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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歌行·云起卷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韩十三

    说话间,魏九渊居然像拎一只小鸡一样,立身将慕容拓囫囵个拎了起来,一边拖着他走向常牧风,一边吼道:“如今我捏死了这条龙崽子,不知常楼牧又该如何自处啊他若死在了你的面前,老龙王追究下来,恐怕当年的沈鳌就是你的下场!!!”

    常牧风紧紧地握着天瀑剑,却不敢轻举妄动,只用剩下的那只眼睛死死盯着魏九渊的手。魏九渊又用了些力,慕容拓呛声咳嗽着,已无法开口说话。

    “魏大人息怒,你若杀了殿下,是绝不可能活着走出太子宫的。”

    常牧风连忙劝阻,却听魏九渊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常楼牧当本官还是个三岁的孩子吗,就算我不杀他,也出不了宫门了。”

    说话间,他后手猛地将慕容拓向前一推,捏着他的后颈,一边防备着天瀑剑,一边踉踉跄跄地向殿门外走去。常牧风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提了天瀑剑紧跟其后,他本想找机会趁魏九渊不备救下太子,却见胁迫慕容拓行至门外天阶处的魏九渊愣在了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了天阶下方。

    “七姑娘”

    常牧风正欲趁虚偷袭,却听一个暮气沉沉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仿佛是有颜色的,方一入耳,便带来了铺天盖地的漆黑幽暗。常牧风心头一紧,竟忘了去寻魏九渊的破绽,持剑定在了原地,他潜意识里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一个黑影正站在天阶尽头的其中一只石雕霸下上。他背对着三人,身上的青紫色长袍似乎与黎明之前的夜色融为了一体,夜风之中幽幽摆荡着。他带着一个巨大的斗篷,斗篷之下一片漆黑,只有那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

    再次传来——七姑娘

    魏九渊还怔怔地站在原地,他有六个姐姐,排行老七,父亲老来得子,怕名字取得大了难养活,便顺着姐姐们的排行,给他取名七姑娘。这世上,知道他乳名的除了师父,再无第二个活人。

    “周七妞!”

    见魏九渊没有反应,斗篷下的人又叫了他的大名。

    这下魏九渊才确定来人是师父无疑了,当下,便再不管慕容拓的死活,将他往旁边一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地哭喊着:“师父,师父,是您老人家来了吗”

    喊到动情处,已是哽咽不已。

    常牧风见时机已到,天瀑剑一横,猛向跪在地上的魏九渊后背刺去,此时却听呼啦一声,原本站在十几丈外石雕之上的黑影,居然闪电




第76章:侠义千秋
    滇王喜静,王府不在朱阳城内,而是建在城西三面环水、易守难攻的墟余山上。小船行在澜沧江上,自山门之下抬头望去,雾锁玉阶,亭台楼阁,好似仙境。自墟余山再往西百余里,便是层峦叠嶂的雁荡山脉了。

    “太子如何”

    黑影进门时,高冠锦袍的滇王慕容端早已坐不住,从大殿那头站起身来,朝这边大喊。

    黑影立定,摘下斗篷,只余一副面具,俯身跪在地上回禀:“回滇王,太子殿下安然无恙,我那孽徒也已伏法,被属下废了武功,已没有可能再对殿下造成任何威胁了!”

    慕容端这才长吁一口气,捋了捋胡子,重新坐回了四爪龙椅之中。

    “前几日朱阳守将来报,百越人似有异动,如今大燕内部万不可再出什么乱子了。慕容拓虽然顽劣,又奉行与北凉交好之策,与我政见相左,但终归是皇族血脉,待我那三哥薨毙以后传位于他,孤这几十年也算没与他白斗!”

