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世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柴特儿
但是就在今日,刚刚有个人来到这里,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盼儿,这是她嫁入唐家后第一次来到这里,以前就只是听唐冕说过,今日也是摸索着来的,来时满腔子怒火,全然忘了惧意,整个人横冲直撞就进了这令唐家本族讳莫如深的唐家祠堂。
而现在,就在盼儿离开后,唐家祠堂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对话声。
“要我说,当
第四百一十七章 灵魂信仰
第四百一十七章 灵魂信仰
普通百姓说,人死了之后会去阴间,他们信奉转世投胎的论调。
佛教相信,死后分西方极乐与地狱业火,六道轮回天理循环。
王侯将相坚信如若在死后选对了帝陵,对尸体特殊处理,便可霬灵不灭,可这不灭的霬灵到底有什么用他们也不知道。
仿佛能留在这世上就是最好,所以总有人相信灵魂永生的迷信。
只是,这在常人看来就仅仅只是迷信,在唐家,却是真实的存在。
这些流转百年镇守在祠堂后的祖宗们,是虎麟唐家的信仰。
但保存这些灵魂的过程,却也是唐家最残忍的族规。
在唐家,每当发生什么大事小情,族长都需要来向这些长老们汇报,有了新生儿,他们便捧着孩子跪在院子中,等长老们的蛊虫将孩子带进去,有了亡故者,尸体也要送来与长老们告别,听他们七嘴八舌对死者的过往生平进行一番长舌的评论,但是每次与长老相见,就只能隔着那层帷幔。
只有历代族长到了知天命的那一年,才会见到这些长老们的“真身”,比如唐芒和唐冕的爹就是在五十岁那年,提着他亲弟弟的脑袋来见了长老,亲手杀了弟弟的愧疚感,在见到长老的真面目之后烟消云散,只剩下无法言述的惶恐和震惊。
是,每一任唐家族长都要如此为自己“续命”,他们“提头来见”,在大祖宗的指点和传授下,将人头以唐家特有的蛊术炮制,而后,如壁虎断尾再生一般,这颗头会慢慢从祖宗身上长出来,然后等族长将死之时,自己来到祠堂中等死,这些长老们自然有办法将族长的灵魂引入那颗为其准备的头颅上。
也就是说,唐芒杀了唐冕后,挂在这里的是唐冕的头,说话的思想却是唐芒,也就是说,在这里说话的大祖宗其实顶着的是一张他弟弟的脸,但他作为这种蛊术的开创者,留在这里的却是他的思想,但是为了活得久一点,他宁可以别人的面貌活上几百年也痛快。
在外面,普通人家死之前要先为自己准备棺材和坟,而对于唐家人来说,那颗脑袋就是他们死后的归宿之处。
完成这项诡谲的蛊术,需要两个必要准备,其一就是胞弟的头,其二则是人必须死在祠堂里,可若是这两点中有其一未能完成,当任族长便无法寄居在这具身体上,唐家的历史也将会因此而发生缺失和断层。
补救的方法,既是以其子为代价,也就是说族长的两个儿子不论年纪,长子杀次子、递头颅,而后长子有三年时间短暂继任、传递香火、背诵父亲生平及家族重大事件,然后在三年后自杀于祠堂中,唐芒的太太爷爷就是颗“新头”,死时还是个孩子,因不经世事而格外沉默寡言。
这么说,唐芒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再过几年,他就该杀了唐冕,去为自己续命做准备,然后自己死了之后由唐垚一担任族长,当然,这是往顺利来说的,但如果唐芒狠不下心,故意搞出来什么差错以至于自己不能续命,那么唐垚一将代替大伯和父亲受过,他也将成为一颗“新头”,尚未见世间,就被永生永世永无尽头地束缚在这具经历百年却仍不肯腐朽的身体上。
而如若垚一没有弟弟,这一任务就需要由其他旁系来献出一个年纪相仿的孩子,作为交换代价,这支旁系将成为唐家当家人。
