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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命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我想吃肉


57.志远之谋
    此为防盗章

    萧度答道:“小娘子自有先生教她们。”

    梁满仓人老成精, 问道:“学的都一样”

    这肯定是有差别的, 萧度对他讲了些道理。这时候梁满仓就不听了, 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行不行的, 不怕郎君笑话, 我闺女比这几个儿子脑子都好使,儿子学不会的, 她能学会,我得指着她给我管家。放别人手里,我怕他们叫人哄了败家。”

    两人又翻来覆去将各自的立场说了,最后萧度不得不让步, 同意了梁满仓的要求。梁满仓也表示,就这一个闺女跟着儿孙们上学, 不会要求孙女们也混杂其中——为些学不成的丫头跟贵人争执, 不值得。

    他二人讨价还价的时候, 也正是梁玉那里一番波折的时候。朱寂紧接着就带人来了, 将事情说了一回, 老仆又补充了几句,萧度猛地从座上站了起来,指着朱寂差点开骂。手指抖了几抖, 萧度道:“你给我好好好好反省!来人,备下厚礼。等下你与我去太夫人那里请罪。现在跟我过去, 给袁六郎陪个不是!”

    朱寂也知道闯了祸, 一个字也不敢反对, 跟着去了。梁满仓一听事情与自家人有关, 也领着两个儿子赶了过去。

    此时众目睽睽之下,萧、朱二人心里咯噔一声。梁满仓差点跳起来,急得直掐两个儿子,一手一个,催他们将门关上。

    萧度最先镇定,问道:“这、这是怎么了”

    梁玉直起身来:“我问先生这上头写的什么,先生不肯说,就这样啦。”

    萧度迟疑地看向袁樵,袁樵红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地问:“谁将那个放在这里的书架上的”

    萧度低声问道:“那是什么”

    袁樵与他咬了一回耳朵,萧度也觉这事巧得让人想挠墙。这房间是现腾出来的,谁想得到这里面混了些不大好叫小姑娘看的东西呢也不是词不好,就是不大适合袁樵讲给小姑娘听。

    不对,这事最大的毛病是袁樵就不该被拐了来干这个事!

    萧度让梁满仓父子进来,中间还夹着个“翻译”,舱房瞬间满了。弄明白了原委,梁满仓便喝斥女儿:“学就学,现在是学斯文人啦,不跟你学手艺似的,追着师傅要她教。你得像个文人儿!”

    行吧,反正眼前是糊弄过去了。

    对梁家不用怎么道歉,将事情跟梁满仓稍稍解释即可——梁满仓是个明白人,知道进京还得靠着萧度等人,自然不会闹。对袁家就比较麻烦了,陆谊、萧度带着朱寂,先给袁樵道歉,更要紧的是给袁樵的祖母刘氏、母亲杨氏道歉。

    刘氏和杨氏也是当时名门,刘氏嫁入袁家时,公公、丈夫、叔伯都还在,情境尚可。然而这些人先后凋零,这一支便显出衰落的样子来,后来儿子也死在外地任上,日子更不大好过。杨氏也是,嫁进来的时候情况显不如婆母,也是能过得下去的,直到丈夫死了。

    杨氏的丈夫、袁樵的父亲是个好心人,堂侄、袁樵堂兄弟家因孩子生日不好,要将这孩子扔掉,劝说不得,便自己抱了来抚养。养不两年,他也死了。殡事上,刘氏做主,就将这孩子充作顺孙,也算是袁樵的儿子了。

    就这么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一共四口,共一艘大船拖几艘缴了好处的商船。所以遇到陆谊三人的船队,才要并在一起上京,以期有个照应。

    不想袁樵在外面受了这等闲气!杨氏的眼圈儿当时就红了,刘氏只是叹了口气,道:“罢啦,都是小孩子不懂事。既然嫌我们碍眼,就不在贵人面前晃荡啦。”

    萧度哪经得住这句话长揖到底:“我们年轻不懂事,您原宥则个。”

    刘氏是想把朱寂打成个猪头,可形势比人强呐!杨氏嘤嘤的哭,哭得陆谊等人如坐针毡。双方都知道,这事最好顺顺利利一页纸揭过,对大家都好。反复几次将姿态做足,双方很有默契地将事情给遮了过去。

    陆谊极和蔼地问袁樵:“六郎有何打算呢”

    他们是打算进京投刘氏的娘家的,刘氏的哥哥现在京中做官。袁樵却故意说:“独行恐遇险,不若依郎君同行。”

    “好!”

