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枪皇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寇十五郎
理论上大宋的都统制相当于方面军司令,可控制若干个军,按每军2500至5000人计算,赵猎这个都统制可统领上万甚至几万人马。不过理论终究只是理论,现实是他只掌控一军,麾下只有区区二百多战兵,即使按宋军制不入火人(役夫医士匠人)也计算在内,也不过三百多人,尚不足一营。差距之大,令人无语。
这不奇怪,王朝末期,动乱之局,官大得吓人,兵少得可怜,亦属常态。
这一次出战,赵猎把他的龙雀军大部分军将士兵及所有家当全部带走,还请调了军器少监郭承贵及百工随行,五艘船塞得满满当当。
此刻,赵猎率一干手下军将,与前来送行的文臣兼外戚代表杨亮节父子武官代表苏刘义父子及马南淳话别。
马南淳出任提举崖城市舶司判官,同时还兼任龙雀军司马,身肩龙雀军与行朝诸将臣沟通要任,必须驻留崖城,无法随军。
苏刘义一再叮嘱赵猎要小心行事,不可轻易涉险。若敌有隙可试探攻取,事若不谐,万不可逞强,只需收集万安敌情,派信船传送回朝就好。并再三保证,最迟不过十日,待大军整束完毕,必北上合兵,共击元虏。
赵猎心中自有计较,表面只是唯唯致谢。
杨亮节则带来皇太后之敦敦寄语:孟备此去,当以惜身为第一要任。秀王之嗣,系君一身,勿再效吉阳军城之事。切切。
赵猎感激地向崖城草宫所在遥拜。
杨亮节更是执赵猎之手,满面热忱,说了一番客套而不失热情的送行辞。
辰时三刻,所有军兵物资牲口皆装船完毕,五船一齐吹响离港号角。赵猎拱手与诸人作别,率一干麾下最后登上战船。
杨亮节抚须眯眼,望着赵猎远去的身影,嘴角噙着一丝莫测笑意。
长子秘书少监杨启智亦低笑道:这赵立厓当真有勇无智,阿翁略施小计,便将其支出崖城。待我大军北上击马逆,此战若胜,则令其驻防万安,无旨不得返;若败,龙雀军必损兵折将,纵然回返,亦不复强横。阿翁当真妙计啊,嘿嘿。
少子杨行勇却道:若赵立厓行至万安,却按兵不动,只等合兵,却又如何是好?
杨亮节淡淡道:张公弼此人的脾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想偷生避战,虚应差事,一旦事后查知呵呵,张公弼与江道斋多有龃龉,厓山之败更是因其不纳江道斋之言所致。如今见到那江师毅更是无颜,早想将之外放,若给他抓住把柄,岂会轻饶?借此由头将赵江二人削官去职,夺其兵符。其结果与兵败有何异?
杨行勇抚掌大赞:阿翁好手段,赵立厓此番登船,怕再难回返了。
杨启智闻言似乎想到什么,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阿翁是想借马抚机之手
杨亮节摇摇头:非也。赵孟备屡建战功,全凭有江氏鼎力相助,此番为先锋,对上元兵,敌众我寡,必遭重创。如此,其势削弱,方不至于尾大难掉。当然,若是他命歹嘿嘿,那也说不得了。
杨启智看着赵猎立在船艏,满面笑容,遥遥拱手致意的身影,叹道:算起来行朝能有今日,也有这赵立厓之功,只可惜这一刻,杨启智想到的跟陈宜中叔侄一般无二——赵立厓若只是个髫龄童子,事情就好办了。
杨行勇不引为然:这是他赵氏江山,尽力戮力乃本分。若籍此居功自傲,更觊觎大宝
杨亮节一拂袖:凭他也想入主垂拱殿!哼,待苏复汉寻那宗室子赵旦归来,且看他还能笑得出来否?
