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群之马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蓝艾草
害群之马
作者:蓝艾草
那一年,他卸甲归田,踏上了前往江南的船。
营里的大头兵们对于女人的向往概括起来只有一句话:自古美人出江南。
后来的后来,他对着那个英姿飒爽,匪气十足,调戏女人比男人还顺手的她十分疑惑:如水的江南美人里,何时混进了害群之马?
女扮男装漕帮少帮主VS卸甲归田古板老男人
1.第一章
元丰十六年秋,京都的漕运码头一片繁忙,江苏帮的漕船已经全部卸了秋粮交差,漕工们正在将少帮主订购的京都特产依次搬运上船,还有专职检修的漕工在对漕船做最后一轮的检修,准备趁着天气晴好启程。
忽然,有两匹骏马疾驰而来,打头的年轻男子头戴金冠,约莫二十来岁,生着一副风流面孔,停在漕船前面,未语先笑,用马鞭指着其中一名漕工问:“你家少帮主呢”
那名漕工指指船上,赵子恒跳下马,将马缰扔给同行的舒长风,登上了江苏帮最大的一艘漕船,去顶层舱房挖还在睡懒觉的柏十七:“十七,快醒醒!”
柏十七乃是帮主柏震霆的独子,刚及弱冠,昨晚去城里听宋九娘的杂剧,天亮才回来,睡梦之中被人吵醒,一脚踹了过去,暴怒:“滚出去!”
赵子恒避开她伸过来的光溜溜的脚丫子,还不忘在上面摸了一把:“你的脚怎么比女人的还秀气”差点被竹枕砸中面门破了相。
“哎哎别动手啊,我这副脸孔毁了还怎么招小娘子们喜欢”
“自恋狂滚出去,老子要穿衣服!”
柏十七拥着被子,把闯进来的不速之客轰出去之后,爬起来穿衣洗漱,万幸回来的时候没有解衣脱冠。
柏震霆成亲多年膝下犹空,纳了多少房小妾也没用,最后还是正室苏氏生了个闺女。
那一年他刚刚将上任帮主拉下来,登上了帮主之位,对外宣称苏氏生了个带把的,还希望苏氏能够再接再励,最好生他十七八个带把的小子,于是给刚出生的幼儿起名十七,寄予着他对柏门人丁兴旺的美好愿望。
可惜事与愿违,此后二十年他后院的妻妾们就跟约好了似的再无动静,连个蛋都没有,更何况生孩子。
柏十七的长相随了苏氏,生的唇红齿白,身高约有一米七,从小招猫斗狗,七八岁就带着帮内的二代们征战盐帮二代,有着屡战屡胜的骄人战绩,很得帮内叔伯的喜欢。
柏震霆对唯一的孩子疼爱有加,她十六岁上要跟着帮内叔伯来京都押送漕粮,苏氏阻拦再三都没用,拍板的是柏震霆:“男儿当志在四方,也不能让十七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一辈子打转吧?”
苏氏是江南美女,哭起来梨花带雨,生气也没什么震慑力:“十七是男儿吗”
房间里只有夫妻二人,柏震霆涎着脸问苏氏:“不是我的儿子,难道是别人的儿子”引来苏氏一顿拳头。
柏震霆就当是她给自己挠痒痒:“老子挣下这么大家业,将来都是十七的,等她熟悉了帮务,将来还要做帮主。”
上一任帮主的儿子吃喝玩乐不成器,最后被他篡了权,连为老子助拳的能耐都没有。
柏震霆大字识的不多,但土财主也想要生个儿子来继承家业,更何况是他
他宠孩子归宠,柏十七打小识文断字跟拳脚功夫却都没落下,又是出了名的聪明,请来教她的先生都夸她有过目不忘之能,教过一遍就会,唯独拳脚功夫弱气了些,没少被亲爹及帮内叔伯抓着锻炼,打架斗殴的本领也是节节升高。
柏十七:……妈的胎穿的坏处就是不但要重新学习文化知识,连体育课也不能落下!
