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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太妃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温柔小意

    她精心选了一件牙色菱纹的软绸大袖衫,外头压着石榴红印缠枝花的披帛,里头系一条同色的团花罗裙, 上身鹅黄的衫子紧紧束着, 领口处绣着数朵月白海水花纹。

    李嬷嬷笑道:“小主这一身儿未免太气派了,怕惹人眼球呢。”

    沈令嘉不以为意道:“我今儿过生呢,寿星公要穿红,谁能说我什么”

    李嬷嬷便也笑笑摇头不说话了, 转身从首饰盒里开始选首饰。

    恰此时外头玻璃捧着个大捧盒过来了,一见沈令嘉便满脸含笑地行礼道:“恭喜小主又长了一岁了!”

    沈令嘉笑道:“我早就给涵香殿里伺候的人散了喜钱,你偏这时候来, 我可没得钱给你。”

    玻璃笑道:“小主又来作弄奴婢。”便将手中捧盒揭开,里头是热腾腾、满当当、香喷喷一海碗长寿面。

    玻璃正色道:“我们小主说, 良人固然不缺这点子东西,究竟是她的心意, 请良人吃几口, 图个好兆头。”

    沈令嘉也不多言语,只道:“端来。”

    李嬷嬷便将那只青花海碗端过来,里头是春笋与鸡炖的汤, 浸着一根拉到底的长寿面, 面上摊着个鸡蛋。沈令嘉正好还没上妆, 随手抓着捧盒里的筷子连面带汤吃得一口不剩,末了长长地打了个饱嗝儿:“——舒坦!”

    玻璃看得目瞪口呆。

    沈令嘉吃完了,就手撂下筷子,拿手绢擦了擦嘴,却看见玻璃还愣在那里,嘴儿张得大大的,好似一只鱼,便好笑道:“怎么了”

    玻璃惊叫道:“您全吃完了”她看着那只足有她脸大的海碗,里头空空荡荡,除了炖出来的汤沫子之外什么也没有,不禁又重复了一句:“您全吃完了!”

    沈令嘉道:“离乡太久,颇思乡味,怎么了”

    玻璃这才想起来自家小主与这位沈良人还是临县的同乡。

    沈令嘉正色道:“替我谢谢阿措,我离乡一年了,不意能在异乡重得此味!”她的双眼微红,神色里有些感伤。

    玻璃应了,不知又要如何去安慰。

    沈令嘉却并不要人安慰,自将眼睛一眨,水汽都被眨散了。她又吩咐道:“嬷嬷去把这碗洗了收起来,装一碟子我自家做的蛋奶饽饽,一碟子石梅盘香饼,一碟子棋子饼,一碟子马蹄糕,与阿措带回去。”李嬷嬷应声去了,沈令嘉转而对着玻璃吩咐道:“阿措想还没用膳呢,这些都是我自家做的,叫她先垫着。今年是常太后她老人家叫办花朝宴,上菜必定都依着蜀人口味。蜀人口味重,咱们江苏人口味清淡,未必有许多能吃的。”

    玻璃又应了,待半晌没听见别的吩咐,这方慢慢退下。

    小百合一边在沈令嘉的妆奁里挑着宫花与珠钗,一边没话找话地笑道:“今儿小主这一身可真好看,天仙也似,定叫皇爷看呆了。”

    沈令嘉好笑道:“又在这里瞎奉承。”一面自家捡了一只新堆的花红重楼在头上比了比,问道:“这一支如何”

    小百合道:“小主怎的光戴芍药也戴些茉莉、海棠等岔岔样儿。”

    沈令嘉微微抬起下巴来,对镜道:“我未进宫时本来顶爱牡丹的,这不是不敢冒犯了皇后娘娘么,只好捡着差不离的芍药戴两枝了。”

    小百合顿时也不敢说话了,只是道:“这一支花红重楼虽然艳美,总是太圆润了,堆得刻板,不如这一支朱砂盘手艺好。”

    沈令嘉道:“你说得是。”便自在高髻上簪上上回臧皇后所赐的凤钗以示恩宠,又捡了胭脂与眉黛来开始涂抹。

    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这一身确是风流妩媚的。

    郗法一见沈令嘉与施阿措携手走来便笑道:“好个‘一枝红艳露凝香’!”