赔了夫人又折兵,丢了性命还要丢地位,唐家的长老们好像就是认准了没有人愿意做这种无论如何都讨不到便宜的买卖,所以吃准了他们一定会这样一代又一代地手足相残下去似的,是啊,也还真是这样,他们知道,他们什么都知道,正如他们自己说的,那可是一颗颗加起来几千岁的脑袋,什么道理,他们早都悟透了。
这样的游戏规则,唐芒和唐冕也知道,而且他们比谁都清楚自己无力抵抗,唐冕要是不想死,垚一就会死,他们只能认命,在死之前装作相安无事心照不宣。
没人能说得清楚这种诡异得甚至有些变态的事情为什么会如此顺理成章地在一个家族中流传百年,起初许是也有人想反抗的,但是后来渐渐没有了,所以,再怎么奇怪的事情,也经历这一代又一代变得顺理成章,大祖宗是知晓这一切的,他迎接了一个个的新头,从他们的口中能听出他们对这事情的态度越来越顺从平淡。
更何况,就算有人想反抗,反抗谁反抗大祖宗反抗自己的父亲、祖父、曾曾祖怎么会谁能杀了自己的祖宗们呢光是这一点,就足以
第四百一十八章 镇斈司
第四百一十八章 镇斈司
镇斈司,其“斈”字音同“”,上面的“文”,指的是唐家人头上的坟,下面的子,说的是祖宗们之下的子孙后代,而这镇斈司顾名思义,就是隶属长老而作为长老之手足,为其四处奔走,管理唐家子孙的人。
族长唐家的族长哪有什么地位且不说别的,就说这镇斈司就因代表长老的地位而凌驾在族长之上,大祖宗还为自己留了一手,他掌握着两种其他唐家族人不知道的蛊术,就连族长也不知道,就连大祖宗身下的其他祖宗们也不知道。
大祖宗将其中一种蛊术教给了镇斈司的人,如若族长有反意,镇斈司可用这种蛊术对付族长。
如果这样说的话,或许有人会问,那镇斈司要是不肯听从命令,甚至说,镇斈司的人若是想造反,该怎么办
哈,那就要说说第二种蛊术,那种蛊术随血脉世代相传,就像镇斈司的职务也是世代相传一般,必须由亲缘接替,且不可与族中他人联姻,大祖宗当年将那种蛊下在了第一任镇斈司身上后,他的血里便有了蛊毒,而从第一代镇斈司起,代代镇斈司每月都要去大祖宗面前领药。
有药服,人可活,无药用,人必死。
试想一下,独独一颗头颅,要是不通这些手段计谋却仍可活上数百年,那才算奇怪。
垚一说出镇斈司的事情时,唐芒和唐冕的酒已经醒了一多半儿,两人对视一眼不敢耽搁,唐冕立马起身抱着垚一便回了家。
唐冕家中,镇斈司的人坐在庭院里,盼儿则坐在她的房中,房里仍是漆黑一片,没有灯,故而,黑暗中的盼儿更能看清外面镇斈司那几人的模样。
人是长得和常人无异,可盼儿害怕,那几个身影令她瑟瑟发抖,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冲动之下做的事情似乎引起了滔天大祸。
正因如此,刚刚也不是盼儿因赌气而推搡仍在病榻上的垚一去叫唐冕,她不去,是因为她不敢见唐芒。
盼儿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儿子,可谁不想自己的儿子若是唐芒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别说是对她发怒……盼儿相信他连将自己剥皮拆骨的心都有。
说到这里就要倒笔几句,说一些唐芒和唐冕所不知的事情。
当垚一躺在蛊窟中,那些消瘦如树干、身形颀长到堪称怪异的蛊鬼跪在地上,以虫子口器般的大嘴探入垚一的体内贪婪蛊毒时,唐芒正守在洞窟外,他凝眉沉思着垚一为何会遭到反噬的事情,心思太过专注,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从他不远处一条巷子中探出头的盼儿。
唐芒想着垚一,盼儿望着唐芒,一看到那个结实、浑厚、健康的背影,盼儿便感觉心中充满怨怒,她闪身回到巷子里,绕了远路躲开唐芒直奔祠堂便去。
