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红棉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寒春生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风声盘旋在窗外,鬼哭狼嚎一般。从极乐客栈发出的微弱的灯光,在这风雨之中飘摇着,一条路横亘在它的面前,无论是前路还是后路都漆黑一片,这飘灯所在,对于深夜赶路的人来说,岂不就是极乐所在。
这时,从外头跑进来人,大家看过去,竟然是两个道姑,她们的衣衫鞋子都给雨水浇到了,鞋底子踩在地上发出黏腻腻的声音。
红棉细看过去,一个道姑已上了年纪身体发肤,另一个竟然是个妙龄美娇娘。
只见那美人道姑头发湿漉漉地斜披在胸前,道袍因为被雨水打湿了现出凹凸有致的身形来,走起路来颇有风韵,把在坐的人都看呆了。那三个蒙古人也色迷迷地盯着不该看的地方看。
等红棉缓过神来的时候,那二人已经坐在了红棉身旁的空桌旁,那美人儿道姑面对四围火辣辣的眼神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窘态而拘禁不安。
红棉没心思理会这些,径自低头大口吃面。
078 俏道姑金儿
红棉气不打一处来,她放下筷子,推开对方,冲着道姑道:“呀,这不是邯城的花魁赛小仙吗怎么在这里碰上了”
那道姑见红棉的模样也是一愣,“公子你——是——”
红棉丧气地摇了摇头,“哎,姑娘到底不记得我了。也是,邯城那么多风流公子,您哪能记得小人。不过,小人对姑娘是难以忘怀,一夜,终身难忘。”红棉说着冲一边那胖子说道,“这位老爷今天可是有福了,赛姑娘的功夫可是天下无双。”
那女人先是一愣,后来皱眉不语,再后来竟然面露羞容,冲着红棉道,“啊,是公子您啊,瞧我这眼睛,竟然一时没认出来。赔罪赔罪。”说着没等红棉反应过来,竟上前往红棉面庞上轻啄了一下,把红棉弄了个大红脸,“干什么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女人要不就是脸皮太厚,要不就是没脸没皮了。红棉尴尬地回到自己位置上,那道姑竟然也跟了过来,馋着自己的胳膊肘坐下,“公子莫生气嘛,小仙我记得公子,哪能不记得呢。”
“你跟我过来做什么”红棉小声问道。
“哦,奴家舍不得公子嘛。”道姑大声说道,这让那胖子在不远处急得干瞪眼,没吃完饭便扭头出去了。
红棉挣脱了道姑,“放开我。”
道姑趴在红棉耳边小声说:“姐姐你就配合一下妹妹嘛!”
红棉心里一哆嗦,“这是让人看出来了。”大眼瞪着眼前的人,“你怎看出来——”
“昨日客栈,那些臭男人各个色迷迷的,只有公子闷声吃饭,奴家就觉得公子是正人君子。今日一天同路,那些男人看不出,一些细节作为女人还是能看出来了。”
红棉很有挫败感得叹了口气。
“公子是去汴梁城吗”女人问道,一手抓起红棉桌上的花生米吃了起来,指如青葱,一个一个豆子放进嘴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那女人一手将一枚银锭子放在桌上,冲老板喊道,“掌柜的,上一壶好酒,上两样好菜,送到这位公子的房里。”她笑嘻嘻地对红棉说,“我请客,这银子是刚才那个胖子给的,我们去你房里说。”
“跟你一起的那位呢”红棉问道。
“冯妈妈呀,她回房睡了,不用管她。”说着同红棉搂着进了后堂。在坐的食客都一副不尽兴的表情。
“你不是出家人啊”红棉坐在房中,看着女人脱了道袍,坐在桌旁斟酒喝。
只见女人看了看那身衣服,“姐姐,就许你扮男人,不许我扮出家人”
“也也得扮得像一些。举止轻佻,哪像个出家人。”红棉不屑地摇摇头。
“哈哈,姐姐一看就是好人家出来的,穿这身道袍倒是合适。”女人笑道。
扮道姑的女人说道:“我们女子出门在外,也就扮男人扮出家人相对安全些。我这长相根本扮不了男人,只能如此。至于举止轻佻嘛,我的车马钱财都让人偷走了,身边只剩了个老眼昏花的老妈子,手不能抗肩不能挑,除了这姿色也没什么能依靠的。能有什么办法也没让他们占多少便宜。万幸遇上姐姐你,一看就是好心的活菩萨,明天起我也不必再扮这一套了。”说罢上前拎起红棉的衣袖,作撒娇状,“姐姐你资助我些盘缠可好或者我们同行有个照应。”
红棉见她这幅样子,自己见了都硬不下心肠,更何况那些男人,“也罢,也只有两日路程了,那就一起走吧。我姓窦,姑娘你怎么称呼”
“哦,是窦姐姐,你叫我金儿吧。
079 初来又乍到
“可我必须得去。”红棉一脸无奈。
“哎!那便躲不开、挣不断了,此为命数。四个字,步步凶险。”
红棉作恐惧状,“那妹妹是让我别去”
金儿却摇了摇头,“这我说不好。如若不去,也可能会有更大的劫数。左右是个坎儿。”
“就没办法化解了”红棉皱眉半信半疑,心想这金儿简直是个妖精。
金儿又摇了摇头,“这占卜之术只是一种预测,境由心生,境由心转,究竟会怎样,这得看人心和造化。”
