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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命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我想吃肉

    桓嶷吭了两声:“嗯嗯。”

    梁才人这才细问家里情形,梁满仓道:“都好,就是走得急,家里门也没锁、牛也没牵,我的地……”说到半途被南氏掐了一把,赶紧说,“京城房子比家里好哩,就是不知道地咋样。我琢磨着,这两天看一看,买两亩地,再收拾起来。”

    桓嶷道:“这个不必担心,我赠外祖百顷田。”

    梁满仓大喜,这可比什么都能让他心里踏实,赶紧又谢了一回。桓嶷摆了摆手,命人扶起梁满仓。接着听他们互诉别情,梁满仓就说现在家里过得还挺好,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说到这里,梁满仓又提到了萧司空:“听说有司空关照,咱家这一路才走得顺哩。”

    桓嶷点点头,什么也没说,梁满仓从他那里看不出门道,有些失望。“司空”两个字一出现,梁玉的心又颤了一下。

    梁才人道:“是,咱们能想见,亏得司空力保我儿做了太子,才有今天。不然不知要熬到何年何月。”

    桓嶷道:“阿姨,是先太子已有此议,我做不做太子,您都能见着父母的。”

    梁才人连连点头:“是是,是这么说的哩。先太子是多么好的人,小时候就很照顾三郎,做了太子之后待三郎还跟之前一样。可惜走得太早了!弄得人心里空落落的,慌。皇后、司空又看上三郎,力保三郎做了太子。”

    梁满仓就爱听这最后一句,乐呵呵地说:“这可真是大喜事。”梁大郎这等沉默寡言的人,也乐得咧开了嘴:“喜事,喜事。”梁家一片开心,仿佛看到了更加安逸享受的未来。只有梁玉,还在想着皇帝、司空,心里发毛,脸上也不见太高兴的样子来。这里面有一个关节,她现在还想不通,但是肯定是非常要紧的关节,要紧,说不定还要命。

    桓嶷欠身:“阿姨带他们去您那里坐坐吧,慢慢聊,这里毕竟不是您的寝殿。我回东宫了,师傅还有课要讲。”

    梁才人觉得儿子不开心了,又摸不着头脑,起身笑道:“去吧去吧,好好吃饭。”借着送他出门的机会,与他走近了,小声说:“那是我的亲人啊,阿姨就是长在乡间的,别嫌弃他们,好吗”

    桓嶷点点头:“知道了。”

    太子离开之后,梁家上下更放得开了!梁玉几个皮点的侄子开始在座席上爬上爬下,绕着柱子疯跑。梁满仓这会儿也不喝止,揣着手笑着看了几眼,待梁才人说:“到我那里去吧。”才吼了一声:“小兔崽子又皮痒了!”孩子登时老实了。

    梁玉扶着南氏,越想不明白皇帝与萧司空的纠葛,越是焦躁。南氏掐了她胳膊一把,低声问:“玉啊,你咋了咋见着外甥也不高兴哩”梁玉也低声说:“想事儿呢。”

    梁才人在南氏的另一边,听到了便问:“想啥事儿呢”

    梁玉想,亲姐姐应该是靠得住的,问道:“阿姐知道,萧司空是咋回事不”

    梁才人道:“我知道的也不多,他是圣上的姑父。当年,权臣误国,是他帮着圣上执掌乾坤的,是个大功臣哩。唉。”

    梁玉想,大姐好像对萧司空不是那么喜欢呐!

    梁才人对萧司空的看法当然复杂,如果桓嶷不做太子,还是安安稳稳的。做了太子,那是一个靶子。梁才人在宫里平平安安活到现在,靠的就是练就的不引人注目的本事。她有儿子,儿子封了王,等能出宫开府成亲,她就能让儿子去把梁家人接回来,照顾一二。多好的事儿她虽生了一个皇子,但是非嫡非长的,自己不顶美、也不顶会讨人喜欢,做个王太妃,就觉得足够了。她没有更多的野心,做了太子的生母,反而觉得日子没奔头了。可是儿子做太子,不好吗又不能说不好,也不能不领人家的情。梁才人是进宫之后才识的字,许多道理也想不大明白,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吊着,噎得慌。