国不可一日无君,而此时行朝君位虚悬已近四个月,这在任何朝代都是不可思议之事。若非此前行朝这条小船一直飘摇不定,随时倾覆,委实顾不上这一茬,大宋将臣们早吵翻天了。而今方脱大难,立足刚稳,立储之事就成为当务之急。
任何一位实权太后及外戚,都不会立一个难以掌控的皇储。什么样的皇储最好掌控?当然是儿皇帝啦!这闽广一带,原是南渡宗室的大本营,各个年龄段的宗室子弟要多少有多少。可是老赵家犯了一个致命错误,把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几乎所有宗室都集中在泉州。偏偏镇守泉州的实力人物中,又出了一个宋末出了名的奸佞之辈——泉州提举市舶使蒲寿庚。
正是此獠,以泉州所有宗室的首级,向蒙元纳了个投名状。致使原本人丁兴旺的南渡赵宋诸王各系分支,尽数绝嗣。眼下要从这一带找一个适龄的宗室子,比大熊猫还难。当苏刘义马南宝报称尚有一宗室小儿赵旦符合条件后,立即引起内外朝高度关注。诸大臣商议之后,上奏杨太后,请太后俯允苏刘义回乡招募豪杰,之后秘密将此子带回详加考察,再加以定夺。
事关社稷国运,杨太后还能说什么?只能悲泣默许。
赵猎终究还没完全溶入这个时代,脑海里压根没这根弦。如果知晓杨亮节居然把他看做巨大威胁,为即将登基的皇储扫平障碍,恐怕目瞪口呆之余,只能来句:有句b,不知当说不当说。
当五艘船在沿岸军民的欢送声中驶离港口之后,赵猎返身带领一群干将下到底舱,来到一堆盖着厚厚油布的货物前,弯腰捏住油布一角,猛力一掀——一捆捆五支一扎的乌黑油亮散发着油脂味与木质独有味道的燧发枪呈现眼前。
赵猎拍去手上的灰垢,笑道:好,戏演完了。现在,把武器分发给所有战兵。
第九十七章 【猎枪战队】
祥兴二年六月二十八,龙雀军都统制赵猎副都统制江风烈统领欧阳冠侯正将施扬队将觉远丁小幺等一众麾下。率三艘战船,两艘补给船,全军三百八十二人,浩浩荡荡向万安进军。
船队刚驶出新地港数里,一艘没悬挂任何旗帜的海船迎面驶来。
了望手迅速打出有警的旗语。
船刚离港就有敌来犯,而且还是一艘船,看船形还不是战船,这不是送上门的肥肉吗?
一时间各船旗令声不断,士兵奔走进入作战位置。
赵猎站在船艏,用瞄准镜看了一会,倏地一笑,制止要操家伙的下属:稍安勿躁,自己人。传令,保持警戒,放船靠近。
命令通过旗语层层传递,很快通传到其余四船。前锋战船指挥官统领欧阳冠侯这才令士兵收枪,让开通道。
确实是自己人,当海船靠近后,一个柱着拐杖蹒跚而出船舱的身影,令熟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倒不是说三艘千石战船会怕了一艘几百石的海船,而是刚刚驶离海港,若是迎头遇敌,实在晦气。而历来行船最讲究的就是好兆头,这一点古今皆然。
丁小幺张君宝等少年纷纷向那人行礼:王叔,你不好生在家将养,却坐这大船到哪去啊?
能被这些少年敬称为王叔的只有一个——王平安。
王平安恭敬躬身向赵猎行礼:都统,俺来要俺的船员来了。
赵猎笑指王平安:老王你就是性急好!海上战队,出列!
二十名皮肤黝黑卷起裤腿光着脚的战兵排成两列,正是由当初死里逃生的毕家船工家丁组成的那支海上战队。原本只有十二人,现扩编为二十人,均是熟识水性,经过大风大浪的海上老客。
看着腰里别着短斧短刀的海上战队队员,王平安瞠目道:都统,火枪都不给配一把么?
赵猎摇头:他们不使火枪。
王平安急道:那陈秉煊言道,此去占城,海上可不太平。只靠这些短刃,怕是
赵猎手一挥:把箱子抬上来。
几个军士扛着两个长形沉重木箱走上甲板,吭地往地上一放。
赵猎再道:打开。
两根铁扦插入盖板,猛力一撬,盖板咔嚓裂开,露出一捆捆长形草捆。
赵猎拔刀削断捆索,弯腰双手拨开禾草,探手取出一物——乌黑发亮的双铁管弧形流畅的线条,透出一股犀利霸气,可不正是双管猎枪。
王平安瞪大双眼,不敢置信:这这可是我船员的武器?
