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鹞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平凡之狐狸
张喜定了定神,感觉情况有些不对,但还是充满希冀地问:“大人你说怎么办。”
陈翔蹲下身子,对张喜说:“你啊,呵呵,还算老实。这样吧,实话和你说。我是军法处徐参议派来复核你这个案子的,你想活命其实也简单。我查过你的案卷,除了你签字的供状之外,其实是没有其他证据的,你也没有透露犯案的地点和女方的信息,对吗”
张喜讷讷地说:“没什么大动干戈的,这事情传出去也害了女孩儿的名声。”
“虚伪。”陈翔说着,“不过也得亏了你这虚伪的劲。只要你在我这儿翻供,说其实并没有这个事情,供词是被屈打成招的,那么你自然也就没什么牢狱之灾了。”
张喜瞪大了眼睛:“就,就这么简单”
陈翔口气不善:“你来自首的时候,又有多复杂。”
张喜想了想,又问:“那我的百夫长,陈昂呢是他抓的我,是他审的我,我要是翻供,会不会连累他”
陈翔说:“我的兄弟啊,你可真是……你难得糊涂一下,不好吗”
张喜愣住了,“你,你什么意思……”
陈翔玩味地看着张喜,说:“实话告诉你把,陈昂得罪了上头的大人物,这才给了你的一线生机。如果不是要整陈昂,谁会有心思来救你啊正是为了证明陈昂滥用私刑,诬告属下,你才有翻供求生的机会啊。”
张喜讷讷道:“这,这……”
陈翔看他有些犹豫,加紧说道:“你可别犯傻。硬顶下这罪过,就是个死。等死是什么滋味,你也是尝过了。你若是翻供,就有活路。那陈昂诬告属下,也就是打个七八十杖,逐出军营的事情,也死不了。不翻供,你死,翻供,两人都受点皮肉之苦。这中间怎么做合算,你算不清楚吗”
张喜的声音越发小了:“真的只会打他一顿,逐出军营”
陈翔说:“是的,我保证。”
当“保证”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陈翔注意到,张喜的眼神瑟缩了一下。他知道,这两个字无疑会勾起张喜的联想,让张喜想起曾经陈昂做出的保证,也想起现在保证过后悲惨的现实。这种情况下,你会怎么做呢陈翔想着,没有留意到,他的脸上不自觉地浮现笑意。
张喜想了一会儿,苦笑了一声,说:“你骗我”
哦陈翔有些惊讶。
“如果大人物只是想教训陈昂一顿,太容易了,为什么要冒风险让我翻供精心设计只为了教训一顿我可没见过这么好说话的大人物。”张喜依旧蜷缩着身子,不敢看陈翔,自顾自地说着。
陈翔走过去,掰正了张喜的头,看着他,说:“这时候,装什么英雄好汉。该糊涂的时候不糊涂,你真糊涂啊。”
张喜的眼角渗出泪水,说:“我,我,我想活,但,我想自己挣这条命,不想害人。求求你,求求你,给我个机会,给我个机会。”
陈翔冷冷地说:“你不想害人,你要当好汉,你想没想过,你的好兄弟陈昂是怎么对待你的为了一个外人逼你认罪,口口声声说不会死罪,把你诓骗道这儿就一走了之。你现在在这儿说什么你不会害人,他那儿没准和弟兄们真正一起痛骂你,鄙视你呢。你啊,傻。”
“不会的,不会的。陈昂他也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的。他讲义气,守承诺,
第二十六章、小村荒夜 上
深夜,小王村四下一片漆黑寂静,农家点不起蜡烛,多数村民都已然入睡。只有村口李大头一家却奢侈地点着蜡烛,烛火如豆,莹莹点亮着阴晴不定的人脸。
村姑李秀莲梗着脖子不说话,圆圆的脸盘上写满了悲愤和不满。
李大头嚼了嚼口中的烟叶,犹豫着,继续说:“丫儿,这事丑事儿吧,既然已经传开了,你在这片也没法呆了。早点和你四伯姨去县城,也是个出路。你不是早就想进城了吗”
李秀莲粗着嗓子说:“四伯姨她在县城干什么,我不知道怎么,女儿被人糟蹋了,你们当爹妈的,不想着安慰,还要把人往火坑里推我是想去县城,可不是这个去法啊。”
