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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姑玉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白子袖

    “杨大娘”兰草吃惊,“为什么找




19 浅愁
    窗外院里树根下的雪堆白森森的,屋内烛火高照,里外雪光辉映,映照得屋子里添了一份别样的旖旎风采。

    博山炉内绿泥香袅袅盘旋。

    高颈细腰琉璃瓶内,一枝粗硬的梅枝上,一簇簇梅花开得正旺。

    大太太陈氏安然坐在上首的椅子上,面上含着温和亲热的笑,一面说话,一面满眼含着疼爱地望着对面,对面的美人镂空绣凳坐了一个少年。

    少年正是白子琪。

    屋里热,他饭前就宽了外面棉袍,现在是一身玄色细绸短打扮,越发显得他双眉入鬓,五官俊朗,神采奕奕。

    白子琪是陈氏胞姐的亲生长子,从小聪明伶俐,喜欢有空儿来灵州府看望姨夫姨母,深得陈氏偏爱。

    对面大炕上头发黑鸦鸦挤了一群女孩子,柳家的小姐妹们都来了,聚在一起说说笑笑,谈谈今儿学习的女训女则,探讨一下灵州府最近流行起来的刺绣花式,品评外面街上新近时新的衣料和款式,反正女孩子家,总是喜欢把精力投注在那些细微的日常事物上。

    今晚,这几位姐妹却一个个显得心不在焉,甚至还有些魂不守舍。一边互相闲闲地说着话,一面拿目光不断地睃视着地下那个玄衣美少年。

    翩翩少年,身姿挺拔,长得不俗,说起话来彬彬有礼,显得学识满腹,最重要的是,这位白家表哥还有着一个特殊的身份。

    他的祖父是跟随开国皇帝打天下的武将,等天下平定之后,白老将军审时度势,以身上旧伤多年不愈,精力不佳不便在朝为官,主动提出上交兵权,离朝回乡养老。这一招正中了天子下怀,所谓功高震主说的正是这样的开国元勋,所谓狡兔尽走狗烹,说的也是这样的权力大咖一不小心就会获得的下场,白老将军低调明智,天子也分外体恤,封了一等伯爵,准世袭,许他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到了白子琪父亲这一代,没有出仕,只靠着祖上庇荫,成天好吃好喝美妻娇妾,日子过得比神仙还自在。

    到了白子琪这里,即便家底已经不如祖上那么丰厚,但毕竟是大户人家,就算他什么都不干,仅仅依靠封赏的那些田庄就能过一辈子舒舒服服的日子,况且还有个世袭的伯位早就在等着他这个正房嫡长子去承袭。

    偏偏这白子琪少年聪慧,喜爱上进,小小年纪熟读四书五经,装着一肚子治国理家的学识,几年前就在院试中得了秀才,现在正等待参加乡试,家人无不盼着他能在这次乡闱中一举高中,拿个举人回来。白老爷子毕竟是武将出身,对读书出仕还是存有好感的,也就不十分阻拦孙子的上进之心。

    柳映今晚是姐妹中最出挑的一个,她早就换下了臃肿的棉袄,单身穿着水红色九紫绸夹衣,下面配浅红色百褶裙,脚上的绣花缎子鞋是绣房里刚刚完成的飞蝶七彩绣,不知道是新衣映衬,还是她心里实在高兴,那一张饱满的双颊上一直飞着两朵红晕,眼波流转,韶光溢彩,虽然面对着姐姐妹妹们说笑,其实那眼神儿恨不能时刻都粘在白表哥身上不分离。

    八小姐柳雪天真烂漫,时不时在地上跑来跑去,揪揪姐姐的后衣襟,拉拉表哥的手,摸摸表哥腰际挂的香荷包,蹭上娘亲的腿撒撒娇。

    三小姐柳眉和六小姐柳沉是六姨太生的姐妹,虽同为一奶同胞,姐姐柳眉却沉稳端正,言语迟缓,坐在那里只含笑聆听大家说话,很少插嘴;这柳沉唧唧喳喳,说个不停,而且言语神态之间总是在极力巴结讨好着柳映。偏偏柳映仗着自己是大太太所生,不愿意正眼瞧柳沉。