红棉瞧着金儿一脸正儿八经的表情,噗嗤大笑起来,“无妨,那就随缘吧。不过妹妹你事前是否算出自己这几日的窘境呢”
金儿尴尬地耸了耸肩,“这世间,最看不清楚的就是自己,我也不例外。”
红棉心想,这金儿倒是很奇怪的人物,一会娇憨恣肆没个正经,一会又像老僧入道正经得不得了。
此后的两日,金儿骑着毛驴,驴不停蹄地往汴梁赶。红棉和老妈子走在两旁,俨然是小夫妻回娘家的样子。
金儿还真把红棉当相公使了,渴了要水喝,饿了要饭吃,累了要揉肩捶背,对自己霸占着毛驴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也是,哪有相公骑驴媳妇走路的道理。红棉虽然心生委屈,但想着这也是自己招惹的,好歹只有两天路程,忍忍也罢。
三天时间过去了,七月二十八日晌午,三人终于来到了汴梁外城脚下。
虽然这汴梁城周围多有刀兵,但仍旧繁华不减,红棉自小只去过广平府和磁州这种城市,如今站在汴梁城脚下,心中倒是喜悦得很。她望着汴梁高高的城门,此门名曰南熏,心想这可比邯城城门气派多了。
金儿此时的神色却同红棉正好相反,她叹息着说:“这汴梁城没落了,隔三差五地被淹,过去可是有十几个门,个个都雄伟得很,去年汴梁城守将泰木花为了抵抗红巾军,这些门大多都被封死了,现在只剩下五个门,里头也就这大南门还能看。”
还好,进了汴梁城金儿问红棉要不要跟自己一起走,红棉推说自己还有事便匆匆和金儿告辞了。
和金儿在一起走,她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位姑娘活得精致、自我,见过世面,言谈中总有股劲儿,总爱对人和事评头论足。
而红棉满腹心事却无处诉说,越走越像个闷葫芦,心里头的委屈和自卑情绪越发强烈起来,尤其是到了这汴梁城,这种感觉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她觉得哪怕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也是好的。
汴梁的街道很宽,很热闹,穿绫罗绸缎的人很多,红棉穿着一身一看就是乡下来的粗布衣服,靴子底子上有一圈干透了的黄泥印儿,风尘仆仆,牵着那头累坏了的青驴,走在汴梁的大街上。
她想起祖父曾说祖辈曾有人在前朝熙宁年间的汴梁做过大官,觉得这人世真是无常轮回峰回路转,又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不免心中忐忑,生怕自己这唯一的念想都破灭了,找不到兄长,以后该何去何从。
她走累了便找了个食肆买了一大碗面,城里同样分量的面价钱都要比外头高一些,红棉摸着自己口袋里的银钱,心情一下子不好起来,这城市真是居大不易,长此以往,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呀。
她看向拴在一旁啃草吃的青驴,叹了口气,不行的话,也只有卖了它了。驴老兄,真是对不住你啊。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得快些找到洪将军,打听大哥的消息。
080 青白眼耶律
“有用得着兄弟我的只管说。过两天汴梁府要宴请特使,还在这儿,你要是有意,可以随我来,找——找些门路嘛。”洪升醉得越来越厉害,他开始趴在桌子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跟陆昭说话,最后歪着脑袋睡着了,鼾声倒是不小。
陆昭眯着眼睛站了起来,身体晃来晃去,一旁的柳青赶忙走上去扶住他,柳青身后一个仆从去搀洪升,陆昭、洪升像一滩烂泥被柳青等人扶着,看样子醉得很厉害。
陆昭尚有一丝清醒,他招手对门口的守卫说:“你们头儿醉了,跟他说,明天晚上说好了我还来。”
守卫们看是陆昭,知道他和洪升最近走得很近,都连连点头,帮柳青将陆昭架进马车,有看着马车慢悠悠离开了。
马车驶进汴梁最宽的一条路上阳路。
“少爷,你醉了吗”柳青问靠在榻上闭目养神的陆昭。
陆昭打了个酒嗝,缓缓睁开了眼睛,“你说呢”
柳青笑着摇了摇头,“哈哈,当我没说。”
“这不就得了。什么时辰了”
“已经子时了,要不今天就别见那耶律公子了吧”柳青这会儿功夫,已经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了。
“既然告诉他今晚我要来,见不到我,他可睡不着觉!”陆昭悠悠地说,“而且他家可比客栈舒服,今晚就住他那里。”
一会儿功夫,马车在上阳路的一处宅院前停了下来,陆昭扶着柳青的肩膀下了马车,一座高大气派的门楼出现在眼前,虽然在夜里看不清楚具体的模样,但却愈加气场逼人,而且铺张精致得有些夸张,借着月光陆昭看到门匾上书“晏府”两个大大的金子,摇头一阵冷笑,“耶律这小子,日子过得真是让人咬牙切齿。走,找他去。”
