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烬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季熙河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他解释着句意,末了,还说他会在适婚年纪,向天帝天后求娶她为妃。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之烬没有如从前那样待他了,因她一点都不喜欢祖云,她只喜欢她的火德星君,空尘。
这句子读来只觉无限美好,却也如眼前这景致一般孤寂又伤感。美到极致,情至深处,便有哀婉之色,她不知为何有此体会。
之烬还是更喜欢她曾经所居无名山谷中的琼华,那只长在水草丰茂之地,一年四季花开不败却也平平淡淡的树。
啊,她竟想起了那日与星君在小清潭的事。
她泛起羞涩,耳根发烫,感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怎么了”
星君窥破了我的心思吗……
“星君,我们……初见时……在小清潭……算是……肌肤之亲吗”说完,她微微战栗。
他听罢,身体僵硬着,缓缓放下书,向她走来。
“算。”他将方才落在她发间的花瓣轻轻取下。
“你是我的人。”
她笑着点头,轻轻拥住他。
他咳了几声,显得有些尴尬,“烬儿,不要这样,于理不合。”
之烬放开他,趁他不注意,将手上的墨迹胡乱地抹在他脸上,然后,傻笑着看他诧异又害羞的样子。每当她这样捉弄他的时候,他总是会害羞,平日里高大威严的他,对谁都爱理不理的他,这个时候,变成了另一番模样,一个无辜且呆呆的空尘。
她刚来天庭的时候,一点都不聪明,还很怕生。
星君去哪里都要给她设仙障,让她在里面等他回来。他一回来解开困住她的仙障,她就一刻也不愿离开他,在偏殿沐浴时,她要看着他,睡觉也要抱着他。
他无奈,只好都依她,唯恐她不悦,即使有些时候她故意发脾气,说她要回去,他也放下所有事,将她拥在怀里安慰。
他教她礼法、奏乐、品茶,也让仙娥使她习得做女子的规矩。
她不再与
第四章 昔年不忍怀
空尘被贬下凡前,天庭并无异样,一切风平浪静。
祖云对之烬说过,他不喜欢星君,因他觉得星君是个极其冷漠黑暗的人。
那晚,星君头一次主动进了她的房里,她迷迷糊糊睁眼,看着站在床边的他,很是惊讶,“星君,你怎么来了”
他摸她的脑袋,坐在床边,将她拥入怀中,吻她的额间,她却没有喜悦,只感到他传递给自己的苦涩,她额间又闪烁着隐约火光。
“烬儿,在天庭的这些年,你可欢愉”他用好看的眼睛温柔注视。
“有你在我身边,自然欢愉。到底怎么了”之烬能读出他心里的酸楚,她自认很懂他。
“没什么,今晚我想与你共眠。”
之烬有些难以置信,“星君,你……”
“不好吗”
“好。”她移到床榻内里,让出位置。
他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轻轻道,“如若有一天,我忘了你,你还会记得我吗”
“从我决定跟你来天庭,我就把我这一生都给你了。你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
“我……”
他抚着她的发,细细地吻她的唇瓣,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吻她。
那种感觉就像他在她胸腔里安置了一片雨后的花海,之烬贪恋此刻,笨拙回应。
他浅笑,像她初见他时那种如暖风一般的笑颜,“睡吧。”
次日,之烬醒来,不见星君,以为他去紫弥宫议事了,但却发现自己睡在书房,且他又设了仙障。
她只好无聊地在房里走来走去,看窗外那株桃花。
只见祖云,踩着闲情逸致的步伐过来,她别过脸,抬头看霞光。
