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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世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柴特儿

    “我这眼啊,基本也就能算是天生就瞎的。”

    是,齐孤鸿确实是想问盲丞这双眼睛是什么时候瞎掉的。

    天生,既是生之前,后天,则为生之后。

    盲丞瞎的时候,年纪小得还来不及知晓世事,在他看来那还不算是真正的生下去、活下来、成为人了。

    直到人有了意志和记忆后,才算是真的与这世界相识。

    该怎么说呢在眼睛瞎掉之前发生的事情,盲丞都记得不大清楚了,唯独这双眼瞎掉的时候,那算是盲丞一生中的第一段记忆,在这段记忆之后他的世界里就再无阳光了。

    眼睛被刺瞎的时候,是白天还是晚上来着盲丞已经想不清楚了,他只记得房内昏暗,有限的光亮分不清是烛光还是微弱的日光,总之只能勉强照亮盲丞眼前那面铜镜。

    铜镜以黄铜制成,镜子边缘和手柄上刻着一种奇怪的花纹,盲丞后来才知道那种花纹原来是一双双眼睛,代表着盲巫阎家世世代代的巫者之眼,即是说,阎家多一个盲巫,就会多一个瞎子,这镜子上就会被多刻上一双眼睛。

    从那些眼睛的数量繁多甚至重叠在一起以至于令人根本分辨不出来那花纹究竟为何物来看,便可料想到这镜子是从多少人手中传下来的,它在这世间流转了多少年,带走了多少人的光明。

    也正因如此,镜面被摩得十分光滑,镜子中,盲丞的面容也越发清晰,他看着自己的眉眼,新奇地摸摸鼻子又摸摸下巴,惊奇于自己的脸原来是这个模样。

    只是还不等盲丞清楚地将那张面容记录在脑海中,便已经有人将镜子从盲丞手中夺去了。

    “阎族后小,天赋异禀,有卜晓天地之才,获辅佐人王之力……”

    当时那段话很长,啰哩啰嗦的大意就是说盲丞有着成为阎家盲巫的天赋。

    年幼的孩子还不知这是不是算得上赞扬,也不知自己是否需要为此沾沾自喜,更不知道另一种命运已经悄无声息地降临在他的身上。

    盲丞记得,在那段长篇累牍的宣读末尾,最后的一句话是:“为,以永生长夜幽幽换卜者神能,故,取其昏浊双目以避尘世杂垢染之,赋,其通晓天地熟稔万物之力。”

    现在想来那大意应该就是,用刺瞎双眼为代价,让盲丞得到成为盲巫的神力。

    如果现在的盲丞能回到当年,一定要对那些人大骂一声“放屁”。

    只可惜,万事一过,再无如果。

    盲丞就是在那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被按在了一块红色的拜墩儿上,两把带着寒光的匕首就这么刺瞎了他的眼睛。

    事情发生得太快,很多细节即便是在事后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来思考和追忆,盲丞也找不出个准确的答案,比如他经常摸着自己脸上那两个,回忆着匕首的形状,究竟是将自己的眼睛刺成了两个怎样的洞,会不会很难看因当时人便疼得昏厥过去,他也不知道后来大人们有没有给自己处理过伤口,比如说将形状缝合得比较好看一点。

    而且盲丞多年间都在后悔,早知道那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见自己的脸,他一定要好好记下来的,才不至于像现在一样。

    “哎……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盲丞托腮叹息了一声道:“光是听别人夸我长得好看,可是自己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听盲丞说出这么一句,齐孤鸿也就放心了,知道这瞎子




