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持剑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鹿青崖
他清楚地记得,新婚那夜,他刀锋擦过她的眼角,当时划出了血珠,然而他也细细看过她的眼下,根本没有任何伤痕,不然,他怎么会轻易就信了她
还有在锦衣卫那天,他将她虎口震得通红,再不能更清楚了,他当时如何不怀疑他的夫人就是女贼,可看了她的虎口,又是什么都没有,他也是细看了的,没有任何粉妆遮掩的痕迹。
是哑巧那十几岁小姑娘的易容术已经出神入化了,还是什么旁的原因
可即便是哑巧的易容术出神入化,那唐沁一只脚踏进鬼门关,她又是如何一把拉回来的!
韩烺想不透,把脑袋想破也想不透,只是一想到唐沁,他脸色又沉了下去。
他现在算什么!唐沁才是和他三书六聘拜堂成亲的人,他却看上一个连名字都不愿意留下、骗了他转身就走的女杀手!
这是什么!是私情!
幸亏人家唐大小姐没有要留下的意思,不然他怎么办!
她就果真想着,他是旁人的夫君,她撩了就能甩了吗!
这些日,他每每想到此处,便心如油煎,恨不能让派去南边的人,直接将她抓回来了事!
他必须要把她绑起来,必须关进地牢黑黢黢的屋子,必须狠狠地折磨她一顿,必须让她知道他锦衣卫指挥使可不是吃素的!
不然他下辈子也解不了气!
因着这个,这通缉画像已经被他扯烂了七八张。只是发狠要折磨人家的人,却连那些被扯烂的画像都舍不得扔,一张张捋平拼好折起来夹进了书页里。
韩烺解不了气又不能把人抓到脸前来,心里进行了何等更为阴险的盘算,旁人皆不得知。反倒是裴真这处,见到了空中峰捧月楼里的大楼主,厉莫从。
按规矩,先行回话。前一批人厉莫从早已见过问过,现在裴真几个到了,厉莫从便从木原开始,挨个叫进去问话。
裴真并不着急,此次任务她与未
第18章 小师妹
裴真静静地看着王焚,平静地客气道“王先生,别来无恙。闪舞”
她客气说话,王焚却上下打量着她,哼笑了一声,“上次那病症,可有再犯你不同我好生交代一番病从何来,我可难保能把你彻底治好。”
他阴阳怪气地腔调,裴真也不见怪,排斥那会王焚没少问她,她的事如何能说与这等人,她一口咬定不知原因,显然王焚不信,却是无济于事。
裴真暗暗猜测,王焚突然出现在捧月楼,是不是还想要从她嘴里得知些什么,她只当没听见方才王焚的话,礼貌地笑笑。
王焚脸上闪过不悦,歪着扭曲的半张脸笑起来,“你现在不愿意说,没关系,我等你愿意说的那一日。”
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让裴真隐有不安,他说完便揭过了这茬,双手背在身后,探头凑近了裴真,“我不管你是未采还是裴真,不管你是在冷名楼还是已经离楼,我可告诉你,不该管的事一样都别管,尤其,不要和楼主对着来,不然你救的人,说不定就变成了你害的人。”
他将最后拉得极长,警告的意味十二分的浓厚,裴真略一思索,知道了原因。
她看了王焚一眼,“也就是说,李君今日发病,是因为楼主不给药,是么”
王焚皱眉冷笑,“难道我的意思不够清楚”
裴真点点头,淡淡道“我只是确定一下。”
王焚不知道她说得“确定一下”是什么意思,又上下看了她好几眼,阴阴一笑,甩着袖子去了。
风依旧吹得水墨的帷幔犹如鬼魅一般飘飘荡荡,裴真坐着想孟尘和李渡的事。
看来那二人没有顺着厉莫从的意思,厉莫从出手惩戒,这才有了孟尘各家各户地拍门寻药。
这样想来,他拍了那么多门户,都没有寻到药,也许并不是那些人家没有,而是
脚步声响起,未英从二楼走了下来,他脸色有些不好,裴真迎了过去,小声问他,“怎么了”
“阿真姐,”未英皱着眉,“楼主似乎并不相信,韩烺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未英忧虑又疑惑地看过来,裴真面不改色心不跳,朝他颔首,“没事,我来跟他说。”
楼梯口有小童引路,裴真安抚了未英信步上楼。
捧月楼拢共四层,但从外间看却有六七层之高,裴真自一楼厅堂上到二层,立在二层之上,才晓得二层同一层一样,都是高阔的厅堂。
只是相比一层厅里飘飞的水墨纱幔,二层什么遮掩都没有,甚至没有一扇屏风,她看到了正东方向,一层层台阶上,一把金丝楠木阔椅上坐着的人,是厉莫从。
小童送她上来通报了一声,便消失在了楼梯口,裴真感到了来自东边的压制感。
她走过去,厉莫从歪了歪头打量她。
他穿着一件素白色镶鸦青色宽襕的长袍,宽襕边上绣着花样繁复的月白色纹样。三十又五的光阴将他眉眼刻得硬朗得深沉,他正身而坐,唯有歪着的头,露出他此刻对来人的好奇与亲狎。
裴真心中警觉大增,一步步走上前,在厅里摆放的两排圈椅末尾站定,行了个礼。
她不上前,厉莫从看着她,摆正了脑袋,嘴角噙了一抹笑,点了她坐下,“怎么无功而返了”
他说得极轻巧,裴真却听得眼皮一跳。
厉莫从不问她结果如何,二话不说地便将无功的帽子扣在了她头上
没有消息和无功而返,根本就是两码事!
