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枪皇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寇十五郎
丁小幺与张君宝低头细看了一会独州山的简略图,互望一眼,彼此点头,转头齐声道:从登岛算起,一炷香。
好!军无戏言,记住你们说的话。赵猎把玩瞄准镜,一字一顿,一炷香拿下,记全队次功;拿不下或超时,无功有罪。明白吗?
喏!
少年战队,共三十二人,八人装备手枪,二十四人装备猎枪,其中二十人装备刚出产的双管猎枪,每人配十二发子弹。这样一支全列装近代武器的军队,对上一支中古时代的冷兵器部队,会是什么结果呢?
得知是少年队出战,再看到全军唯一一支全后装枪战队在船艏甲板上排列整齐的三排,腰间左轮黑星银光闪闪,肩背猎枪乌沉黑亮江风烈与欧阳冠侯只能暗叹这些少年真是好运,装备这样的武器,哪有不所向披靡的道理?立功获级直如反掌观纹罢。
郭大匠与他的弟子及匠人们费尽心力造出的首批四十支双管猎枪,一半配给海上战队,一半装备少年战队,刚出厂就告罄了。其余部队想装备,只能耐心等待,还未必能轮到。
少年战队分批跳上两条舢板,在四名船工嘿呦摇橹声中,驶向独州山岛。
这支少年队中,有过战阵经验的只有十二人,其余二十人都是香山之役后才入队,算起来训练了近两个月,实战却还是第一次。
拥队官张君宝从船头走到船尾,挨个拍击肩膀:没事,按平日训练时做就好,就当那些新附军士是训练时的草人靶子。只要你们能发挥训练成绩的一半,甚或三成,这仗就稳赢,而且谁都不会有事
也许是艰苦训练或漂泊军旅生涯所致,昔日小胖墩张君宝,不但个子蹿高一截,人也瘦了下来,唇边茸毛也变黑了,举止沉稳不少,只有两眼灵活如故。他腰里掖着把仿五四,即便走在高高低低且晃荡的船板间,步履依旧稳稳,显然这段时日的苦练,身手更上一个台阶。
另一条舢板上的押队官丁小幺可没那么婆婆,晃着手里的左轮,一个个点过去:你,别缩着,挺直腰!你,脸那么白,晕船啊?还有你,陆七郞,别以为你年纪最小就可以抹眼泪,元兵刀子砍过来,可不管你满没满十二岁!
在两位正副队官风格各异的打气鼓劲下,少年们士气值稍稍提了一些。
嘭嘭两声,舢板先后撞上岸礁。
蚱蜢第一个跳上礁石,单手握住三连发猎枪枪机一振,卡地一响,霰弹上膛。刚奔出几步,蓦然顿住回首,对两船少年道:记住都统曾对我们说的那句话——我们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枪械战队,神挡杀神,魔挡杀魔,用金属风暴撕裂前路一切阻碍。你们每个人都要对得住手里的那杆枪!
第九十九章 【开路三人组】
当当当当当!
厚铁刀背又急又快敲击一块生锈铁牌,发出刺耳的金属鸣响。一个披半身皮甲连甲裙都没有的新附军牌子头一脚踏在坍塌半边的烽燧台上,盯着一个个衣衫不整抹汗忙乱奔跑上燧台的手下。
等人差不多聚齐了,牌子头把锈铁牌朝身旁的旗号手一扔,厚背刀尖重重往地上一顿,扯着嗓子吼道:宋军来了,只有两条舢板,最多不过四十人,跟咱们人数差不多。爷敢说,他们不来便罢,来就死个定定!
牌子头拔刀向燧台下方那道巨石闸门一指:这台子是破旧了点,但只有一条窄陡通道,只要闸门一落,别说三四十人,就算三四百人也冲不上来。万户大人说了,只要守住烽燧,人人算斩获一级,除升迁之外,赏钱十贯布一匹肉五斤酒三杓。若当真获首一级,比照前赏,加三倍。大伙儿说,这闸落不落?
新附军众军士听得眼热,有心动的大叫不落,放宋兵入通道再一个个杀了。有心怯的认为只要守住烽燧无过便是有功。
最后是那黑瘦旗头冷冷说了一句:放十人进来,再落闸,谁杀了算谁的。
牌子头眼睛一亮,哈哈大笑拍着旗头的肩膀:好,不错!老万这个点子好,大伙怎么看?
