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勋阳布衣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余生风起

    战力不能只看人数,袁大鼻子投附永乐朝之后,很快便明白了这个道理。

    官军只要不是烂到底的那种,就可以追着十几倍的流民跑;圣公用老底子组建的披甲精锐,可以力敌几倍的官军;大周韩世忠部的中军精锐,可以杀穿永乐朝数万大军的围攻。

    面前的大周乡兵能有那般战力

    袁大鼻子不相信。对方的阵列看上去很齐整,站在前面的汉子也给人一种凶悍之感,但没有那种压迫性。

    李响这边,明月庄的庄丁也看到了对面这支方腊军的详细情形:披甲士兵不到三十人,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门,刀枪斧钩、锤棒枷叉,看上去够凌乱的。青壮那边就更凄惨了,面黄肌瘦不说,手执武器也以铁叉之类的农具,以及烧过的竹枪等自制兵器为主。

    双方继续靠近。

    袁大鼻子命令放箭。雨水的影响体现了出来,八斗的弓箭最多发出往日里六斗的拉力。

    几百支箭被发射,李响一方却只有七个被射中面门和头部的庄丁倒下,还有五个被射中了小腿腰腹等位置,停留在原地。

    对方头上的斗笠居然可以挡箭走在前面的军士都有甲胄!袁大鼻子隐隐觉得不妙,此刻退守也来不及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给手下打气。闪舞

    “六百人打一百五十人,难道能打输!”袁大鼻子如此说服手下,同时说服自己。

    庄丁和方腊军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十米,箭矢停下。袁大鼻子命令弓箭手扔掉手里的弓,拿上近战武器站到后排。

    伴随着富有节奏的竹哨声,成弧形前进的庄丁,其最突出部终于接战。

    孙波起是在李响坐船上待过的孙船头的二孙子,四个月前加入的庄丁。他紧紧跟着自己的什长,不时调整一下位置,方便随时出枪。他看向自己这个什右边,在亲卫保护下手执投枪的庄主,握紧了手中的长矛,呼吸也平稳了一些。

    杨营东指挥着全部由庄丁好手组成的一个牌,已经和袁大鼻子仓促间抽出的七十多名老军撞在一起。双方枪刃刀斧交击,火花闪现,怒吼连连,却还没出现几个阵亡者。

    孙波起的什长手执大斧站在最右边,见前排的刀盾手在方腊军各式武器的攻击下左支右绌,大喝一声“出枪”。

    孙波起便和另外三个长矛手喊起号子。“一二三”之后,四支长矛齐出。

    也许是物伤其类的缘故,孙波起出枪之后竟然短暂地闭上了眼睛,还稍稍偏离了枪头,但依然刺中一名躲避不及的方腊军。

    什长瞪了孙波起一眼,趁着对面方腊军愣神的功夫,配合着刀盾手上前。一柄大斧、一根骨朵、三把单刀很快结果了六条性命,在更多的方腊军围上来之前,什长又带人退了回来,低头大喝“出枪”,四根长枪再吐锋芒……

    孙波起第二次出枪,胃里翻腾得厉害,双手抖个不停,没刺中人。第三次出枪,成功击杀一名方腊军,但跟他很熟的一位刀盾手阵亡在他眼前。第四次,他泪流满面,机械性地出枪……

    不知道是第几次,孙波起的眼神只剩麻木。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出枪,动作走样得厉害。

    凭借万千次出枪训练带来的肌肉记忆,孙波起才没有掉队。

    庄丁的队形从高处看,几乎变成了一个半圆。这个半圆正在挤压方腊军的阵型,若不是袁大鼻子带着老军顶住凶猛的杨营东,本就不厚的战线肯定要被杀穿。

    袁大鼻子心中的震惊和悲愤无以复加。接战不过十息,他就知道自己错判了面前这支乡兵。

    杨营东带着的一个牌,几乎全是庄丁好手和庄主亲卫,人人都在衣袍下穿着铁甲或皮甲,相互之间的配合很是熟稔。经过一开始的试探,杨营东这个牌开始不断杀伤袁大鼻子手下的老军,自身的伤亡却很少。