    平时柳沉忍气吞声讨巧卖乖也就罢了,可气的是今晚这柳沉居然敢大着胆子跟柳映对着来了,明明知道柳映喜欢白公子,柳沉偏偏不知趣,一个劲儿望着白子琪媚笑,那白子琪说的都是学堂里的事儿,也不知道关她一个女孩子什么事儿,她就能腆着脸咯咯地笑个不停,好像人家白少爷是专门讲给她一个人听似的。

    这一切柳映看在眼里,气在心里,恨得牙根痒痒。

    要命的是那个白表哥好像最喜欢逗这个柳沉开心,有时候说着话儿,还会转过脸来含笑望一眼柳沉。

    柳映简直要崩溃了,她怎么能容忍一个庶出的妹子,平时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做跟屁虫的人,当着自己的面眉来眼去地勾引白表哥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

    十二三四岁的少女,本是不识愁滋味的年纪,偏偏心里装了别人,那就心事重重叠叠不能言说又不能洒脱放手了,白表哥的到来,柳映心里真是又幸福又痛苦。

    大家各怀心事,别看坐在同一面炕上,那神态心思却各不相同。

    只有柳颜一直冷冷旁观,她身子靠在一个大圆软枕上,目光懒懒地望着大家,具体谁也不看,那目光是虚的,心里也是虚的。

    刚才大太太跟她说了,说父亲这回出去把事儿说定了,过完大年就把她嫁给灵州杨翰林府,给一个五十岁的老头子做填房。

    虽然这门亲事早在去年就有口风露出来,大家悄悄在私底下议论,柳颜心底还留着一点幻想,父亲不会把娇娇的亲骨肉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吧,传言不可信,只要父亲和大太太没有说话,别人再怎么猜度都只是空穴来风,不算事儿的。

    然而,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大太太,这个她喊母亲的女人,当她板着脸很正式地通知了她这桩亲事,柳颜就知道,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她的第一感觉是绝望。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十四五的年纪,正是花儿打苞一般的年纪,豆蔻少女正是思春怀情的好年华,谁愿意谁又甘心把自己娇嫩的身子和漫长的一辈子托付给一个已经五十岁的老头子

    何况他已经妻妾成群,他的孙子和她一般的年纪,她能做他的孙媳妇。

    少年俊彦,那个少女不爱

    其实她很早就心里有了人,这个人就是现在坐在同一间屋里的白子琪。

    她记着第一次见他的情景,九岁的女儿家,梳着小辫儿,穿着肥肥大大的衣衫,胸无城府,傻兮兮在院子里桃树下扑蝴蝶。跑着追着,随着蝴蝶走,竟然一头撞进了一个陌生少年的怀里。

    她心头撞鹿,第一次有了女孩的羞涩。

    他不生气,望着她呵呵地笑,反过来问她是不是被碰疼了

    这样的少年,怎地不让人动心呵。

    现在他就在面前,他的一笑,一颦,一举手,一投足,一个眼波,一抹淡笑,都那么清晰地钻进她心里。

    她像收集春天的花瓣一样将他最细



20 夜谈
    “什么五十岁那不就一糟老头子吗这、这也太不可思议太不人道了吧!简直就是残害未成年人嘛!难道官方就不过问媒体就不报道舆论也不鄙视”

    一直伏在枕上静悄悄聆听兰草讲述柳府全家基本情况的哑姑,陡然听十五岁半的四姐年后就要嫁给五十岁的杨翰林做妾,她差一屁股一撅从炕上弹起来,怎奈伤势严重,这一夸张的惊叹,屁股已经摩擦到被子,疼得她只呲着牙喊哎呀。

    只顾着为别人鸣不平,却忘了自己屁股上还布满鞭伤呢。

    兰草倒是很淡定,眼儿一翻,“奶奶你不用这么惊讶的,我们这里不都是这样么女孩子家十四五岁就要找婆家嫁人,

    哑姑叹一口气,刚才的惊诧和愤慨,已经无影无踪了,叹一口气,“我怎么就忘了,这里是这里,这里还是封建社会,唉真是万恶的旧社会啊——”