“怎么说话呢翅膀硬了是不是。”李大头大怒。“你还有理了,要不是你大晚上地往外跑,能出这种事情吗邻村张家原本都打算让媒人来提亲了,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们一家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光了。”
李秀莲还想犟嘴,一旁的李母过来拉住了她,说:“丫儿,我知道你心里苦。咱们做女人的,碰上这种事情,那真的是满肚子苦水倒也倒不出来。可这有什么办法呢,老天爷不给咱路子,咱只能认。听娘的,这村里你肯定待不下去了,风言风语的谁都受不了。去城里多少也好些。”
李秀莲仿佛有些被说动,想了想,说:“我去县城,可以。把当初那人留下的十两银子给我,我一个人去城里。从此你们就当没我这个女儿,我也当没你们这个爹妈,咱们各走各的路。你大可以说我是投河自杀了,也省得污蔑咱李家的名声。”
李大头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顺手拿起身边箩筐就砸了过去。
“你想得真好,自己带了十两银子走,把你爹你娘和你弟弟留在这儿不管了哪怕养个猫啊狗啊什么的,还知道念着主人。老子从小把你拉扯这么大,一点也不念着家里这么大的姑娘家,没法出嫁没有聘礼也就罢了,这么多年吃我的,穿我的,也不止十两银子了吧。”
李秀莲闪过箩筐,说:“养我这么大就是为了卖钱是吗就是为了给弟弟攒聘礼是吗”
李大头说:“不然呢现在世道是好了,不然……”
“嘟嘟嘟”一阵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房内的争吵。瞬间,几人面面相觑,脑海里想着一个同样的问题:这么晚了,谁会找过来
“谁”李大头大着胆子问道。
“这儿是李秀莲家吗”
“是,你是谁”
“我是张喜的朋友,特地来找李秀莲一家的。”
李大头瞪了李秀莲一眼,回过头来盯着木质的门栓,心中有些犹豫。
“爹,开门吧,人家能找的过来,躲不开的。“李秀莲看出了自家父亲的犹豫,劝道。
李大头无可奈何,一边嘴里嚷嚷着“来了,来了”,一边认命地打开了门栓。
“吱嘎”老旧的木门打开,迈入房中的是一名身着戎装,腰佩弯刀的年轻士兵。他扫视整个屋子,看到一位被劳作压垮了的中年男子,一名畏畏缩缩的中年妇女,一个被扯在中年妇女怀中尚且懵懂无知的小童,还有侧坐在一旁,犹带泪痕的年轻女性。他顿时胸有成竹,向众人拱手为礼,然后向着那名青年女性问道:“你就是李秀莲”
李秀莲反问:“问人之前,是不是应该自我介绍”
他面色更加和蔼,说:“是我疏忽了,在下陈翔,家兄与张喜是八拜之交。这次特地是受张喜的委托,前来拜会李秀莲姑娘。”
“是是是,咱闺女就是。”李大头见陈翔如此和气,以为是又来送钱的,见李秀莲没有反应,忙不迭地应声道。
陈翔扯来一只胡凳,坐下来,语气平静地说:“张喜让我来问你,当时说好了,东征结束后会回来给你一个交代,当时答应得好好的。怎么,为什么又反悔,去军营告发他”
“啊,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不说一声。”李大头吓坏了,聒噪起来。陈翔抬起左手,作势安静。李家众人一时为其声势所摄,不敢言语。
李秀莲仰着头说:“他刚刚奸污我,一个壮汉,手里拿着刀,当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至于为什么要告发他,笑话,一个畜生,凭什么不能告发”
陈翔冷笑:“呵呵,一个畜生,骂得好。我也觉得,这件事,张喜做得太不地道了。你知道我想骂他什么吗太蠢,太傻!弄得我现在得过来给他擦屁股,连夜策马狂奔来给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讲道理。当初事情办完之后,张喜他大可以一刀杀了你李秀莲,然后仰头就走,谁能追查到他,这案子还不是只能上报个盗杀,无果而终结果他没有。他还给你身上所有的银子,说是作为补偿。十两银子都能在晋阳城最好的娼馆里**个三天三夜了,你他妈的又算个什么东西。更可气的是什么更可气的是这个畜生良心发现,日夜不安,竟然自己主动自首了,哈哈,他的自首和你的首告竟然把这个案子做成了铁案,下狱等死。你说,这个畜生,蠢不蠢。”
