大家还是忌讳的,毕竟等这趟差事结束回到府里,还是要在大太太手底下吃饭的。

    胡妈见自己的话有效顿时得意,“我可告诉你们,别看这些东西是拉出来了,大太太说交给哑姑处理,那是大太太宽厚,说的客气话,这些贵重东西都是给万哥儿看病用的,谁都别想随意送人。”

    兰草看一眼老钟,就在风雪中屈身施礼,“老钟叔,你是老爷信任的人,老爷把我们一行托付给你,我们的大小事儿,你听小奶奶的,我们都听你的,我就是不明白,这忽然又哪里冒出来一个替我们小奶奶当家作主的主儿来——老爷大太太既然把马车和东西都送给我们小奶奶,自然她能任意支配,现在有人横生事端,老钟叔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们小奶奶受欺负”

    一张小脸儿被寒风吹得寡白寡白,这番话虽然听上去不怎么凌厉,但是老钟焉能听不出其中的力量。

    他摆摆手,“快叫抬吧,天色不早了,回头我们还要赶路呢。”

    兰草冲浅儿使个眼色,两个人一左一右奔过来,抬手就抢,躲过一匹绸子就走。

    “哎哎哎,你们真是反了——没法没天了啊——”

    兰草和浅儿抬着布跑,救人要紧,哪里有时间跟她啰嗦。

    气得胡妈直跺脚。

    车夫听老钟的指挥,也抬起布匹就走。

    没人理睬胡妈。

    兰草和浅儿把第一匹丝绸展开,极为麻利地绕着车辆外面转了一圈,裹紧了车身。

    这是匹红灿灿的九紫绸,兰草一眼就看出这不是最好的,她这段日子跟着小奶奶做各种针线会儿,见识的布料不算少,自然已经能分辨出九紫绸的档次和品质来。

    哑姑探出身子,目光淡淡扫一眼,眉头暗皱:“还是单薄,快再多弄点围上来,产妇本来体质就不好,这哪里还能再受风寒”

    兰草应一声马上指挥车夫干起来,一匹又一匹的丝绸抖开了,花花绿绿旗帜一样一层跟着一层围裹起来。

    胡妈的鼻子都气歪了。

    刘秀才也看呆了,简直目瞪口呆。

    这这这也太糟践好东西了吧太奢侈了吧

    她们怎么舍得出手呢

    他一时忘了自己老婆还在危险之中,扭着屁股绕着这丝绸围拢的车厢打着转地团团转着看,嘴里早忘了读书人该有的斯文和矜持,瞪圆了眼睛咧着嘴巴啧啧赞叹,他简直不敢相信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竟然舍得把这新簇簇的上好绸缎拿了出来给一辆驴车做帷幔,这辆驴车可是他和娘子从邻家借来的,又破又烂,还带着一股浓烈的驴粪味,现在娘子又在里面生孩子,这又是血又是羊水的,岂不是大大地糟蹋了这上好的丝绸呀

