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世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柴特儿
只不过,文戚不是旁人。
就在章山十慢吞吞地说完这一席话的瞬间,文戚不假思索便高声反驳道:“不可能!我当日明明是用了……”
用什么来着一共有甘菱草、赤头蜈蚣、蝎虎精巢、红荞……文戚在心中默念着,其中有蚂蟥,因为在这沙漠里实在难找,所以换了青蚺取代,但是按理来说炼出来的蛊毒效果是一样的,绝不可能
第七百七十一章 千里聚首
后来一段时间里,章山十反刍文戚的说法,他不得不承认,文戚说的头头是道,找不出任何破绽——
他的情感功夫下的够足。
回答问题是要讲技巧的,任何一个答案,一部分是为了事理,一部分是为了情理,当事理讲不通的时候就要用情理来弥补,文戚这一点就做的很好,他悲悲切切地反问章山十:我是为了你才不顾生死向章百手追问如何帮你恢复人形,之后虽然没承认是我替章杳炼了解蛊药,也是为了考虑他的感受,我照顾到了你们所有人,为了你们背负着所有秘密,难道,这也有错
如果是从这一点来看的话……章山十摩挲着下巴上的青胡茬儿,不得不承认文戚的确没错儿,而且煞费苦心。
只不过啊,要是光凭这一点就能骗过他章山十的话那他娘的才是日了鬼了!他章山十是谁三道九流人渣堆儿里泡大的,章山十自认为,自己比章杳和文戚技高一筹的地方就在于他够劣根。
在这世上,他章山十信钱、信枪、信命,唯独不信某些人的感情,尤其是这种拿感情跟他混淆概念的人,章山十不但不会相信,反倒会心生警惕,如猎犬一般死死盯上他。
章山十之所以怀疑文戚,压根儿就不是因为自己的解蛊药,只不过这个问题恰好是文戚的软肋,他不肯相信自己炼的蛊药出了问题,所以急切地抛出一长串答案,却没想到这反倒让他暴露了更多。
而这些文戚主动暴露出来的线索,反倒更映衬了章山十的疑惑——他最初的怀疑其实很简单,只是想不明白为何章杳好似行尸走肉对一切都不在心,反倒是文戚主动开始策划接下来的行动,不管是给章山十解蛊,还是决定去千古镇,甚至包括安排所有的行程计划……
章山十想知道的问题就只有一个,他想知道,为什么文戚好像纵身一跃将章杳取而代之成了章家的首脑。
这个问题,章杳或许现在并未察觉到,可章山十却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率先察觉到了端倪,恰好文戚后来那一长串心虚不已的解释,正补齐了章山十的猜测,让他认定了文戚绝对是在章杳尚未察觉的情况下,做了些不见光的事情。
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章山十想不到,也不打算妄加揣测,他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就是顺水推舟。
在这一过程中,章山十要看看文戚到底想干什么,也要给章杳一个恢复的时间,最重要的是,当章山十意识到文戚已经有心将章杳取而代之的时候,他能感觉到文戚一定是掌握到了什么关键,正如文戚自己说的,他为了“大局”着想,向章百手追问了一些问题,这其中很有可能囊括一些能够控制章杳的关键,章山十明白现在不是反击的时候,在尚未做好全副准备之前擅自反击,其结果很有可能是他和章杳都受制于人。
而且,是受制于其强大程度远超自己想象的敌人。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章山十变乖了,这一点是文戚真切感觉到的,他曾在午夜时倒枕捶床反思来去——一张土炕,他睡在床边,中间是章山十,墙边是章杳,这张土炕不过一米来宽,三人几乎是身子贴着身子,可脑子里装着的,却是几个迥异的世界,文戚一次次反复思考着自己当日的说辞和章山十的反应,脑袋如同一棵大树分支出无数树干,将整件事情分析罗列出数百种可能性,一直分析到文戚再不敢多想,只能笃定地认为自己的说辞章山十。
毕竟人生就是走一步看一步,想得太多也抵抗不了未来。
不过,在章山十这一番不太确定的对话中,倒是有句话被他说中了,那就是,其他人的确是在等着他们。
在章山十和文戚闹了这么一番之后,他们各怀鬼胎地踏上了行程,而就在这一行三人距离千古镇越来越近时,金寒池、叶君霖和唐鬼也在从不同的方向,向那同一个地点逼近。
齐家千古镇,这个地点对他们来说有着不同的含义,金寒池曾经来过,那还是在他
第七百七十二章 齐蛊现世
齐孤鸿在上海,这点毋庸置疑,更重要的是,以前的齐孤鸿,只是上海滩里无数个默默无闻的年轻人之一,纵然他身怀秘术背负深仇,但是对于那些普通的路人来说,都没有什么特殊含义。
而现在,他在上海人眼中,今非昔比。
“您的方子,出门左转,来!合子带大伯去抓药!”
