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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残明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柯山梦

    革里眼听了知道说不动张献忠,换个话题问道,“那咱们出山又往何处去。”

    “回陕西。”

    “洪承畴在陕西,不是好去处,河南岂不更好,可是还怕石桥碑算的那一卦”“不留河南,石桥碑那庙里的神不灵,算不准,老子把他神像都剐了。”张献忠转头看看后边队列道,“自家算得准,咱挖了皇帝祖坟,官兵都往东向凤阳去,咱老子往西。

    ”“有理,你们烧了皇陵,老子帮着烧了皇觉寺,狗皇帝要帮咱们杀好多狗官,还得逼着各路官军追着咱们。”革里眼很快决定道,“那老贺也先跟你回陕西,路上若是碰到闯

    将一伙,咱们跟他合营否。”

    “闯将的营,不合。”

    革里眼嘿嘿的笑了两声,“老贺知道你二人在凤阳争奏乐太监,便先问个明白。”

    “争驴球子太监,奏乐的养来作甚。”张献忠面无表情,“闯将算何班辈,他想要,咱老子偏就砍了。”革里眼附和道,“高闯王在,合营无妨。闯将心气高,此次打凤阳他出了谋划,说话间便当了自己是大老爷,我等起事时,他又算得甚,敢开口问咱们要物件。若是我老贺

    ,照样不给他。但还是老八你狠,直接便砍了。”张献忠听到革里眼的话,眼睛眯起冷冷哼了一声。他在凤阳皇陵抢了一队奏乐的小太监,各家都图个稀罕,来看过乐班表演,其他人看便看了,李自成却暗示想要。张献

    忠也不说不给,直接便砍了。两伙人就此分营,李自成回了河南,张献忠便与革里眼、扫地王一起往南。

    “他便是要往南,这官道也走不得那许多人,仍有个先后…”张献忠话未说完,前面突然一阵喧哗,两人在马镫上站起,前方队列有一段断开,前后人马争先恐后的逃窜,右侧山上有一些人影晃动,山上不断有石块滚落而下,几辆

    牛车行驶缓慢,仍在石块跌落的范围之内。

    …

    小娃子坐在牛车,仰望着右侧的山腰,那里几个人影正在一起用力,将一块石头推出原来的位置,翻滚着朝山下砸来。这已是今日第三次,前锋的流寇照例烧毁了沿途村落,但山民比平地上的百姓报复心重得多,很多山民逃上山之后便寻到官道上方,不断用石头袭击行进中的流寇大军。

    (注1)小娃子的精神恢复得很好,攻破黄梅之后他们在城中驻扎,扫地王则扫荡了宿松,并在宿松遭遇了一股官兵。这股官兵是张国维从江南调来救援安庆的的,领兵的是吴淞

    指挥张其威,他们匆匆而来,反而流寇以逸待劳,结果官兵在福昌岭被轻松击败,张其威阵亡。随后扫地王又与从安庆赶来的潘可大交战,原本历史上他在桐城郊外战败,连马都被射死了,靠着一个忠心部下让出的马才逃脱回到桐城。现在虽然不在桐城作战,但实

    力并无变化,潘可大就那几百号人,自然寡不敌众,败回了安庆,官兵在安庆府的抵抗就此烟消云散。因为等待扫地王,张献忠和革里眼多留了几日,这几日让小娃子恢复了元气,手臂上的红肿渐渐消了,脚踝还没




第一百三十一章 问官
    


    桐城向阳门,庞雨站立在城楼处,用手摸着一块烧黑的城砖。

    墙外的紫来街已经烧成一片废墟,有许多百姓在其中翻找着,看看还能找到什么能用的东西。

    一些稀稀落落的农民在街边贩卖农作物,桐城周边二十里内的村落几乎都被破坏,这些农民大多都是来自二十里之外。

    官道的情况比庞雨想象的要好,因为流寇进军速度很快,除了几处流寇扎营地之外,大部分官道周边破坏不严重。

    庐江和安庆方向,往日车马喧嚣的官道上行商绝途,除了传信的官差和少量农民,几乎没有行人。

    城门下有两个粥棚,是县衙开设的,城中的部分士绅捐助了一些粮食。

    城中避寇的百姓在陆续回家,但有很大一部分很快又返回县城,因为村落大多被烧毁,他们回乡无食无住,连生存都无法维持,只能又返回县城暂时安顿。

    “阮劲你此去,路上不要急着赶路,在官道沿途和城镇周围都要仔细打听,这几项我需要你多下些功夫。”

    阮劲头上缠着绷带,脸色有些憔悴。

    当日夜袭的时候,他也游过了桐溪水,黑暗中往西入了山,等到流寇退去才返回城内。

    他回城的时候穿着一套农民的衣服,上面还有血迹,头上则有一处刀伤。

    他向庞雨汇报的是,衣服是从山上三清观里找到的,详情如何,庞雨并未细问,阮劲能活着回来,他已经很高兴。

    阮劲拱手道,“班头请吩咐。”