    兰草听得一头雾水,睁大圆溜溜的眼睛,“奶奶你什么呢什么封建社会什么旧社会奴婢愚笨,听不明白啊。”

    哑姑摆摆手,“继续,你接着。”

    铜壶里的水烧开了,兰草给奶奶倒一盏,然后拿过八姨太援助的糕和鸡腿摆在哑姑面前看着她吃。晚饭吃得不好,只怕这会儿又饿了。

    哑姑捏起鸡腿闻闻,闭上眼笑,“呵,原生态无污染的纯绿色食品——”轻轻撕开,塞一半给兰草。

    惊得兰草连连摆手,不敢吃,自己吃了不合适,应该给主子吃。

    哑姑又拿起心喂她,兰草更是骇得脸儿都煞白了,“奶奶你就绕了奴婢吧,奴婢哪里伺候得不好,你打我骂我都行,不要吓奴婢好不好,怎么能叫奶奶喂我吃东西呢,万一叫外面那些人看到,大太太知道不打断我的腿才怪呢。”

    哑姑哑然失笑,盯着那认真得叫人好笑的脸儿,摇头叹息,“封建思想,害人不浅呐,你这丫头更是中毒非浅。东西天生就是给人吃的,谁吃了都是吃,谁都长着一张嘴,凭什么有的人能吃,有的人吃了就是犯错还有,谁都是他爸妈的精血结合生出来的,哪里有什么主子奴才的贵贱之分你知道吗,在我们眼里,一个人就是一个精子和一个卵子的结合体,人和人的差别不大,除了染色体中携带的来自于父母的遗传基因之外,真的差别不大。应该是,人人都是平等的。”

    兰草愣愣望着这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奶奶,她简直看傻了,奶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满口都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新鲜词儿,一一串,一一堆。

    哑姑自己吃一口心,再给兰草喂一口,兰草实在拗不过,也是肚子饿,就张口吃了。这心不错,她一个丫环平时能吃到的机会很少,所以一边吃一边在心里感叹,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哑姑却觉得这心一都不好吃,又冷又硬,还油腻腻的,看样子古人做心除了大量放油,就不知道再变个花样,太缺乏创意了。

    鸡腿也是两个人分着吃了。

    兰草一边吃一边吧嗒吧嗒掉泪珠子,哽哽咽咽:“奶奶,你对奴婢真好,你这样疼奴婢,奴婢就是一辈子跟着你都愿意。”

    哑姑抬手给她擦了眼泪,鼓着眼珠子很严肃地发话:“一,以后不许动不动哭,我过,我不喜欢看女孩子哭;二,以后跟我话,不许喊什么奶奶,也不许自称奴婢。这绕口的称呼,我听着累得慌。”

    兰草笑着擦了泪,“那奴婢以后喊你什么呢总不能像他们一样喊你……”

    她猛然刹住口,别人怎么喊奶奶的,哑巴,童养媳。

    难道自己也能这么喊

    不能。

    哑姑想了想,“也是啊,要不这样吧,有外人的时候,你可以喊我奶奶,回到咱角院,我喊你兰草,你就叫我……王亚楠吧。哎,不行,我得忘了这个名字!你喊我哑姑吧,对,就哑姑了。”

    兰草看她是认真的,联想到这位奶奶自从进了府就过得跟一个最低等的丫环一样,从来没有受到一个奶奶该有的尊敬和待遇,那么相对于哑巴、童养媳等称呼,这哑姑还算是得过去吧。

    两个人爬进被窝,相视一笑,算是约定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完了几位姐,公子们吧,柳老爷一个人霸占着九个女人,那生的儿子肯定足够编一个排了。”

    兰草把头摇得风车的翅膀一样:“奶奶你错了,柳老爷娶了一个妻,纳了八房姨太太,这些太太姨太太们都是自愿嫁给老爷的,老爷没有霸占她们。”

    哑姑哑然失笑,但是兰草一张脸儿紧紧板着,无比较真,好像在捍卫一个什么天大的真理。

    “好吧,好吧,是我口误,不是霸占,是自愿、我承认是自愿。”她只能让步,但是,心里却在狠狠地腹谤,呸,去你的自愿,什么狗屁理论,一个男人霸占九个女人,还是女人自愿,这些女人一个个都脑残啊!真是万恶的封建社会!