李秀莲咬了咬嘴唇,说:“该。”
陈翔站起身来,呵斥:“你——”
“吼什么吼!有人冤枉他了吗他做的事情,受到惩罚,不该吗你,你现在作为他的朋友,为他着想,你觉得气愤,那我呢我好好地走在路上,被他欺负,谁站在我这儿为我想过”李秀莲喊道。
陈翔一时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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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小村荒夜 下
陈翔没有理睬慌得涕泗横流的李大头,转身看向李秀莲,整暇以待,仿佛期待着她的反应。只见李秀莲瞪大着眼睛,死死盯着陈翔,说:“你不敢的,你跑这么远的路,是为了救张喜,杀了我们,谁来救他,你不敢的。”
“如果没办法救他,那张喜还是死,留着你们有什么用再说,这山间多盗匪,一家四口被盗贼劫杀也份属正常,捕盗查的清楚吗如果想要一家子活下去,不妨这样,我再赌一回,你现在发誓,肯定会按照我的说法作证,不得告发。否则,一门亲眷,全都死无葬身之地。这样,也许我会看在张喜的性命上,冒点风险信你一回“陈翔的语气变得悠闲而慵懒,仿佛饱腹的狮子在悠闲地望着战战兢兢的羚羊。
李秀莲的头上冒汗,心中滴血。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是受害人,却要受到这样的委屈。她不明白,为什么朝廷的士兵再奸污她的**之后,还要逼迫她扭曲自己的心灵。她不明白,这样的世道为什么就不能简简单单地还她一份公道,而是要这样百般地摧折于她。她恨,她怨,她不甘,但她也怕,简简单单的一个誓言,此时此刻显得那么艰难。
“别想着骗我,我不是张喜,是不是真心屈服,真心发誓,我是看得出来的。别逼我杀人。”陈翔冷冷地说。
过去了大概十个弹指的时间,李秀莲依然不语,李大头急的面色通红,却又不敢发声。陈翔饶有兴致地看了看一家人的脸色。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解开腰间的佩刀,直接扔到了屋子的角落里,对着李家四人,退身长揖。
“哈哈哈,陈翔无礼,向几位赔罪了。之前都是妄言,惊扰诸位,着实惭愧。”
李家人都愣住了,怔怔地看着陈翔,半响,回过神来的李大头问道:“军爷,这是怎么回事”
陈翔说:“威胁什么的都是假的,是非对错什么的,我心里还是有的。这事是张喜对不起秀莲姑娘,我又哪里能反过来再威胁苦主,连张喜都知道自首和道歉,我若真如此,岂不是连张喜都不如了。该死该生那都是张喜的命,勉强不了,更怨不得别人。”
这话一说,屋子里的氛围顿时轻松了许多。
李秀莲冷哼了一声,说:“军爷是吃饱了撑着,那我们乡下人耍着玩是吗”
陈翔正色道:“不然,能救还是想要救的,这番一试,也是在看张喜还有没有生机。秀莲姑娘能在我的威胁之下坚持本心十个弹指,可见心性坚毅,胆大气足,如此才有可能在军法官面前顶住压力,伪证翻供。”
哼。李秀莲不语。
陈翔说:“姑娘别不信,伪证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当年荆轲刺秦王之时,想那秦舞阳也是十三岁闹市杀人的悍匪,可是见到秦宫威仪,依然吓得战战兢兢。军法处素重威严,寻常人物又岂敢当面撒谎也不知是张喜幸运还是不幸,正好遇上姑娘这样艺高人胆大的……”
“说来说去,还是要我去做伪证,我答应了吗如果我不答应,你是不是又要翻脸既然这样,你趁早把刀捡起来吧。”李秀莲冷着脸说道。