    慕容端沉吟着,心中仿佛隐匿着巨大的痛苦。想起当年自己将亲生儿子送进皇宫替换真太子的事情来,不禁感慨连连。这些年,他与慕容拓的十三楼势如水火,还暗暗资助红莲教,其实原因很简单——大燕建国几百年来,四位亲王相继死在胡族手中,他对外族恨之入骨。当初,舍了亲生骨血去偷天换日,也是不希望半燕半胡的真太子得了天下。却没曾想,如今的亲子慕容拓倒跟北凉“娘舅”走得那么近。但若是有人要杀慕容拓,他这个亲爹却也是万万容不得的。

    “百越诸国定是见朱阳城内天灾**才蠢蠢欲动,滇王……滇王果真不开仓放粮吗”

    阶下的老者与其说是慕容端的护卫,倒不如说是一位长者,多年来他一直陪在慕容端身旁,出谋划策宛若师长。他亦早就悉知朱阳城内的情况,如今听滇王主动提起,忍不住多了句嘴。

    “唉!”

    慕容端长叹一声,“孤又怎是舍不得那几口堆在库房里发霉的粮食如今我那三哥尚未派人镇灾,我若开仓放粮,又不知生性多疑的他会作何感想。若被他身边的那些奸佞之徒参上一本,说我僭越皇权、拉拢人心意图不轨,又不知该引出什么乱子了。”

    老者低头再拜,心想,这兴许是个理由,却也只是最最次要的一个,最重要的那个恐怕是滇王您要积粮筑墙壮大自己吧慕容拓虽是他的亲生儿子,但这层关系是万万不能挑破的,所以他和慕容拓的戏还要演下去。因为只有那样,才能让昭文帝安心。

    老者不再说话,起身退到了大殿一侧,此时却又听远处的滇王叹道:“听闻红莲教残部已被沈雪吟重新召集起来,在朱阳城内到处煽动难民,妄图壮大势力。红莲教不能灭,但也决不允许其太过壮大。”

    说到此,他把脸转向了一位武将,沉声道:“去告诉段玉桥,让他的澜沧盟最近多留意些红莲教的动向。”

    武将抱拳领命,正欲转身出殿,却又听背后的慕容端交代道:“让澜沧盟的人留心些,万不与红莲教正面冲突。”

    ……

    这一天,人满为患的少林寺外,又有一队前来投靠,要“盟主”做主的人。

    三日前,十三楼破军、避风、凌绝三楼并发,趁夜色掘开了齐云山顶天目湖的湖堤,大水滚滚而下,冲毁了山半腰的齐云山庄,齐云山庄包括庄主在内两百余口丧命洪流之下。挣扎着从泥水里爬出来,跑到少林寺中找“盟主”告状的,只还剩下这区区十几口。

    “燕盟主……哦不不……燕少侠,又有人来找你告状了。”

    小沙弥从门外飞奔而来,还未行进拱门便朝着坐在院内调琴的燕戈行大喊大叫。燕戈行近来无聊,砍了少林寺里的一棵杉树,在木匠出身的两位僧人的帮助下,造了一张古琴。原本想着按照姑姑赵海棠留下来的琴谱弹奏,却发现无一处准音,他调整了整整一个上午,勉强调好了宫、角、羽三弦。

    听到小沙弥的话,燕戈行眉头一皱,连连朝其摆手道:“不都告诉过你了吗,我只是个徒有虚名的武林盟主,那些人明摆着是来投靠少林的,让他们去找一尘方丈,快去!”

    此刻,小沙弥已气喘吁吁地跑上前来,在燕戈行面前大口喘着气:“方……方丈说了,当初花师兄既然把至尊令交给了你,你便要担起替天下武林做主的重任。再……再说了,听那些人说,你师兄如今已经成了十三楼楼主,你……你不管谁管”

    闻言,燕戈行猛地站起了身来,将古琴放在石桌上后,盯紧了小沙弥问道:“你说什么,我师兄成了楼主了”

    “那还有假三天前,就是他带人水淹齐云山庄,老的小的死了一地!”

    见小沙弥不像是在说假,燕戈行眉头紧皱起来,他的手掌重重地按向古琴,自琴弦上一寸寸划过,发出了刺耳的吱吱声。

    “师兄!”

    他口中沉吟着,忽又想起了沈姑娘,前几日曾听下山买菜的僧人说最近各地又有红莲教的人作乱,也不知沈雪吟是否还活着。他有心去山下找寻,却又不知到哪里去找。

    “你快去看看吧,若不想想办法,

    你那疯师兄还不知又要杀多少人!”