    兰草嘴里悠悠地飘出一句话:“我们老爷他是有过很多儿子,不过,都没有活下来,今天活着的只有一个,就是万哥儿。”

    哑姑吓得大叫,“那个傻子”

    为了节省油灯,她们一吃完钻进被窝就吹了灯。

    屋子里黑漆漆的,但是窗外雪光明亮,映照在炕上的绸被上,眼前一团暖意融



21 孤注
    还是沉默着。

    这样的沉默,自从奶奶昏迷后再醒来就一直这样,兰草已经习惯了,可是今晚她忽然开口话后,好像沉默减少了,谁知道她什么忽然又变回去了。

    兰草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她只能也跟着静静沉默。

    反正她心里的事儿都跟她清楚了,本来被当做活靶子这件事她想瞒下来不告诉奶奶的,只是刚才神使鬼差就了白表哥摸自己头发的事,由这事儿,不就得扯出个来龙去脉吗,这一扯啊,不更得把整个过程清楚吗,不清楚的话更糟糕,她一个丫环敢背着主子乱发春心,传出去的话大家肯定会笑掉大牙的,传太太他们的耳朵里那可是死罪,死一百回都不为过。

    外面起风了,在呜呜叫,扫着院子里那棵梨树的树梢,发出哗啦哗啦的乱响。

    兰草真的后悔自己失口了,为什么一高兴就糊涂了呢,就把自己心里最见不得人的秘密给泄露出去了,哎呀哎呀,这可叫她明儿还有什么脸面来面对奶奶呢

    她不禁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脸。

    一个手摸索过来拉开她的手,手冰凉,在她脸上摸了摸,忽然两个手伸过来,将她紧紧抱住,“兰草姐姐,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了替我求助,你跑出去受了那么大委屈,回来也不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不就是一个卑贱的童养媳吗还是一个傻子的童养媳,府里上上下下谁都胆敢瞧不起我,践踏我,就连兰花,她也弃我而去,只有你,始终跟着我,陪着我,为我受了委屈也一个人装在心里。兰草,你知道吗,你是这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没有目的,没有要求,单纯的好,我先谢谢你,有一天,我会设法报答你的。”

    嘴里一字一顿着,一些画面在眼前慢慢回放。

    这样的话,绝不是一时冲动信口随便出来的。

    没有比较,就没有发言权。

    兰草跑前跑后为她弄了一碗燕窝,却叫兰花吃了,还是当着她的面吃掉的,她当时装睡,却把什么都眼在心里;

    去板凳房受罚,要不是她抢先一步爬上刑凳,兰草肯定也会替她爬上去;

    兰草处处护着她,以她为重,没有怨言,没有叫苦。

    这样的人,就算在前一个世界里除了父母,还有吗好像找不出来。

    那么,如果她有一天终于能回到那个世界,那么临走之前,一定要想办法给这个丫头争取改变一下生存环境,至少不能看着她一辈子在这里伺候人,受尽磨难,熬到出嫁的年纪被随便配给哪一个干粗活儿的厮。

    主意打定,感觉接下来要走的路暂时有了方向,要改变兰草的环境,首先得从改变自己的处境开始,就凭自己目前混的这个惨样儿,不要帮助人家,只怕不久连自己都要冻饿而死了。

    为了不饿死,为了不冻死,为了不被人欺负死,好吧,从现在开始,从今夜开始,从零开始。

    她深深吸一口气。

    木柴燃过,很快化作灰烬,炉火一灭,室内温度跟着下降,寒气一分分沿着被子往进来浸染。

    兰草静静蜷缩着,感受着那两个比自己还瘦弱的胳膊对自己的拥抱,眼泪辣的,顺着鼻翼往下流,溜进嘴角,舔一舔,咸咸的,涩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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