    “书,我会接着教的,有恩就要报么。”袁樵口角带起一丝笑来。

    朱寂装了半天孙子,终于忍不住了:“你小子,差不多得了,我都知道错啦。梁氏外戚,你与他们厮混像个什么样子”

    刘氏也说:“六郎,不要小孩子脾气。”

    袁樵认真地回刘氏道:“阿婆,咱们以后难道就不与外人打交道了吗还是要的。要觉得这就算委屈了,进京之后委屈的事情只会更多。况且萧郎能放下身段做的事,我是什么人又做不得了吗行的。”

    他摆出这个道理来,陆、萧二人都点头,心道,年纪不大,比朱九明白多啦。刘氏也点头,只有杨氏觉得儿子真是太委屈,呜咽的声音更大了些。

    ————————————

    次日,袁樵又到了萧度的船上。

    今天讲好了,他只管教授小郎君们。袁樵心中遗憾,还是收敛了心神,踏进了舱房。这间舱房更大些,人也……咦

    “你怎么在这里”袁樵吃惊地看着梁玉。

    梁玉穿一身男装,也戴着幞头,站在最前面一张席,见到他,梁玉也挺高兴:“先生好。又见面了,我家人还是不懂官话的,也都没识过字,有劳您了。”

    “你……不跟那些小娘子们一道学的”

    “我爹跟萧郎君商议好啦,我跟哥哥还有侄儿们一道学。”

    袁樵想反对,想到昨天她的模样,又改口道:“那便坐下吧。时间紧迫,能学得有限,从千字文开始吧。”他是有私心的,万一梁玉进京之后,家里不让她再学了呢千字文,顾名思议一千字,不重复,会了这一千个字,以她的聪明,以后想自觉也容易。且每句都是个典故,记下之后,也能听懂不少话了。

    口里说的却是冠冕堂皇:“千字文压韵,朗朗上口,于学官话也是有好处的。”

    袁樵在里面讲,萧度在外面听了一阵,觉得没问题了,才又与梁满仓说事去。萧度对梁氏并非全然鄙视,梁氏的长幼有序,家长对下的威严,这一点他是非常欣赏的。这样,他有什么要求只要说动梁满仓,就会得到有效的执行。

    与梁满仓说完,便是去修理朱寂。

    朱寂还颇不服气:“我当然知道袁氏也是清贵之族,可是他们西乡房……”

    萧度皱皱眉:“便是西乡房,袁六郎父子品性也是不错的。”

    “我家,是西乡房,他们瞧不上我,也不算稀奇。”

    萧度与朱寂说话的时候,正逢袁樵给一屋子的活猴放了个课间休息。梁氏几个男孩子,放风一样的飞去甲板透气。梁玉细心,想问问袁樵与朱寂之间的恩怨。

    “哪有恩怨,他性情傲慢罢了,”袁樵悄悄拉开了与梁玉之间的距离,别过头去,“再说,我家又不是袁氏兴旺的那一房……”

    看梁玉还是不大明白,便从头给她说起。世人羡慕世家大族,世家踞于寒门之上,看起来风光无限。时日久了,家族繁衍,自己的内部也会比个出身。大族里有一些轻狂的人,他们不光歧视不是一个姓、同姓而不同族的,连同姓同族里处境不那么显赫的,也是要鄙视的。袁氏共十七房,西乡房是混得不大显赫的。

    梁玉惊叹:“这是疯起来连自己人都砍呐!”

