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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残明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柯山梦

    “人交给你了,以后不许卖她。”

    二伯连忙辩解道,“是他爹,不赖我。。。”

    庞雨摆摆手懒得听他解释,“他爹卧床不起,你这侄女一个小姑娘为难处甚多,你当二伯的要帮忙照看,不说给钱给粮,地里的事情总要帮忙做些。”

    “差爷放心,钱粮那是没法子,能出力的没说的,农村人也不差力气。只是我们手中无地契,万一那里册来问起。。。”

    庞雨知道二伯想把地契拿在自己手上,但庞雨对他还并不放心,同时也担心一旦给他,里册又容易动心思,想想还是自己拿着地契稳妥一些。

    “若是以后册书或里长来问为何你们在种地,你就说是帮我种的,他要是有什么说道,你叫他来找我。”

    “哎,小人记住了。”二伯不敢继续要地契,只得连口应了,又看了一眼孙田秀后道,“这闺女是修了福分遇到庞官爷,能不能让她拜庞官爷当个干爹。”

    他话音还未落地,庞雨便毫不犹豫的道,“我比她大不了几岁,自己还没有子嗣,不便认干闺女,天色不早你们早些出城。”

    二伯呆了一呆,他抬头看看天色,还是中午时分,哪有天色不早了。不过庞雨连连催促,二伯只得带着孙田秀往宜民门而去。

    刚走得不远,庞雨突然又叫住他们。

    庞雨追上几步低头看看孙田秀的脚,脏兮兮的光脚丫子,不由笑笑道,“叔还是再送你一样东西。”

    拉着孙田秀往前到了徐婶家的鞋店,对着铺子里叫道,“徐婶买鞋子了。”

    桐城因为土地肥沃,所以百姓的经济水平在整个大明算比较高的,城市家庭大部分都能穿上鞋,农村不穿鞋的比例还是较高,特别家中负担重的,都把鞋子看做非必需品。

    守铺的徐婶赶紧应了一声,见到庞雨上门笑得嘴都合不拢,问明是孙田秀买鞋后看了下她脚的尺寸,随手拿了一双黑色布鞋出来。

    庞雨指着台架道,“徐婶换那双,小姑娘穿的还是要漂亮点好。”

    “雨哥儿就是有眼光,” 徐婶一拍手,拿了那双福头鞋出来,“雨哥儿你看这双,前面是用棉贴的两层祥云,丝线拉扣缝的边,你再看中间这个福字,那可是绣上去的,都是女红巧得紧的女子才能做,你再看这帮,又是两层的垂鱼,垫子宁绸心,鞋口还是缎子的,那丝滑一点不磨脚背,再配那八层布拖的毛底。。。”

    庞雨连忙打断道,“徐婶你可是当媒婆当惯了,一双鞋子当姑娘介绍。就这样式,让小姑娘试试。”

    孙田秀脸色通红,“脚脏,不试,给婶弄脏了要买。。。”

    最后周月如过来劝说都无效,就粗略的比了一下大小,便给孙田秀买下了人生第一双鞋子。

    孙田秀从未想到自己能拥有一双这么漂亮的鞋子,这种福头鞋一般都是富家女子才穿的,农村人几乎没穿这个的,她把鞋子像宝贝一样抱在胸前,生怕掉了一般。

    庞雨蹲下看着孙田秀兴奋的小脸,“我最喜欢不裹脚的小姑娘,叔送你这福头鞋子,希望你以后走好人生,得足福报。”

    孙田秀咧嘴笑着,使劲点了点头。

    。。。。。。

    “二哥你就如此做大生意的”何仙崖似笑非笑,“提着脑袋去劫了信和典铺,地拿到手了白送人,末了自己还亏了几两银子给人买东西。”

