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缥缈·燃犀卷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白姬绾
缥缈·燃犀卷
作者:白姬绾
盛唐,长安,百鬼夜行,千妖伏聚。 西市坊间,阴阳交界处,有一座神秘虚无的缥缈阁。 缥缈阁中,贩卖奇珍异宝,七情六欲,人,妖,鬼,神往来其间。 缥缈阁在哪里? 无缘者,擦肩难见; 有缘者,千里来寻。 世间为什么要有缥缈阁? 众生有了欲望,世间便有了缥缈阁。



第一章 楔子
    隋朝,大业十四年。

    江都,丹阳宫。

    宫中大乱,火焰遮天。

    宇文化及、裴虔通发动兵变,率兵攻入了丹阳宫中,杨广仓皇失措,变装逃入西阁。

    一个六七岁大小,锦衣玉饰的小女孩被杨广抱着,随着慌乱的侍卫们惊惶奔走,最后藏入了西阁最里面。

    小女孩疑惑且恐惧地道:“父王,我们为什么要逃跑”

    杨广慈爱地道:“因为有坏人来了。”

    女孩子睁着明亮的大眼睛,望着东南方宫墙上燃起的火焰,道:“那儿为什么着火了”

    杨广道:“坏人在烧我们的家。”

    “父王,我害怕……”

    “观音奴,不要怕,不要怕……”

    突然,西阁的大门打开了,一个宫人领着一名宫装贵妇和一名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悄悄地进来了。

    宫装贵妇是杨广最宠爱的妃子萧嫔,也是观音奴的生母,小男孩是萧嫔的儿子杨杲,观音奴的哥哥。

    萧嫔脸色惨白,咬着嘴唇道:“陛下,大势已去,臣妾特来向陛下告辞。您最宠爱皋儿与观音奴,臣妾特意将杲儿带来见您一面。臣妾恐受凌#辱,先行告退,望陛下珍重。”

    杨广悲伤地望着萧嫔,嘴张了张,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几名宫人掩面,无声而泣。

    萧嫔放开牵着杨杲的手,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儿子,又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女儿,狠了狠心,转头向外间走去。

    杨杲不明白这一切,呆呆地站着。

    观音奴也不明白,她奇怪地问道:“父王,母妃去哪儿”

    杨广的眼泪无声地留下,道:“她先去一个地方等我们……寡人好恨啊……”

    观音奴仍旧不明白,但她莫名地觉得悲伤,她预感到以后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萧嫔走后不久,一阵吵杂的兵戎之声响起,外面响起了打杀声。

    杨广、杨杲、观音奴在西阁内惊慌不安,仿如待宰的羔羊。杨广不停地发出叹恨之声,这些叹恨之声如血如泪,刻进了观音奴的心底。

    观音奴恐惧不安,扯了扯杨杲的衣袖,道:“哥哥,我害怕。”

    杨杲摸了摸观音奴的头,稚气地道:“观音奴,不要害怕,有哥哥在,谁也伤害不了你。”

    观音奴的恐惧平复了一些。

    不一会儿,宇文化及、裴虔通、令狐行达带着一大队叛军闯进了西阁,杀死了一众侍卫、宫人。

    眼看着血肉横飞,宫人一个一个倒下,杨杲、观音奴吓得瑟瑟发抖,一左一右躲在杨广身边。

    杨广恨然地望着一众叛军,道:“寡人虽然辜负了百姓,但对你们不薄,你们荣禄兼极,为什么要背叛寡人”

    宇文化及冷笑一声,道:“因为你罪大恶极,也因为这江山太诱人了,也该换一个主人了。”

    杨杲年纪小,被

    这么一下吓,忍不住哭了起来。

    观音奴也吓哭了。

    裴虔通一把扯过杨杲,一刀割掉了他的头,将他的头扔向杨广。

    杨杲的头滚落在观音奴脚边,正好朝着观音奴的脸,他死不瞑目,眼神哀怨。

    望着哥哥哀怨的眼神,观音奴内心的恐惧被一种巨大的仇恨掩盖,她只觉得自己心中腾起了一股冲天烈焰,仿佛丹阳宫燃起的熊熊火焰。

    杨广愤怒,扑向裴虔通,吼道:“稚子何辜!”

