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行太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小鹿难寻
贼军胜在兵马充足,一轮进攻之后便换军再攻,连翻激战,毫不停歇,战至傍晚,已足足发起三轮攻势,强度依然不减,反观汉军,已渐露疲惫之像!
夜已降临,火把四起,火光如龙如海,照的城下恍如白昼,只闻高句丽大营呼喝震天,竟是要第四次冲锋了。
高钊御驾首日,便要夜战!
裴山一身血污,凝神而望,远处巨大的井栏和投石机便如猛兽一般无二,他眉头紧皱,再这样下去,这些猛兽必然要撕破平郭的喉咙!
非得毁了它们,才能继续守下去!
但这十座井栏上,不论床弩还是兵士都被顶部护罩保护住了,整个井栏前部也由牛皮遮护,想要远距离击毁这种庞然大物基本没有希望。只有突进到面前,或烧,或砍断基座才能毁坏。
但高句丽大军稳扎阵角,严防以待,那本是防范慕容铁骑的阵势,步卒想要突进去,痴人说梦而已!
裴山目前所能做的只有硬撑下去,能扛多久,便扛多久。平辽大寨犄角之势一日不破,高句丽便如鲠在喉不敢全力攻城。
而即使平辽镇大营被攻破,也无非转入城中,赖以坚城全力防守而已,但到那时,却再没有转圜余地了!
裴山知道惨烈守城才刚刚开始!
苦撑
绝不能被动而守!
裴山眺望北方,殿下,若是你在,你会如何来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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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城第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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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天下又出一将星
赤山堡依山而建,雄踞毕利河谷道,扼控左近要冲,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乃辽东抵御高句丽的第一要塞!
自此堡建成伊始,高句丽兵锋便再未再跨过毕利河一步!
但如今赤山堡兵马如洪,滚滚而来越过雄关,直朝平郭方向涌去,放眼而望,漫山遍野尽是高句丽旌旗!
高钊王帐内一片喜气洋洋,高钊倚在榻上遐想不断。此番不费吹灰之力便据此雄关,由此而至平郭可谓一马平川再无阻碍,待与左安君前锋兵马汇合,十五万大军谁人能敌
他感慨万千,自登基以来,励兵秣马二十年,才攒下这般雄厚家底,足堪与中原诸侯一较锋锐!恰逢千载良机,高句丽梦寐以求近百年的辽东,这便已算是收入囊中了!
高钊不由嘿嘿一乐,好似平郭已在囊中,好似辽东已经姓了高,他的眼光已经越过燕地,眺望向了中原。
十五万大军据辽东以抗羯赵,再有晋室朝廷襄助物资,遥相呼应,逐鹿中原怕也为时不远!
说起来也亏得那个司马家的皇叔识时务,才省了不少功夫,事成之后,不拜他个上宾,还真不好与晋人交代!
“王兄!”
高钊正自神游,忽被唤回,朝阶下望去,乃是王弟顺兴君高武,不过看其神色愤懑,倒不知所为何事。
“与顺兴君赐酒,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高武接酒一饮而尽,破口大骂道:“王兄,咱们被慕容崽子和汉狗坑了!”
高钊眉头一皱,坐直正色问道:“说话没头没尾的,究竟何事!”
高武神情悲忿,强稳心神回道:“司马白和慕容崽子背信弃义,竟连手封抽偷袭我先锋大军,乌镇鹰兵和新城镇兵全军覆没!”
高钊大惊道:“你再说一遍!可曾确认真伪周仇和高奴子何在,可有其亲笔军函”
高武凄凉回道:“两万将士竟被封家父子垒成了京观!左安君和高督以身殉国,首级正悬在封抽狗贼的寨门上!”
“孤的鹰兵牙营!孤的鹰兵和牙营啊!”高钊惊呼一声,瘫坐在榻上,嘶哑道,“孤要活刮封氏满门!”
封抽打了个喷嚏,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从精神矍铄变的风烛残年。
司马白用雷霆手段将他的黄图霸业打成泡影,他已不敢再奢求裂土封侯,只图一军在手,做个一方豪强,保个富贵平安!
但就这点心愿,也已经不可能了。他此刻正身处平郭统镇府邸,四周满是守卫。不错,他被软禁了,被老诚忠厚的裴山骗来城中,然后便给软禁了。
封抽已经认命,却只是想不通,小儿辈们为何总是要骗人呢!莫非棘城请错了教书先生!
众所公认,裴山是全平州最老诚忠厚的世家子弟,他自己也一向自诩如此,之所以禁锢封抽,也实属无奈。
慕容铁骑北上而去,平郭城只有不到八千汉军乡兵,而城外平辽镇降军却两万有余,主客顿时易形。
眼下遍数平郭内外,能震慑并驱策这两万降军的只有两人,封抽自己和司马白!