裴真想起她提出离楼时厉莫从的态度,先是惊讶,而后便好像真的要放她走一样,将这甲级任务交到了她手上,那态度裴真当时未过多品味,分明就是看她有几斤几两的意思。
他现在这么说,是认定了她探听不到,便胡乱说是没有消息了。
裴真深吸一口气,起了身,“楼主容禀,我等此去锦衣
第19章 有点意思
裴真一个激灵,顿时感觉被他攥住的那只手掌湿冷滑腻,让人说不出多想甩开。
她知道未采对厉莫从的谊,毫不夸张地说,未采是为厉莫从而死,而厉莫从呢
她想起提出要走时那轻看的眼神,可他给出的任务却一点都不轻,现如今她顺利返回,他却来了这一句话
闹别扭
什么样的别扭能让他的师妹接下离楼的任务,出生入死
厉莫从就是这么将未采骗得团团转吗
裴真心思转过,胃里翻腾了一下,呕吐感涌了上来,她另一只手扣住了厉莫从的手腕,抬头看向厉莫从刨根问底的眼睛,微微笑。
“我离楼与否,同楼主没有任何关系,楼里人才济济,不缺我和未英两人。”
她气息平稳,神态如常,可厉莫从仍然感到了她加快的心跳。只是和以前不一样的是,她并不是脸红地心跳,而是迫切地想摆脱他的意思。
厉莫从眯了眯眼睛,未采从来不会这样。
她果真不是未采,王焚说她那病来得奇怪,看来是真的奇怪透了,这根本就是换了一个人一样,除了这副子还是这副子,芯子已经换了
但是换了谁呢
她说她叫裴真,可他也派人问了,叫裴真的人有不少,可没有一个和她有关。
厉莫从说不清,只能将她归为大变。一个变了子的人,对他来说可就不会像他一手养起来的师妹未采一样听话了,只要他一个眼神最多一句话,她就愿意为他出生入死。
不愿意为他出生入死的人,留着没有任何用,他如今是冷名楼的主人,坐稳了冷名楼的位置,可没有心思再培养一个师妹出来。
厉莫从一笑,松开了裴真。而裴真离了他的控制,立时向后退了一步,拱手离去。
厉莫从看着,目光从那熟悉面庞的冷清神色一路掠过,看着她细瘦又直的背影,心里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浓重的好奇。
有点意思,他想。
裴真快步离开了捧月楼,未英还在门口的大石旁等她,两只手攥着,很是焦急,裴真朝他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刚走到未英边,尚未开口,便听未英低声朝她道“阿真姐,凉州来了。”
裴真看去,见一个着墨色衣袍的年轻人远远走来,通透着冷气,面无表地从二人上扫过,没有任何停顿,大步往捧月楼里去了。
凉州是厉莫从的开山大弟子,亲信地位丝毫不次于王焚,年仅十八便已经接手了冷名楼最为复杂的报系统。
他在他们之后进入捧月楼,裴真不和未英对了个眼神,很有可能,厉莫从要将他们此次得来的报交由凉州,送往那位金主处了。
只是到底如何,裴真和未英一点都探听不到,用未英的话说,凉州也算和他们年纪相仿,却从小便不愿意多说一句话,未英从来就没见他笑过,想从他嘴里探听点什么比登天还难。
裴真想想凉州那冰冷的样子,也不奇怪,总归他们现在交差了,只等着金主那边的说法。成或者不成,都不是她能担心得了的事。
带着未英回了同陕婆婆一起住的小院,陕婆婆正翻晒从山里采来的草药,见了两人赶忙拉了两人问话,两人把话说了,陕婆婆皱了眉头。
“但愿顺利才好,毕竟锦衣卫指挥使没探听出来消息,确实有点奇怪。”她说着,看了裴真一眼,“你可确定没被他骗了,
第20章 暴虐的他
京城,端午节过后的天气,浪就像是龙舟,乘风快扑而来。
韩烺将手中大刀嗖地一声掷回刀鞘之中,浑汗水淋淋,汗水将他素白色的细布衣衫浸透,松花细布紧贴宽阔起伏的前,隐隐可见细布里横在前的一条狰狞的长疤。
本不过一条不足为惧的皮伤,偏偏被人停了药用冷水去浇,结了疤便生生揭下来,如是几次,好了,也留下一副狰狞可怖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条伤,差点取了人命。
韩均目光从那条疤痕上扫过,暗自叹气自家爷心里恨,抓不了那个人,只能折腾这道伤,折腾他自己。
他已经很多年不这样了。
韩均喊了韩烺一声,说备好了水,韩烺一言不发,往水汽腾腾的净房去。
一月了,她已经消失一个月了。
她不是要离楼吗为何还不走是冷名楼效率太低,还是她离楼根本就是个幌子,根本就是为了继续骗他留下的后手