    裴虔通一脚将杨广踢翻在地,在他身上擦刀上的血,道:“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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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中暑
    长安寒冬。

    天阴飞雪,风寒地冻,长安城里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天地间一片苍茫。

    元曜行走在大街上,他穿着一件厚棉袍,上面罩着一件青色裼衣,披着一身厚实的连帽斗篷。元曜的身后跟着一位身穿黑羊裘,也披着斗篷的老者,老者挎着行医的药箱,正是光德坊的张大夫。

    张大夫医术高超,人品宽厚,缥缈阁里谁有身体不适,一般都请他来看诊。

    这次,是离奴生病了。

    张大夫冷得一边搓手,一边道:“今年的冬天可真冷呀。元公子,你家离奴生了什么病,是不是感染风寒了”

    元曜面色尴尬,欲言又止。

    “张大夫,您去看了就知道了。”

    张大夫又道:“老夫记得去年你们三人不是有喜了吗老夫给你们开了那么多副安胎药,孩儿可都平安出生了”

    元曜更尴尬了,连连摆手:“没有的事,那是误会!并没有什么喜,我们三人只是吃错了东西,看起来像是有喜了,后来都好了,并没有孩儿……”

    “哦。”张大夫茫然点头。

    张大夫跟着元曜拐进了西市的小巷子里。一阵夹雪的寒风迎面袭来,他冷得打了一个哆嗦,缥缈阁里夏天都阴森森的,更不要说冬天了。现在缥缈阁里怕是冷如冰窖,毕竟离奴都冻得感染风寒了,需要请他来了。

    张大夫不由得裹紧了羊裘。

    元曜先一步走到缥缈阁门边,推开了一扇门,道:“张大夫,请进。”

    张大夫硬着头皮走进缥缈阁,已经做好了受冻的准备。

    一阵暖风袭来,张大夫不由得一愣,缥缈阁里竟然温暖如春,连地板都是热的。

    元曜一边脱下斗篷、裼衣,一边对张大夫道:“离奴在里间躺着,请您去看一下。小生去给您沏茶。”

    “好。”张大夫茫然点头,朝里间走去。

    张大夫走进里间,一股热浪迎面而来,但觉仿佛置身于炎夏,身上的羊裘竟有些穿不住了。他转过千山飞雪屏风,来到了青玉案边,但见离奴正躺在铺在地上的寝具上,他形容消瘦,昏沉而眠。

    张大夫热得额上冒汗,只得先放下诊箱,脱了厚厚的羊裘,挂在屏风上。

    为什么这么热张大夫疑惑地举目四望,只见里间的角落处摆着一个三足忍冬纹铜火炉,火炉里燃烧着一截青色泛光,坚硬如铁的炭,无焰有光,热浪袭人。

    元曜端着茶水进来了。

    张大夫忍不住问道:“元公子,这是烧得什么炭怎么这么热”

    元曜犹豫了一下,才道:“瑞炭。”

    瑞炭是西凉国进贡给武后的,十分神奇,每块炭一尺见方,燃烧时热气惊人。把燃烧着瑞炭的火炉放在缥缈阁的大厅角落处,不仅连里间温暖如春,甚至连地上都暖暖的。更有趣的是,一块瑞炭能烧十日不灭。

    白姬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从武后那儿弄了些瑞炭来,留在这最冷的时日燃烧取暖。

    张大夫疑惑地道:“从未听说过,这瑞炭哪里有卖的价格几何”

    元曜一边放下蒙顶茶,一边道:“这瑞炭长安城里并没有卖的,这是行商从西凉国带来跟白姬抵账的,价格小生不清楚。”

    “原来是西域奇货。元公子,今日怎么不见白姬”

    元曜道:“白姬有事出远门了。”

    “原来如此。那缥缈阁就剩你跟离奴两人了。”

    “是的。”元曜苦着脸道:“张大夫,请先看看离奴老弟,他可能中暑了!”

    “啊!大寒冬的,居然中暑!”张大夫急忙走到离奴身边,跪坐下来,仔细查看。

    离奴最怕冷了,白姬一走,它就霸道地把原本摆放在大厅的铜火炉挪到了自己睡觉的里间。

    元曜不敢提出异议。

    离奴贪暖,不仅白天不肯离开火炉,连夜里都靠着火炉睡。这瑞炭之火不是一般的炭火,烤了几天之后,离奴心火旺盛,口干头晕,四肢无力,最后竟致中暑了。

    中暑并不是什么大事,况且是在寒冬时节,只要离开火炉,休养一下,也就好了。可是,离奴十分贪暖,不肯放弃火炉,这中暑之症越来越严重,让他奄奄无力,疲乏嗜睡,并且不思饮食,日渐消瘦。

    元曜十分

    担心,就去请了张大夫。

    张大夫望闻问切了一番之后,擦了一下额上的汗水,道:“老夫行医大半辈子,总在缥缈阁遇上怪症,之前是男子有孕兆,现在是大冬天中暑……离奴确实是暑热之症,也没有特别严重,只是热病乏食,气津两伤,故而体虚无力。待老夫开一个清暑生津的方子,煎药给他服用,便可慢慢好转。”

    元曜喜道:“多谢大夫。”

    张大夫在青玉案边坐下,打开药箱,拿出纸笔,写下了方子。

    写完之后,张大夫想了想,道:“元公子,这方子里有一味新鲜桑葚……老夫刚想起现在是寒冬,没有桑葚,你可用橘皮代替。不过,药效就不如桑葚了。”