“李姑娘脾气大,也对,脾气不大,胆子怎么可能大”面对李秀莲的冷嘲热讽,陈翔表现得毫不介意,甚至有点,死皮赖脸的感觉。“刀,我是不会捡起来的。去不去,李姑娘你自己作决定,我绝不干涉,还会阻止张家可能的报复,这点请你放心。”
“那你连夜赶过来,只是为了给我们家一个承诺,说一堆废话那你可真的是个,好人啊。”李秀莲说。
陈翔笑着说:“我自然也是希望李姑娘去救张喜的,毕竟也是受人之托,难得事情还这么顺利。不过我希望李姑娘的救人,不仅是为了张喜,也是为了李姑娘你。我不会威胁你,也不会砸多少钱来诱惑你,我打算真真切切站在李姑娘你的角度,为你分析利弊,告诉你,为什么你应该救张喜。”
李秀莲笑了,这笑意多少有些嘲讽:“哦,那我倒要听听,你是怎么将死的说成活的,把黑的说成白的,如果有用,我还真得学一学,到时候做生意用的上。”
陈翔不以为杵,问李大头:“李大爷,敢问你家中几亩地,正常年景,一年劳作,所得多少”
李大头想了想,说:“世道好,有二十亩田地,一年下来三十多石,除去捐税,柴米油盐,人情应酬,还有自带干粮要服的劳役,大概还能剩下个三四石粮食。”
陈翔点了点头:“男耕女织,衣食暖饱,岁有余粮。可以算得上是好时候了,可哪怕如此,一户人家一年劳作,一年节省下来的粮食,折合银两,也不过三两银子。考虑到可能出现的灾害,是腾不出什么多余的钱财的。”
然后,陈翔转头看着李秀莲:“那么,你该怎么办呢论容貌,你并不出众;论才能,女红、烹饪之类适合女子的行当,想必你家中也无这个闲钱让你去学习。色艺俱无,又出生农家,正常来说,你这一辈子也就是和你娘一样,找个乡间踏实的汉子,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过一辈子。看着眼前你的母亲,这便是你十年,二十年之后的样子了。你甘心一辈子就这样困在方圆十里的村落之中吗”
李秀莲默然。
“不过,如今,哪怕你是想过这样的生活,也难了。你被奸污的事情,附近几个村落应该都知道些。如今天下粗定,男丁人口渐渐恢复,但总体上来说,男少女多,正常男丁还是不愁女子的。像你这般情况,想要寻常的好夫家也难了。乡间无赖你想嫁吗还是去远嫁重山,没有娘家人的帮衬当然,如果从为了帮你弟弟攒嫁妆的角度,你也可以去城里当个半掩门,或者索性当个山寨的压寨夫人什么的说实在的,以你的胆气,当什
第二十七章、疑案何解
次日,军法处的营门内,苏庭越依旧不在,还是由徐昊主持着日常事务。
看着陈翔有些明显的黑眼圈,憔悴的神情和哈欠连天的样子,徐昊感到有些好笑,小声地问道:“你昨晚是干什么了这么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陈翔揉了揉眉心,说:“我就是不习惯军营的住宿情况,没睡好。”
徐昊说:“少来,昨天你不是精神还挺好的吗”
陈翔笑了笑:“忧思难忘,耿耿不寐。”
徐昊笑说:“哈哈,你陈季云可是孤枕难眠,梦中会佳人了吗”
“可惜啊,黄粱一梦之后,推门而出,却见军营中鼾声如雷。”陈翔笑着打趣。周围的人也应和着笑了起来,向来紧张的营门中活跃了些许欢乐的空气。
嘟嘟嘟,有些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军法从事赶入营中,凑到徐昊耳边低声说些什么。徐昊一边听,一边皱起眉头,不一会儿,眉头又舒展开来,吩咐从事暂且稍等,对着此刻在帐中众人说道:“诸位,眼下军法处出现了一桩有趣的案子,我想请教一下诸位的意见。”
“徐公但说无妨。”众人答道。
“数日前,军中曾有人自首,说自己奸女。军法处收押之后不久,也有附近乡老前来禀告,说有军士骚扰妇女,时间地点一一符合,事实无误。因此,军法处定下刑罚,克日处罚。谁知,今天,那名自首的军士竟然翻供了,说当时自己没有奸女,花了钱,对方也同意的。“徐昊慢悠悠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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