    沈令嘉与施阿措对上手帝后、太后行了礼,臧皇后便笑道:“今儿这身甚是庄丽。”

    沈令嘉这方娇声道:“谢娘娘夸赞。”

    郗法道:“怎的朕夸你你就不谢朕,你主子娘娘夸你你就在这里谢来谢去的”

    沈令嘉哼道:“娘娘夸妾,乃是正音雅言,皇爷夸妾,就是淫诗艳曲,妾可是正经人家的女子,与那什么杨妃、赵后可没有关系!”

    满堂皆笑了。

    郗法笑道:“你该和阿措学学的,怎么她就知道乖乖地立在那儿不说话,偏你的话这样多”

    沈令嘉转头去看施阿措。她今日穿了件玉色的大袖衫,里头是象牙白绣绿萼梅的短衣与艾绿织花的长裙,以一条松花色的腰带系着,外头压着湖蓝的披帛,十分楚楚,临风如有仙气。这仙女见沈令嘉看过来,抿嘴儿对她一笑。

    沈令嘉扬起了眉毛:“妾若有阿措一半的美貌,也不必说话就自有人来看妾了。”

    郗法大笑起来:“得了,寿星公,入你的座吧。”

    沈令嘉还以为自己要提醒他今日是自己的生辰,不想郗法竟都记得,便含笑睨了他一眼,眼波流转,情意绵绵,自与施阿措落座了。

    二人贴着坐在一处,施阿措低声笑道:“我猜今儿夜里皇爷要招你伴驾。”

    沈令嘉露出个微微羞涩的表情来:“哪里就说到这个了!”

    施阿措不语,却转过头去看着上首的帝后与两宫太后,柔吉长公主夫妻亦列位首席。

    沈令嘉也转过头去,看着施阿措,低声道:“你知道今夏皇爷将带着嫔妃去清凉山冷泉行宫游玩的事不”

    施阿措转过头来,鬓边一串珍珠晃动,打到了沈令嘉的脸颊:“你想去”

    沈令嘉拨开那串碍事的珍珠,一边寻机对郗法抛媚眼送秋波,一边道:“想不想去的再说,你觉得咱俩能不能去”

    施阿措想了一想,道:“想是能的——我旧宠未尽,要争新宠也很容易,你身上宠爱更厚。只是咱俩去凑那热闹干什么”

    沈令嘉道:“妃嫔就是为天子解忧用的,伴驾自然也算解忧的事。你说这一回咱俩要是随驾去了冷泉行宫,能不能再进一阶”

    施阿措恍然道:“臧娘娘要与皇爷一起侍奉两宫太后过去游玩,则曹贵妃与宣夫人必定会留下理事,谢、韦都有身孕,那有宠的嫔妃除了姜克柔就是咱们两个位尊了!”

    沈令嘉道:“而且随驾能带几个妃嫔曹、谢这等最最受宠的又不在,




43.第 43 章
    沈令嘉自己知道因自己过生, 郗法七八成要召她去伴驾, 可是也没想到宴席刚散,当着满宫妃嫔的面戴凤就来找她了。

    沈令嘉看看不远处郗法含笑的眼神, 与施阿措道了别,顶着背后众人芒刺样的眼神走过去,衣裙摇曳生姿:“皇爷。”

    郗法揽着她走出了殿门外:“今儿天气和暖, 咱们两个散一散步。”

    沈令嘉自然无有不应。

    他们二人走在神仙宫外的太液湖旁, 夹道草木新绿,天际火烧云映得漫天都是霞光,沈令嘉看见郗法脸颊上的肌肤被照做了灿烂的金色。

    郗法温声道:“你十六了。”

    沈令嘉不答,反而曼声唱道:“碧玉破瓜时, 郎为情颠倒。芙蓉凌霜荣,秋容故尚好。”