    离奴这时正好醒了,他病恹恹地听见这话,记在了心里。

    张大夫喝完了蒙顶茶,就告辞离开了。

    元曜拿出一吊钱诊费,将张大夫送到



第三章 女桑
    韦府的燃犀楼刚建好的时候,韦彦为了在燃犀楼周围栽种什么树这件事,伤透了脑筋。他跑来缥缈阁请教白姬,道:“白姬,这燃犀楼前后应该种些什么树才能显得跟你这缥缈阁一样阴森呢”

    白姬笑道:“韦公子又在说笑了,我这缥缈阁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怎么可能阴森”

    韦彦道:“缥缈阁外面荒烟蔓草,雾气弥漫,里面光线暗沉,古物霉旧,还养了一只瘆人的黑猫,怎么不阴森了”

    “喵——”柜台边正在吃香鱼干的小黑猫听见这话,不高兴地喵道。

    白姬笑道:“怪不得总是生意不好,看来是得花时间打理一下缥缈阁里里外外了。韦公子,你要燃犀楼阴森一些的话,不妨参考一下坟墓。坟墓旁边,一般都种松柏。”

    韦彦想了想,道:“那就多种一些松柏吧。不过,松柏常青,显得单调,有没有别的颜色可以点缀其中呢不要花草,我不喜欢那玩意儿。”

    白姬想了想,笑道:“我这后院有一棵桑树,五月开花,七月结果,花如柔荑,桑葚如火,相当漂亮呢。更有趣的是,这桑树之中有时候还会走出一位绝世美女,不过她怨气有些大,脾气不太好。因为怨气太重,有这帝女桑的地方,方圆五里内都阴森森的。韦公子如果想要的话,我就割爱卖给你吧。”

    韦彦对于诡异的事物很感兴趣,但一听是桑树,又有些犹豫。

    “古语云,屋前不种桑,屋后不栽柳……燃犀楼前种一棵桑树,家里有丧,这似乎兆头不好。”

    白姬笑道:“韦公子又在说笑了,你都把松柏种家里了,还忌讳什么桑树这帝女桑真的很有趣哟!”

    于是,在白姬巧舌如簧之下,韦彦花高价把缥缈阁后院的帝女桑买下了,并且挪回了韦府,栽种在燃犀楼前。

    燃犀楼因为遍种松柏而阴森恐怖,但帝女桑除了桑叶有时候会在月圆之夜变成血红色之外,并未发生任何怪事,也没有什么怨气大的绝世美女出现,韦彦怀疑自己又受了白姬这奸商的坑骗。

    韦彦来缥缈阁找白姬算帐,道:“白姬,你得退钱。那帝女桑除了月圆之夜桑叶会变成血红色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也没有什么美女。”

    白姬笑道:“月圆之夜桑叶会变成血红色已经很特别了。至于为什么没有美女出现,听说韦公子在燃犀楼养了老虎、沙蟒还有一些怪鸟,哪个娇滴滴的美女不怕这些猛兽毒虫,有这些东西在,美女哪敢出现”

    白姬这么一说,似乎有道理,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韦彦道:“女鬼还怕猛兽毒虫白姬你又在诳我,不行,你得退钱。”

    白姬笑道:“都是老友,谈钱多伤感情最近新到了一面吐火罗国的古镜,非常有趣,悬挂在墙壁上,可以透视外面,但外面却看不见里面,韦公子正好可以把它装入燃犀楼里。”

    “哦还有这种东西”韦彦非常感兴趣,道:“多少钱”

    白姬笑眯眯地道:“这可是举世难寻的宝物,本来是要一千两银子的,但那帝女桑没能使韦公子满意,我就把铜镜折个价给你,就当是退你帝女桑的钱了。八百两。”

    韦彦挑眉,道:“五百两。”

    白姬笑道:“成交。”

    白姬这么果断,韦彦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又亏了。

    于是,帝女桑就一直种在燃犀楼前了。这株帝女桑跟普通的桑树一样,春天发芽,初夏开花,仲夏结果,除了月圆之夜叶子会变得血红之外,并无异状。

    怪事是从今年初冬开始的。

    寒冬时节,万物凋零,帝女桑本来已经绿叶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了。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陷入冬眠的桑树居然开始发芽了,继而一天一天地长出了桑叶,不久就枝繁叶茂,开花结果,仿佛现在不是寒冬,而是盛夏时节。

    韦府花草凋零,白雪苍茫,除了阴冷冰翠的松柏,只剩这帝女桑在积雪之中一片幽绿,吊坠着鲜血一般红艳艳的桑葚。

    韦府上下感到奇怪,就把这件怪事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一来二去,没过多久,整个崇仁坊都知道韦府有一棵冬天开花结果的桑树了。

    有一天晚上,韦彦的娈童南风经过帝女桑时,看见一名女子站在桑树下哭泣,他忍不住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桑树下哭泣”

    那女子回过头来,容貌十分美丽,她幽幽回答道:“国破家亡,至亲惨死,我忍辱偷生,复国无望,好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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