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月酒W
我脑中浮现出三王爷那张粉雕玉琢的脸来。他年纪小,行事刁蛮恶毒,惯来独来独往,为何遭此厄运
何妃见我不语,一边拉着我,一边还在我耳畔絮叨:“这事儿有点棘手,圣上刚登基不久,三王爷可不能出问题。不然,指不准会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毕竟圣上前不久才把三王爷的母妃送到皇陵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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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殿是先皇宠妃丹妃的居所,布置陈设自然极尽奢华,只是如今只有其子三王爷一人居住。
我跟随王皇后一行人到了朱颜殿内室,刚越过帘幔屏障,猝不及防看到了一个,我决计想不到会在这里出现的人——肃玦。
他也没有料到我会出现,微征之后,照例一丝不苟地对王皇后、两位嫔妃及我见礼。此时的他没有往日里见到的那般洒脱不羁,一双生得极好的丹凤眼也收敛了飞扬,似是痛心于王爷的遭遇,只抿着薄薄的唇瓣,静默转向一旁宽大的宫床。
床上躺着双目紧闭的三王爷颜齐,旁边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御医。
王皇后匆匆点头回礼后,也疾步走到床边,用手势制止了御医准备起身的动作,问道:“粱大人,三王爷的情况如何”
老御医梁大人虽未起身,也虚躬一下作礼,道:“回皇后娘娘,三王爷许是不慎从承天台阶梯跌落下来,周身皆有淤青,但幸而未伤及头部。另外,肃玦公子发现及时,王爷免受久卧寒地之苦,现无性命之忧,只是需要时日调理。”
“那他为何此刻还不醒”王皇后担忧地追问。
“三王爷是惊吓过度,一时昏迷过去。下官正要施以针灸,为王爷安神。”
王皇后这才吁了一口气,柔声道:“劳烦梁大人了。请尽快为王爷治疗。”
老御医立刻回礼,转过身为三王施针。
我站在原地遥遥看去,一向刁蛮跋扈的三王爷颜齐,面色苍白地静静躺着,两只纤细的胳膊露在外面,全无意识地任御医施针。
如此宽大的床上,锦被下却只隆起了那么小小的一块,他果然还是个孩子。然而,这个身份尊贵的孩子,身侧两只拳头却紧紧攥握,似在昏迷中也兀自戒备着。
就是他,曾推我到湖里险些要了我的命,也是他,恶毒地学司夜走路让我气的恨不得揍他一顿,但如今看到他这无知无觉的模样,我想到他也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小孩,本来锦衣玉食、众星拱月的,短短数月,便经历父亲去世,母子分离,自己也受伤躺在这里的悲剧,蓦然间又觉得有些可怜。
“今日之事,多亏了肃公子,我定会向圣上禀告此事,重重奖赏。”王皇后的声音响起,在安静的室内显得分外昂扬。
肃玦微一抬头,对皇后的好意没有表现出欣喜之色,只不卑不亢地回道:“谢皇后娘娘提携,玦不过偶然路过为之。三王爷无碍,玦就放心了。”
王皇后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幸亏你路过那里,承天台是先皇身边那位术士布阵祷天的地方,他陪葬后,没几个人会往那里去,也不知道三王爷是什么原因要去承天台。这小王爷总是自个乱跑,今日要不是你,他不知要在那里孤零零躺多久,天又这么凉,真让人后怕。”
肃玦淡淡道:“承天台在国学府前往经海楼的路上,即便不是玦,也会有其他人发现。如今,三王爷既无大碍,玦想先请告退,以免打扰王爷休息。”
此时御医正在施针,王爷尚在昏迷,屋内又多是女眷,国学府士子确实不宜久留。王皇后了然地点点头,笑道:“也是。肃公子请回吧。”
肃玦立即行礼告退。他抬起头时,瞧见我在看他,趁着没人注意,唇畔忽得扬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转瞬又恢复了庄穆,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转身离开。
他这笑意看不出异样,像是熟人相见的一声招呼。可我,心有芥蒂,反而不能坦然处之。
自从猜测他和丹妃有私情后,一想到这位才貌绝绝的古雅士子,我就觉得不知如何面对。况且,我去皇陵众人皆知,陆青又前几日才试探过肃太师,照理说,肃玦见到我多少会露出几分端倪,可他一副淡定如常的模样,却让人捉摸不透。
“好了,我们也走吧。”王皇后令道,对御医嘱咐了两句,让他等三王爷醒后派人来知会,就利索地转身离开。
待她行远,何妃立刻小声在我耳边道:“你看她,三王爷还没好,就神采飞扬的,指不准等会在圣上面前怎么邀功领赏。”
我本来还在思虑,听到她这话也忍不住苦笑。
她说的没错,王皇后来时神色凝重的,走时却如释重负。三王爷没出问题,断了“天子不容手足”的风言风语,她又以皇后之权“处理得当”,想必现在是压制不住心里的得意,顾不上三王爷的伤痛了。