    小沙弥猛地一推,古琴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刚刚调好的几根琴弦全都摔散了去。燕戈行长叹一声,想起那日花不枯将至尊令交给自己的事情来,如今,虽说千百个不愿意,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跟小沙弥一同前去了。他行到房内拿出至尊令,牢牢握在手中,心里想着,今天倒要问问集结在少林寺中避难的那些武林前辈,有没有那个愿意接这块烫手的破铁的。

    我燕戈行那可不行。

    受不起,也不愿受。

    ……

    一尘方丈的禅房之内,两侧分别坐着清虚派妙慧道姑、八达镖局任重、铁掌门掌门程不语、



第77章:高处不胜寒
    昭文二十八年,春。

    澜沧盟段小姐闺房外的那两棵玉兰开花时,原本繁华的朱阳城内已是十屋六空,去年的大灾以及灾后的瘟疫,已把昔日的天堂南国变成了人间炼狱,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要么饥病而死,要么趁着还有口气,早就跑到北方逃命去了。

    这座一瞬间变得万人嫌弃的城池,偏偏被百越人看在了眼里。

    左边的一棵白玉兰下,段玉桥长久伫立,适逢灾年,玉兰却开得格外的好,一片花瓣缓缓落在他的足下,不禁又使其想起女儿来了。他曾多次派人悄悄向十三楼里的几位小头目打听过,得来的消息却是,自从上次比武大会,段非烟被常牧风掠走后,便从未出现在过常牧风身边。

    所以,他认定女儿是死了。可是,常牧风如今成了十三楼楼主,又是神出鬼没,单凭他澜沧盟一己之力,是万难为女儿报仇的。差不多一年来,他一只在等。红莲教最近闹得欢,燕戈行也被江湖各派推举为了真正的盟主,想来,常牧风很快便会坐不住了吧

    想到这里,他弓身,轻轻地捡起那枚花瓣,缓走几步,插在了女儿闺房重新修缮好了的窗缝里,不禁长叹一声。往年玉兰花开时,女儿都会像个假小子般亲自爬到树上,折下开的最好的花枝,插在花瓶里给他送来。

    “盟主。”

    听到手下的喊声,段玉桥缓缓回转身来,看向已经单膝跪在地上的一位水手,只听对方接着说道:“按盟主交代过的,属下们这些天来一直留意红莲教的动向,发现最近红莲教的人与南海派的阮清子接触频繁。”

    “阮清子……”

    段玉桥口中默念着那个名字,南海派所在的灵犀岛虽名义上属于朱阳地界,却与朱阳城一水之隔,南海派与澜沧盟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亦很少参与朱阳城中的事务。如今,不知怎会跟红莲教联系在一起。

    “据说常牧风已经放出话来,三月之内必灭南海派。依在下看,南海派也是想找个靠山吧”

    听属下这么一说,段玉桥脸上露出了释然的表情,这些江湖门派为求自保,要么拖家带口投到了少林门下,要么找其他派别报团壮大,这个南海派倒是生冷不忌,连红莲教的声威也敢借了。他们就不怕粘上了十三楼最忌讳的“红莲教”这三个字,会死得更快

    “知道了,你下去吧。”

    段玉桥沉声回了一句,心中早已有了主意。

    红莲教既已与南海派联手,这一次常牧风定然会亲自出马,在澜沧盟的地界,任他常牧风三头六臂,也定要摘了他的脑袋,挖坑埋在这两棵玉兰树下,祭奠女儿的亡灵。

    ……

    玄阳太子宫内,一处层层把守的偏殿之中,段非烟正大口大口地吞吃了宫女端上来的食物。

    以前,她也曾绝食相逼。

    可惜,慕容拓有的是办法对付她。莫说不吃,就算是吃得慢了,也会有持鞭的太监,用手中浸了盐水的皮鞭抽打那些负责照顾她的宫女。她虽看不见,那些可怜的宫女发出的惨叫却听得更加清晰,声声揪心。

    为免那些宫女的皮肉之苦,她也只得违心活着。

    常牧风只要在玄阳,每三日便会来看他一次,这是他与慕容拓达成的协定。

    他每次来,都只有三句话:

    “段姑娘我来了。”

    “段姑娘你好吗”

    “段姑娘我走了!”

