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太子朱慈烺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姚叶随风
明代一匹上好的苏绸要三两银子,可是这些皇店的大珰直接将收购的价格压到一两银子一匹。这些太监打着皇家的旗号,被强买的丝绸商户们不敢不从,往往因此破产。
不仅如此,这一两银子成本的丝绸,在宝和店的铺子里直接被加价到五两银子一匹。有人可能会问,价格加到这么高,我不买还不行吗抱歉,大珰们会告诉你,不买真的不行。在皇店的门口会有侍卫驻扎,见到路过的行人就会随机抽取幸运观众,当场强卖,京城居民对此有口皆怨,苦不堪言。
在坐的商人虽然都是河南籍,没有亲身经历过皇店的霸凌,但是对这皇店的名声可是早有耳闻。现在听到朱慈烺提起皇店,在座的各位脑仁儿都疼,生怕朱慈烺把皇店开到河南来。
“殿下,这皇店,我等自然有所耳闻。只是当今圣上即位之后,就将这皇店废除了,不知殿下今日重新提起,是有何意”
孙宜成这话说的颇有些顶撞的意味,但他现在豁出去了,不得不硬着头皮出这个头。若是殿下真的把皇店开到河南来,大家干脆也别做买卖,全都关了铺子回家种地算了。
朱慈烺自己也知道,皇店的名声被太监们搞得臭不可闻。如果明代搞一个恶政排行榜的话,皇店一定榜上有名。信誉这种东西,比玻璃还要脆弱,比金子还要珍贵,偏偏自家的祖宗们拼了命地败坏皇家的信誉,搞得朱慈烺也很为难。
祖宗们的事儿,朱慈烺管不了,只能从自己这代
第四十章 茶马
朱慈烺这番操作可以算是空手套白狼的典型了。他自己除了一个和远店的皇家名头之外,等于什么都没出,最后分股份的时候却还要占大头。但在场众人却没有人觉得朱慈烺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在明代做生意,什么最重要政治最重要!做生意是要讲政治的。资本,商路,市场,这些在政治面前都是次要的。
没有官面上的保护,再大的产业也不过是待宰的肥羊。在座的这二十几家商号,每一家背后都有官场上的保护伞。
瑞和祥背后的周王府就不必说了,就连这里面身家最小的聚福祥,都走了河南巡抚高名衡的关系,用三成的干股换来了高名衡的名帖,这才敢在开封城里干买卖。
这些商家虽然不缴商税,但每年打点各级官员的钱可是一分都不能少,一个个说出去是风光满面的大掌柜,实际上不过是文官和王室的打工仔白手套罢了。
现在朱慈烺提出让各家入股皇店的提议,实际上等于是像各家提供皇室的政治保护伞。在这大明天下,还有哪一柄保护伞比皇家的还要牢靠
只要能拿到和远店的牌子,各家每年自然不用再给各级官员上供,仅仅是省下的这笔银子就把入股的费用赚回来了,更何况,说不定还有股息可以拿。
在场众人思量清楚这中间的利害之后,一个个都在你看我,我看你,虽然心中颇为意动,但却谁都不愿先出这个风头,一个个都打着见风行事的主意。
孙宜成咳了一声,问道:“殿下让我等草民入股皇店,自然是抬爱我等。只是不知,殿下所言,这外藩贸易都经营些什么货物”
群商见孙宜成此问,一个个在下面小声嘀咕:
“孙掌柜这话是什么意思跟外藩还能贸易什么,不就是那些新奇之物呗。”
“嗨,孙老大跑了一辈子买卖了,这回可是犯了糊涂。殿下这和远店就是在卖保命符的,难不成他还真以为咱们这些商人能跟皇家做买卖”
“吓,你可别说,我瞅着殿下这意思是真要带大伙儿做大买卖的。”
孙宜成一问出口,也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了。
国朝和外藩的贸易一向管制甚严,开放给民间商户经营的货物种类并不多,基本上限制在不影响国计民生的新奇之货的领域。
不过孙宜成心里面还是存了点儿希望的,毕竟这和远店乃是皇店,若是能经营一些国家专营的买卖,那才真的是大生意。
朱慈烺举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地吹了吹,慢慢品了一口,呵呵笑道,:“孙掌柜,你说,这茶叶生意,利润如何啊”
“咔嚓!”
朱慈烺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一声惊雷。雷声虽大,在场的商人却浑然不觉。在他们的耳朵里,已经听不到别的声音了,只剩下朱慈烺的话音和白银落袋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孙宜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顾不得君前失仪,急声问道:
“殿下,小民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朱慈烺大笑道:“哈哈,孙掌柜,你可是商场上的精英,哪里就愚钝了。
孤刚刚说的,就是这和远店要做的。和远店未来经营的外藩贸易,在陆上以西藏蒙古西域为主,在海上则分为东西两洋。这海上的贸易,你们内陆商人插手不进来,孤先不急着和你们说。孤主要交代的就是这藏区和蒙古各部的贸易。今天孤正式宣布,将这藏区和蒙区的茶马贸易权,授权给和远店!”
