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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残明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柯山梦

    “二弟你还跟我装不是,看板子看了那许久了,你还不知不成。你老子用个篾条算了不得,这水火棍下去,皮开肉绽是轻伤,重一点肉都给你打酥了,落下腿脚痼疾,再狠一点的,往腰上打几寸,伤到脏腑又找谁去,前年那许二怎样,拖了十三天死在家中。”

    “这么厉害。”庞雨心肝一颤,他不知道县衙打衙役是太平常不过了,明初衙役是贱役,一条鞭法之后衙役逐渐成了一种职业,但在官员眼中依然是下人,从来就是想打就打。

    板子打完之后,堂上又一阵清理,刑房也是得罪过县丞的,此时大家都知道县丞是公报私仇,其他没得罪县丞的人倒都放心了,庞雨没啥记忆,只是看到县丞大发官威,开始的紧张过后,现在反而有点兴奋,周围也有不少衙役夫子发出幸灾乐祸的嘲笑声。

    焦国柞见县丞没有下一步举动,才惊魂稍定,此时自语道,“县丞大人为何要让刑房自己指人。”

    庞雨哼一声道:“让刑房司吏自己指,县丞大人都认得司吏的心腹呢,非要让他亲手点出来才认可,专门就是打刑房的心腹,不是刑房心腹的人,县丞大人还不打呢。”

    “要是刑房非不指人呢。”

    “那就打司吏啊,司吏有担当就自己担下来。现在让他指人,却只打了刑房下面人,司吏屁事没有,你说刑房这些挨打的怎么想,谁以后还愿意跟着司吏混。司吏可算把心腹都得罪光了,以后这刑房里面,还有谁能听他的,就是整个衙门里,也没人再服他,这才厉害呢。”

    “哦,原来如此。”焦国柞一拍额头,随即转头看着庞雨,“不对啊,你不是庞二傻吗,老子都不懂的,你咋懂呢。”

    “哼,你二弟我啥都懂。”

    焦国柞嗤笑道,“啥都懂还干衙役。”

    庞雨正经的道:“现在是衙役,未必一辈子是衙役,我合计以后干啥事业都合计好几天了,今日才算想好了。”

    “干啥!”

    “混个官当当,当一个好官。”

    焦国柞一时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他怕台上看见他,只得蹲下去捂着嘴嗯嗯的笑,直笑得脸红颈涨,指着庞雨低声笑骂,“你当官哎哟,笑死我!”

    庞雨白了他一眼,“有病。”

    焦国柞正笑得开心,突听县丞在堂上又道,“快班周申、焦国柞何在”

    “我。。。”焦国柞咧着大嘴,笑容顿时凝固,并缓缓的变为了苦瓜脸。。。

    。。。

    这一个早堂,开了大半个时辰,县丞大人开堂公报私仇,打了近二十人板子,多半来自承发房、刑房、快班,有司吏、皂隶、门子,连扫地的扫夫都被打了一个,不知他怎会有机会得罪了县丞大人,或许是某次给县丞扫地没扫干净。

    好在庞雨没成为县丞的目标,大概他以前太傻,县丞都懒得搭理他。但焦国柞运气就没那么好了,被打了十棍后拖出了仪门。

    大仇得报之后,县丞志得意满,差事也不派发了,一挥袖子退堂,他不是住后堂,而往东回了县丞衙署。

    好不容易等到退堂鼓响,众人担惊受怕半天,总算知道此事大概了结,纷纷作鸟兽散。庞雨




第十五章 家奴
    “这他妈谁呀,敢这么羞辱衙役,还有王法没。”

    庞雨心惊胆战的从角门后面探出头来,对着同样躲进来的何仙崖问道。

    那紫衣人一伙在门口逗留一番,终于还是没有追进县衙去捉拿衙役,算是给明朝基层政府留了点面子。

    “他们那王法大点。”何仙崖摸着自己红肿的脸颊,“紫衣服那个叫郑老,是城里致仕乡官吴应琦家的家奴,另外有一个叫个康进,是乡官叶灿的家奴,另外几个不认识。”