    因为岳季一事的耽搁,加上帮助孙田秀的时间,庞雨拖欠了不少的工作。此时又是午饭时间,庞雨最近资金紧张,正好便取消了午餐,带着何仙崖一起加班。

    庞雨把蒲扇使劲摇了几下,然后一把拍在桌上,“都怪周月如这死女人,弄得老子莫名其妙接了这么一摊子事,日后绝不能再干。”

    何仙崖赞同道,“绝不能干了,已误了咱们投柜的进度,这次唐大人给了柳树里的银柜,那是一万三千亩的地,可比好多里都要大。”

    “为柜头争得打破头,但这一里算下来也不过一千多两折色。”

    “兄弟劝二哥一句,六房多少积年书手,想去户房讨个差事而不能,二哥不但去了,还得了唐大人看重,那便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万事开头难,咱们今年做一个里,明年便是两三个里,只要唐大人看重,县丞大人赏识,二哥存得两三年银子便去捐贡一个出身,待得出缺便是一个典吏,兄弟跟着二哥也有前程了。”

    庞雨看着何仙崖兴奋的脸叹口气,“桐城钱粮册上一万一千户,五万八千口,田赋、役银、各房的常例银,给安庆府各大人和科房的羡余银子,壮班银、解送银、马草折算银、物料折算银,皆要摊在其中。就户房这十多二十号人,只靠着毛笔算盘,也真是难为户房同仁了。做个典吏不易,咱们




第三十五章 风起
    深夜的庞家药铺,与往日漆黑一团不同,从庞雨的房中透昏黄的火光。庞雨和何仙崖在方桌上各据一方,点起金贵的桐油加班。

    庞雨抓起桌旁的苹果咬了一口,酸得皱起眉头。此时没有红富士那样的改良品种,桐城本地产的苹果只有李子大小,虽然口感较脆但味道很涩,晚上加班提神倒是有些用。

    庞雨更喜欢吃北地苹果,色红个大,卖相很好,味道也很甜,虽有点软软的没有嚼劲,但总比桐城的本地苹果好。

    不过庞雨最近没银子,就这本地苹果还是何仙崖买的,所以他嫌弃也没办法。

    “啪”

    何仙崖拍死一只蚊子后愁眉苦脸的道,“你家怎地这么多蚊子,最多再写一刻钟,否则血都吸干了。”

    “这点苦都吃不了。”

    庞雨骂了一句,但心中也在叫苦,晚上有点灯火便引来无数的蚊子,此时又没有蚊香一类的东西,庞雨老妈拿了一把剩下的艾草来熏了一通,大概是放得太久了,效果也没持续多久。

    “这半本都是上中田,写的时候不要把税率写错了。”庞雨揉揉眼睛,对何仙崖叮嘱道,“晚上精力差,写这由票特别要小心些,若是开头写错,后面跟着错,大半晚上就白忙活。”

    “二哥放心,这事记得。”何仙崖打个哈欠又道,“咱们那柳树里,上上田和上中田不少,种鱼田也有些,芦课就很少,算是桐城四十七里之中富饶之地。银头都是两个,总比其他里要繁杂些,咱们别等吧所有由票写完才去派票,最好明日先把柳树里的送了,银头还得往花户那里派。”

    “那你明日午后去一趟柳树里,把两个银头再叫到户房来。”庞雨揉揉发酸的手腕,“这由票真是要人命,怎地衙门里面能写字的这么少。”

    “各房里面书手都会写,不过只有各房司吏才叫的动他们,想找他们想都别想。说这书手,今日早间我看到那蒋国用了,他也是个书手,刑房据说要把他退了,要不是他说那句话,二哥倒可以把他招来。”

    庞雨略微回忆了一下,倒是很快就想起来了,这人当日一个无心之失,把整个衙门都得罪了,最后被打了二十杖,没人敢给他叫挑夫,自己忍痛爬回去的。

    衙门里面的吏员是有编制的,连县丞也没办法开除承发房的典吏,但这种书手、帮闲都没有编制,各房司吏便可以将他们退掉。

    庞雨摇摇头道,“刑房司吏自然不能留他,蒋国用这样的,咱们也决不能沾上,宁可咱们自己熬夜多做一点。”