众商一听茶叶和马匹这两个一直由朝廷管制的大宗货物可以由和远店经营,再也没有丝毫犹豫,一个个红着脸,抻着脖子,高声说道:
“殿下,我泰和祥要入股!泰和祥的银钱商路,全都要折成和远店的股份!”
“殿下,我聚福祥也要入股!”
“殿下,我德盛昌也要入一份儿!”
商人们快要疯狂了!
不在这个时代的人很难理解茶马生意高到可怕的利润。
在万历年间,一百斤上好的茶砖批发价是纹银一两。这一百斤茶砖转运到西藏青海蒙古等地,可以换到一匹不错的驮马。商家再将这匹驮马转运回缺乏畜力的内地,转手就能卖到七十白银!就算一路上转运耗费,其利润仍旧可以高达几十倍!
这样的利润,足以让资本疯狂!
这样赚钱的买卖,朝廷当然不可能放给私人经营。
明初的时候,朝廷在延边各地设置茶马司,由该机构专门负责对少数民族的茶马贸易。私人若是敢偷偷经营茶马贸易,一旦被发现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
当时朱元璋的驸马因为私自经营茶马贸易,被朱元璋查出来之后不顾公主的苦苦哀求,坚持除以死刑,由此可见明太祖维护茶马官营的决心。
然而,官营机构从古至今都存在着效率低下的问题,茶马司制度很快就因为负责官员的懒政贪腐而渐渐难以为继。
到了弘治三年,朝廷终于不得不放弃全面国营的茶马司制度,转而开始实行官商合营的“招茶中引”之制。
所谓的茶引制是在川陕要冲之地设立批验茶引所,规定商人买茶百斤纳款千文,领取茶引一道,有了茶引才能通行,严禁私茶出境,倘有私贩被拿获,不仅货物充公,犯人和失职的把关人员均要处死。
第四十一章 商税背后的博弈
朱慈烺在穿越之前受影视剧的影响,对中国古代皇帝的权力一直有一种错误的认识。
在后世的宣传中,封建帝王们似乎有着毫无约束的权力。皇帝们就像天降大神一样,只要动一动手指头,就可以扫清一切不合理的丑恶现象。
然而当朱慈烺穿越到了明代之后,才发现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绝对的权力。
所谓的至高无上的皇权,在针对某个个体的时候或许是不受约束的,但是在面对既得利益阶层的时候往往显得十分苍白无力。
商税,就是明代皇权与东南官僚资阶层角力的一大战场。
朱慈烺在穿越之后,曾在皇宫中遍查老档,并且以聊天的名义寻访了几位万历年间去东南收过税的老太监,对于商税一事做了较为深入的调查研究。
和其他朝代不同,明朝在开国初期,商业被元朝掠夺性的破坏,所以明太祖朱元璋为了恢复商业,宣布对大部分商业免税,即使征收商税也很轻,凡商税,三十而取一,过者以违令论。
到了万历年间,工商业发展迅猛,同时万历三大征导致了国库匮乏。
在这种情况下,万历皇帝自然就把主意打到了商税身上。然而收税的过程却并不顺利,朝堂之上的文官们对此表示强烈反对和抵制,认为应该坚持祖制,朝廷不应“与民争利”。
万历皇帝虽然不上朝,但却并不是任人忽悠的羊牯。他当然知道,文官们口中的“民”不是普通的平头百姓,而是特指他们这些官僚资本家。
说来这么一个庞大顽固的官僚资本家阶层,还是大明朝廷自己培养出来的。
当初大明建国的时候,明太祖朱元璋因为善财难舍,给官员们的工资定的极低,这就导致了给朝廷当官不仅赚不了几个钱,甚至往往还要亏本。这天底下从来没有让人打白工的道理,既然给不了钱,那就给特权好了。于是明代的官员们就拥有了各种免税,免罚的特权。与此同时,因为吏治的原因,普通的商家和农户又不免受到下层官吏们的各种盘剥。
这一来一去,导致的结果就是在大明想要赚钱,要么家族里有人当官,要么就要给官员按时上供。对等的,这些拿了钱的官员也会给予商人们以保护。
至于商税不好意思,大家表示没听说过。
本来大家吃着火锅唱着歌,开开心心把钱赚,小日子过得不要太爽,结果万历皇帝突然来插一脚,这大家能忍吗
文官们从各个角度抨击,反对,商税的征收。不仅如此,文官们还开始攻击万历皇帝个人,著名的《酒色财气疏》就是在这一背景下诞生的。这也是明代文官惯用的手段——说理说不过,就搞人身攻击。
既然文官阶层拒不合作,那万历皇帝就只能信用宦官。万历的对策就是向全国各地派出太监,在各地设立税监收取商税和矿税。
然而皇帝伸张自己权力的触手很快就被文官们剁掉了。派遣到各地的宦官们不是被查出黑历史,就是与当地“不明真相”的无辜群众发生矛盾,或被驱逐,或被打死。
万历皇帝大费周章的收税,结果一年收取的工商税才不过几万两银子。这中间的钱是被太监们贪污了,还是压根就收不上来,朱慈烺就不得而知了。
就这样,皇权和东南官僚资本围绕着商税展开的斗争贯穿了整个万历中后期,并且延续到了天启年间。
天启年间皇权的代表人不用说,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的九千岁魏忠贤魏公公了。
对于这位魏公公,朱慈烺是深表同情和遗憾的。