    袁樵听她说得有趣,不由失笑。又粗略将几个著姓、郡望,各家枝系说给了梁玉。更多的复杂的姻亲关系、恩怨纠葛,就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明白的了。就算这一路不干别的,也是讲不清楚的。袁樵又叮嘱梁玉:“你进京之后,这些要尽力弄明白。”

    教学相长,有梁满仓放话,梁家上下老实得很。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天,梁玉将一本千字文背熟,开始练写字。麻烦来了。

    梁玉的九哥,死活不肯再上学了。进了舱房时还是好模好样,到让他写字他就忍不住了,将笔一扔,满地打起滚儿来:“你杀了我吧,我不学了!你放我去锄二亩地吧!二十亩都行呐!”

    梁玉十三他十四,已能下地了,干起活计来是飞快的,从不偷懒,可天生就不是块读书的料。头两天,说读书识字,他还有点新鲜感。新鲜感只能支撑两天,两天一过,他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像个木桶,被箍了两道铁箍,箍得紧紧的,脑浆子都要被挤出来了。真是宁愿挨二十大板,不想把“地”字抄二十遍。

    袁樵是第一次给人当老师,之前他只教过“儿子”几天,那孩子也聪明懂事,接着遇到了个梁玉,更是不教都会。他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便只当天下人都该老师读一遍,学生跟着读一遍,这就算教完了。没有循循善诱,也没什么寓教于乐,梁九郎过得尤其痛苦。

    梁

    六郎倒有个哥哥样,他也愁,字他也记不住,妹妹记完了整篇,他只记得三行。拿着个笔,比扛着个锹还吃力。梁六郎跳了起来,一把将弟弟按住,自己也趁这机会偷个懒:“你放的什么屁,快给我起来!再耍赖我告诉爹去!”

    “让爹打死我算了!”

    “我先揍你!”

    一时之间,满屋的活猴就又解放了。

    梁玉正在写字,听到这声音,将笔一搁站了起来。

    梁九郎正抱头伏地,死活不起来,梁六郎在身后踢他。梁八在劝架,侄子们只敢围观。正热闹间,天降一柄菜刀,直直斫到梁九脑袋边的地板上。

    萧度答道:“小娘子自有先生教她们。”

    梁满仓人老成精,问道:“学的都一样”

    这肯定是有差别的,萧度对他讲了些道理。这时候梁满仓就不听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行不行的,不怕郎君笑话,我闺女比这几个儿子脑子都好使,儿子学不会的,她能学会,我得指着她给我管家。放别人手里,我怕他们叫人哄了败家。”

    两人又翻来覆去将各自的立场说了,最后萧度不得不让步,同意了梁满仓的要求。梁满仓也表示,就这一个闺女跟着儿孙们上学,不会



58.炼师无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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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徒二人相处不坏, 颇有点母女情谊。

    梁玉勤快,有她在的时候, 总比吴裁缝起得早,尤其是冬天,烧好了热水喊吴裁缝起床洗漱。她不在的这一天, 吴裁缝便觉得不大舒服。听到她来了,吴裁缝脸上不自觉带点笑来:“今天你得起得多早才赶得上这个时辰你阿娘还好么要是吃药手头紧, 我这里还有几文钱……你这是什么打扮!!”

    梁家是个什么情形, 吴裁缝是知道的, 哪穿得起绸衣外袄上还滚着毛边儿!吴裁缝就是吃这碗饭的,一眼就看出这衣裳造价不匪,掏空了梁家的家底,未必能做出这一身来。再者,朝廷有规定, 普通百姓是不能穿这样好的料子,也不能用这样鲜亮的颜色的。

    吴裁缝心里咯噔一声, 就怕相中的徒弟遇着什么事,一把将梁玉抓进了门, 反身把门插上了。

    梁玉直到此时才觉得两腿有点凉, 低头一瞅,裙子还没放下来,赶紧理好了。吴裁缝脸色不大好, 待要问, 梁玉反手将她拉到了屋里去。梁玉知道, 此时城里来学手艺的几个姑娘都还没到,家里就她俩,进了屋还是先打量一回,见确实没旁人,才敢说话。

    吴裁缝见她这做贼一样的做派,真怕她出什么事,待听她说:“我不能久留,师傅,我们家都要上京了。原想给您养老送终,跟孝敬我亲娘一样孝敬您的,现在看是办不成了的。”更是吓了一跳。

