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姑玉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白子袖
深儿不由得就紧张了,真是奇怪呢,她也算是经历过磨炼的女子,尤其被柳颜卖出去在梅家镇子的人窝里就见过好多男子,那些男子拿着银子要来买她的第一次,人窝里的老鸨子喜欢得上蹿下跳,逼着她赶快接客,那时候深儿手里攥着一把剪刀,顶在自己心口窝上,宁可死,也不肯答应。还好最后被赎回来了。也算是见过不少的世面呢,可是为什么看到那个小男人自己就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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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6 隔墙
深儿给浅儿挤眼睛,示意她出来,有话和她商量。
偏偏浅儿这死妮子今儿要上天了,竟然跟人打起了马虎眼,她装作看不到深儿焦急的样子,深儿都成热锅上的蚂蚁了,可恨浅儿还稳稳坐在屋里,陪着小奶奶一边悠闲地聊天、绣花儿,一边给柳万打苍蝇。
“你来,你去跟白表哥说吧——”深儿哑声喊浅儿,“不开大门,不放人进来,这样的话我可说不出口。这好好的,上次还一起坐着吃饭了呢,有说有笑的,真不知道小奶奶这是哪里不对劲了呢,忽然就不给人开门了,这是哪家的待客之道呀——”
深儿念叨一阵,喊不出浅儿去顶桩,又不能叫人白表哥一直在门口干晾着吧,她只好硬着头皮再次走向大门。
“不让外人进门”
听了深儿转达的话,白子琪反问。
深儿真是感觉很不好意思,都没有勇气再看那主仆两人的眼睛了。
可是白表哥只问了一句,就再也没有问,连半句都不作重复,这倒意外,本来深儿以为他至少会纠缠好半天呢,最少得问个为什么吧,好好地亲戚关系,上次还一起说笑吃饭,这次为啥忽然就闭门拒客了总得有个理由吧。
她为给不出这个理由而苦恼,小奶奶真是的,一直都很通达的一个人嘛,干啥都讲道理,为啥忽然就不讲道理了
想不到白表哥一点都不计较,他居然能一脸淡然地笑了笑,给深儿抱拳,又给护卫抱了抱拳,“谢谢你们,我知道了。既然不让进,那我们就不进去了。”
不让进,就不进来了
难道跑这么远就为在门口吃个闭门羹
吃了闭门羹还能这么高兴
深儿深感摸不到头脑。
白子琪给他的随从点头,他们主仆竟然是一样的反应,那小男人拖上脚边的麻袋就走,两个人从门口消失了。
走了
就这么走了
深儿关好门回去找小奶奶回禀。
她的心里竟然莫名其妙地觉得失落,好像把什么很紧要的东西给丢了。
管我什么事儿又不是我的表哥表弟!
她在心里开解自己。
“真走了啊”浅儿看小奶奶,但是她只重复了这一句,就不再多话了。
深儿有些恨这个浅儿,感觉她肯定和小奶奶有什么秘密,在瞒着她深儿呢。
“走了好。我们清净。你们记住了,我们跑这么远找到这里,为的什么,不就是求一个清净吗,现在真是求仁得仁,我们沾张小姐的光,外头有专门的护卫给我们看守大门,我们才能过上这不受打扰的日子,所以,外头那些阿猫阿狗的人,就都不要招惹了。”
哑姑说。
但是她的目光不看浅儿,不看深儿,她似乎很烦,前几天的那种恶劣情绪又来纠缠她了。
深儿一看这脸色不敢再说什么,默默地出了门,站在院子里看长安,长安正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还是长安好啊,脑子比谁都单纯,一天吃饱了啥都不用想,所以苦恼就少了很多。
这时候她听到隔壁墙外有人在说话。
“就选这里吧,地势平,视野开阔,紧靠着这道墙,很适合盖房子。不要太麻烦,就随便搭一个窝棚吧,晚上能凑合睡觉就成。小九子,快去雇人搬运木材吧,也赶紧去请木匠,最好找两个,一个搭建窝棚,另一个给我做一把梯子,要和这道墙一样高的梯子。”
深儿走到墙根下,竖着耳朵听,听得清清楚楚的,说话的是白表哥。
白表哥怎么在墙外他没走还要请木匠来,搭建窝棚,做木梯那是什么意思
深儿怕自己听错,这世上声音相似的人还是有的,万一听错人了呢
墙根下有一棵梨树,树杈分开,部分枝杈扑在地上。正好能够容一个人站上去,她踩着树杈爬到高处,扒着墙头悄悄望外面。不错,墙外那站在
317 砍树
柳万在屋里坐一会儿就待不住了,跑出去扯着脖子在树下张望,浅儿出去把他拉回来。
可他只坐一小会儿就又跑出去了,好像浑身痒痒,不出去心里就难受,还一次次试着爬树,要爬到最高处和白表哥说话,还想看到白表哥究竟在做什么
“这可怎么好万一摔着呢他可不比人家那些皮实的哥儿呀——”浅儿苦着脸念叨。
哑姑坐着不动,望着窗外的白塔走神。
浅儿把柳万又拉回来,可转眼这小子又溜出去了。
两个身影就这样进进出出地晃悠着。
长安也要跟着去看热闹,哑姑冲她摆摆手,她就不去了,很乖巧地凑过来,拿起浅儿丢下的针线活儿练习着做。
这孩子最大好处是听话,懂事,也聪明,尤其对哑姑,那是言听计从,只要曾经的大哑巴跟她这个小哑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小哑巴马上就能理解,并且很听话地配合。
深儿偷眼观察小奶奶,再看看那不停闹腾的万哥儿,心里真是猜不透小奶奶现在的心思,究竟是愿意让那一对主仆进来呢还是不愿意,难道真想让人家爬墙进来这要是被张小姐主仆知道了,肯定不高兴,放男子进来也就罢了,还从墙头上爬进来,传出去这都成什么话儿了!
