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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命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我想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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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在袁樵这里算结束了,因梁玉出手果断,也没来得及引来围观。但是这件事情显然不大好瞒,对别处也得有个说法。

    晚饭的时候,梁满仓如同所有送儿子去上学的守财奴一样,问:“你们今天都学了个啥”一个石头里恨不得能榨出油的人,自然希望老师有灌顶**,送过去个**,送回来个精英——当天能见效最好。但凡孩子学得慢了一点,没能满足他的无理需求,就觉得亏大发了。

    可算见着亲人了!梁六、梁九恨不得飞扑上去抱着亲爹的大腿,一齐说:“玉又动菜刀了!”梁九还加了一句:“我是她哥!就跟我耍刀子!这死丫头也太野了!”

    他俩满心指望梁满仓教训一下梁玉,不想梁满仓若有所思,问梁玉:“他俩又干什么缺德事了”梁满仓对女儿是信任的,女儿虽然耍横,但是她“会”耍横,一定是有内情的。

    梁玉阴着脸道:“咱们差点没先生!那是个容易遇着的先生么”

    梁满仓心说,来了。点点头:“你说明白。”

    梁玉也不含糊,掰指手指数了三条:“一、小先生亲爹是知府,大家公子,这样的人你能再找到第二个来教咱,我头剁给你!二、他,满地打滚说不想学了,想去锄地,哪个先生乐意三、要是没了小先生,咱跟谁学!”

    至少这条船上,跟谁都不如跟这个小先生!几天来,梁玉从袁樵那儿可套了不少关于京城、世家的事,都是陆谊等人从来不提的,她拣能说的都给梁满仓讲了。

    梁满仓是个精明鬼,一拍大腿:“你干得好!”又瞪起眼睛来看两个儿子,将梁六、梁九看得双腿一软,跪了。

    在他们十几二十年的人生历程里,经历了无数次:“老五,扛板凳!老大、老二,按住了!老四,拿扁担来!给我打!”儿子生得多,打你个半死,梁满仓都不用自己动手!

    梁满仓声音像炸雷:“没出息的东西!你外甥都当太子了,你他娘的还想着锄地啊!你那脑子里装的是黄泥啊!”

    梁六、梁九抱作一团,梁六道:“不是我!我没说不学!是他!我说他来着,他不听,别打我!”梁九松开了梁六:“还是不是亲哥哥了”

    最后梁九被打了二十棍,梁六、梁八陪绑,每人十棍,理由是:“你们当哥哥的管不了九郎,还得要你们妹子动手,你们真是出息了。我叫你们看热闹!叫你们看着自己兄弟出丑不管!”

    打完了,将小儿子捆作个攒蹄模样:“老大、老二,拿扁担抬了他,去给先生随便打。”

    处置完儿子,梁满仓给闺女留了点面子,扯到一边埋怨:“你还没出门子呢,就动不动拿菜刀,还怎么说亲怎么骗……呸呸!你装也给我装个老实样儿来!上回你砍你六哥我就说你,怎么也没记性了你记着,成亲以后再……还有!给你哥留点脸面!下回再这样,我也罚你!”

    儿女都教训完了,袁樵那里也来了一个“不计较”的答复,梁满仓才满意地对全家宣布开饭。

    他忘了问菜刀哪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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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满仓忘了,陆谊等人可没忘。船上船下都是他们的人,事出突然,被梁玉按下去了,当时没惊动他们。等梁满仓打梁九,又抬着去给袁樵道歉,陆谊等人就不可能不知道了。

    三人这回倒没有说太难听的话,反而觉得他是个明白人。教训儿子读书,好事的。陆谊甚至说:“哎,梁翁还是有些见识的,一家里但凡有一个明白人,就能少许多是非。咱们也能少操些心。”

    萧度赞同地点头,又说:“菜刀又是怎么回事这容易伤人的东西,怎么到梁小娘子手上的”