无论有胆还是没胆的新附军稀稀拉拉应和:就这么办。
这些守卒到底是新附军,蒙元军兵序列里最垫底的一级,平日里装备是没有的,待遇是最差的,激励这些原本是宋军的降卒反戈一击且由羊变狼的只有一样——战赏丰厚。
乱世之中,最值钱的是物资,最不值钱的是人命,拿最不值钱的去拼最值钱的,就是乱世法则。
舢板冲上礁岛,宋兵一个接一个跳上礁石,在押队官的喝令下,毫不迟疑向山顶烽燧台奔来。
黑瘦旗头老万借了根弓弦,总算是接上堪用了。他使的是一石强弓,放在宋军算是一等,足可列效用使臣一级。身为精锐弓手,老万的目力较寻常军士更锐利,看着山下这些宋兵,老万眉头越皱越紧。
抱素木枪的军士低声道:旗头,有啥不对劲?
老万张了张嘴,想想还是摇头:也没啥,就是这些宋兵背的兵器全是哨棒短刃和旁牌,连乡兵都不如,有点奇怪还有就是年轻了些,有好些还是娃娃
这话正好被牌子头听到,狞笑道:那不正好,杀起来不费劲。
随着宋兵越来越近,不少埋伏在垛口女墙敌楼处的新附军士卒也看清了对方面目,暗暗纳罕,这些登岛突击的宋兵怎地全是娃娃?一个长胡子的都没有
牌子头的狂笑声传来:看,宋军都募不到人了,连娃娃都征发。这些稚儿,爷一个能打十个!哈哈哈哈!笑毕,旋即更改命令,放二十人不,放三十人再落闸。爷发个慈悲,留几人性命回去报丧。哈哈哈哈哈!
烽燧建于绍定年间,通往烽燧的山道以磨光的礁石铺就,踩上去挺稳,但山道坡度超过35度,只能两人并行,狭窄而陡峭,直如一线,委实易守难攻。更令人头大的是,燧门处设有一千斤巨石闸门,绞盘转轴操控,此闸一落,纵有千军也只能望而兴叹。
这样的守御,正规军除了强攻别无他法。而少年战队平日训练的就是特种作战,他们当然不会死磕燧门。经过丁小幺张君宝蚱蜢韩铁虎等几个头目商量,准备从后山攀爬,攻入烽燧。
从后山攀爬,很容易受到烽燧守军自上而下攻击,只能干挨打而无法还手,没有哪支军队大白天这样找虐,除非夜间偷袭。但少年战队的装备与这时代任何一支军队都不一样,他们完全能够还击,而且是猛烈还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当少年战队登岛时,居然发现新附军没有落闸。那还有啥可说的?有现成的路谁还爬山啊,上呐!至于是不是陷阱那就看看究竟是你的陷坑深还是咱腿长。
张君宝第一个冲进燧门,眼前是一段向上延伸的阶梯,阶梯转角处露出敌楼一角。张君宝立即贴墙,双手持仿五四斜指上方,枪口左右照指,眼睛与准星保持一致。没有发现敌情,稍顷,高呼一声:安全。
丁小幺蚱蜢黑丸相继夺门而入,左轮连发猎枪双管短猎枪分别指向不同方向。
安全!
安全!
全队突入!