嫁入地下唐家后,盼儿曾无数次听唐冕说起长老的专断和可怕,每到这时,盼儿都会撅着嘴巴表示不解。
“有什么可怕的年纪大总归也不能不讲理难道都是些不管常理人情的怪物不是”
对于盼儿的天真,唐冕只能摇头,他不能告诉盼儿,真相是长老的确是怪物。
虽然认定了长老不讲理,可现在盼儿想要找的就是些不讲理的人,她一想到自己的儿子现在身受蛊毒反噬病痛缠身,她的脚步便越发坚定起来,全然不顾自己正在祖先牌位中穿梭,直奔灵堂后长老所在的院子便去了。
大宅院中空无一人、暗不见光,天花上隐约伏着几只火焱蛊,它们匆匆走动,乍一看倒像天上繁星,盼儿借着那点光亮来到门口,她刚看到帷幔,正打算继续往里走,帷幔中便突然响起一声大喝。
“站住!混账东西!不知道这是哪儿吗是你能擅闯的地方”
苍迈的声
第四百一十九章 送亲上路
第四百一十九章 送亲上路
唐冕现在顾不上生气了,唐芒家的宅院离他家不算远,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绞尽脑汁思索着镇斈司突然登门的缘由。
自己刚出去办完事儿回来,不过,按理来说这种送人上路的事情,一般都是做事儿的人向唐芒汇报,而后再由唐芒向长老们汇报,与镇斈司无关。
整个唐家上下一提到镇斈司就会想到祠堂后的长老们,那群不好惹的老怪物,所以,连带着镇斈司的名字也会让人感到恐慌和抵触。
到底是什么事儿
唐冕还没想出答案时,人已经到了家门口。
镇斈司的头目就叫镇斈,不光是这一代的头目叫唐镇斈,事实上,镇斈司子承父业,老子死了儿子上位,每一代的头目都叫唐镇斈,从有了第一代起到现在,唐家上上下下已经不知道有了多少个唐镇斈。
此刻这一代的唐镇斈就坐在院落中,唐冕与他打了个招呼,平日里不为公事儿,他们也经常一同饮酒,所以不需太客套,唐冕进门将垚一放在床上,出来的时候隐约看到隔壁房里的盼儿,只是顾不上打招呼,唐冕先出门去应付了镇斈司的事情。
除了坐在石凳上的唐镇斈外,还有四五名手下站在其后,本就不大的小院儿显得有些狭窄,唐冕在唐镇斈对面不远处站定,“你今日来是……”
不等唐冕把话说完,唐镇斈先开了口,“带大祖宗的话,有件事情要你出去做,大祖宗点名是要你做。”
唐镇斈张口便是官腔,那意思很明显,既然是为公事而来,便要公事公办,说了官腔,摆明了就是不能私下说情。
其实如若唐冕知道唐镇斈此番前来的目的,他就能理解唐镇斈刻意如此疏远的原因,他要来说的事情,实在难以开口,唐镇斈知道唐冕与唐芒兄弟情深,自己这事情怎么开口都是得罪人,故而也就懒得再斟酌,学着大祖宗的口气,将大祖宗的话原封不动地照搬一遍。
“几年前,大祖宗下令,命你将那异子斩草除根,可现在却有人说那异子还在世上活得好好的,人就在上海,唐冕,这事情你要如何解释”
唐镇斈一口一个“异子”,这是唐家长老们对唐芒的儿子下的定义,因他身负诡异之能,所以这么说最为得当,而唐镇斈和唐冕都知道这个“异子”说的是谁,因当年那件事情他们都有参与。
最早当什月携唐忌夜逃出唐家时,是唐镇斈的爹,老唐镇斈带着“唐冕”去追捕且无功而返的,后来,得知那母子俩苟活在千古镇后,也是大祖宗下令让老唐镇斈带唐冕去抓人,那次唐芒没来得及与唐冕交换身份,所以是唐冕亲自上阵。
当时,现在的唐镇斈还小,他只参与了第二次捉捕,回来的时候,他爹老唐镇斈就说觉得事情不对劲儿,当年的“唐冕”十分镇定老成,如今事情已经过了二十多年,唐冕早已不再是毛头小子,不知为何反倒惊慌起来。
是老唐镇斈第一次察觉到唐芒和唐冕或许曾交换过身份。
而今,老唐镇斈死了,新的唐镇斈上任,他记住了他爹的前车之鉴,不但特意到唐冕家来打他个措不及防,还派了眼线在唐芒家附近盯着,确认自己没有找错人。
正当唐镇斈因自己的老谋深算洋洋得意时,对面唐冕的脸色已经由白转黑,最终变得铁青。