柳青在一旁也偷偷地嘲笑道,“这个败家子儿,他太爷爷如果活着,看到准得吐血!他不是姓耶律吗”
“他才不管这些。”陆昭径直走上前拍门,才拍了两下,门竟自己开了,一个拳头从门缝里头打了出来,要不是陆昭躲得快,怕是会鼻血四溅。
紧接着,一个胖胖的身影窜了出来,什么都没说又是一拳飞来,陆昭又躲了过去,那人见手上不行,一个飞脚往陆昭腿上铲去,陆昭露出无奈的表情,抓着一旁大门上的辅首跳进了门内,顺势一推门把那人关在了门外,“大半夜,耍猴呢让柳青陪你耍。”
“陆昭,你小子搞清楚好不好,这是我家,我都等你半天了,说好了的,这么晚,真没劲!”说话的就是汴梁城的地头蛇耶律晏,在汴梁城里,人人都知道这个长相奇特、性格粗犷、练武成痴又有些怪脾气的耶律公子着实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你今天到的”
“来两天了。”陆昭一边说着,一边就往院子里走,像是回到自己的家中,也不理那耶律晏。
“什么来两天了不找我”耶律晏急忙跟了过去,身后一帮仆人在后头跟着。
“有其他事情。”陆昭道。
“耶律大哥,别人都说你是青白眼,怎么个青白眼”柳青上前一脸好奇地问。
耶律晏狠狠地白了陆昭一眼随即定在那里,“看好啊。”
柳青吃惊地盯着面前人的表情,瞪大了双眼。可即便是把眼睛瞪得老大,还是比不上耶律晏的眼睛,这家伙瞪起人来可真够吓人的哩
081 老友喜相逢
久而久之,陆昭和耶律便淡忘了功夫上的较劲,而陆昭也成为耶律晏在世上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耶律晏知道陆昭本来的名字和鲜为人知的过去,单单这一点,便知陆昭同耶律晏的关系并不简单。
总之,耶律晏是陆昭放心把后背放心交出去的人。如果一点一点说的话那会是很长的一段故事。
几人进了书房。
“陆大爷,您老这两年都跑哪里去了真是想死你兄弟我了,哈哈哈哈!”这耶律晏上前狠狠拍了陆昭的肩膀,笑起来火气可不小,身上的肉跟着颤动,络腮胡子上还沾着酒水,湿哒哒得贴在脸上。
陆昭也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然后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看得出有些疲惫。“耶律大爷,这世界上好色的人多,可把这爱好写在脑门儿上丢人现眼的只你一家,刚才柳青还说,要是你祖爷爷地下有知知道有你这么个不肖子孙,准得气得活过来不可。”
“你终于来找我了,不过怎么这个时间”耶律晏把一杯茶递过去,对陆昭问道,“喝茶,你不会仅仅为了私人情义来看我,这点我早就看透了。你也不缺钱,不是借钱。莫非是来我这里找姑娘的”耶律晏说着眼睛放光。
陆昭接过茶杯,笑了笑,“你知道我来干什么。”
“这我能不知道你不会真是来砸场子的吧”
陆昭摇了摇头,“非也,我是来捧你场的。”
“你少来这一套,我告诉你,这次花会非同一般,弄不好是要出大事的,我都撒手不管了,由着答失八都鲁、李察罕他们折腾,你可别给我出什么幺蛾子。”
“嗯,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这次花会你做不了主。”
“知道你还来,弄不好还得把我搭进去。”
“朋友就是用来相互伤害的。”
“你你陆昭”耶律晏气得直跺脚,“每次吵架都这样,你就不能让着我。”
柳青在一旁捂嘴傻笑,“耶律大哥,你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其实,我们是来打听消息的,没有别的目的。”
“哦打听什么消息”耶律晏狐疑地看了看陆昭。
“这次花会都会来哪些人”陆昭说道,“他们功夫怎么样”
“有一些还不错。”
“比你厉害的有哪些”
听到陆昭这话,耶律晏仰头得意道,“这个嘛,不知道有没有。”
“没想到你除了好色,还爱吹牛。”陆昭道。
柳青在一旁偷笑。
耶律晏翻了个大白眼,道:“你也知道,这次因为有朝廷插手,不单是江湖比武这么简单。所以有些大人物碍于体面是不来的,不过也怕得罪朝廷,会派代表,都很弱的。此外,我听说大雅堂、蜀中唐门、崆峒派等掌门会亲自来,你也知道,这些门派近几年同朝廷走得比较近。当然,还有不少蒙古人色目人苗人来,为了这次花会,朝廷还专门派了特使前来。我说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当我是朋友就别跟我绕弯子。”
“我在考虑参加这次花会。”陆昭到口的茶停了一下说道。
耶律晏听完蹭的站了起来,“这不还是砸场子的吗我就知道你是为这来的,不行,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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