    吴裁缝问:“你这是遇到什么事了可有转圜的余地没有”

    梁玉当地跪下,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响头:“师傅,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真心想跟师傅处一辈子,没想到事情不由我做主。我知道您的心愿,不能在跟前孝敬,就办您另一桩心事。这些够置办您老的寿器、老衣了。”说着,取出了两块小金子。

    吴裁缝惊道:“这是哪里来的咱们老老实实做活,也够嚼裹了。你得记着,咱药人的不吃,违法的不干……”

    梁玉又磕了个头:“您知道,我有个大姐,选上京去的,十多年了,没想着还活着,还有了个儿子,才封了太子。”

    咔!吴裁缝吓呆了:“什、什、什么”

    梁玉将金子塞到她手里:“这个您先收下。”

    吴裁缝缓了好一阵儿,攥点了指头,才说:“你、你,莫不是哄我”

    梁玉上下一指自己:“您看我这样,哄您也太下本钱了。”

    吴裁缝一想也是,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儿”

    梁玉将这一日夜的事情一一说了,末了问:“师傅,您看……”

    吴裁缝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使女,见识比梁家人是略强些,平素为了生计也夸耀自己曾在大户人家做过事,好借块招牌多挣些钱,对上养出了感情的徒弟,她反而不肯吹嘘了:“我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虽见得多些,要真有本事,也不至于现在还辛苦讨生活了。我要胡说一气,那是坑你。”

    梁玉傻眼了:“别呀,师傅,我全家现在能信的就是您了。您好歹说点什么吧”我才从我爹那儿给您坑了棺材钱呢!问不出什么办法来,要被打断狗腿的就是我了!

    吴裁缝也是有良心了,想了一想道:“也罢,我经过见过的总比你们多些。你们的事太大,我说不好,做人的道理,总好说一些的。自己做不来,也看别人做过。我该叫你吃斋念佛一心向善的,可世道不是这样的。还记得张五娘吗”

    “呃……”这就有点尴尬了,张五娘她爹是县令家的杂役,出点钱让闺女来跟吴裁缝学点手艺。生在大户人家,哪怕是个奴仆,也比种田的百姓更有自豪感。土包子梁玉才来的时候,很受了张五娘的一些排挤。

    吴裁缝的摊子不大不小,够收仨徒弟干活,再额外收几个学点裁剪手艺的小娘子挣点外快的。张五娘也不吃吴裁缝这锅饭,愈发骄傲。遇到个梁玉也不是一般人,两人斗法仨月,以梁玉大获全胜而告终。梁玉的办法也简单,就是拉拢自己人,她有点零用,这仨月都拿来收买同门了,吴裁缝门下从此分作两派,势如水火,吴裁缝不得不做一个选择,被抛弃的就是张五娘。

    吴裁缝给张五娘她爹很说了些张五娘不大好的话,算是保下了梁玉。

    吴裁缝道:“我看你是记得的,记着,小人才不好轻易得罪。你这是上京了,要是你上不了京呢她爹报复呢杂役小吏,你知道他们有什么势力对上官他们尚且要下绊子,何况你们你全家怎么办”

    梁玉眨了眨眼:“是您老向着我。”

    吴裁缝苦笑道:“是我向着你,是你逼着我只能选你,你这分争斗的本事倒是天生的。可毕竟是出身不高,你哪里知道大户人家门里的脏事儿他们要坑你,才是叫你十八层地狱不敢翻身!是不敢翻身,不是不得翻身。”

    “我来就是听您教训的,您给指点指点呗”梁玉涎着脸凑上前去抱着吴裁缝的胳膊。

    吴裁缝道:“你要记着,大户人家能立着这么久,可不是靠什么善心积德!没的事儿!凡事,你得看准了再动手。你靠的是什么、倚仗是什么、本钱有多少能输多少,你心里得清楚,你能给人什么,有没有人帮你、谁会帮你、他们给你给什么、想从你身上要什么,也得弄明白了。遇事不要一开头就想着有你没我,哎,我更想你和五娘都在,我多挣几个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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