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晋

    “我”周复感到荣幸之至，笑着说道，“黄长老真是太客气了。”

    黄月怡轻哼一声，转身往下走去，“周郎君请跟我来吧。”

    周复兴奋极了，什么危险、什么陷阱都被他抛诸脑后，这么多藏书，比习凿齿家的还要多处好几倍呢！

    每一级“阶梯”都非常巨大，需要走上十来步才能下去一级。

    兴奋之余，周复也不忘观察，不观察还好，一观察就发现许多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情形，那些桌案、书架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笔墨之间密布着蛛丝，看起来好像很久很久没有人动过了。

    “你们不把这些地方打扫一下吗”周复忍不住向黄月怡问道。

    “唉！哪有那么多人手来打扫啊！”黄月怡叹息道，“重要的书籍都在下面，我们能把那些保存好就已经很不错了。”

    “那......”周复还想问，却被黄月怡打断掉。

    “不要再问了，有什么问题见到我祖父，你自己去问他吧！”黄月怡似乎想起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不耐烦地说道。

    “啧”周复越发好奇起来。

    终于又走一炷香的时间，二人才真正地脚踏实地。这里有几个人正埋首苦读获奋笔疾书，还有几个人往来奔走，好像是在查找什么资料。

    这时周复才感觉到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人气了，刚才在上面行走，只听到脚下“空空”的声响，




第136章 隐墨现（四）
    春秋战国时期，诸侯混战，民不聊生。但就是这么一个时代里，诞生了诸子百家，诸子为了伸张自己的思想，便也学诸侯一般展开了混战，史称“百家争鸣”。

    墨家就是在这么一个混乱而又辉煌的年代里出现了，它的创始人就是战国初期的宋国人墨翟，也是“墨者”们的第一任“巨子”。

    黄乐圣听到周复问出的第一个问题，嘴角不禁抖了抖，反问道:“你从哪里听说隐墨这两个字的”

    “云情山庄的白堪之先生，他也是从我义兄万风沉那里听说，而且还说我大哥承认他自己就是隐墨者！”周复解释道。

    “唉！难怪！”黄乐圣叹息道。

    “怎么”

    “你是不是在找你的义兄万风沉”

    “是啊！你们知道他的下落”周复焦急道。

    “老夫知道，但不能告诉你他在哪里。”

    “无妨，只需告诉我，大哥现在如何，是生是死。”

    “嗯应该是生不如死！”

    “什么！”周复大怒，“你们把我大哥怎么了”

    “他未经巨子准许，说出了隐墨的秘密，现在应该深受重罚吧。”黄乐圣捻须解释道，他见周复满脸焦急，又安慰道，“不过周郎君不必焦虑，万风沉是我隐墨中的重要人物，性命定然无忧。”

    “希望如此吧。”周复也无可奈何，既然万风沉是他们组织里的人，又违背了组织的规定，受罚那是难免的。

    “我们的确是隐墨者，不过周郎君知道我们为何在前面加了一个隐字”黄乐圣似乎想考考周复的历史知识。

    “秦汉之前，墨家可谓是天下显学。连孟子都说，天下之学不归于杨则归于墨。韩非子也说，儒墨显学也。即便是到了汉初，墨家学说依旧流行于世。但是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史书上便再无墨家的记载。既称隐墨，想来是为了隐藏起来，好让人再也找不到你们。”

    “啪啪啪！”黄乐圣抚掌笑道:“真是个聪明人！”

    “可是今日为何又让在下知道呢”周复问道，他有点担心起来了，一般来说知道秘密太多的人死得也最快，难道自己也快了

    “周郎君所说的都是史书上有记载的事情，知道这些并不足为奇，可是你可曾想过，当年能与儒家一较高低的墨家为何突然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

    “这些我又如何知晓”周复双手一摊，“再说这与我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听老夫与你慢慢道来。”黄乐圣正准备耐心地向周复解释。

    “阿翁，您老身体不太好，还是坐下来慢慢说吧。”黄月怡关切道。

    “好，去找个没什么人的地方讲吧。”

    偌大一个“墨房”才十几个人在，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一处干净又舒适的地方，这里既有桌案又有坐垫，头上的灯光也将他们照得亮堂。

    黄月怡又不知从何处寻来炉火，在一旁烧起水来。

    “啊！想当年，这墨房不知何等鼎盛，如今竟成了这副模样！”黄乐圣坐下之后便开口感叹。

    “请黄公慢慢道来，在下洗耳恭听。”

    “嗯！”黄乐圣点点头，静静地捋了捋思路，才开口道，“想要知道为何汉武帝之后，墨学就不再传于世，就必须知道墨学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思想——尚同！正因这个思想，墨家才惨遭大祸啊！”