    说话间便到了梁才人住的地方,梁才人住在掖庭宫。这是一个所有低品级的后宫们杂居的地方,梁才人入宫就住在这里,生了儿子之后,有了个独门独院儿,也有几个伺候的宫女。就是没有熬到能正经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宫殿。好在封了才人之后,她又挪了个大点的院子,前后两进,伺候的人也多了一些。

    但是,也就这样了。一行人来的时候毫无威严,好事者指点围观,间或嘲笑土气。

    梁家十几口人一涌进,院子里登时有了生气。梁玉四哥家的大儿子望着院中一颗老树,跳起来伸手往上够:“有鸟窝!有鸟窝!”旋即被他亲爹薅了回来。

    将人让进屋子里,梁才人羞赧地道:“地方小了些。”

    梁满仓忙说:“不小哩,不小哩,这屋比咱家的宽敞得多了。”他说的是“豪宅”梁府。

    梁才人羞涩的笑笑,招呼宫人:“阿方,带孩子们去吃糖。”一个单髻宫女盈盈地过来,领命招呼了小孩子们出去。梁才人又说:“她自己还是孩子呢,怕照顾不周,劳烦嫂嫂们帮忙去看看。”嫂子们也跟着出去了。外面传来一点吵闹声,梁才人又让没成亲的幼弟出去帮忙。

    直到屋子里只剩下父母、妹妹、几个已婚的兄弟,梁才人才哭着说:“我没本事,咱自家人说话,也要这样了。”

    梁满仓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赶紧说:“别哭,有事说事,说出来咱自家人想主意。”

    梁才人在宫中显得驽钝,实则并不蠢笨,她从宫女做起,自有一套生存的法门。擦擦眼泪,看了看当家的爹娘,看来敦实可靠的兄弟,以及刚才发现的、比较机灵的妹妹,她这才说:“我离家十七年了,在这宫里,一声高声不敢出,咱家比不上别人家的。我虽生了三郎,他做了太子,然而娘娘才是他嫡母。娘娘出身名门,不是我能比的。贤妃有宠,她的家人也有倚仗能横行。可咱家不行。是我没本事,真有个掐不齐的事儿,我救不了你们。我没那么大的脸面。三郎也不行,整治你们那是不畏外戚。”

    梁满仓咳嗽两声:“嗐,说这个做啥来的路上早有人告诉咱们啦。哎,我做的是个啥官儿要干啥不好总问外人,你给我说说哩。”

    “朝议郎”梁才人回忆了一下:“正六品上,散官。不用干事,也没事儿给干。”

    梁满仓因为做官而生出来自豪顿时打了个折扣:“哦哦,不用干事,挺好的,挺好的。我就种种田、给他们攒点家产。哈哈。”

    梁才人低下了头,再抬起头来时,又是一脸快活的模样了:“这样也挺好的。娘常说,药人的不吃、违法的不干。咱家就还这样就行了。”

    又拉起梁玉的手来:“我看家里上下就数你出挑,出挑有时候它不是好事。出头的

    椽子先烂。我如今在这宫里,就指望你在外面跟爹娘贴心了。”

    梁玉乖乖地答应了:“嗳。”心里想着,就差一道窗户纸,捅破了我就能想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梁满仓已接腔数落她:“听着你姐说的了吗别瞎蹦跶。”

    梁才人拍拍妹妹的手背:“心里有数就行啦。咱们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是姐姐没本事。我恨不得把能想到的都告诉你们,这京城,贵人如云,哪个都比咱硬气,小心、再小心。”

    梁玉回过神来:“嗳。”梁才人把手上一枚金镯子脱下来戴到妹妹手上,“留个念想吧,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见呢。”

    说话间,外面响起说话声,单髻宫女引一个穿得明显好些的宦官过来,宦官模样颇神气,说话倒客气:“才人,老奴奉娘娘之命,送来席面。娘娘说,才人久不见家人,必是想念,不如留在宫中用了饭再回去。时辰还早。”