在很多时候,朱慈烺都无法理解自己的父皇。就比如杀魏忠贤这件事,在朱慈烺看来就是得不偿失的行为。魏忠贤不过是皇室的一条忠犬,为了执行皇权收税的意志,不惜和整个官僚资本为敌。在这种背景下,魏忠贤不可能对皇权造成威胁,反而是只有依附皇权,魏忠贤才有活路。
结果崇祯一上台第一件事就把魏忠贤给废了,随后,商税,矿税被停罢,万历天启经营两代的各地税监全部被召回,皇权和官僚资本的斗争以皇权的彻底失败而告终。
政治斗争这种事情,讲究的就是一个“势”字。自己的皇帝老子把场子都输光了,这就形成了一种“败势”。没有人会站在失败者的一边。这就导致朱慈烺想要重新收税变得比他的祖宗万历皇帝更加困难——因为除了东宫军之外,没有其他的支持者愿意站在落败的皇权一边。
这也是为什么,朱慈烺要如此费尽心机,拐弯抹角的拉拢河南的商家,甚至为此放出皇店和茶马贸易的利益来交换他们对自己的支持。
政治的本质,就是利益的博弈和交换,想要收获,必然就要先付出,他的父皇不懂的这些,朱慈烺作为一个在商海打拼多年的老油条不能不懂。
至于为什么要把利益给河南商家,而不是给商税的主要阻力——东南官僚资本,这也是朱慈烺深刻考量之后的结果。
河南深处内陆,距离这个时代最赚钱的海上贸易以及围绕着大运河的南北货贸易都有一定距离。同时河南的人口又足以支撑起一定规模的本地工商资本。这样的资本无疑最适合作为盟友。
东南势族则不然。
把持着大运河和海贸的他们,不仅有着皇室无可比拟的资本,还掌握着朝堂和民间的话语权。对于他们而言,与皇室合作的利益远不如将皇权关进笼子的利益大。这也是为什么这一时期的东南思想界涌现出了大量的虚君共和的思想。
是的,你没看错,在明代就已经出现了虚君共和的思想萌芽,并且这种思想是可以公然印成书册传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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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藩王
东林复社的君子们对眼前的这一幕表示理解不能。
在他们的世界观中,商税是皇帝劫掠商人的产物,他们这些复社君子则是正义的化身,商人们的保护神。
然而现在看来,在场的商人们看上去似乎并不需要他们保护啊。
吴伟业面色有些尴尬,他总感觉朱慈烺的行为有哪些不对的地方。但是一时半会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本来收税就是皇帝的权力,现在连纳税人都自愿缴税了,他们这些局外人又有什么立场说三道四
不得不说,吴伟业在政治斗争方面的能力和他的文学功底完全不在一个次面上。
跟他比起来,冒襄对政治斗争的领悟就要深刻的多,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就发现了朱慈烺的漏洞,立刻向朱慈烺发起了反击:
“殿下,商税之事应当由朝廷商议,殿下私下处置,似于朝廷法度不合。”
冒襄,字辟疆,别号巢民,扬州如皋人,出身仕宦之家,十岁能诗,著名画家董其昌为之作序。
论才名,此时的冒襄还在吴伟业之上,与桐城方以智、宜兴陈贞慧、商丘侯方域,并称“复社四公子”。
冒襄此人的特点就是特别能搞事,特别能战斗,积极参加复社组织的各项活动,在与“阉党”的斗争中敢打敢拼,冲锋在前,算是复社之中的一大得力战将。
因为将大量的精力放在了复社的活动以及策划政治斗争上面,冒襄的科举仕途一直不顺,连考了六次乡试,次次都是名落孙山,连个举人的名分都捞不到,最后仅仅得了一个贡生的名号。
若是一般人屡试不第,正常的反应应当是总结教训,加倍努力,为下一次考试做准备。
然而冒襄并非如此,他坚定地认为,自己这么有才华,之所以考不上必然不是自己的问题,一定是考官们没水准,欣赏不来他的文采。为此他还做了很多诗感慨自己的怀才不遇。由此可以看出,这是多么一个事逼儿的人。
虽然朱慈烺对冒襄的人品十分怀疑,但不得不说,他一番话直截了当的抓住了朱慈烺的软肋——朱慈烺没有征税的名分。
崇祯给朱慈烺的权限是节制江北各镇,专指的是军事领域。像现在这种对一省之地征税的决定,按照制度必须由内阁讨论之后,形成票拟,再由崇祯批红,明发天下,才算作数,绝无朱慈烺一言而决的道理。
“呵呵,这自然毋庸公子讳言。孤今日所言之事,早已写成奏章,递交给内阁,想必内阁的老先生们现在已经阅览完毕,准备票拟了。冒公子,你也不用急着反对,商税一事现在只是在河南一地试行,与江浙等省概不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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