    太液池边春花盛开,春风柔软和暖地吹落在人面上, 空气里带过来栀子花俗气而浓烈的香,一只粉蝶扑棱棱落在沈令嘉身侧, 她笑道:“妾的好日子,皇爷可要赐妾一份生辰礼。”

    郗法亦笑道:“你唱的歌儿这样不应景, 朕不赐你。明明是春日, 为什么偏要唱‘秋容’”

    破瓜是指女子十六岁的时候。瓜字分开为“八八”两字,时人拆“瓜”字为二八以纪年,谓十六岁, 又有时也用作六十四岁的代称。

    沈令嘉撇着嘴儿辩解道:“这首歌儿应的是妾满十六的景儿。”

    郗法转过头来, 双目里映着金色的夕阳, 他的声音温暖而柔和:“朕记得,孙绰《碧玉歌》里带着‘破瓜’二字的不止这一首。”

    沈令嘉脸颊一红,盯着郗法衣襟上刺绣的云纹不说话。

    郗法握住沈令嘉的手,目光笼罩着沈令嘉脸上的红晕,低声道:“唱给朕听一听。”

    沈令嘉依偎进他的怀里,合目不言,半晌方开口道:“碧玉破瓜时——郎为情颠倒——”

    郗法的眼神里仿佛浸润着金色的蜜。

    沈令嘉伸出双手环抱着郗法的腰身,慢慢唱道:“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

    她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发上,一触即离。沈令嘉睁开眼,看见郗法尚未远离的脸。

    她将头埋进了郗法的颈间。

    郗法大约是对沈令嘉的唱曲十分满意,第二日一早,前脚她才从养心殿出来,后脚戴凤就带着口谕到涵香殿进她做了才人,与施阿措同阶。

    沈令嘉接完了旨一起身,戴凤就笑嘻嘻道:“小主盛宠。”

    沈令嘉一笑道:“乡下女子偶沐皇恩罢了,哪里就敢言‘宠’了呢”

    戴凤笑道:“诶呦呦,要是小主这样灵巧人儿也是乡下村妇,只怕天底下就没有美人儿了!”

    沈令嘉命封了五两银子一包大礼来,笑道:“公公拿着吃茶。”

    戴凤接了,又奉承两句,小百合早取了钱来散给宫人们:粗使的一人一把钱,有点脸面的两分到一钱银子不等,无论是戴凤身后的小公公们还是甘泉宫里伺候的,人人都有。

    太监们喜滋滋走了,沈令嘉放松地坐在窗下榻上,问道:“嬷嬷以为,我这一回能随驾去冷泉行宫么”

    李嬷嬷的脸上皱纹重重舒展如菊花:“小主要是都不能,还有谁能呢”

    沈令嘉的手抚着自己的胸口:“我有些害怕,嬷嬷,今天我的恩宠这样盛,我觉得自己好像在梦里一样。”

    李嬷嬷笑了:“小主别怕,初得宠的嫔妃是这样儿的。”

    沈令嘉低声道:“我也不是头一回受恩赏了,可是宫内进位何其难也,非要资历或者功劳不可。如今我既无功劳又无资历,不过是受皇爷一顾之恩罢了,他就金口玉言要提我的位份,我……我感觉自己周身轻飘飘的……”

    “小主,”李嬷嬷打断她的话:“您的心已经飘起来了,在宫里,浮躁是大忌。”

    沈令嘉苦笑道:“在哪里浮躁不是大忌呢可是那种权势的美妙滋味儿,我实在是忘不掉!”她仰起头来看着李嬷嬷苍老的脸,窗外朝阳的光芒落在她油光锃亮的发髻上:“皇后娘娘叫我去协理银作局,一进门那些太监都不拿正眼看我,可是百合一说:‘这是明光宫沈少使。’他们就好像闻到了腐肉的苍蝇那样围过来对我嘘寒问暖,拿出金银宝器来孝敬我,活像我是他们的妈似的!”

