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持剑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鹿青崖
他一笑,炕桌前的女子便意识到了什么,转过了头来,那双清澈的眼眸在看见来人的一瞬,让人不容错识地亮了一下。
韩烺心都酥了。
她盼着自己呢!
他两步走上前去,满眼笑意地看着她的眼睛,落坐在了她身旁,长臂一伸,从后环住了她的腰。下巴抵在她肩头,他凑近她耳边,闻到了属于她的让人安定的香气。
他越接近她,越能发现她身上别人不会发现的一切,就像着淡淡的体香,还有此刻,他刚刚发现的,她右耳后的一颗痣。
人身上的痣都是一辈子的记号,他可要记好了。
“静宝闹你了吗”声音轻而柔,热气喷了出来,喷在裴真耳畔。
裴真痒得想躲。他的手臂紧紧环着她的腰,她整个人被他环在怀里,他心跳的律动,每一下她都感受的到。
她呼吸加快,酥麻爬满了整个脊背,神思有些恍惚,被静宝带着手往前伸去戳文鸟,都没注意。
文鸟却注意了,抓住时机,立马反败为胜,一下子啄到了裴真的手背上。
裴真吃痛,静宝“呀”了一声,回头一看,又惊叫起来,“三伯父!”
他三伯父却顾不得他,眼见着裴真的手背被文鸟故意使劲一啄,立时红了去,眉头都皱了起来。
“这是什么鬼鸟!这么凶!夫人疼不疼破了吗!”
他赶忙抓过裴真的手来看,只见那白嫩的手背上一个红通通的印字,一边心疼地轻轻去吹,一边冲着那文鸟冷哼,“今晚就炖了这鸟,给夫人解气!”
裴真被他将手捧在手心里吹,吹得脸都红了,又听他说要炖鸟,连忙去推搡他,“胡说什么呢!”
满脸红霞,韩烺怎么不晓得她羞了,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到底当着静宝的面,他松了她的手,才朝仰头看着两人直眨眼的静宝颔首,“可有闹腾你三伯娘”
静宝并没回答,反而撅了小嘴,拉着裴真的衣裳道:“不是三伯娘,是静宝的师父!”
裴真失笑,这孩子真是认上她了。
韩烺却不依了,“师父是师父,伯娘是伯娘,怎么就不是你三伯娘了你现在就喊伯娘给我听!”
竟较起真来,裴真看着他一脸的认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偏静宝也跟他一样较劲,小脑袋直要,“不是三伯娘,就是我师父!”
“这孩子!”
一大一小认真较劲,中间的人只顾着笑着叹气,而不过是啄了一下人家的手,就被道要煮了去的文鸟,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三人,那样子,活脱脱“欺鸟太甚”!
把静宝送走,韩烺也已经狠不下心再回锦衣卫了。
春日的傍晚,西落的日头给天边的云镀上一层金光,天蓝、云白、金光耀眼,在山顶天边,或卷或舒。
韩烺拉了裴真的手往花园西侧的沁水亭去。沁水亭地势颇高,凌于花园小湖之上,人坐亭中,向
第77章 打扰了
韩烺没有再让他的夫人替他留下半边床,他让她歇了,自己回锦衣卫,道明日再回。
裴真送他到二门,韩烺嘴角弯上了天,一个眼神遣退了周围所有人,门前的槐树沙沙作响,他轻轻一拉,将她拉进了怀里,又将昨天的话问了一遍,“舍不得你夫君”
说完又补了一句,霸道的厉害,“不许不回应!”
裴真笑,眼角贴在他胸前,有什么顺着眼角洇到了他身上,她轻轻地说了一句,“舍不得。”
韩烺开怀大笑起来,抱着她的手臂越发用了力,似要将她箍进怀里,“我就知道!”
她舍不得他,他也舍不得走,只是他们来日方长,等他忙完,她身子也更好一些,他们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做。
他低头,印在她额头一个轻吻,“明天回来陪你吃晚饭,走了!”
