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世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柴特儿
“让我看看胖伢儿,我能救他,”仿佛是为了让自己相信自己的话,守汶又反复强调了一句道:“只有我能救他。”
第二百六十八章 弃苗王之尊
第二百六十八章 弃苗王之尊
唐鬼来到舍昂山寨后,尚且连情况都未能搞清楚便卷入了场子上的混战,后来是在金寒池和盲丞的口中得知了侬勃死去时的场面,通过地下山寨和招龙接凳仪式上的细节来判断,唐鬼认为,地下的蛊混入了井水中,而什嫆为了保护自己和守汶,又将她和伢缅对侬勃所做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唐鬼。
要不怎么说,人要是该死,什么阴差阳错的事情都能碰上--若不是金寒池在地下触动机关,若不是什嫆给侬勃下毒,若不是伢缅让侬勃接凳……
总之,只要其中任何一个“若不是”成为“不是”,侬勃都不至死,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如今的情况。
而唐鬼炼了蛊,让小不点儿挨家挨户倒在苗民们的水缸中,其中缘由也是与地下受到蛊毒侵染的水源有关。
唐鬼做了这么多铺垫,只为一步一步将伢缅逼到绝境,费了这么多的功夫,他又怎会容许伢缅还有反击的余地
果不其然,在唐鬼说了这话之后,伢缅脸色大变,嘴巴大张着却说不出话来。
床上的胖伢儿仍在翻江倒海地吐着,胖伢儿的娘急切地望向伢缅,“苗王,这孩子……”
伢缅此时全然陷入唐鬼那一番话带来的震惊中,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被胖伢儿的娘连连叫了两声也没有任何反应,胖伢儿的娘不得已将视线投向守汶和唐鬼,如望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只是倔强的女人仍旧不肯向汉人张口祈求。
唐鬼倒是不着急,对着胖伢儿的娘露出了一个无所谓的表情,他耸了耸一边肩膀,努着嘴指向伢缅,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说这些苗民的生死都维系在伢缅身上了。
房内几人各怀心思,他们因胖伢儿的病痛而来,可除了守汶之外,唐鬼和伢缅的心思显然却不在于此。
伢缅知道唐鬼是在逼着自己妥协,或者是以此为把柄要挟自己与其交易,可既然是交易,那么这家伙必然是想让自己交出来什么。
会是什么伢缅思虑着这唐鬼有可能想从自己手中得到什么,以此判断自己是否能与其交易,只是时间不等人,在伢缅尚未得出一个答案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还未进门便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苗王!胖伢儿怎么样了我们家……我们家我爹娘也病了……”
“还有我家,孩子爹他……”
“我儿子……”
冲到门外的人越来越多,无一例外地给伢缅带来了他此时最不想听到的消息,震惊之下,伢缅瞪大了双眼,整个舍昂山寨中,不仅是胖伢儿,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已经有十几户人家跑来,将噩耗带给伢缅。
这座屹立在山中数百年的山寨,此时在短短不到一晚上的功夫,已经有大半人染上怪病。
暗夜已至,如黎明将不复来。
伢缅突然觉得乱了,他老了,脑子不够用了,此时面对这种情况竟然拿不出一个办法,目光焦急地四下环视中,伢缅注意到了正坐在墙边幸灾乐祸的唐鬼,登时指着唐鬼的鼻子对着门外的苗民们大叫道:“是他!就是这些汉人!是他给我们下蛊!是他们……”
在伢缅的呼和声中,几个年轻人接到命令,立刻向房内冲来。
“等等!”守汶挡在唐鬼身前,可还不等他去向那些苗民们解释,背后却响起唐鬼一声呵斥,“闪开!”