那么,小奶奶还是不愿意让他们进来的,所以才不高兴万哥儿搭理墙外。所以,小奶奶的脸色很不高兴……嗯,一定是这样的。
深儿以为自己摸着了小奶奶的心思,所以顿时高兴起来。
“好像墙外面有吸魂鬼在勾引他的魂儿!”深儿嘀咕。她在说柳万。因为她看到柳万这样一次次乱跑,小奶奶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了,那小奶奶肯定是不愿意他这样的。
哑姑忽然回头,拿意味深长的目光看深儿。
深儿不由得心虚,解释:“没说你,说万哥儿呢,越来越不听话了,这么来来回回跑,要是叫外头的白表哥看到,肯定笑话我们呢,我们能管住自己,可还是管不住他不是。”
哑姑却摇摇头,反问:“谁叫你管着他了腿长在他自己身上,难道我们能拿绳子把一个大活人给捆上”
“这个——”深儿无语,也感到委屈,她不甘心,试着再问:“要不要我给门口的护卫说一声呢,叫他们把那主仆两个赶走!正要从墙头爬进来再赶就来不及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人家爬进来了还是人家哪个亲口告诉你,他们准备爬进来”
“这个……这个……”深儿结巴起来,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再说,人家只是在外头闹腾,出了这道门,外头就已经不是忘世塔的地儿了,护卫凭什么管人家再说清州府白老将军的孙子,说出来谁不知道就是借他梁州府的护卫一个胆儿,也不敢去刁难人家!”
这是在斥责人吗
深儿的委屈更多了。
小奶奶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为那个白表哥辩护呢她究竟什么意思啊难道是希望白表哥真的从墙头上翻进来难道小奶奶是喜欢白表哥的唉,不可能,这不可能的,小奶奶是有妇之夫,是嫁了人的人,怎么还能喜欢别的男人呢真要是动了这样的心思,叫府里老爷和大太太知道,那就是了不得的事,万一传到族里,可是要被浸猪笼、沉水塘的呀!哎呀,我这是怎么啦,这心里怎么就那么乱呢好像老是惦记那个人,那个叫小九子的人。
深儿心里乱成一团麻。
搞了这半天,她好像还是没摸着小奶奶的心思。她干脆不费这劲儿了,自己也拿个针线躲到一边图清净去了。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琢磨,小奶奶她这态度究竟是什么意思把人从大门口拒绝了,赶走了,然后人家不走,要在后墙搭个梯子,她不许院里的人搭理人家,难道真的等人家梯子做成,爬过墙头的时候再做补救那岂不是太迟了
墙外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这一回很响亮,是工具对付木头的声音,哗啦哗啦响,还有挖坑栽桩的声音,和泥的声音,一群男人的声音交汇成一道热闹的劳作奏鸣曲。
“哎,他们拉来了好多木头哎——”柳万扯着脖子看清楚,溜下来就往屋里跑,兴冲冲给媳妇报告。
他媳妇不理睬。
柳万没一点点的尴尬,又爬到树杈里去看,窥探一会儿,又屁颠屁颠跑回来,“哎哎,他们真的在做梯子,很长的一个梯子,到时候白表哥真的就可以爬进我们的墙头来了,臭媳妇,到时候你可不许再赶人家走哦!”