    李嬷嬷笑了,她问道:“小主,您知道奴婢原先没跟您的时候是在哪儿伺候的吗”

    沈令嘉茫然不知。

    李嬷嬷缓声道:“奴婢原先是在寿安宫伺候喻太妃的。”

    李嬷嬷年轻时是民人子受征选入宫,因不是世代的抬轿女户,在宫里没有人脉,就被分去了一个不得宠的小主那里伺候。

    李嬷嬷笑道:“那时候先帝还在,奴婢跟着的是永寿宫的喻贵人。”

    喻贵人出身高贵,却因为性子太温柔羞涩而不得宠爱,先帝宠爱魏贵妃十数年,一直爱的是火一样艳烈的女子,喻贵人焉能得宠后来魏贵妃病死,当时的韩太后与孟皇后一起设计使先帝看清了魏贵妃的真面目,因魏贵妃使先帝不少子嗣都没能降生,先帝大怒,从此转了性,一心喜欢温柔的闺秀,喻贵人就是这时候得的宠。

    一夜登天,自然使人眼花缭乱。在李嬷嬷的口中,喻太妃是个温柔如水的贵族女郎,却因为厚重的帝宠性情大变,一路晋升到妃位之后,不停打压其他妃嫔。韩太后最害怕魏贵妃之事重演,因此将喻妃私下里的行径都捅到了先帝那里,喻妃就这么又失宠了。

    因喻妃是打压其他妃嫔与得罪了皇帝而失的宠,人人都不愿意理会她,喻妃就一直过得很艰难。后来今上践祚,喻妃变成了喻太妃,更是个冷灶中的冷灶,因日子过得抑郁不乐,她又没个子女,没有盼头,很快就一病死了,胡乱追赠了一个德妃了事。

    李嬷嬷是她身边的二等宫女,攒下来了一些体己银子,因亲眼看着喻太妃的贴身侍女被殉了主,心中害怕,便要寻个不容



44.第 44 章
    沈令嘉低声道:“可是有人催我了”

    施阿措亦低声道:“甘泉宫有个小更衣, 是元月里皇后娘娘做主封的, 话里话外问你怎么还不来。”

    沈令嘉皱眉道:“甘泉宫虽与明光宫毗邻,我却没听见姜克柔来叫我去探看谢良范, 我来时甘泉宫灯火通明,想是她们已经动身了,我就没去叫她们。”

    施阿措疑惑道:“你也在外头有几个亲信, 竟没收到信儿”

    沈令嘉看着她极缓慢地摇了摇头。

    施阿措恨声道:“这个姜克柔, 平日里装得倒好!”

    沈令嘉还没答话,屋里班虎儿就出来了,笑道:“刚才听见小施说有人来,我就猜着是你, 主子娘娘说叫我来看看。”

    沈令嘉答道:“我没听见信儿,来得晚了,这就去给娘娘请罪——谢良范如何了”

    班虎儿一面将她们两个往里引, 一面道:“别麻烦了,一点子小事儿, 哪里就论到请罪上了谢良范不大好是真的,太医说血流得很多, 问保大还是保小。”

    沈令嘉吃惊道:“这么凶险!”

    班虎儿道:“嗨, 她这一胎怀得七灾八难,饱受惊吓,她又是个为了好身材一日日不吃正经饭的, 身子早熬坏了, 会到这地步也是正常。只是你可别在圣驾前提起来柏孺人, ”她转过头来认真告诫:“谢良范这一回是早产,本来孩子没有大到下不来的地步。只是柏孺人给她吃的民间偏方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吃得她宫口竟打不开,谢良范又不顾医嘱私自进补,生怕亏着了肚子里的皇嗣……”

    到了内室门口,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皇爷担心得很,你别犟嘴。”

    沈令嘉一颔首,自进去了。

    进了内室,郗法正守在产房门前焦躁地转圈,臧皇后倒是神情冷静,吩咐底下人预备灵芝白术,上好的药材和饮食流水样送进去。沈令嘉看见臧皇后眼下还挂着渴睡的阴影,想是半宿没睡,一直留在这里忙碌谢良范的生产事。

    沈令嘉拜道:“皇爷,娘娘。”

    郗法不冷不热道:“你还知道来”

    沈令嘉柔声道:“妾不知道谢良范今夜发作,是以来得迟了,请皇爷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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