事实证明她还是太天真了,柏震霆脑回路异常,十三四岁就跟她同桌饮酒,以炼她的酒量,十五岁让心腹带着“儿子”去外面
喝花酒,美其名曰:学会坐怀不乱。
乱个鬼!
柏十七庆幸这时代的酒精度数低,她这具身体本身酒量也好,十八岁就已经花名在外,有了不少红颜知己,兼之生的俊美,出手豪阔,从不会拿妓子撒气,很受江苏一带的红牌花魁欢迎。
柏震霆对自己的教学成果很是满意,陆续教她处理一些帮务及自家生意往来,十八岁上柏十七独
2.第二章
全员到齐,船队扬帆启航,柏十七与赵子恒也有小半年未见,除了不小心载了个铁面无私的官爷,其余诸事平安,适宜把酒言欢。
不过船上还多了位客官,作为船主总也要尽一尽船主之谊,柏十七提议:“不如邀请堂兄一起来喝酒”
赵子恒对他这位堂兄似乎有点发憷:“……还是不要了吧”
赵无咎平生极为自律板正,小时候就是同龄人之中的楚翘,长大之后同辈更是望尘莫及,同桌吃饭都容易让人消化不良,何况是在他的认知里饮酒取乐荒废时间
柏十七不懂他的犹豫:“你这是有把柄捏在他手里”
赵子恒:“小时候尿裤子算不算”
柏十七开解他:“特定时期的生理现象而已,不必在意,难道你堂兄从小就英明睿智,连裤子都不尿”
赵子恒想象一番严肃板正的堂兄小时候吐着口水泡泡流着哈拉子尿裤子的情形,那种紧张的情绪竟然缓解很多,与柏十七勾肩搭背去邀请赵无咎参加他们久别重逢的酒局。
赵无咎的房间就在漕船顶层柏十七的隔壁,阳光洒进客舱,江风拂面,视野开阔,按照后世的说法,是间豪华观景房,还是总统级别的,整艘船只有两套,另外一套柏十七自住。
他坐在轮椅上,腿上搭着一条薄毯子,正抱着一卷书看,身边只留了两名护卫,其余人等尽皆不见。
柏十七心中悚然一惊:这人不会派手底下的去货舱查探了吧
她热情道:“堂兄可有晕船若是有不适,我那里还有缓解晕船的药,回头送些过来。”
堂兄赵无咎一挑眉:我们有那么熟吗
他言简义赅:“不必。”
赵子恒一腔久别重逢的兄弟之情顿时遭受了重创,伤心的嚷嚷出来:“……我的房间连阳光也没有。”你还对堂兄虚寒问暖!
柏十七一副熟稔的口气:“堂兄需要好生休养。要不你俩换换”
赵子恒缩缩脖子,扭过头去不说话了,小孩子赌气的模样,脸上却写着“快来哄我快来哄我不然咱俩要掰”,柏十七早有应对之法,压低了声音安抚他:“别嚷嚷,你那间房位置隐蔽,晚上我找俩美貌丫头去给你捏肩捶腿,按脚搓背……住的敞亮是舒适,可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船上杂役的眼睛,你愿意”
一抹惊喜爬上脸颊,赵子恒满意了,连忙点头——还是你够兄弟!
赵无咎要翻书的手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将两个人的对话尽收入耳,眼睁睁看着赵子恒被柏十七拐带歪了,内心暗骂:蠢货!