他真的走了,裴真看着他回眸一笑后,自转角完全消失的身影,不由抱住了臂膀。
四月的风,还是有些凉。
裴真有些气喘,向后靠住了床内侧的墙。
这是蓝姑的屋子,床上躺着的人是昏迷不醒的唐沁。
床帐密不透风,裴真每次给唐沁“诊治”,都是放下床帐的。这一次也不例外,只是这番诊治过后,裴真没撩开帘子同守在外面的蓝姑说话,她倚在墙上,在昏暗中看住了唐沁。
唐沁好了许多,呼吸平稳,凹陷的脸颊渐渐丰满起来,惨白的唇色也涌上了红润。她五官长得小巧,身子慢慢养起来后,属于江南女子的秀丽更显一层。
哑巧给她化得妆容既像她本人,又像唐沁。既是都像,便也都不太像。
裴真看着唐沁的脸,暗叹一气,但愿她和哑巧省下的事,不会导致唐沁被韩烺认出不同来。
若是认出来
裴真不敢想,握住了唐沁的手,她手还有些凉,是体虚的缘故,不知她何时能醒,若是她现下就醒了,自己走之前也能同她说几句话。
可是同她说什么呢难道告诉她韩烺平日里有什么习惯,她自己又有什么习惯
唐沁同韩烺才是拜了天地的夫妻,她一个假扮的,凭什么告诉人家,人家夫君的事
裴真苦笑,看着唐沁的脸,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以后他们的情形。
韩烺会带着她钻进京城的大街小巷,寻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吧;
会等到天热起来,陪她去香山登高避暑吧;
会抱着静宝,让静宝喊她三伯娘吧;
等到再去归宁侯府,老太君还会握着两个人的手,让他们生一碗豆子
真好呢!
裴真弯了嘴角笑起来,灰蒙蒙的视野却又重现在眼前。
希望韩烺不会发现任何一点端倪,希望唐沁不要心存一点芥蒂。
“对不起”裴真喃喃,看住了唐沁紧闭的眼睛,“他很好,你可要好起来。”
言罢,她不敢再看唐沁一眼,转身下了床。蓝姑拿了帕子给她擦汗,她谢了,飞快蹭过眼角。
蓝姑什么都没发现,去诊了唐沁的脉,脸上的喜色止不住溢出来。她拉住了裴真的手:“多亏夫人尽心尽力!夫人就是我们姑娘的救命恩人!”
裴真说不敢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从唐沁床上下来,喘了两口气,才同蓝姑笑道:“是这冲喜冲得好。”
蓝姑笑眯了眼睛,“夫人和大人都是我们姑娘的贵人。”
裴真摇了摇头,不由同蓝姑道:“蓝姑再别叫我夫人,叫我裴真就好。”
蓝姑没在意她的纠正,只当她为以后着想,应了声好,从柜子里将裴真的长剑拿出来。每一次裴真来给唐沁诊治之后,都要亲手擦拭这把剑。
蓝姑虽然不晓得这是为何,却知道这剑对裴真意义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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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假夫人了事拂袖(上)
房间越来越亮,可以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
直到“啾”的一声鸟鸣,才打断了裴真反复打量的视线。
她走到炕桌边,金丝笼中,小文鸟歪了脑袋看她。裴真恍然,“差点把你忘了。”
她转身取出钥匙,打开了鸟笼,又捏住细长的那一个钥匙,将文鸟脚上的锁链也打开了去。
“我只能帮你到这了。”她收了钥匙,将窗户也推出了一条缝,“走吧,别再被人捉到。”
文鸟没动,明珠一般的眼睛打量着她,似有些不信这个邪。
裴真被它看得想笑,“怎么还不信不愿意讲话也就算了,看人总该能看出一二吧”
特意打趣了文鸟一句,想驱散一下心中的郁气,只是文鸟并不接茬,还是站着不动。
她觉得自己说得不对。小豆子那样精明的人,都没能撕下她的面具,何谈一只文鸟呢
“随你去吧。”
她不再多言,文鸟却眨了眨眼,转身走出了鸟笼,几下蹦上窗棂,淡黄色的翅膀展开,跃出了窗,消失在了蒙蒙亮的天色中。
裴真摇摇头。
她和文鸟又有什么区别呢
来过,离开,没有任何痕迹。
文鸟还有这个金丝笼证明它曾经来过,她什么都没有。
她拂着空空两袖,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屋子,也同文鸟一样,转身离了去。
哑巧、夏西、夏南和蓝姑都在等她。
见她过来,夏南第一个定不住了,小步跑上前去,拉了她的手,“夫人,你真要走你怎么不提前说,我还没准备好!”
小姑娘声音里带了哭腔,裴真捏了捏她的指尖,“你若是愿意,可以叫我一声阿真姐。我只是离开韩府,又不是躲进深山老林,咱们还有相见的时日。”
她说什么躲进深山老林的话,引得夏南哭腔一滞,又笑了起来。
她跟随裴真身边时间最多,明明裴真不比她年长多少,可在裴真身边,她总能感觉自己被顾及。
就像起初她笨拙差点露馅,夫人便不动声色替她圆场,从不指责她一句;还有时候,若是她同未英置气了,夫人定然向着她,将未英训斥一顿;夫人还点播她的剑法;故意遣她出去办差,让她得闲在京城见识见识......