    “大哥今日跟我打听投柜的事,问还差不差人,我看他意思也想来”

    庞雨皱眉想想,焦国柞最近不太搭理他,这次倒是个缓解的机会。

    但庞雨心中也有些顾虑,最后还是摇头道,“我也想让大哥一起赚些银子,原本兄弟就该如此,但大哥以前干的那点事,得罪了户房,县丞大人当日指名道姓要打他板子,如今咱们自己在户房做事,首要考虑县丞和赵司吏的想法,至少最近都不适合让大哥参与户房之事,否则大家都落不了好。”

    何仙崖叹口气道,“二哥说得在理,我也如此想的,只是他如今在快班不太受用,李班头以前待他还不错,这次回来也生分了,明知大哥腿脚还不利索,每日都派大哥去追索那郑老,大家都知道郑老在吴家,怎么可能抓得到。”

    说话的功夫,何仙崖又打了两个蚊子,庞雨看这也没法写久了,只得无奈的道,“那便再写五份便下值了。”

    两人顶着蚊虫叮咬又坚持写完五份,何仙崖飞快的收拾了桌面。

    庞雨抓着痒,到了天井之中,抬头看那方寸间的漫天繁星,然后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

    庞家这药铺要从大门出,庞丁就在门市里睡觉,叫醒庞丁才过得路,两人把门板下了一块,刚好够何仙崖出门。

    何仙崖家在向阳门方向,路程也不算近,两人正要告别,突然听外边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庞雨两人瞪大眼睛,见到漆黑的街道上有三个人影自东向西匆匆而过。

    “谁他妈晚上跑那么快,难道明代也有人夜跑”

    庞雨有些诧异的在心里骂了一声,晚上宵禁后是不准人在外行走的,路上除了更夫便没有什么行人,很少有人这么乱跑。

    那三个人影似乎也注意到了街边有两个人,其中慌慌张张的摔了一跤,其他两人低声咒骂,等到他爬起,三人毫不停留的往西去了。

    庞雨两人对望一眼,心中都是莫名其妙。庞雨叮嘱何仙崖路上注意一些,他倒不担心更夫,何仙崖是县衙的人,只要报上身份就行了。

    两人匆匆分手,庞雨也是极度疲惫,在床上到头边睡。

    这一觉睡到第二日卯时末刻才醒,庞雨难得的睡了一个懒觉。

    自从杨知县十七日去了安庆府之后,衙门中便由县学的王教谕管事,这个王教谕也不坐堂,每日到各房走一遍,然后再去一趟南监便下班了。

    不办早堂就不用去承发房打卡,户房的两个领导也不在,庞雨自然不用卡着时点去上班。

    慢慢洗漱好已天色大亮,庞雨收拾好到得门口,往日从不迟到的周月如却没见踪影。

    “难道想赖掉按揭,已经跑路了”庞雨在心中想着,但周月如最近跟着自己捞到不少好处,除了在南塘里的表现不好之外,其他时候都是拼命挣绩效的样子,庞雨可一点没有怀疑过。

    在门口稍站片刻,街上仍如往常一样,周围典铺都在开门,但庞雨总感觉有那里不太对劲,稍稍留意后才发现是路人走路的速度比平常要快,两个街坊从门口过都没有跟他打招呼。

    “赶啥好事呢”

    正在奇怪的时候,却见周月如的身影从远处小跑了过来。

    周月如满脸红晕,神情有点慌乱的道:“出事了,出事了。”

    “先不要慌,说清楚啥事,你爹又发病了”

    “不是,有人在街上到处粘了帖子,说有十万兵,马上要来桐城,代皇执法啥的。”

    庞雨愕然道,“什么十万兵贴在何处”

    “到处都有,我从东街过来便看到十多张,到处都在传呢。”