柏十七可不知才打了个照面,她就在赵无咎这里被盖上了个“油滑轻佻”的戳,还热情邀请:“我与子恒许久未见,与堂兄也是初次相见,不如在我房里摆些酒菜,大家好生畅饮一番”
赵无咎浑身的不适感又涌了上来,自从他重伤之后,行动有限,可做的事情更是有限,整日除了读书还是读书,既不好琴棋之道,又无别的爱好来排遣时间,看到别人身体康健却浪费时光尤其痛恨。
“没空,不去。”
赵子恒松了一口气,其实比起与堂兄共桌饮酒,他更怕大家都喝的好好的,他忽然冒出一句教训的话,得有多煞风景,简直不敢想象。
“那我们就不打搅堂兄休养了。”柏十七就是面子功夫,不过她邀请的表情比较诚恳,很容易让人误会为诚心邀约。
她拖着赵子恒出了客舱,压低了声音笑:“我算是看出来了,堂兄是个工作狂啊。他是不是常年埋首案卷之中,以官衙为家,把家当旅店,娶个老婆当摆设,生个孩子当附赠品的人”
啧啧啧,邀请他喝酒跟玷污了他的名节似的,一脸的谴责。
舒长风就在门口候着,暗中替这两人默哀,他们大约不知道以舱板隔音的程度,这点声音自家主子早就听进耳中。但同时又觉得这位柏少帮主……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
赵子恒:“堂兄还未成亲。”
柏十七:“原来京都的姑娘都不眼瞎啊,真要是嫁他得多无趣。”
赵子恒为堂兄打抱不平:“堂兄是当世英雄,嫁给你倒是有趣了,天天在后宅子里跟一帮女人上头抓脸,争风吃醋!”两人都是风流之名在外,五十步不必笑百步。
隔着舱房的木板,赵无咎缓缓转动手上的扳指,不由自问:原来在别人眼中,我竟是这样无趣吗
 
; 两个人进了隔壁房间,方才还知道压低声音的柏十七终于不必再捏着嗓子说话了,她的声音穿透舱壁,直直落入赵无咎耳中:“英雄是外人的看法,与老婆孩子何干如果嫁个英雄的下场就是日日仰着脖子侍候男人,还不如嫁个围着老婆孩子转的狗熊,至少不会得颈椎病!”
仰慕也是一种体力活啊。
赵子恒成功被好兄弟说服:“这么说若论讨老婆欢心,我竟是比堂兄还要拿手。”
柏十七拍开泥封,往各自碗中倒满了酒:“堂兄有多少本事我不知道,不过你嘛……”她拖长了调子取笑他:“别的我不敢说,讨女人欢心倒是最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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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大清早拍门,我还当船舱失火了。”柏十七向赵子恒控诉:“跑出来一问,他老人家居然只是心血来潮要让我陪你来早练。你跟你堂兄有仇吧”
得益于这些年良好的应变能力,她在一分钟之内把自己装备整齐,从热被窝里爬起来开门,然后……就被揪到了甲板上。
她也尝试拒绝,但赵子恒这位堂兄手底下的护卫好像听不懂人话,直接把人抬到了甲板上。
赵子恒心里平衡多了:“……你不是也叫堂兄了嘛。咱俩兄弟谁跟谁我堂兄就是你堂兄!”
两人被强制站在清晨的冷风里扎马步,柏十七自从随漕船北上就过着每天睡到自然醒的生活,脱离了柏震霆的管制,日子不知道有多逍遥,真没想到回程居然载了赵无咎这尊大佛。
她打小练过来的,扎马步是老把式,但赵子恒就惨烈多了,没一会就摇摇摆摆一屁股朝后跌坐了下去,捂着尾椎骨呲牙咧嘴不肯起来,还直耍赖:“摔伤了摔伤了!不能再扎了!”