    到目前为止,杨营东带着的几十人阵亡三个,重伤两个。袁大鼻子手下的老军阵亡二十七人,重伤十三人。

    明月庄的庄丁,平均每三天训练一天。不仅有庄主大人设计的各种体力训练、队列训练、配合训练,更有秦岭中层出不穷的突发事件让他们练手。最可贵的,当然是庄丁带领流民进山时,与原住民村寨爆发的一系列冲突。

    实战才是最好的练兵方式。

    坚持不懈的训练,质量可靠的武器,再加上隔三差五的肉食……精挑细选的庄丁面对战力一般的袁大鼻子部六百人,伤亡大了才说不过去。

    可怕的伤亡比,给袁大鼻子带去的是悲愤。战场西面的高地,三百名青壮感受到的,就只有惊恐和绝望了。

    方腊军青壮被安排到西边的高地,这样的安排比较巧妙。青壮虽然战力较低,但守着不大的高地,多少能够牵制本就不多的庄丁,至少袁大鼻子是这么打算的。然而李响只是在左翼加强了两个什,便带着所有人直扑六百人的方腊正兵,打的是速战速决的主意。

    方腊军的青壮们清楚地看到,那支乡兵的阵型虽然被压迫成半圆,但依然在稳步前进,袁统领就像是蚍蜉撼树一般。诡异的地方在于,不足一百五十人的乡兵居然不怎么见少,那便意味着官军乡兵每前进一步,地上多出的尸体便都是……




第204章 三簧 下
    亮光转瞬即逝。闪舞

    闪电时间非常短,但足够所有的方腊军士兵和青壮看清战场的惨景:庄丁阵线闯过的地方,以不同姿态倒下的尸体相互交叠,怕不得有两百人。胸腹等要害受伤,暂时未死的方腊军士兵虚弱地呻吟着,口中淌血。信奉肢体不全便无法超生的重伤士兵爬着,一瘸一拐着,大哭着找自己断掉的肢体,找到后便紧紧地抱在怀里,坐在原地等死。

    李响带领的庄丁一方,伤亡要小得多。闪电投下亮光之前,阵亡者刚好二十人。重伤,或者因为关节等要害受伤不得不退出战场者,加起来一共十七人。

    根据平时安排和李响的战前交待,学过几招救治手段的庄丁逐渐退出战阵,把受伤的同伴聚集到一起,一边包扎伤员一边布置小圆阵的防守。

    雷声震响。

    绝大多数的方腊军士兵陡然一惊,从厮杀的狂热中惊醒过来。他们看到了围成一小圈的官军乡兵伤员,回头再看看战场中倒下的那些尸体,一个惊恐的念头占据了他们脑海:咱们死了这么多弟兄,他们才少了那么点儿人。这伙乡兵刀枪不入!

    方腊军士兵左右看看,想要寻找以往相熟的弟兄和老乡,却成功消灭了自己仅存的最后一丝斗志。

    好些一起杀官绅富商、一起喝酒吃肉、一起玩大家小组的熟面孔都倒下了,将近三分之一的人都倒下了,这仗还怎么打!

    夜晚看不清东西,下雨声搅乱了厮杀声,庄丁战线太短,这些都导致了方腊军判断上的错误,确实有一定的侥幸成分。

    但袁大鼻子所部六百人能够打到伤亡三分之一的水平,竟然还没彻底崩溃,怎么都算是一个奇迹,毕竟他带着的不是精锐部队。

    庄主大人很快察觉了方腊军士气的变化。

    李响用投枪配合着身边的亲卫杀敌,抓紧突前,以免刘盛和杨营东两个亲信出意外。

    见有些方腊军士兵手脚发抖,不断扭头查看身后,李响扬声高喝:“他们撑不住了。向本庄主靠拢,结锋矢阵,杀溃这帮方腊军!”