这样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浮现在夏南脑海,一听说裴真要走,她心头立时涌出了不舍。
现下想来,裴真说的对,她的离开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暂时,总还有相见之日,到时候他们尽管把酒言欢,反正离开了韩府......
只是夏南想到了韩家,也立刻想到了这韩府的主人。
夏南抬眼看向裴真,见她神情一如平日平静,心里不由心酸了一把。这一把,她知道是为了谁。
他们都不过是暂时的分离。
那个人呢所有人都瞒着的那个人呢
再也不会相见,相见也不会相认了吧!
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正是见花落泪的年纪,便是江湖出身的夏南,也不由湿了眼眶。
看着裴真已是同夏西吩咐起她离去后的事来,夏南长长叹息,突然有一刻,她想,要是韩大人能回来,要走的人是不是能留下了
可惜不可能,就算真的留下,也不是从前的模样了。
她恍惚着看着裴真挺直的脊背,又想起了未英。
未英,她会不会还能遇见呢
“夏南!”夏西的一声低呼,将她叫回了神,“又犯傻!夫人,不,阿真同你说话呢!”
夏南急急忙忙应了,裴真拉了她的手,“未英在府里,多亏你的提点,等到我同未英的事了,让他亲自同你道谢。”
她刚想到未英,便被裴真提了起来,夏南耳朵一红,幸好没人注意,她胡乱点头摇头了一番,应付了过去。
哑巧也来同她道别,两人红着眼睛比划了几下,已是到了要走的时间,木原那边,已经将马车备好了。
裴真的长剑在韩府太显眼,他们此番离开须得依靠马车出行,对韩府人便道夫人派了他们,往唐家舅爷处拿些东西。等到他们出了府,再由夏西驾车回来,没人会注意。
晨光漫过四角胡同的韩宅,裴真朝众人郑重抱拳,“珍重。”
马车驶离韩府,裴真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这一离开,她以为,就是永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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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假夫人了事拂袖(下)
木原再去背未英的时候,发现未英已经醒了,而且身体状况稳定。
裴真解释说自己替未英点了几处穴,缓了疼,众人惊叹于她的本事的同时,都松了口气。
魏方拉着未英同他道别,一会儿说等他安定下来,去看望他,一会又说京城哪里好耍,等未英下次来,带着未英去。
絮絮叨叨说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未英的药还没收拾,他急急慌慌去拿,还把他家梁道长制得日常备用的药丸,也一并塞进了马车。
“梁道长的药好用着呢!”说着还从腰间挂着的佩囊里取出一张黄符,掖到了未英手里,“这可是薛道长亲制的符,你收着,保你平安!”
梁道长是他家准嫂子,薛道长是冷成从前效力的瑞平侯的准夫人。未英收了两位道长的东西,魏方才放下心,朝他道别。
一番忙碌,耽搁了不少时间,裴真只怕迟则生变,又同魏方道了谢,便离了去。
马车到左安门前的时候,裴真他们无不是转了性别或者大变年纪。哑巧替未英拉了拉衣裳,同裴真比了个可以的手势。
未英的伤必然是城门口守了几日的锦衣卫主要排查的。现下哑巧把未英化成了一个晕车昏迷的小姑娘模样,马车里用了熏香。盖住了血腥味,城门口的锦衣卫不可能去掀一个小姑娘的衣衫。
果然,哑巧的易容手法瞒过了所有人,锦衣卫不过是查了下车底,撩了帘子瞧了几眼,并未起疑,便放了行。车底什么都没有,受伤的人和可疑的长剑,都在车上。
裴真望着当头一名锦衣卫身上的靛蓝色飞鱼服出了神,她还记得那人大红色的飞鱼服飞扬的样子,那么耀眼,那么夺目。
马车咕噜噜缓慢出了左安门,马车门帘至始至终严严实实地垂着,裴真替未英掖了掖被角,听着越来越快的车轮声,缓缓叹出一气。
这半个春日发生过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就像这座穿行而过的左安城门,终究在视线中越来越远,没入了黄土绿树中。
同样,这架马车的离开在左安门楼上巡查的人眼里,也是这么地不起眼,在不经意间凝成了一个点,消失在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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