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阳布衣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余生风起
大相国寺佛法精深的和尚圆寂的圆寂,老朽的老朽,仅剩的一些高僧吃不起车轮战的消耗,纷纷染病。圆光大师刚要开始拿钱砸人,就收到了师弟圆智的讯息,大喜过望之下圆光到城门处迎接阔别多年的师兄,于是便有了他和圆智大师在城墙上的掐架。
但圆光圆智的私交一直很好,打小一起吃苦、一起受戒的情分在那里,更何况两人道不同,注定没有根本性的冲突。圆光深知圆智不在乎方丈之位,圆智也知道圆光虽然贪财,但很明事理。圆光接下了姜芝带来的几百名少男少女,圆智也答应做一把“打手”,和几个寺庙的高僧好好辩论下佛法。
还有十天就是冬至,圆光方丈正裹得球儿似的,待在自己房间,端着一大碗红烧肉米饭吃得呼噜作响。听到敲门声,圆光边吃边回应的声音有些好笑,请那人进来。
大相国寺戒律院的监院也是圆光圆智的一位师弟,到圆光门前就闻道一股很浓的味道,打开门后果然看见自己的方丈师兄呼噜噜地吃着烧肉,配上大相国寺冠绝汴京的斋菜简直不要更爽。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戒律院的监院长得很周正,尤其是眉毛又粗又黑,给人一种正儿八经的感觉。
圆光自顾自地吃着,“可以啊,当了两年监院,知道在师兄面前装模作样了。还罪过小姜兰就往你禅房里跑得最多,你吃的红烧肉比我这方丈可多多了。”
在僧众面前一向不苟言笑不讲情面的戒律院禅师满脸通红,摸手搓脑袋的样子非常狼狈,口中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咳咳咳,师兄啊,这个不能怪我……都是小姜兰,小小年纪不学好,一个小小女尼居然帮着外人往寺里倒腾红烧肉,师弟就是看一群小姑娘找个活计不容易,支持一二……”
圆光被这家伙的无耻气着了,咳嗽着放下碗筷,一个小沙弥从后门进来把小餐桌收走,还贴心地拿湿毛巾给方丈大人收拾手脸。监院禅师看得目瞪口呆,感情都是从普静庵订做的午餐,待遇居然不一样
圆光喝了两口香茶,奔波一上午的疲惫终于消解不少,“我佛慈悲。师弟啊,你知道咱们圆字辈儿这么多师兄弟,我为何坚持把你扶上戒律院监院的宝座”
“师弟不知……但,咳咳,许是师弟兢兢业业,不讲情面,适合执掌戒律”
圆光肥肥的脸上露出狡黠与讥讽,“你又打诳语了,这样不好。师兄就是看重你这种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精神啊,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碗就可以惩罚不守戒律的僧众,没有这点本事师兄怎么能放心呢”
“师兄你……我……众生皆苦凌虐不知清源……”粗眉毛的监院大人被圆光方丈讽刺地语无伦次,喘了很久发现无法反驳,于是开始乱七八糟地念经。
正事要紧,圆光没有再刺激这位有趣的师弟,看过对方递过来的卷宗问道:“今年的最后一场万姓交易大会,相比以往改动颇多,都安排好了吗千万别出什么岔子,这可是本寺最重要的财源。”
监院虽然在私生活上槽点颇多,但办起正事来相当靠谱,否则也坐不稳监院的位置,“方丈师兄放心,尽管改动的地方很多,但相比以往的安排却也更有条理。敢问方丈师兄,这份改动方案是哪位施主进献的可否引来一见,师弟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要请教……”
万姓交易大会的改动方案当然是李响策划的,李响经由小姜兰和姜芝等人联系上了圆光,圆光被李响提出的全新方案吸引了注意力,同意和李响秘密相见。最后想要闷声发财的李响用一系列合作计划打动了想要彻底摆脱颓势的圆光大师,两人开始秘密合作……
圆光作为方丈是很守信用的,这也是大相国寺屹立几百年不倒的重要原因,没有同意监院和李响见面。他让监院把疑惑的问题写下来,每天放到自己禅房,自然有人取走交给李响。
监院临走时忽然道:“方丈师兄,难道那个神秘施主想要推广的炭炉已经安装在方丈师兄房间不然为何如此温暖又无任何异味方丈师兄为何以身涉险,万一这炭炉不靠谱……”