    “家奴”庞雨惊讶的转头看着何仙崖,“家奴是不是养的帮佣我家也有啊,谁惯着他这么嚣张。”

    “二哥你说笑否你家那叫帮佣,乡绅家里才叫家奴,家里老爷都是有过功名,族中势力又大,衙门没人敢管。”

    “知县大人都管不了他们么。”

    何仙崖耐心的道:“他们都是当官致仕回来的,三品四品的,门生故旧满天下,知县才七品,得罪了这些人,万一人家故旧之中有个御史,一本参到内阁去,或是去巡抚、巡按那里告个污状,你说知县什么下场。”

    庞雨摸摸鼻子,什么时代都差不多啊,这些士绅就是地方上的实力派,家奴大概就是他们的马仔,仗着他们的势头,官府不敢管理,也就越发嚣张。

    但庞雨躲着观察发现,那些家奴与旁边的一些衙役吏员又极为亲热,并非是来针对所有的公差。

    何仙崖摸着肿起的脸颊,“郑老和康进他们这一伙人,可算咱们桐城一霸,平日无人敢惹。他们人数既多,大多都是各家的家奴,仗了各家家主的势头,都赚老了银子。以前桐城有两三伙,有些是小家的家奴,如今都被郑老他们一伙压了势头,银子赚少了,势头就更弱,都得看郑老他们的脸色”

    “他们都靠啥赚银子”

    “路子多着呢,但要紧的就三项,一是赌档,一则是典当,还有牙行,这几样又可混在一起。”

    庞雨点点头,赌档赚钱就不必说,典当行业也不会是只抵押一个东西,大多都是要放贷的,而且必定是高利贷,但牙行中间的猫腻还不太清楚。郑老这伙人就类似后来的黑社会,垄断了桐城的高利润行业。

    何仙崖指着跟紫衣人交谈的两个书手道,“看到那几个没,都是户房的,今日被打的,半数都是平日得罪过户房的人。”

    庞雨奇道,“咱大哥在快班当值,怎地也得罪了户房”

    “焦国。。。大哥不听咱的劝,就因刑房便宜那么几钱银子,他便转去了刑房购买牌票,那也都罢了,还把快班的人带了近一半去,夺了户房生财的路子,你说户房不恨他恨谁。郑老他们平日跟户房勾连最多,当然要来乘机羞辱人了。”

    “家奴怎地勾连户房”

    “那道道说来就不是三言两语了。”何仙崖呸的吐了一口血痰,“日后要是二哥你有造化,去了户房当差自然就知道了,哎,要是你能去户房,小弟我也能有个依靠了,可惜啊。。。”

    庞雨听何仙崖语气,还是看不起自己,本想骂何仙崖两句,不过回想这短短两天时间,自己没捞着什么实惠不说,还得罪了顶头上司,今日更莫名其妙惹上一伙家奴,确实应该好好自我反省一下。

    “不能太高调,他奶奶的。”

    庞雨在心中说完,又探头观察外边。此时有各家的家属得了消息赶来,陆续把人抬走,有些没人接的自己出银子找人,正好围观的人多,纷纷接了活,地上只剩下几人,看热闹的人也在逐渐散去。

    郑老那一伙人总算玩耍够了,嬉笑着往东门去了,庞雨松了一口气,两人走出大门来,看到焦国柞还在场中趴着,庞雨也不敢去扶了,免得又招惹到县丞和户房那个派系。

    “三弟你去清风市雇两个挑夫过来,把大哥扶回去。”

    何仙崖躲开两步,“二哥你饶了我,我可不敢再掺和,焦家的得了消息,自然回来搬弄他,今日便如此罢了,小弟我还有事。”

    不等庞雨招呼,何仙崖便逃命一样跑开了,庞雨知道何仙崖怕惹祸上身,但丢下焦国柞不管也不是个事,正没法子的时候,感觉有人在拉自己衣袖,转头一看竟然是女帮闲周月如,今日事多,差点把这女帮闲忘了。