    他伸手小心翼翼去抚摸,好柔滑好绵软呀,简直像新婚之夜娘子的肌肤,像刚出锅的嫩豆腐。

    这么好的东西,这小女子竟然舍得直接拿过来给自己的娘子做围帘,这这这也太让人意外了……这不是太暴殄天物了吗……

    他把身子贴近驴车车厢,紧紧抱住了车厢,忽然眼里满是热泪,自己一家和这女子素未谋面并不熟悉,想不到她们一上来就伸手帮忙,还这么舍得好东西,世上难得有这样的好人啊。

    风雪一刻不停地落着。

    寒风呼啸,但是四面透风的驴车里已经被严严实实围起来了,风雪只能在外面打旋儿就是钻不进来。

    还是有点冷。

    兰草不等小奶奶吩咐,噔噔噔冲进自己马车,抱起暖盆就跑。

    这回胡妈等人是真急了,三个肥肥的身子跟成一串摇摇摆摆在身后追赶,嘴里喊着骂着,讨要自己的暖盆,没有暖盆她们的日子肯定难过。

    兰草刚把暖盆塞进驴车,柳万哭哭啼啼追了过来,“媳妇儿,你难道不是下车撒尿吗,为什么我等了这么久你就是不回来难道你也不要万儿了万儿要



134 义弟
    风吹过发出呜呜的鸣叫,雪一阵一阵乱飞。

    这风雪凄迷的世界里,围绕着这辆简陋驴车的人们却都喜呵呵的,每一张脸上透出一丝新生命带来的喜悦。

    兰草麻利地断了脐带,哑姑顺手找包裹的棉被,可是她一看就傻眼了,这夫妻俩的车厢里除了一包破破烂烂的旧衣衫,找不到一片绵软的可以包裹孩子的襁褓。

    秀才娘子挣扎着从自己肚子上扯下一个棉布肚兜递过来,叫用这个包。

    哑姑一摸,这肚兜贴身穿倒是带着一点暖气,只是被人体的污垢磨蹭变得那硬撅撅的,这怎么能给娇嫩的婴儿贴肉裹呢孩子多遭罪呢。

    眉头一皱,“兰草,我记得四姨太随身带了床棉被去讨回来给这孩子用。”

    兰草冒着风雪跑了。

    这大半日驴车上生孩子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想不到那张氏母女竟然能呆在车里始终没下来看一眼。

    兰草匆匆掀开车帘子,没提防一连串话劈头而来:“颜儿你这是胡说什么呢是不是一觉睡醒来脑子糊涂啦我是你母亲我还能是谁为什么说你不认识我呢你这话可叫娘伤心了啊,你不知道你吃药后昏迷,跟死了一模一样,吓死娘了,娘的心都死了,恨不能跟了你去——”

    兰草没工夫多听,也没时间解释,一把从柳颜身下撤出那床被子掉头就走。

    张氏反应过来忙两手来抓,可惜迟了。

    张氏的骂声在身后追着屁股跑。

    兰草不理睬,只顾往驴车跟前奔,同时心里迷迷糊糊觉得好奇怪,四姨太刚才说那些话什么意思好像……好像……哎呀没空闲多费神了,回头闲了问问小奶奶吧。

    哑姑用小剪刀剪破被子,撕下一片棉布裹在孩子身上,又从大棉被上剪出四四方方一片做小被子,把宝宝结结实实裹进去,最后用大被子把产妇包裹起来。

    老钟叔撕碎了一匹绸子做绳子,将几匹丝绸结结实实绑在驴车外面,大家这才舒一口气松开手,解散了人帘。

    刘秀才跌跌撞撞奔过来,冲进车里看娘子,一看母子果然平安,这才消除了几分仓惶,望着哑姑细看,这小姑娘看着年纪小小,但是却梳一把妇人髻,穿戴虽然素雅,却透着一股凌然的高洁之气,顿时心里敬畏,再也不敢斥责她是小孩儿捣乱了,弹弹衣衫,冲着哑姑恭恭敬敬弯腰,竟然是深深施了一礼。

    “风雪途中,伸手搭救,保住了我刘家母子二人平安无事,小生铭感于怀,永生难忘。”

    哑姑哪里受过这么大的礼节,虽然一贯冷静,骤然面对这彬彬有礼之人却不由得有了一点紧张,忙也弯了一下腰,连连说不用谢。

    兰草在身后偷偷乐了,这秀才有意思,小奶奶更有意思。

    忽然一张瘦瘦的小脸从哑姑胳肢窝里探出来,目光骨碌碌瞅着里面的襁褓,嘴里呵呵地笑,“孩子——小弟弟——我要抱抱——”

    说着就往车里爬,伸手要去抱孩子。

    慌得兰草忙伸手去拦,“万哥儿不敢,不敢胡来——小弟弟不敢叫风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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