    周复正襟危坐，仔细倾听黄乐圣的解说。他虽然知道一些墨子所提倡的观念，就比如兼爱、非攻之类，但也只算了解，并不深入，就更不要说比较偏门的“尚同”了。

    “何为尚同”周复问道。

    “所谓尚同者，‘上之所是必皆是之，上之所非必皆非之。’”

    “这不是对上位者很有利吗为何不被汉武帝接受”

    “因为前提是:选天下之贤可者，立以为天子！”

    周复



第137章 隐墨现（五）
    “汉武帝听从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建议，与我们墨家来说实在是毁灭性的打击。其原因不仅仅是超前的思想观念，还包括拥有一套强大、完整、有纪律的组织。假如天子果真无道，墨家就有力量掀起义旗，改换天地。

    “于是武帝召集天下儒、墨，聚于江淮之间，讲议集论。墨家领袖欣然而往，不虑有它，哪成想武帝以谋逆之罪株连墨家，天下墨者惨遭屠戮，不得已藏身于江湖之间。继武帝之后，凡有墨者出现必被诛杀，于是我们慢慢地变成了隐墨。

    “东汉末年，天下大乱，那一代的巨子带领仅存的几百门人聚于襄阳，以苦力、木工、铁匠、石匠等身份帮助刘表巩固襄阳城。乘此机会，隐墨者在襄阳地底挖出暗道，修筑地穴，这才有了如今这些东西，这座墨房便是当年所建。老夫年轻的时候，这里满是学生，个个好学不倦，后来越来越少了。

    “自那时起，每一代巨子皆肩负起复兴墨门的重任，至今已有五代矣。这一百多年间，我们休养生息，于田产、财物、人手、武力等各方面皆有所积累，可是偏偏在一个方面没有任何突破！”

    黄乐圣不急不徐，将隐墨者的前世今生说了出来，说道最后深感惋惜。

    “是什么方面”周复听得入神，不禁脱口而出。

    “唉！那便是学问！”黄乐圣叹息道，“当初墨家领袖惨遭杀害，死的都是有大学问的墨者，剩下的或是碌碌之徒，或是刚入门的学徒，甚至有些人大字不识一个。墨学传承被武帝一刀斩断，根本无法与儒、道之流相提并论。”

    “听黄公你的意思是...”周复拖长了尾音。

    “老夫听人说，周郎君有天纵之才，为习凿齿所器重，而且心怀天下、忧国忧民，因此想延请周郎君在这墨房研究学问、教导年轻墨者！”

    “这......”周复虽然隐约已经猜到黄乐圣的目的，但是听他亲口说出，依旧是不免震惊。再说自己学问有限，怎敢说教书育人呢黄乐圣如此称赞自己，还不是为了给自己戴上一顶高帽，好拉人入伙。

    黄乐圣离开坐席，向周复拜道:“请周郎君做我墨学柱石！”

    周复赶忙扶起黄乐圣，连声道:“在下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不然！”黄乐圣见周复没有答应，依然不肯起身，两手只握着周复的双臂，悲戚道:“周郎君在樊城所作所为老夫已然尽知，与我墨者之论甚为契合，更何况万风沉盛赞周郎，称周郎有不世之才。你若能专治墨学，墨家必能重见天日！”

    “唉，黄公何必如此，你起来说话罢！”让一个老人跪在自己面前，周复实在心中不忍，他双臂一用力，便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周郎君可是答应了”

    “容在下三思！”周复一时难以接受这件事情，想要再考虑考虑，这哪里是什么好处，简直就是把人放在火堆上烤嘛！

    “唉，也罢，老夫厚颜相求已是不妥，若还咄咄逼人，必然见弃。”黄乐圣收拾起情绪，揩去眼角老泪。

    “这样吧，给我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我再答复你，如何”周复见黄乐圣神情甚是凄凉，不觉心软道。

    “好！一言为定！”黄乐圣露出微笑，向周复作揖。

    周复慌忙回礼，直起身时顺口问道:“不知当今巨子是何人，能否让我去拜会一下”

    “这...实在不巧，巨子为了处理万风沉的事情出远门了。”

    “这么说来我大哥并不在襄阳了”

    “嗬嗬......”黄乐圣不置可否。

    “也罢。”周复知道对方不会告诉自己的，便告辞道，“在下还有些事情要办，这就告辞了。”

    “如此老夫就不挽留了。”黄乐圣又转头对黄月怡道:“月怡，你陪周郎君去办事，周郎君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去做。”

    “啊阿翁......”