赵猎笑着把双管猎枪往距他最近的一海上战队队员怀里一塞:这第一批双管猎枪,就归你的队员了。
王平安猛地一扔手里拐杖,摇晃着身子,重重抱拳顿首:有此猎枪战队,俺要不能把都统交待的事办好,自个跳海干净!
另两艘战船上的江风烈欧阳冠侯眼睛发亮,俱想若当真人备一枪,有这样一支猎枪大军,万安敌军再多十倍又如何?
好!好极!终于把宋军引出来了,哈哈哈!龙雀先锋,嘿嘿,只有我军两成兵力,竟然也敢来讨野火,真是不知死活,哼,龙雀军——看我把他们打成‘蛇鼠军’!
当赵猎率领一支跨时代火器军队扬帆北伐之时,三百里外,他的目的地,万安军城那破旧的公廨(衙门)正堂上,一个年约三旬方面黑髯头戴方巾一袭青衫,看似一师爷模样的人,正就着茅屋顶破洞泻下的阳光,看着手里的谍报。只是他说话的腔调,可没有半点师爷的温文,反而透着浓浓的杀气。
青衫人看完谍报,皱眉道:怎地没说是何人领军?
堂下呈报的亲卫愤愤道:那传送消息的番商道言,此谍报价值五十贯,领军之人价值百贯。
青衫人一怔,浓眉慢慢竖起,一股隐隐威压释出,再无半分师爷模样。如果不是这贩卖谍报的番商死活不肯上岸,他怕是早下令让亲卫将其推出斩了。
青衫人怒气稍平,再问:那番商有说为何领军之人价值百贯?
他不肯说。
青衫人略加沉吟,果断道:好,给他一百五十贯。
一刻时后,亲卫再呈上一谍报。青衫人打开一看,先是一愕,再瞪大眼,然后眼睛眯起,嘴巴咧开,放声狂笑:赵孟备!原来是赵孟备亲自领军!当真是地狱无门闯进来。天可怜见,使仇人送到眼前赵孟备!今次定叫你来得去不得!旋又大哭,阿翁!麟弟!定是你们显灵,叫仇人送上门来。抚机在此立誓,定割下那赵孟备首级祭奠,否则便如此案!
言罢,拔出腰间长剑,奋力向公案斩下,哗啦一声,本已破旧的公案被一斩两断,尘土飞扬。
这师爷模样的人,居然是二千多元兵的主将——下万户马抚机。
行朝大军出击万安军,大张旗鼓,万众瞩目,很难保密,于是有北上经商的番商借机贩卖情报赚上一笔。赵猎夜袭吉阳,一战生擒马氏父子,此事早已传遍崖城,那贩卖情报的番商哪有不趁机敲上一笔的道理?
随着这份情报的出现,驻守万安军的元兵接到将令,开始伐木造砦鹿角掘壕,更大量制造守城器具。
底下的元兵议论纷纷,不是说要攻打吉阳军城么,怎么摆出一付挨打的架式?
然而接下来的命令更令元兵惴惴不安。
七月初二,一营元兵被派驻万安军城东南万宁县的赤陇山。此山虽不高,不过二百多米,但山势陡峻,易守难攻,乃控扼万宁及万安军的必经之道。在此立砦结寨,沿海十余里所有停靠船只尽收眼底,难以藏匿,而任何欲登陆攻取万安的军队,都将首先面临砦寨驻军的打击。
同日,一队元兵奉命乘舟前往距万安军城东南约数海里之外的独州山,设置警戒哨。独州山虽名山,其实是一海岛,岛不大,面积不过十余亩,岛上有两座山峰,历来往来南海的海客及南洋贡使皆视此山为表,是天然的海上信标。在此设哨,崖城宋军若北犯,必难掩其踪,可提前预警。
安排好一切的马抚机并未着急召集诸将议事,而是在公廨堂下拔剑起舞。
剑光闪闪,寒气凛然,公廨诸房役吏无不悚惧。
舞到急处,身形一顿,剑脱手而出,夺地钉在大门照壁之上,本已朽蚀的石刻大宋万宁军公廨的宋字应声碎裂。
第九十八章 【少年战队,出击】
七月初四,天气燠热潮湿,独州山峰顶烽燧上,几个轮值的新附军士兵一个比一个黑,俱光着膀子,不时用湿布擦汗,没口子抱怨。
这天气,是不让人活了。一个被晒成黑炭,浑身上下只有眼白是白色的黑瘦士兵叫苦不迭,昨晚流了一夜的汗,压根没法睡啊!