唐鬼对这种场面早就习以为常,刀尖舔血的人,不至于害怕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更何况,唐鬼知道自己掌握的武器,远比尖刀利刃更加锋利,他对着对面的伢缅不慌不忙道:“看你这意思,是想让我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说了”
“说什么”伢缅看向
第二百六十九章 生死利益
第二百六十九章 生死利益
弃苗王之尊……光是听到这话,就会让伢缅浑身颤抖。
苗王乃世袭,伢缅从生下来就知道自己是苗王,可现在活了大半辈子,却要听人欲图卸除自己苗王的权位
一阵暴怒由心底起,无数想法在耳边呼号,伢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站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守汶,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最后居然会被这个孩子摆了一道!回想一下他刚来到自家时的情况,站在什嫆背后,好像叫花子,好像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如果不是自己让他们进了门的话恐怕早已死在深山老林,可自己给了他吃穿让他有书读,还将他过继过来……
伢缅好像完全忘了自己当初接纳守汶时提出的条件,在精打细算的小算盘里,伢缅看到的就只有自己的付出而全然忘记了所得,以至于他在这一刻就只想替自己打抱不平地叫委屈。
理智已经被心中那一股强劲的怨气冲散得无影无踪,伢缅对付不了唐鬼,掉过头去二话不说冲向守汶,一只手已经提住守汶的领子,将这年幼的孩子一把推向墙边。
“你们玩的到底是什么鬼把戏……”
这一幕就发生在唐鬼身边不远处,他本可以跳下去帮守汶,对他来说,就算只有一条胳膊,想掐断伢缅那老迈而布满皱纹的脖子,也是轻而易举。
但唐鬼没有这样做,在他看来,暴怒狂躁的伢缅与纤弱无助的守汶,这张脸以不到半尺的距离相对在一起,这场面可真是好看。
不光是他要看着,更要让所有苗民都看清楚,好好看看他们一心追随的苗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果不其然,伢缅的反应令苗民们震惊。
在伢缅的脸上很少出现这样的表情,他是苗民山寨中手拥无上权力的苗王,他的权势地位完全容许他可以暴怒乖张,但也正因手拥权利,所以能够惹恼伢缅的事情并不多。
上一次出现这样的反应,正是伢缅和山民们被封在地下的时候,在那暗无天日的泥土之下,伢缅不知所措无计可施,对于自己能力遭到质疑的恐慌只能通过愤怒来排解。
当时,本就处于恐慌之中的苗民被伢缅的反应给吓到了,没人敢说话,只能低声啜泣,垂着头收敛自己的目光,甚至不敢去细细打量伢缅的暴跳如雷。
此时伢缅的反应自然而然地让那些苗民们想到了当年在地下的一幕,过往的惶恐不安再次袭来,可这一次,是伢缅让他们感觉到危险。
唐鬼注意到了苗民们脸上的表情,这就是他正在等着的。
凡事都有个度,虽说敬畏和爱戴多是相生相伴,但其中的比例也非常重要。
唐鬼之所以要让苗民们怕守汶,是因他们对他敬畏不够,但伢缅本就已有了苗民们对他的惊怕,此时再多一分恐吓,带来的便是敬畏和爱戴的同时崩塌。
“怎么”唐鬼这一次说的是苗语,他泰然自若地坐在院墙上,好似个大人看着胡闹的孩子般望着伢缅道:“你还想杀了鬼师,让老天再度迁怒这些可怜人么”
苗民们心中隐隐有恐慌,他们因家人的病症而恐慌,因伢缅对守汶的粗鲁而恐慌,唐鬼的话,则直接揭穿了所有让他们恐慌的真相。
是的,万一……意识到唐鬼说的那些事情很可能会发生,苗民们中立刻有人上前阻拦伢缅,起初是轻声劝慰,后来彻底变成了高声的呵斥。
事情走到这一步便退不回去了,这正是唐鬼想看到的结果,虽说在看到伢缅那不知所措却又无法解释的表情时,多多少少还是觉得可怜,但是将心比心,谁的一生没有受过委屈就拿守汶来说,伢缅不过只是在承受着自己曾经施加在守汶身上的一切罢了。
人生本就不是一道算术题,
第二百七十章 活下去的计策
第二百七十章 活下去的计策
唐鬼从不替人做决定,一切都理应是顺水推舟,毕竟,人能接受的,都只有自己本能上想接受的。
自胖伢儿家走出来的时候,唐鬼能听到院外有不少苗人争先恐后而来的脚步声,唐鬼不担心,他能从这些脚步声中听到敬畏和尊崇,知道这些人都是赶来道贺守汶顺应上天旨意成为鬼师和苗王的。
毕竟,守汶的母亲是鬼师的女儿,父亲是苗王的儿子,他不该在伢缅家忍受白眼和欺凌,生来就有一手好牌的人,不该任由自己的命运随波逐流不知所踪。
临出门的时候,唐鬼看到守汶跪在伢缅身边,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在伢缅身上,然后拽着袖子,帮他那位风中残烛般的爷爷擦了擦泪水。
这一次,唐鬼没有责骂守汶那柔软的怜悯之心,他该帮守汶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剩下的,交给这孩子自己。
人就只有在一种情况下可以听天由命,那就是认定自己此生未做任何伤人害己之事,便可安心等着上天将福报交还到自己手中。
唐鬼向察戈家走去的时候,正碰上齐孤鸿也回来了,两人相遇在巷子中,结伴向家里走去。