    梁才人喜道:“到底是娘娘。”

    待宦官走后,才告诉大家:“这是皇后所赐。”

    梁家在梁满仓的操持之下,足有十几天没吃上好的了,这一顿吃得十分满足




25.奇货可居
    此为防盗章

    这更让人不安了。从未享受过的待遇也像砍头给前的鸡腿, 透着一股不祥。

    暮鼓晨钟。

    鼓响时分,车队入了城。古老的城门在最后一辆马车驰入后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终于轰的一声合上了,仿佛是将天地点最后一丝光亮也关在了外面。

    直到此时, 梁玉才后悔起来:哪怕马县丞催得再急, 也该到灶下摸把菜刀带上的。

    ——————————

    连绵的鼓声响完便是宵禁的时候了,街上的人声渐渐低了下去, 终至无声,车队也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梁玉心头一惊——这是到地头了吗

    梁满仓在此时突然出声:“玉啊,你看看这是哪儿。”

    梁玉下巴都要惊掉了。她年初到县城给吴裁缝做学徒, 至今有几个月了, 显然, 她爹认为她进了县城就得比城隍还晓得城里的事儿, 将辨认处境的重任交给了她。

    天地良心!她是来学手艺的不是来瞎逛的,哪能认得每一处地方

    硬着头皮,梁玉将车帘挑开一点, 然后吃了一惊——这地方她还真认得!这里是县衙!

    梁玉小声地将她的发现讲了, 并且说:“按说宵禁了, 县衙这会儿也不该开的。”

    一句话说完, 其余三人脸色也一齐跟着变了。梁家祖宗八代没有一个当官的,街坊四邻没一个有钱的, 升斗小民最怕与官府打交道, 一辈子能不进衙门的大门最好, 如今一家都被拉了过来, 真能是“好事”

    念头才起,将他们塞进马车的马县丞便又和气地过来了:“梁翁,咱们到了,小心脚下。”

    梁满仓一介布衣,土里刨食,而被县丞如此客气对待,更不安了。

    梁玉望着县衙幽深的庭院,石板铺就的路被两侧的灯笼一照,愈发显长,梁玉更想念灶下的那把菜刀了。身后,梁玉另外的六个哥哥,大嫂、二嫂直至五嫂,以及她们各自携带的子女,都昏头胀脑地陆续下了车。

    一家人都被这情况惊住了,连最小的侄子也老老实实不敢哭闹。

    县丞前面引路,县衙的大门又在身后关上了。衙门内灯火璀璨。一路走来,直达后厅。令梁玉大吃一惊的是,她曾在街上围观过的张县令居然不在站在正中,而是站在下首陪着几个穿着锦绣皮裘的人。

    在这片地界上,谁比县令还威风他们就是将梁家全家都唤过来的人了么

    思忖间,一行人已经到了厅前台阶下。

    张县令亲自走下台阶来,也是一脸的笑:“可是梁翁到了”

    马县丞与他一拱手,匆匆答了。张县令粗粗一眼扫过,皱一皱眉,神色间不甚满意却也无可奈何,转身向那几个锦袍客道:“梁氏到了。这……还是先请他们更衣……”

    他接下来说什么,梁玉已经听不见了,目光呆呆地看着台阶上站着的人。

    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上头三个人,她就只看到左边那一位了,他十八、九岁,端的是一位美男子!面色如玉,灯火在他眼里变成了星星,他的身形高挑而不单薄,一看便觉可敬可靠。

    梁玉没读过书,虽小有遗憾也从不觉得是什么恨事,此时却是真的恨起来了——自己竟只会说“好看”,究竟如何好看,肚里是再没有一个别的词可以讲了。

    按了按胸口,心,跳得厉害。梁玉拍了拍脸颊,脸也烫得慌。

    不止梁玉,梁家十几口也都看得发怔,在这个小地方何曾见过这样的人物!