第二百四十五章 意气行言
    第二百四十五章 意气行言

    齐孤鸿从盲丞房里出来的时候,见金寒池就像刚刚的自己一样,正在用一方帕子给休伶擦脸。

    只是,在见到齐孤鸿之后,金寒池立马放下了帕子,以至于帕子就落在休伶的脸颊和脖颈中间,他也没有捡起来的意思,尴尬地搓着手。

    金寒池的表情很局促,齐孤鸿不懂,不过是帮休伶擦擦脸,是主子关心下人,有什么好觉得丢脸的。

    “身份地位,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

    保持着自己的高高在上,对下人垂眼俯视,哪怕忍受孤寂也不肯屈尊去接近身边的人……自幼生活在齐家的齐孤鸿觉得金寒池的这种做法很可笑也很可悲。

    金寒池被齐孤鸿说得一愣,他当时的举动只是在金家养成的习惯性反应,这才想起站在对面的人是齐孤鸿,所有绷紧了的防范在这一刻也放松了,忍不住笑了一声道:“你不是我,你不懂。”

    “是,我是不懂,”齐孤鸿冷眼瞥着金寒池,仍旧因为他当时丢下休伶的事情而对金寒池不齿,“我只懂怎么让自己过得好,让对自己好的人过得好。”

    “好啊……”金寒池摇摇头,“好,有时候也是不好。”

    这话听起来好似哑谜,金寒池知道齐孤鸿永远不会明白,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金家,他表面上对休伶越是不好,只是因为他心中越想对休伶好。

    罢了,金寒池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齐孤鸿再做争论,便对齐孤鸿扬了扬下巴指着院落外,“外面的棺材……”

    齐孤鸿可以肯定金寒池绝对没有听到刚刚自己和唐鬼的对话,许是他自己惦记着那棺材,便放下心来,淡然地对着金寒池道:“要去找那个苗王伢缅,最好尽快处理了,否则不知天黑了是不是还会闹。”

    “这倒是和天黑不黑没关系,以我来看,这蛊虫昨晚之所以开始闹了起来,多半是因为唐鬼派那些山匪下去之后触动了什么机关,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金寒池顿了顿道:“唐鬼已经下去了,我们也得尽快下手了。”

    在齐孤鸿和金寒池前去找伢缅的时候,唐鬼已经带着守汶深入地下。

    黑暗这种东西,如果不是真正自己下去亲身感受的话,光凭着他人的形容,总是难以理解的。

    尤其,是对唐鬼来说。

    直到回到舍昂,听到了什嫆的解释后,唐鬼才知道自己怕黑的缘由究竟是从何而来。

    其实在下地道的时候,唐鬼已经在心中设想了几个有可能的答案。

    比如说,或许自己生下来的时候是有着可以与虫子沟通的能力,而在三年前的那一场大火中,什月为了保护他,让他继续在这个世界上平平凡凡普普通通地活下去,直到那时才以鬼师家族的方式剥夺了唐鬼的能力,故而他的双眼才会怕黑。

    至于这些可能性,唐鬼已经不想再去探究了,他怕自己想得太远,比如,想到当年自己某次和齐孤鸿在外面玩到夜半,娘亲什月在荒郊野外寻找自己,因双目不见光而摔得头破血流。

    那是唐鬼第一次挨打,在那之前之后,他都不知道什月的愤怒是因恐慌,因她对黑暗的畏惧。

    唐鬼真是不喜欢欠别人的,他总怕对方太短命,他怕人死了,他想还也还不上,只能被那种愧疚感折磨一生。

    思虑之中,唐鬼已经落地。

    唐鬼只一条独臂,用来抓着绳索向下滑行已是十分吃力,设想一下,一条胳膊死死攥着绳子,以两条腿撑着墙壁两端……下了几步之后唐鬼已经不耐烦,干脆任由自己一直向下,反正有金寒池向他描述过下面的情况,感觉距离差不多后猛地攥住绳子停下,再有不到一尺的时候,人已经落稳在地上。

    反倒是上面的守汶小心翼翼,他的手中拿着火把,这是唐鬼要求的,虽说唐鬼也知道这要求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十分过分,可唐鬼也没办法,在这件事情上他不肯妥协得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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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皮囊有别
    第二百四十六章 皮囊有别