“是,就按照这方子来吃,切忌不能喝凉酒,不出半月,绝对药到病除!”
“照着您的身体,纵然是观音菩萨有心送子,怕是您这身子也受不起,要想有子嗣,首先要克服体内的湿寒才是正经的……”
在这迎来送往的病人中,唯独身着青衫的齐孤鸿坐在中堂岿然不动,从早饭到现在,独他一人就已经看了三四个病人,再加上旁边的衷衡、七树等四五个足有行医经验的老资格们,粗略一算的话,这齐家堂从早上开业到午后闭馆,至少要接待三十来个病人左右,还不算那些早早拿了号牌等着登门就诊的。
整个上海滩的医馆,怕是再没有第二个比这齐家堂还门庭若市的。
是的,如今早已没了毛头小子齐孤鸿,在上海人眼中,他是年轻有为的神医。
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齐孤鸿之所以能做到今天这个程度,不光是靠齐家人的群策群力,最重要的,也离不开他们背后的谋划,不说别的,就说他正儿八经打响齐家堂招牌的那一步棋,就足以称得上惊心动魄——
齐孤鸿为打响齐家堂的名声,在上海滩有头有脸的军政商界四处寻找患病之人,最终通过宋不双找到了直系军阀中的高官。
在此处暂且就不说该人的名字,总之,其人性格极其暴戾,齐孤鸿以医生的身份登门,却被囚禁了半月有余,所幸最后有惊无险,在他成功根治其恶疾后,齐家堂神医的名头也就算坐实了,而那军阀也成了齐孤鸿的靠山石。
与当初刚来到上海滩时的“小心行事”截然不同,现在的齐孤鸿,要的就是崭露头角名震四方,反正不管是什么石井、横野下二还是中岛江沿,齐孤鸿都已经打过了交道,甚至连哥们儿的女人都娶了,实在找不出来还有什么事情足以令他顾及。
依着齐家堂的规矩,门口的日晷影子一往西边走,齐家堂便歇业闭馆,剩下的时间里,一部分年长的门徒负责教年轻的新门徒们炼蛊,另一部分准备各类药物,还有一些专门负责去走访一些行动不便的孤苦病人。
除此之外,作为族长的齐孤鸿,则关上门来专心研究蛊术和医书。
这次重返上海的时候,齐孤鸿从没想过事情会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转折,首先是他从于一针口中得知了齐以的情况,其次是有大批门徒在阿彦的召集下前往上海集结。
而当这几件事情碰到一起时,一张巨大的棋盘竟然在齐孤鸿面前缓缓展开……
就比如说,此时。
齐孤鸿的书房里,一张特质的胡桃木大书桌足有三米长两米宽,此时上面一张张地铺满了泛黄的纸页,上面的内容,有些写的是民间药方,有些写的则是齐家的地产,抑或是某些病人的治疗情况,可谓是风马牛不相及。
以前的齐孤鸿并不明白这些奇怪的内容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会为此而困惑、焦虑乃至恼怒,但现在,出现在齐孤鸿脸上的,就只有胸有成竹的淡然之色。
齐孤鸿伸出手来,这只手上布满了各种伤痕和老茧,或是在战场上留下的,或是炼蛊时为蛊虫所伤,就像他这几年来的经历,密密麻麻一层层地覆盖下来,这只手不再白皙细嫩,于不知不觉间,写满了故事。
随着齐孤鸿的手从一片片泛黄的纸页上缓缓扫过,纸页微微动了动。
房内无风,那些纸并非是随风而动,而是……一些细碎的声音窸窸窣窣接连响起,有什么东西正在纸面上爬动。
是字。
纸张好像一片片土地,像是分隔的国界,而那些字,如同过河卒一样在上面缓慢爬行迁徙,它们的动作虽然迟缓,可却很是清楚自己要去的地方,到达了规定位置后便停下不动,纵然有那么一两个晕头转向的,稍作调整后也会马上归位。
齐孤鸿不慌不忙,也不显惊讶,他就只是淡然地看着——从他第一次看到这仓颉蛊到现在已经有些时日,早算是习以为常。