    一阵冷风吹过,最小的侄儿打了个喷嚏,才打破这一片宁静。

    梁玉慢慢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都干了什么,脸更烫了,更加将头抬起来,她得多看两眼——这样的人,与她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错过这一回,怕是难再见下一次的,既然看到了,实在不舍得别过眼去。恨不得可以让他就此长长久久的长在自己的眼睛里。

    梁满仓眼里却是有三个人,当中一位约摸三、四十岁,面皮白净,一部美须,顾盼自若。看站位就是个主事的,右边那位也是个年轻公子,相貌极精致,一双眼珠子很是灵动,比起左边这位就显得不那么可靠了。

    锦袍客们不发话,张县令与马县丞也就不再说话,只管抄手等着。上首三人静静地看着这一群灰扑扑的农人,评估着,毫不掩饰眼中的失望。右边的精致男子更是两眼写满了轻蔑,打了个哈欠,摆摆脑袋:“十九郎、七哥,人也看过了,我去读书了。这里便交给你们了。”

    说罢,他也真的走了,留下另外两个人更仔细的打量。对上年轻男子的目光,也看到他眼中的不赞同,梁玉没摸着菜刀,胆气便不那么壮,匆匆别开头去。又对上正中男子的目光,心中却被这目光刺出一股羞愤来。

    梁玉相信,如果不怕脏了手,他准能够掰开嘴来看看她们一家的牙口。那是称斤论两的眼光。二人的目光只在她身上一扫而过,又打量她的哥哥们去了。

    梁玉的背上冒出一层汗来,庭院中的寒风一吹,冷得她一个哆嗦。

    良久,两人似乎也看够了,美男子开口了,声音极温和,几乎能抚平一切不安与躁动:“梁翁一路辛苦。在下萧度,这位是陆七郎,讳谊,方才那个是朱家九郎。我等自京师来迎诸位,借张郎君宝地,已备下薄酒。外面冷,还请诸位更衣。有事稍后席上再说。马郎君”

    马县令慌忙应了:“下官在。”

    “有劳了,”美男子萧度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再对一直没开口的那一位说,“七哥,你我便恭候梁翁一家,如何”

    “七哥”陆谊从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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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玉知道,富贵人家说“更衣”有无数的可能,绝不会就是换身衣裳,究竟让他们做什么,她也不知道。好在张县令到底没有让他们自生自灭,而是派人引他们登东,再洗手、洗脸,拢拢头发,将衣裳抻平,弄得像样一些。

    梁满仓弓着腰,凑到张县令身边低声下气地打听消息。张县令也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也没说。好叫你知道,他们是京里来的使者,著姓大族,极尊贵的人,你们万不可信口开河的。不知道怎么说的,就什么都不要说。有好酒好肉,只管吃就是了。”

    然而,待到了席上,却不能“只管吃”了。

    三位贵人已在说笑了,看到他们一家,笑声渐消,朱九郎更是一脸扫兴。还是萧度说:“梁翁请坐。”待梁家人坐定了,他才往鸡窝里扔了个爆竹:“我等此来只为一件事——仁孝太子薨逝,储位不可久悬,陛下新立赵王为太子。太子生母册为才人,正是梁翁长女。我等正是为迎诸位入京的。”

    梁氏兄妹带着震憾回到了家中,礼部的官员才刚刚离开。梁满仓神色很不好地问:“都送走啦咋这么晚才回来”

    兄妹二人回答都有点含糊,梁满仓看一眼儿女,又把车帘撩开了往里探了探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暗自嘀咕:咋一点回头礼也没呢

    便说女儿:“书也不讨两本来。”

    梁玉打起精神,她发现父亲今天尤其的不满,估摸着是因为出的帛太多,答道:“我和大哥开了眼了呢。是吧大哥”

    梁大郎飘着点了点头,一改沉默的习惯,对梁满仓道:“阿爹,贵人就是贵人,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梁满仓摆摆手:“行了行了,先吃饭。”

    梁家的伙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在县衙、跟着陆谊等人,吃饭是不用自己花钱的,全家甩开了腮帮子拼命吃个肚皮溜圆,到了“自己家”一应用度都得是自己花钱,梁满仓的旧习性又回来了。主人家的肉食减到了两天一顿,仆人们的肉食他已经给停了,且很有理由“又不干力气活,要吃那么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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