    周月如红着脸道,“我,那什么,里面抬的人出来没裤子。。。羞人,我不敢在门口。”

    “那你现在敢过来。”

    “刚才听他们说是衙役被打了,奴家。。。过来看有你没。”

    庞雨偏头看着周月如笑道:“看少爷我没挨打,你是不是心头高兴得很。”

    周月如脸一红,“你这种恶人挨打才高兴。”

    庞雨招招手,带周月如走出人圈,然后摸出几块碎银子给她。

    周月如看到银子惊喜的问道,“给我的那啥奖金”

    “你干啥了就奖金,奖金那么好拿的。”庞雨悄悄指着地上的焦国柞,“少爷我做一次好人,你跑远点地方找两个挑夫,让他们把焦国柞抬回家去。你别跟挑夫一起过来,千万不能让人知道是少爷我叫的,你便说你是焦国柞的妹妹啊娘子啊什么,总之告诉他们抬焦国柞就行了。”

    周月如听得银子不是给她的,立马笑脸一收,哼了一声往清风市去了,庞雨看她大步而行,步态和平时看到的其他女子全不一样,想起刘婶这些人是缠过小脚的,走路都是小步,难道这周女子没有裹脚。

    庞雨也不去理她的情绪,低头发现刚才那蒋国用在脚下不远,并无家属来接走,正一声不吭的自己往外爬,,周围人来人往,却没人去帮他一把。

    这人虽有一点死脑筋,刚才也算仗义,至少比在场的衙役都要有义气,不过再有义气,庞雨也不敢帮他。

    毕竟衙中都知道焦国柞是他结拜兄弟,事情就算泄露还可以转圜。而蒋国用是衙门的公敌,帮他等于自绝于衙门,风险与收益是严重不成正比的。

    于是庞雨就这么站在原处,看着蒋国用孤独的背影在人流如织的县前街上慢慢爬远。

    蒋国用快要消失在街头时,有两个人过来大声问谁是焦国柞,焦国柞哭丧着应了,由那两人抬着走了。周月如跟在后面,等焦国柞走远了才过来。

    庞雨随口表扬她道:“办事挺快嘛,银子够用不”

    周月如看着庞雨不满的道:“你才给多少银子,全给了那两人人家还不情愿,好说歹说才同意的。”

    “这样啊,下次多给你一点,下班了。”庞雨抓抓头往家回去。

    周月如看庞雨在前面走了,暗暗松一口气,摸摸手心里用剩的两块碎银子,口中轻轻道:“还好个傻子连银子都不会用,这几日饭菜钱又有了。”

    周月如在家生意做得久,小商贩贪小便宜是有的,但贪墨人家银子还真没干过,即便是觉得贪墨庞雨这个混蛋的银子不算错,心里又着实过不了这坎。看着前面庞雨摇头晃脑的模样,周月如脸上阵红阵白,两块小碎银子在手里都捏出了汗来。

    庞雨对此毫不知情,今日是他古代上班第一天,又正巧碰上少见的县丞坐堂,需要消化的东西不少。好在庞雨有前世的复杂经历,倒也没把得罪几个家奴当多大的事情,只是在心中不断复盘今日遭遇,想到县丞发威的情景,庞雨颇有代入感的挥了两下拳头,混不知女秘书在后面天人交战。

    终于快走到庞雨家门的时候,周月如咬咬嘴唇后低声喊道:“哎,庞家的。。。”

    庞雨从思绪中醒转,停住转身道,“啥事。”

    “那啥。”周月如把手摊开露出两块碎银子,“方才放错了钱袋了,这两块是用剩的,还。。。还你。”

    庞雨哦一声,一把就将银子抓了回去,口中还道:“你以为少爷我不知道雇人要多少银子么,少爷专门考验你的,你说你刚才是不是打算贪墨我的银子。”

    周月如又羞又怒,满脸通红的站在那里,早知道如此结果,就不把钱还给庞雨。

    庞雨看她面如桃花,色心不免蠢蠢欲动,“看在你还算老实的份上,我对你的工作表现还是满意的,试用期就算通过了,可以继续聘用你。”