司马白若在,自然无人敢炸毛,但平郭镇守换成了老实人裴山,便两说了!
如何制衡年老成精的封抽,怎样发挥这两万降军最大作用,已是当务之急。
司马白北上前,给裴山留下上中下三策,这三策各有利弊,仓促之间便是司马白自己也难以取舍,既委了裴山守城重任,便交由他因势利导,自行裁决。
杀其人并其军,最是简单,但简单粗暴自然也是最下策的。凉了人心军心且不说后患无穷,还平白让高钊看戏。此策若可行,司马白早下手了,也不至于顶着一众鲜卑将帅的责难,而力保封抽不死。
中策是任由髙钊火并封抽,以这两万降兵做马前卒耗高钊一些血气。司马白借封抽父子之手砍了两万个脑袋筑了京观,又将周仇和高奴子头颅悬于降军大纛,高钊是如何也不会放过平辽降军的,左右平辽降军也跑不掉了,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中策比起下策,同样简单好用,但却太消极了。两万乌合之众,能磨去高钊多少血皮说不得还平白送上士气,让高句丽挟大胜之威再攻平郭。
至于上策,就有些棘手了,乃是收抚军心,共抗髙钊。不消细说,这是最优办法,可以大幅提高守城能力。但知易行难,降军尚有两万,平郭城内汉军却不足八千,封抽老奸巨猾威望又重,不反客为主已是仁义,又岂会听裴山差遣
所以这上策,优虽优矣,却稍有不慎,便有反噬之祸。
司马白信裴山,便如裴山信他,他相信裴山能稳住局面,所以很是建议裴山用上策守城。
实际上裴山也有自己的想法。
降兵分属十多个辽北士族,这些小族小户大多只想过个安生日子,虽仰仗封家名望,可未必便和封抽一条心。
裴山对辽北士族也算如数家珍,稍一甄别,便知这些兵马足可堪用,白白扔给高句丽不但可惜也委实残忍!
于是他设了个计把封抽哄到城内,他直言不敢伤害老将军分毫,只求老将军信他,暂予他平辽军权,退敌后便将大军悉数奉还,封家永镇辽北!
“老将军出身汉家名门,老死之际却害黎民涂炭,幽冥之下难见宗祖!”
“既已身陷囹圄,奈何心存侥幸”
“晚辈所求,仅只上下一心共抗高贼,与老将军何碍”
“大势已去,大业成空,与其贪恋富贵权柄,何如广修阴德布于后世子孙”
裴山刻意学着司马白的腔调一连责难,句句敲在封抽心坎软肋上。形势强于人愿,封抽
第44章 釜底抽薪,逼娼为良(2)
“何为釜底抽薪,又怎能逼娼为良”阿苏德追问道,司马白前八字方略两面三刀,驱虎吞狼倒是好理解,可这后八个字,却有点飘虚了。
“围魏救赵而已,我想去拿下贼京丸都山城,迫高钊退兵!”司马白风轻云淡道。
“什么!”
众人惊愕,只道司马白不疯魔不成活!
这番惊愕倒是都在司马白预料之内,他侃侃而谈道:“新城军镇全军覆灭,高句丽国内兵马又被髙钊抽掉一空,贼京丸都山城怕也空虚之极!咱们战场缴获贼军衣装无数,果下战马近万,印信令牌一应俱全,咱们未必就扮不得贼军!此去北上走新城至丸都山城,纵有千里之遥,却与自家后院散步有何不同我汇合慕舆将军后便有铁骑五千,临至丸都,骤然发难,却也未必不能得手!只要拿下丸都山城,贼之命脉便握于我手,让其退兵,岂能不从”
司马白一番大论,似乎拿下贼京犹如探囊取物,但众人又不是三岁孩童,哪能轻信!
高句丽再是蛮荒,却也立国百年,幅员千里,丁户百万,破人京都,毁人宗庙,挟其王公贵胄,不啻灭国,便仅凭区区五千兵马!
裴山摇头苦笑:“殿下行事,何其癫狂!”
“好一个釜底抽薪,逼娼为良!”倒是阿苏德和阿六敦兄弟俩异口同声的叫好。
阿苏德抑制不住兴奋,赞叹道:“咱们自己说来都不信,高句丽贼又岂能料到咱们敢袭取丸都山城五千铁骑千里奔袭,骤然攻城,说不定便成了!”
阿六敦击掌附和:“妙啊,绝妙,夺了贼京便是釜底抽薪,而这逼娼为良,哈哈,这词儿用的再妙不过了!”
经他们这么一分说,众人也都觉的看似天马行空,却也非是一丝希望没有!