圆光苦笑了几下,“能不涉险吗要是你师兄我自己都不用,哪能让到场的贵人和百姓相信呢咱们大相国寺现在看起来光鲜,但内里早就撑不住了,如今也只是勉力维持,并未摆脱颓势。师傅他老人家佛法高深,确实没有堕了本寺的声望,可大周的佛道不比以往历朝,不能广占土地,财货是否充足就关系到一家大寺的生死存亡啊。”
“皇族那些人的胃口要喂饱,大内的李公公也要讨好,汴京的将门豪绅也得周旋。师傅执掌大相国寺几十年,寺里众多产业被人鲸吞地只剩一点渣
第一零四章 禁军很惨 上
姜芝一直把自己闷在普静庵里,最多和前来上香吃斋的妇人谈谈佛理,然后就是打理近百小姑娘的生活。许是拥有某种天赋,姜芝做起某些事来井井有条,普静庵的小姑娘们很快学会了合作生活。
但在听完小姜兰努力挣钱的理由之后,姜芝终于第一次踏出门槛,到马家后宅向刘素素等人拜谢,然后接过了小姜兰的挣钱渠道,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沉到钱眼里终究不好。
李响没有见到被马如兰称为邪门、被刘素素百般防范的姜芝,想想就好笑,素素居然会防范一个刚过十岁的小姑娘……他在樊楼的三楼订下一个包间,正和林大有以及一些禁军营指挥一级的武人吃酒,商谈合作的事情。
樊楼建于何时、第一代掌控者为谁众说纷纭,但樊楼毫无疑问,乃是包括大周在内的几个国家中的第一酒楼。
樊楼分为东南西北中五栋楼,其间以飞桥走廊相连,每楼分五层,层与层间以楼梯勾通。飞桥和走廊都是雕梁画栋,极尽奢华之能事。
每至夜间,樊楼周边围墙以及每层楼的四边灯火齐明,照耀如白昼。商人豪绅在其中彻夜饮宴,达官贵人在其中觥筹交错,才子佳人在其中游逛嬉戏,好似人间天上。
樊楼高达几十米,夜间站在樊楼的观景台上,可将汴京的万家灯火一览无余。因为太高导致西面的皇宫没有了秘密,所以樊楼每栋楼的西边全部封闭。
樊楼每年从官府手中购买的酒曲多达几万斤,酿造的酒自家竟然能够消耗大部分,转卖的反而成了小头。樊楼出产的几种名酒倍受追捧,其中有三种更是只供自用。
在大周,受欢迎的酒楼除了要有美酒和美食,出色的清倌人更是不可或缺,樊楼在这方面基本做到了大周之最。樊楼每年要从人牙手中买进大量小姑娘,然后教她们吹拉弹唱,教他们歌舞才艺,教她们谈吐举止,甚至延请明师教他们诗词经学。
樊楼里一般的歌伎浓妆艳抹,衣着华丽,明艳动人,风情万种。出名的清倌人更不得了,不仅在容貌上“望之宛若神仙”,更兼多才多艺,谈诗作赋也是行家里手。如今最当红的名妓梁红玉,据传和韩世忠将军颇有来往,惹得汴京无数才子名儒痛骂不已。若不是如今的大周缺不了韩世忠这样的勇将,只这一条便可让韩将军倒霉,毕竟谁会服气一个武人
樊楼中央的主楼没有一定的身份根本进不去,主楼的最高层更是只接待皇帝和外国使臣。李响订下的包间位于西楼三层,已是难得的好地方,光是包间的使用费便是一百贯。听着外面传来的丝竹管弦和觥筹交错声,李响暗自咋舌,大周的有钱人这么多看来自己还需多努力啊,不然永远是个土包子。
李响的房间有一对爷孙表演大鼓和二胡,几个大老粗装模作样地听着,这样的场面老是让李响想起镇关西和鲁提辖,也不知这个时空有没有鲁提辖这个到处惹事的花和尚表演结束后李响多给了那个小姑娘一贯钱,然后关上房门开始谈事。
李响通过马如兰,联系上几个当年和马都统走得最近的武人,有五个禁军营指挥接受了李响的邀约。还有两个禁军指挥使一级的人物限于面子,一个派出了手下心腹,一个派出了自己的幕僚。王小九是王珪族中的家生子,跟随王珪回老家后很快被派到汴京主持王家的生意,李响于是把王小九也拉了过来,打算一举拖老师“下水”。
一个看上去就很不得志的禁军营指挥道:“李响兄弟,你既是刘指挥使的女婿又是青石先生的弟子,在下一介粗人,就称呼你李响兄弟了。那炭炉和炭球俺家里用着倒是很不错,但这项生意咱们能保住吗说句难听的,汴京那些豪门大户的吃相可是很难看。”说到最后,这位指挥使下意识地压低声音。
那位幕僚代表自己的指挥使东主前来,也疑惑道:“明月庄经营生意的本领,在下的东主是很佩服的。在山里就可以让手下的汉子吃上肉,如今的明月集更是蒸蒸日上,但是在下的东主也想问问,如何才能长久”