    “听话！”黄乐圣给黄月怡抛了个眼神，让她住口。

    “欸，这就不必了，只需送我回到后街就可以了。”周复推辞道。

    “哼！人家还不乐意呢！”黄月怡嘀咕道。

    “难道周郎君是要做什么**的事情吗若是如此也就罢了，若是别的事情，带上月怡，在这后街必然畅通无阻。”黄乐圣笑呵呵地说道。

    周复脑子一转，的确这样自己要办的事情或许会好办很多。

    于是



第138章 做生意（一）
    作为隐墨者的大本营，后街卖得更多的货物是手工艺品，小到绣花针，大到明光铠，无论是生活用品还是战场利器，都可以从这里买到。

    “来这里买陶瓷”黄月怡皱褶眉头道，“至于吗”

    在黄月怡看来，陶瓷这种东西在襄阳的东西市都可以买得到，何必跑到这里来呢

    “嘿嘿...我不仅仅是来买陶瓷，还想做个生意。”周复笑道。他原本只是想过来看看有没有适合作茶具的陶瓷器，现在突然搭上隐墨者这条线，想到当初的墨者大都是些能工巧匠，是不是可以和现在的隐墨者合作，把事情搞大起来呢

    “哦说来听听。”黄月怡从小生活在后街，颇通商贾之道，听周复如此说就来了兴致。

    “不如你先跟我说说后街的情况，我也好想个门路出来。”

    “你不会是朝廷派来的奸细吧！”黄月怡狐疑道。

    “怎么可能，我若是朝廷派来的，还会跟你在这里四处乱逛早就跑到官府去喽。”

    “姑且信你一回。”黄月怡白眼道。

    二人出了铁匠铺，走在狭窄的街道上。

    黄月怡整理了下思路问道:“关于襄阳的历史你应该清楚吧。”

    周复点头道:“嗯，略懂略懂。远的就不说，话说东汉末年名士刘表匹马入荆州，平定乱局，将荆州打造成一处人间乐土，后来移治襄阳，更是吸引了许多名士来此避难。后来刘表去世，曹操率军南下，兵不刃血地得了荆州，却在赤壁之战中败北，之后襄阳又在魏蜀吴三国手中几次易主，真可谓是命途多舛啊！”

    “想不到你知道得那么多。”

    “毕竟是从小在襄阳长大的嘛！”

    “可你住的是乡下。”

    “怎么瞧不起乡下人”

    “嘁不说这些了。”黄月怡正色道，“之前我祖父说过，前代巨子带领隐墨者参与修筑襄阳城之时，暗中在襄阳城的地底修建了一些秘室，但是我们不可能总是住在地下，所以就利用职务之便，建造了后街，以供隐墨者家属居住。

    “在外面看来，后街是不存在的一个地方，不知道进去方法的人永远也找不到这条街。但是一百多年间，战争频繁、朝代更迭，有人进来也有人出去。慢慢地，后街的名声还是传开了，有些人摸到了门路，自然就进来了。于是我们隐墨者更加注意隐藏身份，因此导致加入隐墨的人越来越少。

    “但是后街却越来越繁荣，因为在这里没有官府征税。官府也曾试图进来强征，但是后街吸引了许多不法之徒藏身，每次官府派人进来，都会被赶出去。因此官府也是无奈，只好与后街的几个实际控制者达成协议，在后街听后街的规矩，在后街之外就得听官府的律例。”

    周复点头道:“这些倒是略有耳闻，你祖父还是后街的执法长老嘛。”

    “不错！”黄月怡一脸骄傲，斜眼道，“这都是住在后街的人选出来的，跟你推选游侠代表的方法差不多。不过奇怪的是，无论在后街外面多么桀骜不驯的人，进了后街竟都变得规规矩矩的，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规则这东西，只有以共同体的名义制定出来大家才会自愿遵守，若是别人强加给某个群体，即便规则再完美也还是有人反对。后街的规矩是后街的人定的，所以他们都很自愿地遵守规定并且努力地去维护它。”周复解释道。

    “你这个说法......”黄月怡托腮沉思道，“虽然听不太懂，可是感觉很有道理的样子！”

    “那还用你说”这回轮到周复傲娇一次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一家卖陶瓷器的店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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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做生意（二）
    周复斜睨道:“我这可不是为了装清高，而是要做大买卖。”

    “大买卖”黄月怡看看周复又看看托盘里的茶具，半信半疑地问道，“什么大买卖”

    “既然是大买卖，怎能随便说出来呢”周复故作神秘道，“万一被你们学去，我到哪里告你们去啊除非你出钱，咱们一起做。”

    想要靠自己做这趟生意那是不可能的，这个世界可没有所谓的知识产权法，任何人只要看了周复设计的茶具都可以模仿出来，而且不会受到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