我走时,回头又看了一眼静静躺着的那个被称为三王爷的孩子——满堂的人为他而来,可没几人是真的关心,顿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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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想当天和陆青说起此事,但因圣上与百官商量国计后,要陆青留下整理。直到天色已晚,他还没有回来。
第二日早上,我怀着
第五十八章 好棋
吃了饭没多久,陆青照例去太玄殿“帮工”,回来时,却带了一个大消息。
丹妃从皇陵传书给圣上,要求进宫见一见自己的幼子——颜齐。
“三王爷昨日上午遇险,连圣上都因百官会晤,直到日落时分才知此事。本是没传皇陵的消息,丹妃却已知晓,还不顾招人猜忌,今日就急急上书圣上,可见焦虑之切。”陆青淡淡道。
“有人从宫里递了消息过去”我疑惑道:“这样一来,丹妃不就暴露了自己宫中有人的事。”
“丹妃声称是朱颜殿旧仆赶上出宫省亲之日,不忍之余递信告知。她说的恳切真心,圣上反而不便在这个时机多加责罚。”陆青道:“再者,皇陵守卫原本就是其兄成肖将军的手下,圣上焉能不知。这件事未曾隐瞒,百官也都知晓,故而消息递进了皇陵也不意外。”
“那圣上答应了没有”
陆青摇摇头,道:“自然没有。圣上回复,三王爷无性命之忧,一切安好,养伤期间不便多受打搅。”
我撇撇嘴,“倒是真狠心啊。丹妃作为母亲,不知道孩子怎么样了,一定很着急。”
陆青道:“圣上回信已经发出,估计丹妃现在也已经看到了,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他想了一想,压低了声音,“听你说起,丹妃在皇陵还能从容自若,安心为先皇念经祈福。如今她匆忙上书,已经是母子之情所迫,不能镇定克制了。兴许,兴许……”
见他沉吟半晌也没说出来,我忍不住问道:“兴许什么”
陆青微微蹙眉,似叹非叹,“兴许对我们来说不是坏事。”
我不明所以,睁大眼睛。他扬起一侧唇角,勾起一抹意味难辨的笑意,“我们不妨静静等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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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完全理解陆青话中的意思,但是后一日听完他再次带回来的消息,我似乎感受到了风雨将起,因为——丹妃又向宫里上书了!
连续两日上书,她不惜冒着触怒天颜的风险,竟然要求圣上准许其兄成肖将军去皇陵一见。据陆青说,丹妃在信上写明,如圣上恩准,成家兄妹定当回报先皇和圣上恩德,但若是圣上不准,此信只当未有,恳请圣上庇佑三王爷颜齐平安痊愈。
“这信写的好生古怪。”我听完,皱皱眉头。
“怎么古怪”因为在我屋内,且摈离了下人,陆青不慌不忙地看着我笑问。
“丹妃之前在皇陵里一直安于念经祈福,这两日却接连上书,绝对是颜齐遇险、她作为母亲心急如焚之故。按理说,她第一封信要求进宫见一下幼子,尚属于合理请求却被拒绝。那这二封信,更应该言辞恳切,或者适当退一步,来换取圣上同情,才有可能被应许。”
我顿了顿,接着说道:“可她自身进宫都难,还提出第二封信上这等要求,简直匪夷所思。让一个镇守南疆的将军去皇陵见她,两人又都是圣上忌惮的身份关系,圣上要发多大慈悲才能应许啊”
陆青见我一本正经地分析,作势颔首,一副认同的样子,笑道:“嗯,说的不错。”
“还有第二处怪异。丹妃信上所言——如果圣上恩准,兄妹定会竭力回报先皇和圣上恩德。回报圣上恩德是自然的,可突然提到先皇就未免奇怪。纵使圣上与先皇是父子,但效忠这件事,理应是对着一个主子更好吧。再说了,先皇已逝,回不回报不也就是念念经祈祈福吗,她现在本来就在做这件事啊。”
“很有道理。还有呢”陆青似笑非笑地无声拍了两下掌,一边附和,一边用眼神示意我继续。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在才智过人的陆青面前卖弄,一时有点不好意思地抓抓头。
但平日里总怕他小瞧了我,此时我干脆红着脸,一鼓作气地把心中所想说完:“还有就是……丹妃最后一句,听起来像是以退为进的招式,这种话一般都是用作手里有把柄或者好处来威逼利诱别人的场合,可是她现在没有筹码,却敢对圣上用这一招”
陆青没有接话,秀致的眉眼弯起,略一仰头,低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有些迟疑地问道:“难道我说错了什么”
“没有。小妹虽是心思单纯,不善权谋,但却蕙质兰心,心思剔透,句句说到了关键点。”陆青扬了扬眉毛,带着赞许的眸色凝视着我。
难得领了他这般出众的人夸赞,我嘿嘿一笑,刚想自谦两句,却听他悠悠一个转折,“不过,你判断的不对,丹妃是有筹码的。她自己就是一个筹码。”
这话怎么讲,我无声讶然地看向陆青。