“你家主人啊,怎么又给你设仙障了,他还不放心你跟着他呀。”祖云摇着折扇,靠在轩窗边,也如她一般看着霞光。
“许是我有些地方做得不够好吧。”她喃喃。
“你觉得这天庭的霞光与星河相比,哪个更美”
“当然是星河啦,星君说过,天庭最美的地方就是月宫旁边的星河。”
他合起扇子,露出一副吊儿郎当又文绉绉的样子,“非也,非也,星河哪里比得上霞光。”
“为何就比不上了,你不也很喜欢去看星河吗”一想到他曾经带我去过星河,说来也很感激。
“那你觉得看星河的时候愉悦,还是看霞光的时候更加动容呢”
他此问,之烬第一反应还真想说,是霞光。但星君说过星河最美,她不愿反驳,她要爱他所爱。
“总之,我喜欢星河。”
他笑得意味深长,“我倒觉得你是喜欢霞光的,你看星河的时候很漠然。”
之烬一时恍惚,她虽不喜欢祖云,但不得不承认,他是懂她的。
“我以前住的山谷,有一种虫子,山里有些小妖叫它宵行,那是一种会在夜里发光的虫子,有些时候漫山遍野都是这样的微弱光芒。那时,我靠在琼华树下喝着酒静静地看着它们,然后眼睛就很不舒服,好似有东西要流出来,但却没有流出来。”
“那是属于人间的星河。”
“之烬,我们这些仙人其实并不都如意,我记得少时在天书阁习艺,听师祖讲过一个故事,他说很久以前,有一只凤凰仙子在旸谷殉情,她的身体化为了这五色霞光,从此天边才有这般瑰丽景致。”
“殉情是什么意思”她微微好奇。
“就是两人相爱,却无法在一起,便为爱赴死。”
她感怀,“可是我宁愿相爱之人活着,即便不能相守……”
直到祖云回去,星君也不见踪影,她烦忧不止。
之烬欲用法力解开仙障,却是徒劳,只能隔着仙障大声呼喊,但她忘了这宫里,并无常设的仙娥与仙卫。
是星君有事瞒着我吗他昨晚一定是在与我告别。
她不敢多想,拔下发髻上的白玉簪子,刺破指腹,一滴血随即变成一颗血珠漂浮在半空,她轻轻一吹,那血珠,便飞向仙障,化为一团火,灼烈燃烧,仙障顿时消失。
之烬还住在无名山谷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血能够化为妖冶火焰,她不知是否每一只火妖皆这般,她未曾告诉星君此事,也不知为何自己很惧怕这种妖力。
血是火,存于自己体内,会不会有一天自己也被烧成烟尘,然后消失。
她急切奔向紫弥宫,被门口的仙卫拦下。
她悻悻离开,又跑去了祖云的柏青宫,她曾去过一次,是星君要她去催祖云还一本叫《河川记》的册子,那书是祖云来找她玩的时候,趁她不注意“偷”拿的,因星君不会将藏书借给任何人。
祖云好似已听闻星君被贬之事,见之烬来,并未诧异,反而郁郁不欢。
之后,他便刻意疏远她,她知道他是在避嫌,他不愿之烬求他,可他还是不忍让她长跪在他的正殿。
“你为了他,当真要跪于此至死吗”他的脸上竟有了怒色,是她并未见过的气恼样子。
“他犯了错被贬人间,谁也救不了他。”
她依旧跪着,拉着他的衣袖,“我知我无法救他,但我要去找他,我要在他身边。”
他见她这般声嘶力竭,悲痛不已,温柔地扶她起身,让她坐着,也捋顺她有些凌乱的发丝。
“他的事,天正司是秘审的。”
“我并不在乎他究竟犯了何罪,我只想去找他。”之烬额间又闪着火光。
他无奈,答应了她,去神牍塔窥探天机。
她知一旦祖云被发现偷看了天机,他便要被抓去受刑,即便他身为太子,而泄露天机更是重罪。
之烬暗暗许诺,祖云,欠你的,我祈愿今生可偿还。
晟城的衙役在西郊的花子巷抓人,一些百姓在看热闹。巷子深处脏兮兮的角落里歪歪斜斜地躺着很多花子,有些用黑漆漆的手抓方才从好心的酒肆伙计,每日定时提出
第五章 飞红叹情深
之烬在珎儿的宅子里待的无聊,她已在这晟城寻了星君许久,也不得结果,难道祖云所绘卷轴有误
长棣言他会吩咐部下仔细找寻,劝解她莫着急。
珎儿见之烬闷闷的,便叫之烬去她的渡仙楼玩,她倒是去过两次,去听小曲,去看清秀的文人们对诗祝酒,她心里牵挂着星君,这样的热闹反倒使她更寂寥。