绝境之中,但有一线生机,怎能不去一搏
无非一死,有何可惧!
况且众人自追随司马白以来,他屡屡将那一线生机搏到手中!还没有让人失望过!
那两面三刀、驱虎吞狼初时谁信不也被殿下做成了么!
裴山率先表态:“我等追随殿下,虽死无怨!”
众人为之一振,都俯首称是,司马白却又忧虑道:“此去即使功成,讯息传到髙钊这里,怕也得月余功夫。哪怕有封抽平辽镇顶在前面当马前卒,我也担心平郭守不住。”
朔朗直言说道:“鲜卑铁骑都随咱们走了,城内仅有汉军,慕容司尉虽然久经沙场,却算不得良将,以他的本事,是一定守不住的。”
阿苏德思忖道:“城内皆是汉军,司尉一个鲜卑人,放在平日无妨,但这等生死关头,他未必能信的过汉军。汉军也未必能信鲜卑人,城未破,自己人先猜忌起来,那可不妙了!
阿六敦也叹道:“最关键的,他是一定不信殿下能袭取成功,绝坚持不到最后!”
慕容鲜卑虽然将士勇猛,但论良将,确实不多。
慕容评和可足浑涉多算是老将良将,但已指望不上,棘城自慕容皝以降,也有慕容翰、慕舆根等名将,但那远在棘城,更是无从指望。
众人细心琢磨一番,堪当守城之任的将领,竟一个也没有!
正当众人发愁如何镇守平郭大营,一个犹豫不决,又似极不情愿的声音响起,
“你们看我合适么”
众人一看,正是裴山。
司马白闻言哈哈哈大笑:“非你不可!”
众人一番打量,无不点头称是。
论家世,裴山乃平州第一望族裴氏嫡长子,裴氏负平州侨民之望,而平郭正是辽东侨民大本营,城内汉族豪强尽皆侨民,裴山恰能笼络人心维持局面。
论能力,裴山虽然年轻,仗打的也少,但他持稳厚重的将风已然被众人看在眼里。浑然一块璞玉,只待稍经琢磨,必成大器!
更何况,若说谁最信任司马白能做成此事,那自然便是裴家老大了!
有此三点,裴山倒是守城的绝佳人选!
“就是你了!”
“老窝交给裴大,我等方能安心!”
朔朗更是感慨万分,从前让裴山守威南,守纵横庄,他都打死不愿,为的便是与司马白同甘共苦,为其前驱!
但现在竟主动请缨留守,是转了性子,不再想和司马白一起出征了么
那必然不是的!不见他有多不情愿么可即便不情愿,他仍是毅然负起重任,裴家老大是要挑起之于殿下最腹心重要的职责!
 
第43章 釜底抽薪,逼娼为良(1)
高岭之上,石邃居高俯视城下战场,见司马白铁骑突击,大杀四方,轻易便尽诛高句丽两万大军,纵然厌恨司马白,亦不禁感叹道:“本以为要耗到两败俱伤,熟料这便分出了胜负,小儿真是好手段啊!”
孙伏都同样叹服:“司马白时机拿捏恰到好处,身先士卒果敢狠辣,还真有点攻讨无前的味道!”
石邃忽然皱眉说道:“他这本事,何其眼熟!”
孙伏都稍一思忖,惊讶道:“先帝和天王”
石邃摇了摇头:“先帝和天王年轻时候,也常常如司马白这般亲帅大军杀阵,都是所向披靡,攻无不克!但真要论起摧锋陷阵,却无司马白这般庖丁解牛的利落!不过倒也无妨,再是能打,区区将才而已。”
“那大单于所指”
“你瞧他这步步设局,引人入毂的手段,伏都,你应该很熟悉的啊!”
孙伏都身躯一震,试探道:“大执法”
石邃桀桀一笑:“小姑姑有对手了!”
孙伏都惊道:“大执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小儿怎能与大执法相提并论!”
石邃不置可否,忽问:“大军到哪了”
“左司已到榆林川,克日即抵平郭,此外,不止左司,”孙伏都看了看石邃神色,小心翼翼说道,“天王还遣了神武靖平八千兵马,乞活劲旅一万五千,随左司一道而来......”
“他们来干什么!”
不出孙伏都所料,石邃果然震怒!
“我龙腾中郎天下称雄,左司五千铠马踏平辽东,便如砍瓜切菜!高钊那些乡野村夫岂敢当我龙腾左司一怒!何须用到乞活贱民和氐人崽子!”
“辽东不乏坚城,许是用到他们攻城...”孙伏都劝道。
“棘城十万大军,就没别人可派了么!”石邃打断孙伏都,骂道,“为何偏偏遣了老二的人前来!父王已将辽东许我,难道反悔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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