“圣上初掌权时,甘冒言官声讨之险也要将丹妃遣入皇陵,就说明,那晚她的行动虽被解释的滴水不漏,毫无疑证,但圣上始终不放心,不敢将她留置宫中以免生变。后来圣上知晓,你当晚被人设计掳进宫来,验证了有人曾私下动作的猜想,更让他心中不适。于天子而言,有他不知道的事,就是最大的威胁。”
“难道……丹妃的筹码是交代自己的秘密”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能交代几分尚不可知,但从信上来看,她暗示圣上,将把与先皇相关、幕后隐藏之事告知。并为自己如此重磅的筹码,选择了同等程度的回报——与兄长成肖将军见一面。”
“她为何不是要求见一面颜齐呢”我刚问出,又倏然明白,自问自答道:“因为这种回报不够,不够与筹码相称,也不够能保护颜齐”
陆青颔首认同,道:“除了颜齐,没人能让她这么快失去镇定。据说,颜齐出生不久,生过一场蹊跷的病,险些夭折。所以后来,丹妃对其极尽宠爱,以致忧心过甚,几年前,甚至因为身边婢女无意碰倒在殿内胡乱嬉闹的颜齐,激怒之下就令人将陪伴自己多年的婢女活活打死。”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难怪颜齐小小年纪,随意轻贱他人性命,原来是这样宠出来的。母爱之力,超出想象,为了幼子,能肆意伤人,也能像此时,让她失去理性。
“那,这次圣上同意了吗”
陆青默了一瞬,道:“圣上还未回复。不过,在我看来,已经十之**了。若是失去这次机会,很可能就此失去一直悬而未决的真相了。这对已经最高权力的圣上而言,才是不能忍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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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如陆青所说,圣上第二日让陆青代为修书一封,快马送与南疆。圣上在信上应许了丹妃要求在皇陵和兄长相见一事,但同时提出一个要求,南疆国境虽然暂时平定,可动乱难测,若是成肖将军选择奔赴皇陵,为便于应急时调兵遣将,需先将平京将军的兵符交出。信上写的轻描淡写,只说让成肖将军自行选择。
这真是一招狠手,圣上不但想着丹妃的筹码,还一举控制了成肖将军。
如果成将军奔赴皇陵,就失了兵符。短期来看,他和其妹相会之时,不过是两
第五十九章 杀鸡儆猴
太玄侧殿是陆青日日待着的地方,我却没料到,自己第一次来是眼下这个情景:跟着一个只笑不语的小公公,沉默着穿过殿门,迂过游廊,最终停步在侧殿的待客厅室前。厅室门大开着,可迎面一座四折祥兽雕花屏风却将里面的情景遮得严严实实。
“圣上,郡主已到。”明意把腰躬折出一个很是客观的角度,小心通报。
“进来。”里面传出一个男子声音,虽听得不多,却令人过耳难忘。因为只有他,才能在悠悠懒散的语调里还天然夹杂着一份压迫。
“郡主请。”小公公一抬手,领着我跨进门槛,进了厅内。
绕过雕花屏风,掀开垂幔,终于见到了迎面半倚在红木百叠锦坐榻上的正主。他一肘支在塌中小几上,闲闲端着一杯茶,浑不在意地朝我这边看来。
我敛衽行礼,余光快速扫过屋内,除了几个婢女,并没有陆青身影。
“安乐郡主,坐吧。”圣上空着的手随意一抬,指向下侧的椅子。
我立刻谢恩坐下,压住心中的惊疑不定,维持着一份得体的笑意。
屋内好一会儿的宁静。
“你知道我今日为何宣你来么”圣上眼眸半垂,看着手中玲珑剔透的白玉茶盏,淡淡开口。
“恕且歌愚钝。”我轻轻摇了摇头。
“不知,却也不问”他一抬下颌,目光从眼帘下瞥了过来,语气飘忽。
“不敢打扰圣上喝茶,无妨等着。”我低下头,小心回道。话音一落,室内又归于一片沉寂。
过了稍许,忽然听到一声轻叹,“进宫这些日子,你也变了不少。”
“托礼仪嬷嬷的指教,学了不少规矩。之前莽撞,若有言行冒昧之处,还请圣上恕罪。”我控制着声音,滴水不漏地回道。
听他这话,定是想起了初见我时的情景——那时候,我居然还敢在他盘问我时贸然去问母亲的情景,好在其后没有更多逾钜,不然,不知道今日还能不能安然坐在这里。
“既然懂规矩,那我问你,欺君罔上是个什么罪”他悠悠问道。
我不明所以,心中一紧,缓慢抬头,却见他并未看向我,只是信手将茶盏放下。
白玉杯底和木质小几相撞,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啪嗒,响声正合着我心脏里忽然停滞的一环,仿佛有一个零件卡住一般。
“死……罪。”我极力平静地说。
他从一旁的婢女手中接过一块小帕,擦了擦手,这才抬起一双修目,眸色意味不明,“学的不错。”
我强笑着颔首。
“你脸色有些差。”他淡淡道,继而抬起一根手指点了点小几正中放着的一只暗青瓷瓶,对伸手接帕的婢女道:“给郡主上一杯桃露茶,听皇后说,这种茶最是养颜。”
那婢女约莫十五六岁,相貌秀美,端着帕子的白皙双手轻轻颤了一下,嘴唇刚要张启,一声压低的斥责从我身后忽然传来,“宜雯,还不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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