    三人都不清楚。梁玉在他们眼里是比家里人略像点样子,却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他们关注的是梁满仓、梁满仓的几个儿子,南氏也要注意一下。接下来才能轮得到梁玉。毕竟要接受赐官的不是梁玉,出头露脸确定梁家地位的也不是梁玉。

    一个小娘子,漂亮点,有什么稀奇泼辣点,有什么稀奇她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呢翻墙去看师傅出格了点,不过也是人之常情。她再横,日后也就是个在宅子里横的命。别说她的菜刀,就连她这个人,在陆谊等人的眼里,都是可有可无可、以忽视的。

    谁知道她突然就亮出一柄谁都没见过的菜刀呢亲哥哥都能持刀威胁,以后会不会干出别的什么事来梁玉第一次跳上危险人物的名单。

    萧度道:“菜刀得先收了。这样,给梁翁说,让他去办这件事吧。咱们还是疏忽了,想要梁氏平安入京,还要多多上心。”

    任务就派到了梁满仓的头上了。

    梁满仓想了一想,道:“我也说她,姑娘家,拿个菜刀不好。这刀我去收,郎君放心。”

    梁满仓的保证还是值钱的,陆谊颇为放心地告辞,临行郑重叮嘱:“天子脚下不比别处,这样做是要被耻笑的。不特小娘子,梁翁家中上下,都不要那么急躁才好。梁翁昨日想是压不住火那也放缓些声音,何必自己大喊大叫呢”

    说了一长篇教育的话,心都是好心,听的人却很不自在。

    梁满仓一不自在,就找闺女训话:“我都忘了问你了,你菜刀哪来的咋弄的你咋这么不像样!拿来!”

    “咋”梁玉不干了,“凭啥要我的刀”

    梁满仓道:“学会跟你爹顶嘴了我说拿来就拿来,你拿这个不像话!”

    “你哄鬼!”梁玉才不吃这一套呢,“一定是有人叫你收我的刀的。亲爹,你咋糊涂了呢”

    “你又哄鬼!我咋糊涂了”

    “阿爹,咱衣裳都是别人给的,就只有这菜刀是自己的东西了。叫咱滚蛋,连个傍身的物件就都没有了。你就给我留着壮个胆,又咋样我啥时真砍过人了”

    “你懂个屁!陆郎君说……”

    “他说出花儿来了!”梁玉寸步不让,“阿爹,你说,他们瞧得起咱不咱再咋也是太子外公家,他们就敢这样。这不行,那不许,一句话就得照办。他们当训狗呐!咱是比不上人家,可也不能上赶着叫人作践瞧不起。该叫他知道咱不是任人揉搓的时候就得叫他知道。”

    梁满仓扬起手来,作势要打:“上了三天半学,识得几个破字。能耐了你!”

    “我就能耐了,咋吧!”

    梁满仓抄起手来:“小先生讲了不少你心里有数”

    梁玉抱起了菜刀:“反正我离了爷娘,也顺顺溜溜能接师傅的摊儿。您看着办吧。”袁樵确实给讲了不少事,又看了袁樵与陆谊等人相处,她便有了主意。她家是什么都不懂,是两眼一抹黑,可也不该任人这么摆布。

    要是依靠的人,总是瞧你不起,当你是个长不大的傻子,这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她家里一家子毕竟不是傀儡,都是会喘气的大活人。得告诉那些人,她一家是人,活生生的人。热心换热心,小先生开始看她也像看物件,可处没两天,就是在看人了。她就乐意听小先生教训,咋样吧

    见梁满仓还在犹豫,梁玉再烧一把火:“他们不实诚!摆明车马说明白了,谁还非得自找难看是咋的难道咱真听不懂人话他就是踩着咱,还要咱拉犁。要咱出牛力,行,那他们得眼里有咱们。自己不把腰杆挺起来,别人可不会让你。”

    梁满仓的账算完了:“都说你老子抠,我看你也够抠的!为把破菜刀,你说这么多,你累不累”

    “这把破刀不用累着您,我自己顶着,行不行咱得活出个人样子来,不能在人面

    前一副牲口样!”