就是就是。另一个黑壮的士兵抬臂向同伙展示一道苍白的伤口,本来流汗就粘,加上粘乎乎的海风一吹,简直跟躺在盐水里一样。俺这手臂前几日砍树时被硬枝划伤,被汗水一浸,俺的娘亲哎
这烽燧没树荫没蔓藤,光秃秃被日头一天晒到晚,闷得像蒸笼,那有不热死人的。第三个抱着素木枪的士兵使劲用范阳笠扇着,指望扇出点凉风,可惜吹来的全是热风。
士兵们一个接一个抱怨,最后看向领头的旗头。
旗头是个黑瘦汉子,颧骨突出,下巴一圈胡碴子,人虽瘦,手臂指关节却粗大。此时他正调试手里一张步弓,随着他不断绞弦,原本c形的弓臂,慢慢反曲弯成b形。当弓刚弯到一个恰当弧度时,黑瘦汉子嘴角也弯成一个弧度——啪!弓弦突然断裂,弓臂弹起绷直,嗡嗡颤动不已。
黑瘦汉子笑容凝固,突然站起把弓往地上狠狠一砸:操他娘的鬼地方!老子弓开胶不说,三根弦全断了!没有弓箭玩他娘的蛋!全他娘完蛋!
几个值守军士慌忙劝道:旗头,俺的弓也是一样,压根没法使。
对啊旗头,咱没法使弓,那宋兵同样也没法使,大伙拼刀枪罢,谁怕谁啊。
旗头瞪着手下几个军士,吼道:老子是弓弩手!操练了十几年的弓弩手!不使弓使刀,嫌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黑瘦士兵道:听上头说宋军先锋军只有二三百人,咱十个打他一个,砍不死他。
旗头气哼哼道:信上头的,怕是怎么死都不知
那抱素木枪的军士突然指着海面,眼睛凸出:看,那那是什么?
几个军士俱是一震,纷纷扭头南顾。
远处海面上,五艘帆船映入眼帘。这南海之上,番船商船渔船众多,往来不绝,毫不稀奇。只是,这五艘帆船桅尖上,猎猎飘扬的不是蒙元颁发用于市舶的白色榷旗,也不是南洋贡使色旗,而是底色赤金边镶朱色雷云纹旗帜及四爪青龙与腾焰朱雀的黄绫大旗。
宋宋军旗号!黑瘦士兵尖声大叫。
还有龙雀军幡旗,那话儿来了。旗头黑脸一沉,深吸一口气,吐气开声,开窨盖,燃烽火!
十字镜头里,狼烟笔直,一柱冲天,方圆数十里皆可见。更远处万宁的赤陇山上,同样是烟柱冲天,
赵猎不断转动镜头,嘴里啧啧有声:不错嘛,居然还有狼粪这种高级货。
黑丸的那大舌头声音从桅顶传来:都统,江副都统与欧阳统领都发来讯息,愿率队攻占此岛。准否?
赵猎想了想,摇摇头:不行,他们的兵都是老卒,都练得差不多了,我的兵还没机会练——丁小幺张君宝。
在!两个少年异口同声,从侍将行列中站出来。
赵猎把一份从番商手里弄来的独州山的简略图交给二人:岛上大约有三十多元兵,都是新附军,装备齐全,不过弓矢不堪用。把你们全队拉上去,一对一,要花多长时间拿下此岛?
番商要的是利益,可不独向任何一方效力。马抚机能从这些人手里搞到情报,赵猎同样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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