李响早有准备,起身给众人倒上酒,淡定道:“小子对这一问题也有考虑,但不知是否周全,所以大家一起参详一下。”那位指挥使的心腹正要发问,就听李响话锋一转,“炭炉和炭球的样品各位已使用多日,前景如何不用多言,所以关键是打开市场和保住市场的问题。”
“打开市场的问题自有小子对付,大相国寺的万姓交易大会上自有分晓,应是问题不大。万一失败的话,小子也有后手……至于保住市场、经营成长期财源,说实话,小子向来没有指望咱们武人能够保住好东西。”
听到这里,一个身材彪悍的营指挥就要拍案而起,却被一脸不如意的营指挥死死压住。李响吓了一跳,居然还有暴脾气在场,于是不再卖关子,“小子问句难听的,大周的武夫何时保住过好东西”
一句话问得在场的武夫
第一零五章 禁军很惨 中
武人的破坏力在唐末乱世达到一个新的极致。不足百年间,各地割据势力数不胜数,刺杀、屠杀和拼杀无时不在进行。
各地的节度使为了养活手下的军队,不得不往死里压榨百姓。担心百姓造反这个问题非常秀逗,乱世中到处是草头王,人人都在造反,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倒是很多节度使因满足不了属下骄兵悍将的要求,最后被自己的牙兵干掉,然后那帮武人再推选新的头头,如果新的老大还是满足不了他们的要求……
武人杀掉上官最夸张的一个案例发生在河北,那个藩镇的精兵既可马战又可步战,武力值居于当时首位。起因当然是节度使没有满足牙兵的要求,于是全家被杀。新的节度使一上台,发现民力确实用尽了,再压榨下去人都跑光了,谁来种田
于是新的节度使再次被杀全家,明眼人都明白那个节度使的位置就是一坑,凶悍的牙兵一看没人当节度使,心想这可不成啊……于是一个素有勇名的将领被人拿刀逼着上位,一边和骄兵悍将周旋,一边思考如何保全一家老小。没错,那位年富力强、勇冠三军、为战友两肋插刀的家伙上任之后,只有自保的念头。
期间发生了很多故事,那位节度使把应急用的金银钱粮用来周旋,争取了一段时间,但是所有的东西都要耗尽。不知道是哪位天才幕僚出的主意,或者是那位节度使一拍脑袋想出来的,总之那位节度使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破了局,虽然他自己的下场也不好。
那位节度使情急之下,向自己周围的几个节度使发信,表示要投诚。身为节度使居然向外敌投降,还要屠戮自己的部下,那位节度使成功开创了用兵先河。周围的节度使大惊失色,看不透这种惊天计谋,啥意思都搞不明白,怎么出兵其中必然有诈!
那位节度使眼看没人来“救他”,又生一计,挑动牙兵造反,自己和家人以及亲军躲到堡垒内。周围的节度使倒吸冷气,好毒辣的引兵之计!居然自己出演苦肉计,这位同僚在节度使中已经足够优秀!
又过了一段时间,终于有邻居忍耐不住,试探着出兵,结果发现那位节度使的地盘真的内乱了。很快入侵当地的几支军队联手打那支几乎是天下最强的军队,经过一系列混乱的战事、付出巨大的伤亡后,那位悲催的新任节度使终于和骄兵悍将一起消失了。乱七八糟的战事过后,那位节度使的控制区域内,犹如地狱……
总之大周时空的唐末乱世比原时空的五代十国更加混乱,更加血腥。背叛不断上演,战乱从没有停止,这方面居然达到史官羞于下笔的地步。再加上外族人入侵和辽国崛起,简直不要更精彩。
大周太祖不止一次见识过骄兵悍将擅杀上官、另立节度使的惨况,加上对唐末乱世的深恶痛绝,于是接过了士绅大族送来的橄榄枝,表明本朝要“与士大夫共天下”,“以文治安天下”。
“杀士大夫者,天必谴之。”这句话被大周太祖放到皇宫大内的一间小阁楼,那个小阁楼只有新皇帝登基之后才可独自进入,这句话和历代祖训一起,伴随着大周一直走到现在。
大周太祖用富贵荣华收拢了武将手中的权力,为武将加上一系列枷锁,层层制衡防范。外加历代之最的军队分权,大周成功控制住每个武将,居然没有出现一次主将携众叛乱的事件,这样的文治成果也被历代的士大夫推崇万分。
大周太祖当然对士绅大族抱有一定的警惕,所以柴荣设计的体系注重文武制衡,没有到大幅度影响军队战力的地步。但是好景不长,得势的文官们想要控制一切,彻底用链子把所有的武将拴起来,然后按照脑中设想的完美世界治理大周。暗黑一点地想,士绅根本接受不了皇权和军权制衡士绅,这个团体自从掌握主动权起,要的就是控制一切,包括皇权!