这还是在上次齐以跟着齐孤鸿偷偷逃出中岛家时传授给齐孤鸿的,那时候,齐孤鸿还不知道齐以会时常失忆,他在巨大的震惊和悲怆中愧悔不已,埋怨自己应该多和齐以说说话,而不是跟着他学什么炼蛊,毕竟两人能相处的时间不多,学会一两种蛊术又能改变什
第七百七十三章 花和女人
麝香,乃是孕者的大忌,连普通的妇道人家都再清楚不过的常识,大名鼎鼎如齐孤鸿般,连这一点都不清楚,实在说不过去。
好在齐孤鸿倒也不避讳,坦然地点点头,“我就是故意的。”
“为什么你也不想让他们生孩子”金玢哼笑一声,甚至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瞧那表情似乎有些得意,总之不像刚刚一般怒发冲冠,“还是说,你不想要个日本混血的弟弟那他若是娶个中国女人呢你怎么……”
齐孤鸿没有理会,闷声丢下一句“我去送药”后便将金玢一人留在房里。
真是奇怪,齐孤鸿一边走一边皱眉,以前总觉得这金玢不近人情得好似块冰,不知几时也变得如此醋劲十足了。
依着齐孤鸿对女人为数不多的了解,就只能理解为无论什么样的女人在遇到男人的问题时,都会这样吧。
齐孤鸿将药包交给了阿夭,经过之前的几战,这家伙虽然经历了不少磨练,但毛手毛脚的性格仍是一点儿没变,他接过药包便跳上了自行车,任由齐孤鸿在后面追着嘱咐了好几嗓子,人便像一阵风似的直接往中岛江沿家去了。
对于齐孤鸿来说,“中岛公馆”,就意味着齐以,他不是不能去,之所以耐着性子回避,也是为了避嫌,免得给他和齐以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阿夭赶到中岛家时已经是夜幕低垂,因有了中岛江沿的嘱咐,家中的日本仆人见到齐孤鸿身边的人都要格外客气,一人接过药包,另一人急匆匆说去给他拿点心,吉祥却只是鼻孔出气哼了一声,转身便隐入夜色中。
自行车猛蹬出去七八米的时候,阿夭回过头来,望向后面小楼二层的窗户,厚重的酒红色天鹅绒窗帘后,旖旎的灯光散发着无限暧昧,阿夭深吸了口气,心说幸好来的是自己而不是齐孤鸿,否则,不知他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儿。
此时中岛江沿家的饭厅里,就只有中岛江沿和儿子鸿枝,两人四目相对,桌上的饭菜虽然冒着热气,可这气氛实在冷清,中岛鸿枝看了对面的父亲一眼,想不明白他为何如此面带喜色,就连夹菜的动作也透着欢快。
中岛鸿枝回想着自己坐在饭厅后发生的一切,抱恙在身的中岛菡子照例是不出来用餐的,而且,这月初的时候,中岛江沿将家中做了一番调整——他特地请人将齐以夫妇的卧房改成了和室,又将中岛菡子安置到了中岛江沿父子居住的前楼里。
也就是说……中岛鸿枝的视线越过窗户,望向后面的二层小楼,从他现在的角度并不能直接看到齐以和中岛芳子的房间,但是中岛鸿枝的视线从在餐厅里服侍的下人身上扫过后便能判断出个大概。
后面的小楼里,应该就只有齐以和中岛芳子两人,所有人都在为他们营造一个私密的空间,连服侍的佣人都躲出来了,甚至,中岛江沿美其名曰是要好好照顾菡子,实际看来,也是为了将整个空间都让给齐以和姑姑。
中岛鸿枝回想着中岛江沿脸上的笑容,意识到那是从仆人说齐以夫妇俩要在房间里用餐还特意吩咐他们准备了红酒之后才开始浮现在他脸上的。
什么事情是要这么私密什么私密的事情让中岛江沿如此喜悦
以中岛鸿枝从小在学校和药厂里培养出来的阅历,怕是实在难以搞清楚这么复杂的问题。
男女之事,说来到底是本能,还是后天的培养呢是需要像仁义礼智信一样通过书本学习,还是需要像剑道一样需要训练呢这个问题,对于齐以和中岛芳子来说,其实有着截然不同的答案。