    梁满仓扭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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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死萧度也想不到梁满仓居然会拿闺女没办法!不是一家之主,打得儿子嗷嗷叫的吗再三确认之后,也只得到一个“儿大不由爷,我把她惯坏了。看她最小,身边又只剩这一个闺女了,就疼了点。她都要抹脖子了,我有什么办法闺女最要老爹的命啦!”

    陆谊想让奴婢去收缴,又觉得不大妥当——对方是个小泼妇,谁知道会再闹出什么事来

    没奈何,朱寂出了个馊主意:“我这主意有点馊,要不叫她先生试试”

    萧度道:“你又说胡话了!在他身上惹的祸还不够吗罢了,我去罢。”

    朱寂眉开眼笑的:“再没有小娘子不听你的话的。嘿嘿。”

    萧度喝斥道:“住口!不要说这样有损小娘子声誉的话。”

    话虽如此,他还是有一点自信的。他是常年掷果盈车的主儿,且与梁玉短暂的接触来看,她对自己也没什么恶感。最要紧的是,他讲道理!

    萧度再没想到,他也碰了壁。

    小娘子的舱房他不好进去,只能在甲板上拦住了梁玉,耐心地说:“小娘子随身带着凶器,不好的。进京之后你们要见太子、才人,兴许还要面圣,这些就更不能带了。”

    萧度的脸还是好看的,眼睛还是明亮的,声音还是




39.雷霆雨露
    吕娘子心里也没个底, 事情来得比她预料得要快。要一个女子隔空控制朝臣,有着不小的难度, 到底是哪个动的手,甚至是不是她相中的人动的手,她也不能保证。

    饶是如此,她还是镇定地说了一句:“在京城,什么样的人都有, 什么样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当然,她也有点诧异, 就问阿蛮:“谁参的”

    阿蛮想了想:“是位姓李的御史,京城人都知道, 他是个正直的人。”

    梁玉看了吕娘子一眼, 这跟说好的不大一样,不说要找钻营小人的吗不过,凡事执行的时候也不能拘泥定式。当然, 吕娘子毕竟囿于身份条件,志向很大, 但是能办的事情却不并不如她自己想象得多呵。

    【这不是我能指使的人啊!】吕娘子不动声色, 问:“参的什么”

    阿蛮道:“怨望。”

    这他娘的是个什么罪名梁玉就知道贪污受贿杀人放火诬陷好人之类的,【我还是懂得太少!】

    这个梁玉就不大插得上话了,邸报她也看, 官场却还不算熟。她只能问:“这到底是个什么罪过”不是造反, 她就不担心全家拖着太子跳河, 也就有心情问了。

    吕娘子解释道:“就是心怀不满。”

    “这样也行这算他娘的什么罪名我心里还觉得我四哥长得丑呢!这根本就没什么实据吧可是要是叫圣人记下了, 也不行吧这什么破罪名!”梁玉敏感了起来。

    凭直觉,这是一个不大好罚的罪名,但是它有可能很要命,如果皇帝认为你对他不满,他会对你做什么以后会对你做什么这就非常难讲了。这不该是吕娘子指使的。

    吕娘子道:“不如先见见小宋郎君,听听到底怎么说的吧。”

    梁玉点点头:“好。小宋郎君现在在哪里”听这话音,果然不是吕娘子的手笔,梁玉心里有了判断。

    吕娘子心里也想着事,却仍然接上了话:“出了这个事,应该在梁翁身边。”

    “走!”