凉风习习,这种感觉似乎还有些熟悉,就像当年一般。
齐孤鸿不再去想当年事,想随便说点什么打消这片静默,而唐鬼就好像与齐孤鸿有着相同的想法般,率先开了口。
“送走了吗”
“嗯。”
唐鬼让齐孤鸿送走的人是什嫆。
齐孤鸿抵达伢缅家内宅的时候,什嫆已经多少听说了外面发生的事情,一脸不知所措地望着齐孤鸿,不知年纪轻轻的齐孤鸿和唐鬼是否能将事情顺利处理掉。
但是,什嫆没想到,齐孤鸿来是要带她走。
唐鬼之所以要这样做,自然也是为了什嫆和守汶着想,守汶的确是个孩子不假,但是既然已经担负重担在身,就该做点男子汉该做的事情。
而今,虽然是顺理成章坐上了鬼师和苗王的位置,可他毕竟在明处,在他看不见的暗处,少不了要有人在盯着他伺机下手。
什嫆在,就是守汶身上最大的软肋。
什嫆走,他们祖孙二人就算是真正意义上强大到了可以保护自己了。
伢缅的宅子要易主,虽然苗王家族祖祖辈辈还要生活在这里,但这宅子的主人已经变成了守汶,只是,熬啊熬盼啊盼,终于等到这一天,却是什嫆要离开的时候。
“也罢,”什嫆听了齐孤鸿的话,反倒安心起来,她当初不得已与伢缅勾结,做的那些事情本就让她自己心中难安,若是她自己背负报应也就罢了,怕就怕会牵连到守汶,而今齐孤鸿和唐鬼用他们的方式帮守汶谋得了这份安定,自己也不能强求什么,世间因果有报,太过贪婪,终究是要坏了事儿的,什嫆深吸了口气,坦然地望着齐孤鸿一笑道:“那我就代他谢谢你。”
“不用谢,这谢也不是谁能代替得了的,”齐孤鸿帮什嫆收拾着行装,“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若是连句道谢的话都不会说,也没什么指望的,接下来就要靠他自己,你该放手了。”
从近处来讲,唐鬼送走什嫆,是不想在关键时刻被伢缅咬出什嫆,断了守汶的路是小事儿,要了什嫆的命是大事儿。
从远处来讲,唐鬼逼走什嫆,也是为了让守汶长大,不能时时刻刻都活在家人的庇护之下。
齐孤鸿之所以能对什嫆说出这样一番话,正因他和唐鬼都是被命运从家族的保护罩之中硬生生推入飘摇的凄风冷雨里的,他们希望守汶能好,既然想要,就必须先经历成长的伤痛。
这些道理,未必是每个人都能懂
第二百七十一章 以恨抵爱
第二百七十一章 以恨抵爱
金寒池……叶君霖坐在密室中,低声喃喃地念着金寒池的名字。
如果单单只是想到金寒池那张脸,也就罢了,可一旦想到他从自己身边带走的人,叶君霖心中便是怒不可遏,简直不可原谅。
自金寒池将休伶从叶家带走后,叶君霖不肯与任何人提起关于休伶的事情。
如果只是一条狗,被带走也就带走罢,可他带走的,偏偏是叶君霖最在意的。
且不说当初是在休伶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来培养,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叶君霖将休伶看得情同姐妹,自己身为族长,对休伶偏宠颇多,明里的、暗里的,叶君霖知道自己付出了多少,才知道自己的心怎么就那么疼。
正因如此,对金寒池的厌恶,甚至是仇恨,绝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带过的。
哪怕叶君霖明知道金寒池乃是金家族长,蛊族五家必须保持一种平衡,但就算对金寒池没有仇恨,也绝不可能接受。
过往的事情就都过去了,自休伶离开金家开始,她叶君霖和金寒池的缘分,早就被斩断得一干二净。
此时再度想起金寒池,叶君霖摆弄着自己的指甲,如若可以,实在不想和那人打交道。
可是……
章杳告诉叶君霖,她之所以在炼制返生蛊时屡次失败,正是某个最关键的环节上未得要领。
而这要领,很有可能就掌握在金寒池手中。
炼制返生蛊,是叶君霖的任务,叶家祖祖辈辈如此传下来的职责,即便根本不知道缘由,也只能去一一履行,那么,难不成说自己真要去找金寒池
章杳倒是半真半假地提出过,如果自己愿意的话,他可以帮自己去想办法,至少不需要她自己对付金寒池,但是细细思索下来,叶君霖总觉得实为不妥。
那章杳身上透着股子危险的气息,虽然老母也曾提出合婚之说,但叶君霖迟迟未曾表态,之所以如此,就是觉得章杳那人令自己不大舒服。
要真是由章杳来对付金寒池……
混蛋!这莫名其妙的担忧究竟是打哪儿来的自己为何要担忧金寒池和章杳的事情
叶家世世代代都是女人主家,虽然家中没有男人,而叶家的女人在家时也都是衣着质朴素面迎人,可上到她这个族长,下到幼年的门徒,都要学会梳妆作扮描眉打鬓。
关于叶君霖对此举动的不解,叶旻曾有解释。
“做女人的好,你将来慢慢便会明白,自以为聪明的笨女人在男人间大多束手束脚,活得寸步难行,可一旦聪明起来,便是如鱼得水点指翻天。”
叶君霖现在大概有些懂了,在男女之情中,愚笨如她,也能看出章杳对她的殷勤,金寒池那别扭中,也透着些许暧昧不明的情愫。
这大概便是做女人的轻松之处。
但当年叶旻的话还有后半句,虽然是能翻手云覆手雨,可这份本事若是用不好,早晚也是玩火的利刃。
叶君霖不敢轻易迈步,也不能轻易迈步。
千里之外的金家大宅中,金寒池打了个喷嚏,休伶本靠在窗边发呆,听到这响动便顺手摘了衣架上的一件大氅下来顺势披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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