臭媳妇还是不理他,一张脸只瞅着窗外那个阳光下静默的白塔。
柳万的兴奋劲儿越来越高,气喘吁吁又冲进屋:“哎,他们把几个粗木头栽倒地面上的坑里,还给上头搭了好多木棍,最后苫了干柴,这是要盖房子吗难道他们住在这里”
“盖房子难道他不光爬墙头,还准备长住,和我们做邻居”浅儿喃喃。
这情况终于戳中了某人的心脏,哑姑噌一声就跳起来,“无耻!”她忽然喊。“真是脸皮够厚啊,这是要做什么在这里扎根赖着不走了”
她太激动了,都吓着别人了,深儿不敢来招惹,默默走开了,浅儿急得直埋怨柳万,没事儿说这些消息干什么,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折腾去,反正小奶奶不是说了吗,人家在外面折腾,我们
318 有钱
梁燕县,小巷深处,小院里,杨大娘在忙着翻晒一些容易回潮的草药。她现在也能简单识别一些常用草药并知道它们的效用了,一边摆放,一边翻检。给屋里喊:“兰草,陈茵不多了,咋办”
身后一个细细的声音问:“这里就是兰草的家吗”
“对,人在屋里呐!”杨大娘顾不上回头看,只是大声招呼一声。
“这——”来人似乎在迟疑。
杨大娘还是只顾忙自己的,活儿太多了,自从兰草姑娘擅长接生的消息传开,附近城里、郊区、四乡八村的人,都打听着找到这里来了。
她这小小的院子里成天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兰草忙得昏天黑地,杨大娘也跟着变成了大忙人。
她接待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该忙啥忙啥,来人肯定不是找兰草姑娘出诊接生,就是要求建立妇女生育档案的。
这兰草姑娘真是新奇,也不知道那小脑子里哪来那么多想法,自从建立妇女生育档案以来,她就没个清闲的功夫,光拿纸张钉成的本子就准备了厚厚几大本,一有空儿就往上头写档案。
那个询问的人迟迟不进屋去,杨大娘发现后忍不住提醒:“就那个屋,你自己进去吧,啥情况跟兰草说。”
一个声音低低地“嗯”了一声,还是不见来人露面。
杨大娘好奇,停下手里活儿,到门口大树下看,这时门口风风火火冲进来一个妇女,劈头就问:“这就是传说中那个接生仙手的住所”
杨大娘吓一跳,打量这妇女,来人是中年样子,穿戴很整齐,头发尤其梳得很光,油灿灿的闪着亮光,一个圆圆的发髻堆在脑后,面皮白净,看脸面十分精明。
这时兰草从门口探出头:“大娘,你说陈茵不多了那你出去告诉乡亲们多采点,我们的需求量大。”
杨大娘笑呵呵点头,这事儿她乐意干。自从兰草住进这里后,看病的人多,收取点儿看病费,接生费,这家里的日子就跟着好过了,尤其是兰草建议附近的村人可以到山里去采集药材,晒干了交到她们这里,兰草出的价钱比药堂的高得多,所以乡亲们都高兴,现在大家看杨大娘的目光也不一样了,都透着感激呢,杨大娘这穷苦的妇女,这一辈子过的可怜,哪里得到过这样的待遇,所以感觉自己在乡亲们眼里都有地位了,她这些日子高兴得不行,每天忙着收药、晒药,一点都不觉得累,成天乐呵呵的。
她给冲进门来的妇女摆手:“兰草在里头。我先忙去了。”
没想到那妇女进去又风风火火跑出来:“好好地,你为什么要骗人耽误了我女儿生娃的事,你负得起责任吗你”
杨大娘只能收住脚步,扭头问:“你究竟是不是找兰草的我没骗人啊。”
“是啊,不找她我跑这里来做什么这巷子也太深了,路也不好走,马车进不来,我是走进来的。”
看样子她走这一段路挺委屈的。
杨大娘不动声色地看她,这巷子是深点,路也不好走,但杨大娘和乡亲们都走了几十年了。从来都没觉着委屈呀。
哦,看来来的是个有钱人家的太太。
杨大娘耐着性子再次告诉她,屋里那就是她要找的兰草。
妇女眼神疑惑,“接生婆不是你就那小姑娘”
杨大娘无语。
病人第一眼认错人,这个很正常,不少没见过兰草的人第一次来都错把她当做接生婆了。也许是她年岁上相当,又穿了兰草送的新衣裳吧。真是人靠衣装啊,她低头看自己身上的新衣衫,用昂贵的九紫稠裁剪的,盘扣整整齐齐从腰间一路系到脖子下,把她整个人衬托得精干利索,好像还比从前年轻了不少呢。
“这么年轻啊,就是个小姑娘嘛,我还以为是个上了年岁的大娘呢!”妇女嘀咕。
杨大娘没时间跟她解释,准备出门,这才记起刚才好像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是在询问兰草的,怎么好半天就是不见人
“哎哎哎——”妇女又叫起来,跟上来拉住杨大娘胳膊,“我怎么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你说这接生婆自古以来不都是成年妇女吗,最少也得是成了亲、生过娃的女人,她,那么小的人,打死我也难信就是接生婆。莫非我找错了难道这不是那个传说中医术很厉害的兰草仙手”
杨大娘哭笑不得,“就是,她就是兰草。我这么大年岁了,真用不着骗你。你看我这还有事呢——”
这时大门口那棵树下探出一棵脏蓬蓬的小脑袋,一张小脸上挂着泪水,原来是个小男孩,正拿犹豫不决的目光向这里张望。这娃穿得破破烂烂的,甚至还光着一对脚丫子。
“哎,你哪家的孩子,咋躲在这里没事到外面去玩吧,出了门顺巷子走,拐个弯就是大路,我们都忙,没人陪你玩。”杨大娘喊,冲他摆手。她以为是哪家串门走迷路的孩子。
小男孩不走,慢慢从树下走出来,两个手在一起绞着,“大、大娘,我是来找兰草的,我娘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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