中岛芳子是遵循本能,就像她在数月前对中岛江沿所说的那样,她认为自己需要和齐以有个孩子了,没错儿,她说的是需要,从个人的角度来讲,她已经到了一个女人不得不生育的年纪,从大局观来讲,一个子嗣是改变齐以与中岛家关系的唯一方式。
但
第七百七十四章 观览
可以说,中岛芳子对妊娠的所有认知,都来自于她和中岛江沿的姐姐。
是的,在他们兄妹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叫禾子。
如果齐以见过中岛禾子的话,就会认为中岛芳子的性格其实还不算乖张,与其他温婉顺从的日本女性相比,中岛禾子简直是个怪胎,她的古怪贯彻在她生活的各个方面,其中也包括对于怀胎生子的态度。
中岛芳子清楚记得,当初,当全家所有人都在因禾子怀孕的事情而喜悦时,禾子的反应是多么奇怪。
“真是糟糕……”
这是禾子关于怀孕这件事情发表的第一个意见,当时,中岛芳子和禾子躺在她们从小长大的榻榻米上,因为身边没有其他人在场,所以可以肯定禾子当时的表现是最真实的,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埋怨——以前禾子躺在这里时可不是这样的,对她来说,回家省亲是一件格外美好的事情,她对中岛芳子说过,当她重新躺在这叠榻榻米上时,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
那么,此时微微隆起的腹部,自然就是禾子感到糟糕的原因,以前她还能通过这种方式假装自己还是个少女,但这块真切存在的肉,却在时时刻刻击碎她最后的幻想。
“为什么是我呢”禾子哀怨地说着,“为什么这么突然当然了,我不是不想生孩子,我就只是……我还没准备好啊,它……”禾子是用这种方式称呼肚子里的小生命,似乎并不是因为不确定孩子的性别,这个“它”,意味着禾子根本还没有将这小生命看成同等的人类,更谈不上什么喜爱。
在禾子看来,怀孕生孩子应该是一件由自己选择并控制的事情,她无法接受这小东西不打招呼不做预约就突然闯入自己的生命,打乱了自己所有的计划。
“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了丈夫和婆婆,让他们答应我到国外去念书,这下就完了……”
禾子喋喋不休地说着,在中岛芳子听来,她那些细碎的抱怨与一个新生命相比,都是些再微不足道不过的小事,但后来,中岛芳子才明白那只不过是因为自己不懂一位母亲关于命运的恐慌。
老天似乎是为了让中岛芳子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给她展示了一个范例——对于生育充满不满的中岛禾子最终死了,她死于难产,那个孩子好像提前预感到母亲对它并不欢迎,所以拒绝来到这个世界上。
两个活生生的人命,变成了两滩模糊的血肉。
中岛芳子并未对姐姐的死做出任何评价,但对生育的抵触已经深深地根植于她的脑海中。
换个角度来说,就像齐以知道自己背负着对珑尹的爱和对日本人的恨,所以交配对他而言是如此的艰难并充满厌恶,他知道自己为此付出了多少,同样的,中岛芳子也很清楚自己是经历了怎样的思想转折,才终于说服了自己,敢于向母亲这一身份迈出一步。
如果不付出,或许也不会如此痛苦,但中岛芳子偏偏就是付出了的那一类,她想不明白自己已经做出了如此大的牺牲和改变,为什么偏偏还是怀不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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