    大旗摇动,铁哨声和竹哨声响起,所有庄丁都跟随自己的什长朝庄主大人靠拢。

    想到能和庄主并肩作战,所有的老庄丁都热血沸腾,孙波起这样的新人也调整了一下心态,抓紧武器,奋勇拼杀。

    不知道是谁最先后退的,也有可能是那人根本没有后退,只是被庄丁打得后退几步。但失去战心,此刻满心惊恐,全身疲惫的方腊军士兵固执地认为自己“看到”有人逃跑了。

    你跑,我也跑!

    不只是普通的方腊军士兵开始转身逃跑,袁大鼻子身边的老丁也不复凶狠的劲头。

    方腊军的老丁,或称老军,久经战阵不假,但毕竟没见过伤亡达到三分之一的战斗。他们被集合到袁大鼻子身边,战力确实出色,伤亡也最惨重,倒下的便已过半。他们的动作变慢,配合显得粗疏,漏洞增加很多。

    战斗的紧张感一松,杨营东低喝一声提起余力,甩着钢枪砸向袁大鼻子,都被袁大鼻子和几个老丁或挡或躲。

    袁大鼻子这边的战阵开始溃败,西边高地的随军青壮也杀掉了袁大鼻子的亲信,三五结伙地弯腰逃命去了。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袁大鼻子知道,他彻底败了。

    有些人,有些事,往往不照常理出牌。

    就在袁大鼻子心存侥幸,扔掉兵器准备投降,期待面前年轻的乡兵指挥饶他一命的时候,一支木杆笔直、锥头点钢的投枪越过十六米的距离,结束了近乎完美的抛物线飞行,也结果了袁大鼻子的性命。

    投枪是从刘盛和杨营东的头上飞过去的。两人顾不上思索万一庄主大人扔得不准,导致误伤的问题,带人朝更深处冲去。

    袁大鼻子被一根粗壮的投枪放倒。

    先是邻近的方腊军老兵互相遮掩着逃跑,紧接着,在不到一分香的时间内,整个方腊军阵列彻底崩溃!

    刘盛向西,杨营东向北,两人追击了一阵回来,看到庄主站在被刺穿左腹的袁大鼻子身旁。

    袁大鼻子腹部涌出的血液,便是连绵不绝的雨水也无法及时带走,亲卫打起的火把照耀下,这位方腊军小校的脸色苍白如纸。

    庄主大人挠挠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这个,刚才他真要喊投降”

    旁边侍立的亲卫大多浑身染血,衣袍多处颇烂,露出里面的甲胄。

    一位实诚得可以的中年汉子刚加入亲卫不久,见其他亲卫休息的休息,低头的低头,还以为兄弟们让出了露脸的机会,憨憨地答道:“是啊,属下看到……”

    “啊哼!”

    “咳咳!”

    那个皮肤粗糙、几乎谢顶的中年汉子发觉有人在戳他后腰,又听到两位庄内熟识之人的提醒,还见到刀疤脸的什长狠狠盯着自己,终于明白自己说错了话,讷讷地改口道:“属下记错了,属下没看见,没看见。”

    为了缓解尴尬,李响扫视一下战场,发现缴械投降的方腊军士兵已经被收拢一处,这才朝袁大鼻子摊摊手,“要投降早说啊,为什么不早说你应该早说嘛……”

    袁大鼻子眼眶似要裂开,断断续续道:“你高兴得太早了……来这里的,不只是徐白将军……安吉县城完了,你也要完!”说几个字便呕一口血,但他毕竟是濒危之身,双腿抖动几下之后,瞳孔很快涣散。

    看着袁大鼻子的尸体,李响仔细思考着他临死前说的几句不完整的话。难道徐白还有什么后手,可以拿下安吉县城派兵过来的不只是徐白又是什么意思,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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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疯狂
    正值江南春雨季,又是农耕繁忙时。

    许是发觉了官军的某些异动,圣公大人的永乐朝突然一反常态,结束了练兵固守的态势,再次向四面八方进军。

    第一批赶到江南增援的禁军,被方腊军多次打击的厢军乡兵,对永乐朝越发痛恨的弓手团社……率领这些部队的武人起先非常慌张,面对进城避难的乡绅大儒的责问,也只能尴尬地应付。

    很快地,江南一地的武人和士绅便惊恐地发现了永乐朝的目标:破坏春耕!