在军中根基不深的太宗即位后,面对武将总是心虚,于是开心万分地和文官集团联合,彻底把开国勋贵压制下去,太宗皇帝也在文官的笔中成为了圣君代表。太祖皇帝去世还不满五年,身为公爵的开国勋贵在御道遇到白身出身的宰执,就要站在路边向车架上的文官行礼。
之后便是套话了,什么大周的经济文化飞速发展,粮食产量不断翻番,朝堂甚至有余力同时修理大运河和驰道……里面确实有文官集团的功劳,但貌似历朝初创,都是一样的吧
太宗皇帝即位后,为了完成太祖皇帝的意愿发动两次北征,第二次的北征中被辽人射了一箭。新鲜了,征战几十年而闻名天下的大周禁军居然输了要知道这仍然是征北汉、踏南唐、分出一只手就可以压制契丹的那批人啊
事情没有结束,恼羞成怒的太宗皇帝为了进一步加强对军队的控制,“提高战力”,发下了著名的阵图。于是曾经气吞万里如虎的禁军面对西夏和大理军队,居然一再败退。于是辽国人不断南侵打草谷,最终和大周达成檀渊之盟。
大周文官集团、士大夫集
第一零六章 禁军很惨 下
大周的将门被文官集团多次打压之后,总是给人一种混吃等死、不学无术、飞鹰走马的感觉。没有声望、没有实权、不能建功立业的将门才是好将门,文官集团才会放心。
将门失去了军权,自然要追求其他方面的补偿,不然真成混吃等死了,完全混吃等死的将门当然有,但如今的大周已经忘记了那些家族的名字。张李王樊马这五家能够幸存下来,于经营之道和生存智慧上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以马家为例,马甲先祖的眼光很毒辣,太祖一收兵权他就知道大周将来是谁说了算,明智地选择不和文官作对。后来马家还是受到一定冲击,那位马甲先祖身穿破烂衣衫,拄着拐杖进宫,老泪纵横地请求当时的皇帝放他马家一次,文官集团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一个闷亏。但有一点是才智卓绝的士大夫们想不到的,经由马家事件,大周皇族开始对文官集团有所警惕,毕竟皇族和士绅的利益并不完全一致。
那位马甲先祖为了让儿孙长久享受富贵,临终之际留下几条告诫,主要是让历代马家家主牢记三件事。第一点,不管有多吃亏,一定永远和皇帝保持一致,其它的都可以舍弃;第二点,家主之位不能传给有高级文职或者武职在身的后辈,最好选择经营家中产业有成又文武粗通的子弟担任家主;第三点,支持有意自立门户的子孙分家,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历代的马家家主基本都恪守了祖训,于是马家在大浪淘沙的百多年中存留下来,成为硕果仅存的五家勋贵之一。其他四家自保的手段大同小异,各有各的特色。终于在几十年前,当时的大周官家和士大夫们不对付,面对文官集团的压力,那位满腹雄心壮志的皇帝陛下想起了开国勋贵。
开国勋贵们不能再保持低调,于是一部分勋贵尤其是马家,坚定地站在皇帝陛下一边,其他的就……那位皇帝陛下挣脱不了儒学大网的控制,在壮志难酬的愤懑中结束了一生,勋贵也面临被大规模清洗的局面。
但新登基的大周皇帝了解他父皇的郁闷,对文官集团的防范心理更重,用高超的手腕保下大部分将门用以制衡文官,还默许勋贵将门在禁军和侍卫亲军中保持一定的存在感。文官集团集体凌乱,但又无可奈何,于是汴京的皇权、将门和文官保持了大体的平衡至今。
活不下去的禁军和厢军士兵不断逃亡,甚至包括一部分中低级武官,大周的宰执们尴尬之下,只好同意厢军经商。所以在大周,军队经商是完全合法的,有门路的就跑船开矿做生意,没门路的只好走私设卡欺良民,真正是一塌糊涂。
大概十年前开始,新参军的士兵几乎没有良家子出身,大部分是家乡受灾被编为厢军的,还有一部分是被刺配军中的地痞流氓、会道门渣滓和绿林成员,刘成栋的脸上就有一大块刺青。“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说法流传大周之后,对士兵和军队的整体性鄙视第一次在中国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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