    “聘不聘的,我家也还是那样,今日要是没事,我要早些回去,铺里就老梁一个,奴家得回去照看爹。”

    庞雨想起周掌柜,不由问道:“嗯,你老爹回去后咋样了。”

    周月如神色低落,边走边低声道:“爹在牢里受了惊吓,回家后一直没起床,但凡听见些动静就大叫,吃喝都少得很。”

    “他那叫创伤后应激障碍,平日多开导开导,没事不要刺激他,过段日子就好了。”

    “我怎会去刺激他,但日子这么难,由不得他不恼。你看我得每天来给你帮佣,店里都靠着老梁,好些以前的主顾听说这事后,不敢上咱家买了,铺子里就剩些铜钱,眼看揭不开锅了,怎



第十六章 小鞋
    庞家天井中,老妈刚刚醒转,眼神迷离的看着周围。

    “娘,你这是咋地啦,我看刘婶也抬着回去的,你是跟刘婶打起来啦”

    “刘婶”老妈缓缓坐起来,庞雨赶紧扶着,老妈呆了半响终于眼睛又有了点神采。

    “呸,我打刘婶,还不如留把子力气打条狗。”老妈抚着胸口,长长叹口气道,“妈骂了,心里舒坦啊,这都多少年了都。”

    老妈说着又抽抽噎噎的,这时周月如端着木瓢过来,将水递给庞雨。

    “这,这女子。。。”老妈惊讶的指着周月如,周月如又羞又怕,脸红得像猴子屁股,赶紧转身蹲在地上,去用铡刀切一把荷叶。

    庞雨老妈一脸惊异的看着,低声对身边的庞雨问道:“雨儿啊,这女子是哪里来的难道白胡子老爷爷连媳妇也送咱可别欠人家太多啦。”

    “啥呢,这女子就是打我那个周家闺女,专门来帮忙的。”

    庞雨不想跟老妈讨论此事,站起来去簸箕前面装模作样收拾药材,老妈看了果然把周闺女忘到脑后,上来一把拉开他,“哎呀别动这药,这是草乌,毒着呢。”

    “啥毒药还碰不得了,能有鹤顶红毒么。”

    老妈在他手上一打,“哪有什么鹤顶红,那就是砒霜而已,不懂的看砒霜色红,就胡乱取名,咱家卖药的可不能胡说,逗人客商笑呢。这草乌可比砒霜毒,你爹说啊,从前那打仗的兵都拿这东西抹刀刃,中了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俗语叫的五毒根就这。”

    “这生的怕啥。”

    “就是生的最毒,你隔远点。”

    庞雨好奇的看了两眼那乌黑的药材,看着黑漆漆的不太显眼,反正他也不打算帮忙,他两辈子都没喜欢过家务,这药材的杂活当然更不打算真干。

    老妈又瞟了周月如两眼,“这周家的女子,怎能让她来呢。。。这不妥吧,下手可狠着呢。”

    “她知道错啦,觉得对不住咱家,主动来帮忙的。”

    周月如似乎知道两人在讨论她,红着脸低着头不知道忙些啥。

    老妈打量两眼道:“这腰这腿,看着倒是能生。”

    庞雨正色道:“娘哎,不是我说您,周家打人不对,也受了罚认了错了,但家也破了,女子来做事赚点帮佣钱,儿子这是做好事呢,别人听了得说一句庞家大度,老庞家有脸面。你别一看女子就生啊生的,那别人就得说咱家乘火打劫,要了人家闺女,难道我是那种人吗”

    老娘被庞雨说得一愣,看向儿子时,感觉庞雨身上多了一层正直的光环。

    庞雨又低声道:“但眼前吧,咱家还有多少要紧事,资金链只是勉强保住了,还不能充分流动,至少还差着三四十两银子,这才是大事。媳妇慌啥呢,你儿子现在开窍了,外边排队的等着,到时候给您找个腰粗的,一次就生两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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