最后这一声,是丁小幺下达的命令。
脚步哒哒哒急遽响起,少年战队队员一个接一个冲过燧门。每一个冲过的人,都会不由自主抬头瞧一眼那道千斤闸。一个两个三个直到十个二十个,闸依然没落下,仿佛这是个废弃的烽燧。
当第一个队员冲过燧门时,丁小幺分别点向张君宝蚱蜢黑丸三人,然后向敌楼一指。
三人会意,立即背靠背组成一个人字阵,手里武器分别指向梯口闸口边墙等方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步步拾阶而上。
这三人的武器分别是手枪连发猎枪双管短猎枪,全是近战巷战利器,在烽燧这样曲折窄仄的地形最合适不过。
值得一提的是黑丸的武器双管短猎枪,这种猎枪外形与双管猎枪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枪管缩短三分之二,看上去既像缩小版双管猎枪,又像加大版手枪。这是赵猎专门为黑丸量身定制的武器,因为这黑小子太适合玩狙击了,改用猎枪浪费人才。而手枪与猎枪显然都不合适狙击,倒是燧发枪能远狙目标,所以黑丸是少年战队里唯一还使用燧发枪的队员。为了弥补火力差,就给他配了一把锯短的双管猎枪,有效射程只有十几米,威力一点都没减,在狭窄地形的遭遇战时,这种短猎枪的反应比长管猎枪更快速有效。
这三个少年各具优势:张君宝手枪速射命中率全队第一,近身格斗全队第一,近战不作第二人之想;蚱蜢三连发猎枪威力强大,并且他还是全队个头最高年龄最大的队员,体能加成优势明显;黑丸短跑速度惊人,冲锋敏捷如豹,短猎枪近战凶猛,燧发枪远狙可怖。他是最不起眼的,却也是最致命的。
这三个少年战队中最拔尖的队员组成的开路三人组,如同一把初砺的尖刀,挟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敢于撕碎前路一切阻碍!
第一百章 【一 炷 香】
埋伏在敌楼里的正是那抱怨不止的值星黑壮新附军士与抱素木枪军士及另三个持弓弩的弓弩手。
黑壮军士是刀牌手,一把缺了好几个口的厚背手刀加一具蒙皮破旧的圆木盾,昭示了他是一个经历战阵的悍卒。抱枪军士则使一杆素木枪,这种类似红缨枪的兵器是宋制式枪九色之一,也是最典型标准的步兵常规兵器。成本低廉,制造简易,就是一块半斤枪头按根木棒就成。讲究些的用榉木等坚木,不讲究的随便砍根树枝完事。兵器是最廉价的大路货,用这种兵器的自然也是最普通的炮灰兵。
正因如此,素木枪兵才最渴望获军功赏赐,改变他身处最垫底的处境。
张君宝刚露头,那年轻得不像话的面孔就令素木枪兵抑制不住获级受赏的冲动,第一个冲出敌楼:谁都别放箭,这颗首级是俺的!
三个弓弩手差点骂出声来,说好的宋兵一露面,就以箭矢为第一轮攻击,然而再是刀牌手顶住门户,最后才是枪兵从敌楼矛穴突刺。这家伙一冲出去,计划全打乱了。
素木枪兵冲出敌楼,挺着受潮弯曲的枪杆,嘴里发出尖厉的怪叫,五官挤成一团,刚磨光的锃亮枪尖狠狠刺向那露头的少年。
素木枪兵曾用这样的表情这样举动吓得许多妇孺包括壮勇手麻脚软,然后很轻易将枪尖捅入目标胸腹,将之活活钉死。眼前这宋兵少年才多大?十四?十五?十有**是刚征发的娃娃兵。新附军里也有不少这样的娃娃兵,都是炮灰中的炮灰。
唔,不错,这娃娃兵手里还有一具圆牌,牛皮崭新,木质坚硬,铜泡锃亮,一看就是新制的上好旁牌。就冲这具圆牌,杀这娃娃兵就值当了。
素木枪兵加快速度,恶狠狠刺向少年宋兵手里的圆牌中心凸起。他有十足把握,这一枪刺出,凶猛撞击力能将这少年撞滚十数阶直到阶梯底。
咦!这少年眼里竟无半分惊惧,而是好整以暇将一个铁块疙瘩架在圆牌半月形缺口上,一个黑洞洞的口子正对着自己。
这是啥玩意素木枪兵脑海里念头尚未转完,砰一声脆响,脑海里所有念想都被一颗金属弹丸绞得粉碎。
被爆头的素木枪兵身体依然随着惯性向前冲,张君宝身躯微侧,手里圆牌向外一拨,素木枪兵的尸体从他身侧冲过,骨碌碌一路滚下,直到阶底。那杆弯曲的素木枪也一路弹跳,蹦得正欢时被韩铁虎一脚踏住,咔嚓踩为两截。
敌楼里的新附军士都没搞清楚咋回事,就见素木枪兵像木偶一样一头摔得不见人,惊骇之下弓弩齐发,攒射向那冲来的宋兵少年。
笃笃笃!