    人活于世,刨去思想的话,真正行走在浮沉中的,不过就是一具皮囊罢了。

    可就是这么一具皮囊,对于皮囊本身,对于皮囊身边的人来说,却会生出不同的意义。

    比如当唐鬼听说守汶说前面有一具尸体时,害怕是少的,好奇是多的。

    死在地下的人,应该是徐鼠的人,他带了那么多人下去,却一个都没能上来,唐鬼心中有些猜想,只是这么多年经历的事情让他已经养成习惯,任何事情在亲眼见到之前,都不能妄自定论。

    守汶被吓得不轻,少年老成的男孩儿此时终于有了些孩子的样子,死死地抱着唐鬼的腰间,躲在他的身后,只露出两只眼睛打量着对面的情况,生怕那死尸会突然奔着自己冲过来似的。

    唐鬼艰难地挪动着步子,守汶几乎是被唐鬼拖着往前走。

    光亮就在前面的地上,唐鬼生怕那火把会熄灭,他可是没有力气再爬上去取火了,走了两步连忙蹲下身子捡起火把,将火把硬是塞给了背后的守汶,蛮不客气地吓唬着他道:“你拿好了,若是掉在地上,等那死尸跳起来要抓你,我可招架不了!”

    守汶被吓得浑身好似树叶似的哆嗦不停,手却死死攥着火把,丝毫不肯松懈。

    唐鬼这才放心地将圆月弯刀横在身前,微微弓着腿,一步步地向那死尸所在的角落靠过去,同时对着背后的守汶道:“火把再往前一点儿,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死尸,的确如守汶所说就是尸体,唐鬼认不出那人的脸,而且那张脸早已被蛊虫啃噬得根本看不清楚容貌,凭衣着打扮来判断,的确是徐鼠的人。

    看样子是全军覆灭了。

    这具死尸并未让唐鬼生出太多的感慨,他当初让徐鼠带人下来的时候就对此早有预料,他就是知道那唐鬼不是什么善茬儿,才故意让那厮带人下去,即便死了,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对于唐鬼来说,这具尸体存在的意义,更多是在提醒唐鬼,下面危险。

    相对而言,同样是尸体,侬勃的尸体对于侬勃的妻子来说,却有着另外的意义。

    侬勃的妻子清楚地知道丈夫已死,留下来的只是一具很快便会腐烂、很快便会消失在世上的皮囊,她明知道那具尸体哪怕万年不腐,也不会再重新活过来,但她的心中却终究仍有不舍,故而当听齐孤鸿说要快快将侬勃的尸体烧掉时,侬勃的妻子立刻好似疯了一般冲向齐孤鸿。

    “不行!不行!谁都不能动他!”

    侬勃的妻子哭声惨烈,那声音在场子上方环绕回响,可除此之外,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不管是日日相见的邻里、侬勃的兄弟亲朋、还是发誓要保护他们的伢缅,任何人都没有为她发声。

    他们的沉默,在他们和侬勃的妻子中间画出了一条无形的线,将他们分隔在两边。

    侬勃的妻子突然屏息,她明白了,没有人会站在自己这边,她明白根本没有人打算帮自己。

    所有人都在躲避着她的视线,不敢与她直视,生怕她会嘶吼着问自己,你们当初说过的话,那些兄弟之情手足之义可是都以当菜下酒。

    这片沉默令侬勃的妻子绝望,她哆哆嗦嗦地站起身,一步步地往后退着,伢缅见她起身,终于抬起头来与她对视,深吸了口气正要开口,却见侬勃的妻子已经转身就跑。

    伢缅正想叫住她,却见她狂奔的方向正是往察戈家,伢缅登时心说不好,只是还不等他发号施令,齐



第二百四十七章 独辟捷径
    第二百四十七章 独辟捷径

    角落里那具尸体的面皮被蛊虫啃食得坑坑洼洼,已经难以辨别出容貌,而残留在脸上的蛊涎更是连带着将骨头和肌肉都腐蚀了,整张脸满目疮痍,就好像被炸药炸过的地面一般。

    唐鬼立刻转身,挡住了守汶的视线,对着孩子轻声道:“往前走,别管这东西,他是被蛊虫咬死的,你不是能操控虫子么有什么好怕的”