柏**笑。
舒长风奉命监视赵子恒,揪着他的脖领子将人提了起来:“十三郎,主子说必须站够一个时辰。”
他身后跟着的护卫亮出了一臂长的棍子。
赵子恒哀嚎声震天。
晨曦之中,漕船平稳航行在江心,船头之上站着双腿打颤瑟瑟发抖的赵子恒,以及身后手持木棍的舒长风,他的小腿上已经狠狠挨了好几下子,好几次都觉得快坚持不下来了。
反观旁边的柏十七,下盘极稳,还要时不时嘲笑他一句。
时辰一到,舒长风等人撤走之后,赵子恒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欲哭无泪,很是后悔此行。
当初父母向他保证:“无咎性子板正,宫里举行的相亲宴上很多女孩子被他一句话都吓跑了,皇后的意思是觉得你性子活泛,又比较会讨女孩子们的喜欢,由你陪着他往江南去求医,顺便……还可以教教他。”
赵无咎十六岁以皇子身份远赴边疆,常年在外征战,婚事成了老大难,两三年回一趟京城,宫里的皇后为此十分头疼,为了幼子举行的相亲宴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但每次他都成功吓退了前去搭讪的闺秀,成为一台自动制冷机,冷场效果极佳。
与此相反的是赵子恒,从小就花样奇多,嘴甜似蜜,还能应景的写几首酸诗,精通吃喝玩乐,虽风流之名在外,但每次少年男女的聚会上都能大出风头,收获一大票迷妹。
今年五月份,西北边陲与大魏纠缠了十二年的大夏终于彻底败逃西去,流沙谷最后一役中赵无咎身受重伤,昏迷达半月之久,被军医一路护送回京城,连庆功宴都没能参加。
他人倒是在半途中醒了,可惜腰部以下却失去了知觉,不能行走,更别提成亲行房了。
当今罗皇后育有两名皇子,长子早立储君,幼子便是让她操碎了心的周王赵无咎。
周王回京之后,无论是宫中御医还是京都名医轮着班往宫里跑,时隔数月,周王的病却依旧没有起色。
随着时间的推移,帝后越来越着急,召了近臣商议,有人向圣上谏言,征召天下名医为周王治病,出身江南的户部尚书夏成杰提起江南圣手黄友碧,只是此人时常行踪无定,性格孤癖,见到征召旨意,未必肯应召,需得慢慢寻访。
赵无咎听闻此事,意欲亲自前往江南寻访,罗皇后好说歹说都不能劝的他回心转意,在皇亲宗室里扒拉一圈,最后圈定了外祖家在苏州又活泼外的赵子恒。
“……堂兄的母亲说他沉默寡言,我能逗堂兄开心,由我陪着他最合适了。”他抱着柏十七的胳膊恨不得大哭:“十七,咱能让船开回去吗我想回京都了。”
这哪里是他逗堂兄开心,是堂兄折磨他到哭。
兄弟俩并排坐在甲板上,柏十七拍拍赵子恒的狗头:“子恒,我真是后悔认识了你。”
一念之差才会上了恶当,载了个霸道堂兄上船。
赵无咎逼着她天色未亮就爬起来锻炼身体,让她恍惚产生一种明明放了国庆小长假,准备睡满七天的懒觉,结果才三号就被公司领导揪回去加班的错觉,还是不给加班工资的那种。
别提多憋屈了。
赵子恒完全明白好兄弟的意思,他眼泪汪汪:“我也很后悔认识堂兄。”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回舱房洗漱吃早饭,赵子恒的腿一直在颤抖,坐在柏十七房里,连厨房送来的早饭都味同嚼蜡。
吃到一半,他放下筷子,反抗的态度极为坚定:“不行,我们不能任人宰割。”
柏十七欣然同意:“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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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能剥夺她睡懒觉的乐趣。
隔壁客舱里,桌上摆着粥点小菜,赵无咎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坐在桌前吃早饭:“今早练的怎么样”
舒长风:“十三郎以前恐怕从来没有练过,跌倒了好多次,还是属下用棍子逼着他站起来的。那位柏少帮主应该是个练家子,下盘极稳。”
赵无咎极为意外,挑眉:“练过与你们相比如何”
舒长风:“没有比划过,不知道他拳脚功夫如何。”
赵无咎:“找个机会试试。”他似乎也能理解:“瞧着那位柏少帮主表面白嫩,一副轻浮油滑的样子,但他能一个人北上押粮,与沿途关卡的官员打交道,想来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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