    路上,吕娘子低声解释:“万没想到是他动的手。一般参个奢侈不法,也就罢了……”

    梁玉听出她有些迟疑,这个时候自己就不能迟疑了,还得安吕娘子的心:“又不是造反抄家,谁参不是参好人不能参他们我还觉得奇怪呢怎么那么多清官儿,没人管这一家子破事呢终于有人长眼了。”

    宋果和宋义两人已经在那个装饰作用比实际功用更大的书房里了,梁满仓宴也不开了,客也不请了,双手抱着头坐在榻上,整个人坐成一个虾米。他也知道被参一本是很不好的,同时也知道一定是请客吃饭那些人里有人出卖了他。但是,饭可以不吃,朋友可以不交,被参了这事儿,不能当不存在。现在要怎么办呢

    梁大郎虽也有个官在身上,却也是丁点办法都没有,只管问宋义和宋果两个:“这可咋办这可咋办”老大都没办法了,别人就更没办法了。

    梁满仓抱了一会儿头,下定了决心就抬起头来:“先生,拿张帖子,我去萧司空府上……”

    宋义、宋果二人与宋奇一样,对萧司空是不大有好感的,心道,大哥帮你这么多,你还是只想着萧司空。宋义就劝道:“梁翁,你是不是想错了”

    梁满仓问道:“咋错了我就识得这一个大官儿……”

    梁玉走近了就听到这一句,心说,您老人家大吃二喝这么久,天天招待人,就认得一个大官儿够有出息的!推门进来就说了一句:“阿爹。”

    梁满仓随口答道:“你来干啥”

    梁玉道:“来跟您说,过两天我要去凌府,您在别处听到了别炸。”

    “啥凌府啊‘不贤良’家啊你去他家干啥!”梁满仓正烦着呢,“家里出事儿了,你还往仇家跑!”

    宋义厉声道:“梁翁!慎言!”接着,也不管梁满仓了,径自对梁玉一拱手:“三娘,梁翁被参了,怨望!他宴客里口出狂言,坐中小人将他的话传了出去,被御史参了。李御史贞介耿直,号称君子!他一出手,等闲决不会有人认为是诬陷!也决不会有君子之流为梁翁说话!是梁翁说,圣人太糊涂,没有给他门籍。”

    梁玉问道:“吃酒的时候,说没说什么‘不贤良’吧”

    梁大郎说妹妹:“你就别再添乱啦,这个话咱爹能不小心吗就是在家里说说,跟外人可没讲!”

    宋义快气炸了:“在哪里都不能说!”

    没指着凌贤妃骂大街就行,这个节骨眼上骂凌贤妃,神仙都救不了你。梁玉耐心地问梁大郎:“那原话是什么”

    梁大郎想了一想,道:“就是说……”

    请了这么长时间的客,一个大官儿都没有,可见来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了。里面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能人,巴结的多、心怀鬼胎的也多。巴结的人就夸梁家现在富贵,梁满仓想谦虚,就说自己那哪算有脸面呐圣人没给他那么大的脸,门籍都还没有呢。心怀鬼胎的就记住了。

    行,怨念还挺深的。我要是皇帝都得生气!

    梁玉没再理会父兄,而是问宋义:“先生,京城里像这样官儿们被参了,都要怎么做呢”

    宋义心说,可算有个明白人了,答道:“当然是上表谢罪啦。”

    梁满仓一惊:“这就认罪啦不得先求情吗”看到女儿他想起来了,“你不是能进宫吗你给宫里说,是他们坑我……”

    宋义扶额,觉得仅剩的一只眼也快要给气瞎了:“梁翁这是没说过怨望的话吗”

    “那不算啊!”梁满仓心里肯定是怨过皇帝的,这个他自己清楚。可没说出来呀!没说出来就能不认!说出来的不是那样的!他还是坚持要梁玉去宫里求情,自己呢上萧司空那儿求救。

    人情是管用的。这是梁满仓的经验。

    梁玉心说,您老真是得意忘形了。她问宋义:“要是我去见圣人,得怎么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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