    听说那人是被蛊虫咬死的,守汶立刻就不怕了,倒不是因唐鬼所说的原因不再畏惧,而是心底的畏惧已经被恨意所取代。

    虫是不会擅自伤人的,守汶立刻认定那人必然是自食恶果。

    死得活该,既不值怜悯,更不值畏惧。

    唐克见守汶有些紧张,便对他打趣,说这下面是虫子的天下。

    “你不是说虫子和你是亲哥们儿么,那感情好,你这是回老家了。”

    守汶嘴上没说话,平日里见到的正经人多了,唐鬼这种不正经的性格让他这个孩子都有点儿鄙夷,实在不觉得这家伙哪里有什么资格给自己做舅舅。

    两人一路往前走着,在地上接连见到好几具横七竖八的死尸。

    地上仍有蛊虫时不时经过,好在有守汶在,只听他发出一阵诡异古怪的声音后,那些蛊虫立马如潮水般散去,地面上就仅剩那些被蛊虫咬死的尸体。

    而死尸汇聚最多的地方,就是在那座宅院前。

    什嫆和金寒池曾对唐鬼说过,这里是他的“家”,是他爹唐芒和他娘什月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向往和抵抗纠缠在一起,当唐鬼真正来到那座宅院门口时,两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缠杂在一起,令他的脚步不得以地放缓下来。

    唐鬼知道自己不得不进去,他只是想定一定心神,让自己平静下来,至少平静到不至于在一个孩子面前情绪崩溃。

    人对于自己的人生,有着太多的不可左右。

    从唐忌夜在学堂念书时,他就明白了这一点,即便自己再怎么努力,功课再怎么优秀,人生也不会因此而变得顺遂起来,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在让他尽力变得乖顺的同时,也会让他变成一个懦弱的人,老天爷从不介意欺负老实人,不肯放弃这种可以愚弄他们的机会。

    低下头,就是给人于自己之上任人欺凌的机会。

    这一点是在乖顺的唐忌夜变成无法无天的唐鬼之后得出的经验和道理。

    人改不了命,就要改变苍天。

    否则一味任由上天摆布,只会让自己的生活如雨中浮萍般飘摇悲惨。

    就像此时,唐鬼望着这处处透着温情的宅院,望着植在墙边的一排干枯花枝,望着贴在墙上的褪色纸花,望着挂在墙角的几只纸鸢,这些琐碎的事物都在告诉着唐鬼,他娘和他爹当年是如何温馨幸福。

    若是以前的唐忌夜,看到此景恐怕会崩溃大哭,恐怕会不停联想如若当年的天伦之乐就那么延续下去自己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恐怕会仰天探问、会愤怒地想要向苍天讨个公平,问问上苍为何偏要剥夺他普通而平凡的生活。

    但是现在,唐鬼不会这样做了,难过是有的,但除了难过之外,他要想的更多。

    老天不肯给的,不要也罢,他唐鬼要的,是更多更好的。

    唐鬼深吸了口气,明确了这一点之后,人已经站在了屋子里,他左右扫视了一圈儿,明知道自己这一次走了之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回来,可唐鬼还是断了自己想去重温回想当年爹娘新婚生活的念想,他不愿想,过去的事情干脆一刀砍断,不能任由那些过去的记忆好似冤魂恶鬼一般缠住自己的双腿,令他迈不开步子。

    侧面房中地上一片凌乱,唐鬼带着守汶进门,故意不去看向身旁的那张婴儿床,唐鬼知道那原本是爹娘当初为他安排的那种美好而平静的生活,只可惜,那种生活被深埋地下,永不得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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