她又茫然地走在街上,着淡雅素衣,走走停停,她自认面容不美,却有公子频频对她投送柔情目光。
忽地,一个算命的老先生,身披八卦纹饰的长袍,白眉薄唇,披头散发的样子,正抓着之烬的衣袖。
“哎呀呀,不得了了。”
之烬看着他这般莫名其妙,很是不解。
“姑娘,坐坐坐,哎哟,真是奇哉。”他拉着之烬坐在他小小的算命摊边。
“老先生,您这是”
看他用龟甲,铜钱在卜卦,之烬倒是觉得有趣,这些寻常物件还能探得天机吗。
他拈了拈略长的胡须,意味深长道,“姑娘,你骨骼惊奇,姿容绝丽,但命不好。”
“啊,这是何意”
之烬表面露出吃惊状,暗自却在笑这位老先生莫不是做起了神仙的生意。
他将之烬看不懂的卦象卖力解析于她。
她见已在此处耗上不少时间,老先生也是不遗余力地鼓动她改名。她只好放上一两银子,谢过他的好意,便欲离开。
他却将银子又塞给之烬,说她孤身一人,太过可怜,无需资费。
她哪里会改,名字是她唯一的记忆,且星君说过他喜欢这个名字。
“姑娘啊,你此名一生会有很多情劫,要避劫,定然要换个名字。”他指着她在纸上写下的还算流利的字体:之烬。
他说了半天,之烬也没听懂为何自己的名字不详。
但一想到,会不会给星君带来麻烦,她还真动了改名的想法,行吧,看看老先生能为我取个怎样春风无限、一世长安的好名字。
之烬万万不曾想到,他在她名字旁边写下了那个数年来,深印于骨的两个字,也是她第一次跟着仙娥做女红,在丝绢上绣得很丑,但也清清楚楚的两个字。
他指着那两个墨迹未干的字对她说,“姑娘,你以后就改名叫空尘吧,此乃:浮生空寂,尘世无劫。”
“姑娘,吾是喜做善事,不求银财,你且安心。”
说完,他竟然无视我还坐在算命摊前,自顾自地去觅食了。
之烬直直起身。
望着些许灰蒙蒙的天际。
“空尘,你看,你我终是无法断绝的。”
西陆,雨水渐多,商户纷纷支起了篷子,行人散去。
葛秋八带着衙役四处搜寻,也不见符合要求的花子,一行人在面铺吃起来,还叫了半坛子陈酿。
“这再过五日,巡狩大人便要回都城复命了,咋们这两日抓的花子都不行啊,真是头疼。”
一衙役放下筷子,凑近葛秋八说,“领头,我倒想起来了,昨日去城外,城门口的兄弟说,见有个花子老是隔几日便拿几个馒头去晋阳坡,他说有个花子生大病在那坡下大榕树底躺着呢。”
葛秋八冷光一撇,悠悠说,“我看实在不行,就他吧。”
“没事没事,应该也不是疑难杂症,不然那送馒头的花子咋没死。”
“这眼下也就他合适了,行了,吃完,你们找个医馆的大夫去看看,然后把他抬去洗个澡换身衣服,送到县衙。”
雨水已起磅礴之势,之烬只好蹲在屋檐下躲雨,见街上逐渐空无一人。
“你怎么如此愚笨,即使不便用法术,这周边也能借把伞呀。”
她抬头,见说话的人,冰凉的语气像极了这场雨。
他身着墨青暗纹衣衫,气宇轩昂,星眉剑目,一手负于身后,一手紧握伞柄,看起来真是“公子世无双”。
“你发何呆,貌似你还想在此等雨停”他嘴角一丝笑意。
“我只是不知去哪里。”
是啊,她能去哪里呢,来人间就是为了找寻星君,除却此事,真的不知还可以做什么。来这里的每一日她都睡不好,她想自己终于可以体会那诗句里写的,寤寐无为,中心悁悁,再辗转伏枕,但未曾涕泗滂沱。
“过来。”他示意她去伞下。
“年华易逝,莫不懂珍重,随我走吧,这晟城你还不知哪里是美景。”
眼下,她也不知该作何举动,便乖乖跟着他去了。
他带之烬去了湖边,这里离珎儿的宅子不算太远,但她一次也没来过。
她与他坐在舟上,无人划桨,任由这一叶扁舟随水流而动。
人间九月,芙蕖依旧生香,远见是不得韵致的。
此处水流缓慢,舟也渐渐停滞。雨水打在草篷子上,声响不大,闷闷的,雾气迷离,宛如仙境。
他不知何时已睡去,眉心有些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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