一箭二矢俱被圆牌挡住。张君宝脚步不停,目光死死锁定敌楼弩穴里晃动的弓弩手身影,果断扣响板机。
砰!
一个正低头上弦的弩手脑门开了个血洞,一声不吭倒地。
砰砰!
那开弓搭箭正准备射出第二支箭的弓手肩膀胸膛先后炸开两朵血花。弓箭无力掉地,人像喝醉酒一样摇摇晃晃,噗通跌倒。
从素木枪兵莫名死翘到弩手弓手被杀,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三四个呼吸,防守敌楼的五个新附军士就死了三个,还搞不懂到底是怎么死的。
黑壮刀牌手与最后一个弩手惊得呆住,只听脚步哒哒,那杀神般的娃娃兵身后又窜出两个少年宋兵。其中一个黑如炭漆,塌鼻厚唇,形容丑怪,好似传说中的山魈。
妖怪!妖术!
弩手双手哆嗦得连拉三次都没法把弦扣上牙钩,黑壮刀牌手脸都吓白了——尽管他的脸白不白压根看不出来。
张君宝冲近敌楼门洞,向堵门的黑壮刀牌手举起手枪。后者下意识举牌遮挡。
砰!
五步近距,那怕是仿五四,那怕是黑火药子弹,仍然洞穿三分厚的圆牌,射入黑壮刀牌手毫无甲胄防护的胸膛。
黑壮刀牌手仰面跌倒,楼内的弩手完全暴露。
蚱蜢越过张君宝,夺门而入,轰地一枪,打得弩手满脸是血,惨嗷倒地。
开路三人组只一个冲锋,控扼通道的第一个据点敌楼就被拿下。
安全!
随着张君宝向丁小幺打出手势,少年战队蜂拥而入,飞速登阶,脚步如雷。
快!夺闸门绞井!
丁小幺喊出这句话时,张君宝与黑丸已冲向控制闸门的绞井,而蚱蜢则留守敌楼,同时掩护二人冲锋。
在燧台鹿角后严阵以待,只等宋兵出一个杀一个的牌子头旗头及所有元兵看得目瞪口呆——刚才发生了什么?没有箭矢攒射,没有刀枪互砍,就只听到几声爆竹响,敌楼就易主了?
直到看见张君宝与黑丸冲向绞井,牌子头浑身一激灵,狂吼:落闸!落闸!
守卫绞井的同样是五个新附军士,其中四人防守,一人负责绞车。听到牌子头的吼声,负责绞盘的是个大块头却有些愣头愣脑的军士,探头张望一下,回头愣愣道:才过了二十几个,还没到三十人
牌子头快急疯了,破口大骂:老子操你娘的石大壮!快给我落闸!落闸!再慢老子砍了你!
石大壮只是脑子木愣点,执行军令比较机械,但力气没得说。得令后操起石锤,胸大肌肱二头肌高高鼓起,猛力朝绞车木楔卡榫重重一击两击三击——咔地一响,卡榫弹飞,绞车架飞旋,闸门轰然而落。
此时,少年战队已冲进二十四人。
张君宝与黑丸一边以圆牌遮掩,一边举枪射击。对面防守绞井的四个新附军士只来得及射出一箭,就尽数被轰翻。
张君宝更换弹匣的当口,背着几乎跟身量一样长的燧发枪的黑丸纵身越过在血泊中哀号的新附军士,跳上绞井室窗台,双手握定还剩一发霰弹的双管短猎枪,对准那大块头:升绞车,快!
石大壮愣愣道:你不是头,我不听你的。边说边伸手摸向后背石蒜头(短柄打击武器,类似狼牙棒)。
黑丸手一抬,轰地一声,绞井室顶土壁灰砂崩射,簌簌而下。
石大壮顿时成为泥人,眼睛都睁不开,双手捂耳,哇哇大叫,惊吓模样像个二百斤的孩子。
黑丸一字一顿:升绞车,快!
就在黑丸威逼石大壮升绞车时,他却不知,正有一支箭镞在对准他。
旗头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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