昨夜,他派去渗入冷名楼的人传了消息回来,他万万没想到,她确实是改了个名字的人,可她再怎么改名,都改不了她就是那冷名楼楼主厉莫从嫡亲的师妹
年长她十七八岁的师兄,传回来的话可没说她待那厉莫从如兄如父,而是,暧昧不清
暧昧不清还有什么不清的
韩烺当时差点拍碎了一整张紫檀书案,若不是那信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她在自己这里,确实是离楼任务,他怕是已经安耐不住了
韩烺跨进木桶之中,木桶中的水汽,蒸的他呼吸不畅。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快十年了。
那时候他那爹整魂魄离体一般隐在雾灵山中,对着旁人家中的过了世的女人念念不忘,娘的忌,他也不回来。自己闹腾了几年,越发心里恨,那一年早早又去闹,他只作不理不睬,自己气极,花了大价钱请了人佯作杀自己,重伤在雾灵山不远的密云,即便如此,都未能将他拉下山来
蒸汽弥散,韩烺想到那时候自己还会为了别人作践自己,等他一走三年,江湖飘dang),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真是愚不可及可眼下,他怎么又开始这样了
韩烺想得伤疤深处隐隐作痛,只是痛意未及遍布,他忽然从桶中站了起来。
水哗啦啦地响,他头脑却越发清晰,他想起来一桩事
昨打马当街路过,他遇见了瑞平侯那个放出去做了百户的侍从冷成,他近来心气不顺,那冷成多瞧了他几眼,他也就回看了过去而已。
这人他知道,是江湖出,跟在瑞平侯边好些年,那时他查瑞平侯的事,主要是查了他与那薛道姑之间如何如何,并没过于注意此人,只知此人善刀善暗器,却不善言语,从前在江湖上也是刀尖tian)血的,左耳边上豁了一道口子。
他是真的没在意,每要听多少各路的消息,此人的事听过也就罢了,可他今想了起来,他当时托江湖上的朋友请人杀自己,请的好似正是冷名楼的人,而那人,他记得一柄刀使得极好,左耳边正经就有一道豁口
水花四溅,韩烺大步跨出了木桶,伸手扯过袍子,边穿边往外去。
一定是那冷成
她和未英闯锦衣卫那次,按照杨百户的回忆,来救之人飞镖快而无声,绝对是个中排得上的高手,那种地方那种形,不是冷成是谁
韩烺想抓住了急流中的木头,迫切地想从冷成上知道些什么,他几步往外去,五月初的风虽温暖宜人,可不带一丝阻拦地挂到韩烺湿漉漉的上,他一下醒了过来。
冷成一个离楼多年的人能知道什么自己去问他果然会说何况他一问,立刻就要暴露,暴露他已经知晓的事
急奔的脚步就这么顿住了,韩烺心里几股气息东奔西突。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挑断手脚
第21章 打算
“啾——”
清晨的庐山延脉中,清脆的鸟叫响起,裴真同木原练剑正至酣处,根本无暇理会,裴真挑剑上扬,木原躲闪不急,被她剑尖直至心口,木原笑着叹气,“阿真姐这招太厉害了!”
前几日,木原突然跑来像裴真请教剑术,裴真当他不过是想精进技艺,没想到问了两句,才知道他和几位杀手兄弟也在筹谋离楼,他年纪最轻不想拖累他人,便想着多练一练本事。随梦.la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裴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更让她欣喜的是,木原的态度——
“楼里多行不义,我却不想背负不明不白的罪名过一生。”
从前,杀手这等冷酷的代称是她对所有杀手的认识,而现在,她进到冷名楼,和这些人一起做任务,才真切感受的到每一个杀手面具下活生生的人。
他们都应该选择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在年幼时被人选择后,就这样在善恶难分的杀伐中,过一辈子,最后死在哪一寸刀下,既未知又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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