    庞雨猛的转头往宜民门方向看去,只见街上围了好几处人,都在对着墙面指点,墙面上赫然便贴着大幅的帖子。

    庞雨赶到一幅帖子前,两下拉开面前的街坊,盯着帖子上的文字,口中轻轻念道,“。。。缙绅士人明宣道德暗行不仁,王法不行桐城久矣,吾辈上连荆襄。。。”

    。。。。。。

    “。。。下通孟河,训练士卒已及十年,招众豪杰将至数万,王法不行我辈行之,吾将代皇执法,除。。。”

    县衙之中,王教谕神色慌张,读着各处送来的匿名贴,在他看帖子的过程中,源源不断的消息从县城各处传来,县城的几条大街、市场都张贴有公告,六个城门内的人流密集处也有,全城人心惶惶,原本安宁的桐城县治,骤然呈现紧张气氛。

    庞雨也刚刚赶到县衙,带着何仙崖就在月台下听几位大人商议,今日堂前人数比平日要少,不知是没来还是回了各房。

    “这,这怎么办。”王教谕额头挂满密密的汗珠,他只是代理知县的代理,平时就管县学那点事儿,哪里处理过这种突发状况。

    王教谕突然指着一人道,“兵房司吏,你是管兵事的,合该你打理此事,你说如今要怎地。”

    兵房司吏结结巴巴道,“职下只是管铺社驿站,这安靖地方巡捕追凶恐怕刑房更合适。”

    刑房张司吏连退两步,“刑房只是刑名词讼,又不是管抓人的,那是快班壮班的事。”

    王教谕紧张下有些不耐,提高音量质问道,“那快班壮班的班头去哪里了。”

    无人回答,好半响后旁边一个皂隶才道,“方才我听说李班头回去安顿家人去了。”

    王教谕和几个司吏面面相觑。

    终于阴阳官站出来道,“堂尊既委托王教谕暂摄县事,往教谕便是桐城的坐堂官,乃县衙的主心骨,万不可先乱了方寸。”

    王教谕连忙点点头,先稳住心神后道,“谭大人说得有理,然则如今从何着手,可否拿个章程。”

    “此事刚刚发生,若只是恐吓也便罢了,若真有人谋乱,便是天大的事,谭某建议大人首先派马快赴安庆府,将此间情形报知杨大人和知府皮大人,一是请杨大人回来主持大局,二来也好把消息早些告知安庆府。”

    “可安庆府又无兵。”

    阴阳官争辩道,“安庆府是无兵,但徽宁池太兵备道总是有兵的。”

    其他几名司吏齐齐反对道,“万不可派兵,如今都不知匪在何处,无故招惹些兵来,届时要送走便大费周章,万一丘八再荼毒乡间,我等愧对百姓。”

    谭阴阳官只得妥协道,“那兵又不是我说派就派的,总归要先把杨知县请回来。”

    王教谕突然反应过来,只要杨知县回来,他就可以不用担责了,赶紧对旁边一皂隶喝骂。“对对,速找快班的人来,要马快!叫马夫备好马,现在就去备!”

    那皂隶被催得屁滚尿流,连忙去了快班找人。

    王教谕又对谭



第三十六章 避难
    北拱门内的大道上人头涌动,在城外有亲戚的百姓都在出城避祸。

    北门因为不当官道,原本是比较冷清的地方,繁华的是东作门、向阳门和南门,但今日南门和东作门都高悬尸体,东作门的门楼还烧塌小半。所以即便是仵作和夫役已经把尸体取了,也没人想从那下边经过。

    庞雨也不愿带父母走东门,便选了北门出城,现在看来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庞雨老爹是三代单传,只有一个姐姐嫁在东乡,却不便去打扰,幸而庞雨老妈的娘家在孔城镇,还有个二舅在乡间,家中好歹有几进瓦房,可以暂时投靠一下,路途大约二十多里,便约了几个同在县城的老家人一起回乡,去孔城镇从北门正好是近路。

    刚要到城门附近,突然前方人声嘈杂,人群纷纷调头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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