“你听谁说的”
“这话你别问我,是大祖宗说的,你若想问就去问大祖宗,我只是来传话,大祖宗说了,当年的事情已经不想再追究,但是,这一次你必须要将那孩子的首级带回来,否则,不如就交上你的脑袋。”
唐冕觉得脑袋发懵,支支吾吾地摆摆手道“这个,这事情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头两年的时候不是已经把那母子俩给……”
“唐冕啊,”唐镇斈摇摇头,他起身拍着唐冕的肩膀道“这些话你不必对我解释,若是说给大祖宗,你猜他信或不信总之,人在也罢,不再也罢,我们去走一遭便是,若真是找不到,我甘愿替你受罚,但若是找到了……我知道你为难,我会想办法。”
第四百二十章 自作孽
第四百二十章 自作孽
唐冕没来得及与唐芒道别,他对盼儿说了一番话后,去看了垚一,他说让垚一以后听娘的话、听大伯的话。
“爹,你去哪儿”
“爹去办件事儿。”
“爹,你什么时候回来”
“爹尽快。”
“爹……”
唐冕用力抱了抱垚一,这孩子还是太瘦,唐冕这么大的力气,好像一使劲儿就能把他的骨头揉散了。
其实唐冕本来还想告诉垚一,说让他好好活着,可是想来想去还是没说,对孩子说这样的话未免太残忍了。
“垚一,爹知道你很聪明,你是爹的骄傲,”唐冕说着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这话很俗套,之所以俗套,是因为天底下当爹的都这么说,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所有当爹的也的确是这么想的,“爹这辈子最长脸的事儿,就是有你这么个儿子!”
唐冕想把自己该说的话都说完,他怕将来就没有机会了,是的,就像对盼儿,无论他对盼儿如何恼怒,他都没有责备她,因为这是最后的时间,唐冕不想自己有遗憾,明明是在一起过了半生的夫妻,明知道这是生离死别,不想以后她回想起自己的时候、不想自己在死前想起她的时候,就只有而言相加。
或许这就是旁人常说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总之无论如何,道别的时候一定要认真,因为一旦说了“再见”,就没有再相见的机会了。
说完之后,唐冕生怕垚一再追问,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院子里,唐镇斈的人还在等着,唐冕片刻不敢犹豫,第一个迈出家门,待到唐镇斈的人一个个都走了出来,唐冕拉过门扇,小心翼翼地关上了这扇熟悉的家门。
在房门被关好的那一刻,隔着院门,唐冕听到了盼儿的哭声。
那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唐镇斈也听到了,他知道这哭声也意味着唐冕做好了必死的决心,他摇摇头,若真是拿唐冕做朋友的话,他觉得自己该劝劝唐冕,可他又觉得自己若真的够资格做他的朋友,又该什么奉劝的话都别说。
哭声在整个院落、整个巷子、整个唐家地下回响,不知道远在祠堂之后的老祖宗是否能听到,但是唐芒显然是听到了的。
唐冕走了之后,唐芒收了火焱蛊,任由整个宅子陷入了死寂与黑暗中,他坐在桌前,端起凉透了的土酒灌了一口,酒是凉的,到了心里却是热的,他不知道镇斈司的人出现在唐冕家所为何事,但是他还不敢睡,他在等着,若是唐冕有什么事儿,他这个做大哥的该是第一个出现的。
故而当听到盼儿的哭声后,唐芒腾地一下起身,在黑暗中轻车熟路地到了唐冕家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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