    方腊军以精锐威胁湖州、无锡等官军镇守的关键城市,同时投入将近五万的正兵,带领将近十万的新兵和青壮扫荡官军后方,仿佛蝗虫过境。

    肥沃的水田被挖坏,结实的水车被砸毁,精巧的水闸被拆除。烟雨迷蒙中,上百的水镇乡村被蹂躏,这一数字还在与日俱增。

    不到十天的时间内,方腊军破坏了七万多亩田地、四十多条河流、八十多条引水渠、三百多架水车翻车水排等水利器械。大运河被多处挖断,凡是方腊军所到之处,构思精巧的水闸等关键设施被一扫而空。

    春耕被打断,田地被毁,存粮被夺的百姓数以十万计。烟雨江南的景象尽去,江南繁华地,新一波的流民潮正在酝酿。

    “方腊,吾誓杀汝!”

    湖州城的知州衙门,大堂中的韩世忠满脸通红,怒不可遏。如果不是统领亲丁的族侄死死拦着,这个时候的韩世忠早已挥舞起大刀。

    子安先生默默地收拾着散落一地的急报,口中不断地念叨着:“作孽啊,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原本接近伤愈的湖州知州,闻听方腊军糜烂田地的举动后,伤口迸裂,吐血昏厥。苏醒之后,这位以文章华丽享誉士林的知州大人强撑着身体来到大堂,一边流泪一边喃喃道:

    “不才忝为知州,上对不起官家,下对不起百姓。连番遭难,湖州百姓何辜啊……”

    知州大人旁边的医学助教和医学博士,以及湖州城的三位名医十分紧张,随时准备给这位口碑不错的知州大人续命。

    原本惨白如纸的脸,突然恢复了一抹红润。湖州知州安慰了跪在地板上的儿子两句,勉强向韩世忠拱拱手,“韩招讨,江南糜烂至此,不才罪在不赦。还请韩将军用兵之余,多多怜惜百姓,不才,不才……”

    手腕垂下,又一位知州身死。

    大堂一片寂静。在场的文官武将全部起身,文官行长揖礼,武将行叉手弯腰礼,送别这位刚烈的知州大人。

    韩世忠亲自送知州大人的遗体回府。战事正紧,礼仪从简,湖州城内的文官武将都在同日前往吊唁,安慰其家人,然后便紧张地投入本职。

    回到知州衙门后宅,韩世忠马上开始披甲,作为幕僚的子安先生和安抚使、转运使等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子安先生,运到江南的粮食一共多少了够不够吊着灾民的性命”韩世忠一边披甲,一边问年过半百的子安先生。

    姓柳的转运使微怒,刚有话要说,便收到安抚使的眼神示意,只好强忍怒气。

    子安先生见转运使没有说话,只好咳咳两声,把粮食的情况细细道来,“用于战事的五个粮库,已经囤积了五十万石的粮食。保守估计,被永乐朝夺去一切的流民很可能在六十万人以上,百万人以下。”

    “若是拿用于江南战事的军粮来赈济灾民,倒是可以吊着灾民仅剩的一口气。可是朝堂那边……”

    韩世忠批好细麟甲,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安抚使,又看了一眼面色涨红的转运使,行礼后说道:“在下是一介粗人,有些话便明说了。”

    “五个粮仓的粮食都是用于战事的,改用这批粮食很犯朝堂忌讳,这一点在下明白。”

    “把朝堂辛苦调集的粮食用来赈济灾民,本招讨使不得不这么做。若是放任嗷嗷待哺的饥民不管,永乐朝更加气焰嚣张不说,国朝大军的后路也不稳当。这是知州大人的请罪函,请两位大人过目。”

    负责监察军队和辖地治安的安抚使接过信函,一扫之下大惊失色:刚刚过世的知州大人竟然把所有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还恳请朝堂开仓放粮,救济百姓。

    负责考察官员和提点刑狱的转运使也默然不语。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湖州知州如此作为,完全是为了活人,谁也说不出个不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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