    “第一,流寇每处宿营地之间的距离;第二,观察营地设置,有无壕沟,有无营墙,各营地之间间距,宿营地周围破坏范围,你要亲眼看到,记录好距离;第三,州县城池,流寇攻城所用器械,是否与桐城相同,在每个城池停留时间、周边破坏范围、攻城手段、伤亡人数。

    第四,沿途重要桥梁要记录,标明是石桥还是木桥;第五,流寇前锋到达时间,比其大队早多久;第六,各股流寇名号…”“这,班头,属下怕记不了这许多要点,属下不识字。”

    庞雨点头道,“给你随行一个书办,从户房借的,你记不清的,都可问他,需要记录的便让他记下,多看多记。”

    阮劲一听是户房借的,微微错愕了一下,以往户房的书办在衙门中都是趾高气扬,何时会给他们这些快手当差。

    “原本这是马快的活计,但眼下城中无马快可用,只有让你跑这一趟。

    总之跟流寇相关的一切,你都要记下,不厌其烦,不厌其详。”

    阮劲迟疑片刻后问道,“只要是班头安排的事,属下原本就该办好。

    属下是走到南直隶边界,还是要往河南走?”

    “只到南直隶边界,舒城、庐州  、寿州、凤阳必须走到。”

    “属下明白了,但这只是北边,南边的州县是否回来还要去?”

    庞雨摇摇头,“若是江帆回来,我便安排他做此事,若是他没回来…我就自己去。”

    两人沉默了一会,此次快班损失惨重,特备是马快,衙门里面只剩三人可用,官道几处铺舍里的递夫早早就跑光了,连往安庆送信也不得不用马快,三个人已经尽数派出,衙门里面一个马快也没有。

    这次阮劲往北打探,还是借的周县丞的配马。

    阮劲抬眼看看庞雨问道,“那书办不知何时能走?”

    庞雨往北边看了一眼,见到唐为民正从东作门方向过来,转头对阮劲道:“两日内应当可以,此去费时不短,你先安顿好家中。”

    阮劲答应一声要离去,庞雨又叫住他道,“流寇离去不久,尚不知会否返回,你此去首要保证自己安全,若是城池不开启,不要住在路边客栈,离官道远一些住宿,给些银子住农户家中也可,晚上警醒些。”

    阮劲躬身道,“属下理会得,谢过班头。”

    待阮劲离去后,庞雨往北走去,迎接走来的唐为民。

    两人碰头之后,唐为民脸有忧色,挥手让背后跟着的一个书手离开,站到墙垛前道,“孙先生今日与我说,此次守城时各仓颗粒无存,堂尊极为震怒,恐怕…”唐为民说到此处,往前后看了无人之后压低声音,“恐怕要借着守城叙功的时机,也要追查此事。”

    庞雨靠在城垛上道,“今时不同往日,以前仓中无粮便无粮,要不了人命。

    如今流寇肆虐,一旦有警之时,数天便能围城。

    周遭逃难的百姓一来,城中人口数倍与平日,衙门要随时有备,这次是围得短,若是围个十天半月的,城中粮店支撑不住,无粮就无城了。”

    唐为民皱着眉道,“谁能料到流寇果真要来,还是庞小弟你说得准,但如今不缺也缺了,城外粥棚用的士绅捐的,眼下这样子,不知要开多久粥棚,等到吃完的时候,堂尊必定更加震怒。”

    “眼下先想法调些粮食来,解了堂尊的燃眉之急,然后才说几个仓中无粮的事情。”

    “此事倒不难,唐某昨日派了皂隶去枞阳,码头的粮商那里有些存粮,明日便派人去买些,只是银库中也无多少银子,购不得许多。”

    庞雨揉揉额头道,“我与王文耀和姚棐孙说说,让他们出面再找士绅捐助一些,但唐大人你是管钱粮的,捐助非是长久之法,钱粮终究还是要从衙门中出。

    此次守城时无粮,堂尊震怒也是情理之中,总要有些人受着,但必定不是唐大人,谁看着仓库,便是谁。”

    唐为民舒一口气,桐城毕竟是守住了,仓库无粮也并非是从他这里开始,他估计杨尔铭动自己的可能也不大,听了庞雨如此说更加放心,看着城外淡淡道,“粮食没了,仓子责无旁贷,银库空了,库子难辞其咎。”

    “兄弟我也是如此想的,之前的仓储便不说了,春节之前收了一次本色,补了进预备仓还不足一月,库存便不翼而飞,况且在下已经提前告知过他,当时已有流寇警讯。”

    唐为民冷冷道,“有人既如此不识抬举,唐某也留不得他。”

    两人谈话间,已经定了几个仓子的命运。

    几个仓库无粮的事情,一贯便是如此,在衙门中并非什么新鲜事,但遇到流寇入侵的大事,没人出来背锅是不可能的,唐为民要自保,自然就只能拿仓子开刀。

    “那明日便请庞小弟带几个快手,与唐某一起再去巡查预备仓和常平仓。”