    每一次,段非烟都不回他半个字。

    有一次,常牧风被气恼了,歘地一下跳上前来,用两根手指捏紧她的下巴,直盯着她蒙着厚厚绸布的双眼。那一次,他们的距离那么近,段非烟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鼻息。

    她微笑着,心想,他终于能给我一个痛快了。

    她高高地仰起了脖子,等来的却是一滴滚烫的热泪。

    仔细算来,她已**日未听见常牧风的声音了,宫殿之中的太监宫女做事也是轻手轻脚,平日里只能听到

    轻微的脚步声,以及黎明之前宫外传来的若有似无的鸡鸣狗吠。

    她想,朱阳城现在应是春暖花开了吧,这个时候,她最爱去临街的铺子里,吃上一碗戴老板泡的含笑花茶。

    那时候,她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看楼下熙来攘往的人群,是如此的热闹。

    她不知道常牧风去哪了,如今,她倒是连恨也不恨他了。

    她欠常牧风的已经还了,早已两不相欠,形同陌路。

    段非烟打了一个饱嗝,从跪在面前的小宫女手中接过淡茶,喝下了以后,执鞭的太监才满意地关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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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雄图霸业
    朱阳城以西两百里的雁荡山中,坚韧的南竹搭就的房屋里,一袭青绿色长裙的沈雪吟正在品尝李莊主早上刚刚打回来的山兔。

    竹楼之外,山风吹起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偶尔有清风拂面而过,甚是惬意。李莊主一手将片好的兔肉放到盘子里,一边将竹杯中的米酒向前推了推,漫不经心地对沈雪吟说道:“如今朱阳城附近的兄弟们已经跟南海派达成了协议,十三楼肯定会有所行动的,我已交代兄弟们做好了准备,随时可顺水南下,驰援灵犀岛,就怕澜沧盟的人会沿途设阻,又生出许多麻烦来。”

    沈雪吟闭着双眼,深吸了一口气,米酒香甜的气温在鼻腔里弥散开来,“澜沧盟不会管这闲事的。”

    想起那日常牧风差点没要了段玉桥的命,沈雪吟微微一笑,这些日子来,自己躲在雁荡山中,通过李莊主传话,朱阳城内外的红莲教徒趁饥荒频频起事,放消息出去当年其实是十三楼假借红莲教的名义放火,如今教徒数量成倍增加,他常牧风当年酿下的苦果,如今也该亲自尝一尝了。

    品了一口酒后,沈雪吟将竹杯放到了桌子上,抓起一旁的长鞭,握在手中低身看了李莊主一眼,道:“这庄子里大都是红莲教的后裔,师父在时李莊主的父亲便尽心尽力辅佐,沈雪吟自不会让它毁在我这任上。交代下去,庄子里的教徒,身为独子者留下,兄弟二人者只去其一,家中有孤老者、幼童者不往。”

    “谢圣使隆恩!”

    李莊主跪地大呼时,沈雪吟已经行出门来,对着一直守在门外的几名亲随教徒命道:“算他常牧风也该到了,走吧。”

    说话间,众人已跳上拴在竹楼下的几匹快马,长刀一挥斩断缰绳后,策马翻山越岭,向着山下的渡口奔去。渡口处,早已有三艘乌篷船等在那里,船老大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将燕戈行扔在四象岛,独自游水跑了的于满江。

    年景不好,那日,他因为偷卸澜沧盟的货物,被段玉桥的人抓住,绑在望夫渡口示众,正是红莲教的人趁夜将他救下。于满江见红莲教中有酒有肉,便带着昆吾江上几十号兄弟,一起投到了沈雪吟门下。听说他是燕戈行的朋友,沈雪吟也不吝啬,当日,便命人在他的掌心里烫下了两枚莲花瓣。这昆吾江小霸王常年混迹于澜沧江干支河流,对这里的水路交通了如指掌,红莲教自然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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