    庞雨拱手道,“听唐大人调派。”

    唐为民心中有事,匆匆跟庞雨拱手道别,庞雨在城楼上多站了片刻,城外满目疮痍,要想恢复到战前的繁华,不知要多少年之后了。

    转身下了城楼,庞丁已经等在城梯处,他过来低声道,“少爷,方才庄朝正来说话,壮班共有三十四人要离开,战死的那些,衙门里拿不出银子,有几家的家眷在叶家老宅外边闹事。”

    庞雨点点头,没有任何迟疑的道,“知道了,要离开的把月银结算给他们,毕竟帮着守了桐城,也是他们应得的。”

    “可衙门中没有银子…”“让刘掌柜调些银子,先结算给他们,战死的那些,给抚恤银子也是应当的,只是…应该衙门给付,这笔银钱不少,咱们有银子,但不便出面给,我再想想如何办,先把那些家眷安顿好,还有何事?”

    “阮大铖的马车入城了,他请你去他宅中见面。”

    庞雨没有多说,直接往阮大铖在城内的宅院走去,很快到了门前,那些家仆这次参与守城,都认得庞雨,直接领了他去书房。

    阮大铖面色红润,见到庞雨哈哈一笑,大步走过来道,“老夫便说,有庞班头这等壮士在,桐城一定能守住,果不其然,庞班头主理城防,当是守城首功。”

    庞雨拱手见礼,笑笑摇头道,“托阮先生的福,侥幸守住了,但损失也颇为惨重,有些愧对桐城乡亲。”

    “庞小友不可妄自菲薄嘛。”

    阮大铖两人分主客坐了,等到家仆上了茶水,书房中只剩下两人。

    阮大铖正想问报功文书的事情,还在组织措辞的时候,岂知庞雨却先开口了。

    “在下想请教阮先生一事。”

    阮大铖耐心的道,“庞小友但说无妨,只要老夫知道的,必定言无不尽。”

    “在下想当官,究竟是文官好还是武官好,各有什么路子?”





第一百三十二章 市场
    


    阮大铖没想到庞雨问得如此直接,虽然他一直结交庞雨,但心目中只是把庞雨当做一个皂隶,班头也是衙役,倒没想过庞雨还有这么高远的追求。

    “这…待老夫想想。”

    阮大铖摸着胡子思索片刻后问道,“庞小友可是役籍?”

    庞雨摇头道,“小人家中是民籍,这衙役是投充的。”

    “那便好一些,若是役籍的话,便不用想文官了,既是投充的,朝廷倒无明文。”

    阮大铖站起来在书房中走动,一直埋头看着地面,看样子庞雨的官途颇有些费精力,需要靠走动来增加能量。

    庞雨也不催他,自顾自的端起茶来喝,过了好一会,阮大铖才停下走动,又坐回了原位。

    “庞小友方才问的是文官还是武官,我大明以文制武,如此便是文贵武贱。

    自熹宗时候建奴起于辽东,武人渐有跋扈之态,但总归朝廷体制在此,不过一时之势罢了,待建奴流寇剿灭,仍会回归旧态。”

    阮大铖停顿一下又道,“地方上县州府,再上面分守道、布政司,再有管兵的总督、巡抚、兵备道,凡封疆一方者,皆为文官,庞小友要上官途,还是要文官的好。”

    庞雨点头道,“但州县府至布政司,都是不管兵的。”

    “便是如此,但管兵的都要熬不少年份,说得便远了。

    原本衙役是不能科举,但庞小友原本不是役籍,只是投充过,应是可以的。

    庞小友若是当文官,便要一路从童生、秀才、举人、进士考将上去,总督不论,巡抚的正职皆是都察院佥都御使,非进士当不得,就算是兵备道,若非京官出任,便要在地方历任知县、知府、布政司参政,这些年头不会少于十年,前面还要科举那些年头,好在庞小友年华正盛,倒不怕年头久些。”

    庞雨皱着眉问道,“便没什么捷径?”

    阮大铖咳嗽一声,清清嗓子道,“庞小友不可作如此想,职官乃朝廷重器,科举方为正途,庞小友天份聪慧,按着科举一路考上去,才能让他人心服。”

    庞雨瞟了阮大铖一眼,他知道阮大铖是二甲进士出身,平日说话间是颇以为傲的,常拿这点来嘲讽复社那些士子,科举是他晋升的正途,自然把这点看得特别重,受不得别人问科举的捷径。

    但庞雨哪有闲情去看那些八股文,以明代连刑罚都能代板的作风,说没有捷径庞雨是不信的。

    “阮先生自幼饱学,小人不能与先生比,只是要谋一个出身方便为朝廷效力罢了。”

    阮大铖听他如此说,缓缓口气道,“文官嘛也有一个捷径,便是捐纳一个国子监的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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