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行太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小鹿难寻
这是石家父子的家务事,孙伏都一个字也不敢多言,只低头沉默,装出一副惶恐模样。
“万幸有司马小儿为我献计!否则平白便宜了老二!”石邃桀桀笑道,“老二机关算尽,哪知我不费一兵一卒便可据有平郭,何须他的兵马去攻城掠地我倒要看看,这回老二可否还有脸去央求父王,要这辽东哪怕一寸土地!”
“那大军...”孙伏都询问道。
“嘿嘿,自然是作壁上观喽!等高钊磕掉满嘴狗牙,再议其他!”石邃望着城下渐渐结束厮杀的战场,令道,“传令大军停驻榆林川,胆敢擅入辽东一步者,嘿,嘿嘿,”
石邃顿了顿,本意要来一个斩字,却是阴戾一笑,竟似自嘲,“倒也不好随便斩了老二的人,既如此,那便赏个不得好死吧!”
“无人敢忤逆大单于!”孙伏都谨慎回道。
平郭一战总算告一段落,封抽抚辽镇叛而复降,高句丽全军尽没!
城下正在收缴战场和裁处俘虏,司马白说了,高句丽俘虏一个不留,砍了垒成京观,算是给高钊的见面礼!
而周仇和高奴子的脑袋却是送与了封抽,让其悬于寨门,也算一解高句丽落井下石之恨!
“殿下大恩,无以为报!”封抽颤颤悠悠朝司马白跪拜谢道。
平郭一战,他算是大开眼界,司马白的文韬武略,让他心神慑服!
纵横无间,操弄人心!仅凭区区三千铁骑先斩周仇再砍高奴子,高句丽两万大军顷刻间土崩瓦解!为祸辽东数十年的镇北牙营和乌巢枭兵先后丧灭其手,而自家平辽镇兵锋大挫,如何堪能匹敌早降早好!
司马白关心道:“老将军营中受损不轻,不若让大军进驻平郭休整”
“不用,不用,不用!”司马白一句诛心之问,吓的封抽连连婉拒,对于平郭他岂敢再有半分觊觎
司马白却呵呵一笑:“我原先早同将军讲好,两家联兵共诛胡虏,你据辽东,慕容占马石津,你若连平郭都不进,岂非越发显得我两面三刀”
“不敢,不敢,不敢!万万不敢!”封抽膝盖一软,噗通跪地,连连叩首谢罪,他现在满门心思只求司马白不要过河拆桥,不要清算旧账,从前司马白那番鬼话,他岂敢再提半个字!
“幸好我一向名声不佳,再多个两面三刀也是无妨!老将军既不想进城,便在城外休整吧。一应需求,尽管开口,不管平郭有没有,我都着人去襄平替老将军取来!嗨,我这豪气干云的毛病,也不知何时才能改掉!老将军还需体谅则个。”
“殿下一贯风趣,臣家连性命都已托付殿下,何况区区身外之物臣只盼殿下不要与臣家见外!”封抽长长吁出一口气,总算踏实下来,同司马白这样的爽快人打交道,真是再省心不过了!他既开出了价码,便算诚意纳降了,封家一族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司马白瞅了一眼旁边弓腰弯背的封进,又说道:“二郎脸还疼么我是下手重了点,却也总算将恶气出尽了。几日不见二郎,竟甚为思念,老将军,以后便让二郎留在我左右吧。”
封抽望了望儿子,知道司马白要拿儿子做人质。他只有二子,为了家族荣光,舍了老大留在棘城,眼下生死不知,这个老二,却是不能再有半点闪失了!但此刻司马白凡有所讲,他岂能不从
“好生侍候殿下,但有半点差池,不复为封家子!”
“喏,父亲!”封进心思一沉,转头便笑靥如花,冲司马白行了一礼,“重回殿下麾下,不胜唏嘘!”
他见司马白身后众将都是冷哼,弯腰赔笑道:“小弟从前多有不是,诸位大哥海涵,改日小弟做东,咱们一醉泯恩仇!”
第42章 四胜
平郭城下的高句丽大营有两支兵马组成,新城军镇全军和乌骨军镇的乌镇鹰兵。
遍数高句丽国内军镇,以乌骨军镇军力最强,尤其所辖的万余乌镇鹰兵,又被敌家称作乌巢枭兵,军锋之强,举国无双,堪称天下强军,更是高句丽的擎天柱石!
而高奴子的新城军镇,原也有镇国劲旅镇北牙营,却尽诛于司马之手,如今全镇步骑混合,仅有万余兵力,虽远不及乌巢枭兵精锐,与封抽的平辽镇相比,倒也算是旗鼓相当。
但眼下周仇也顾不上两支兵马的统属了,他急迫的要趁敌病要敌命,不管是鹰兵还是新城兵,但凡能拉出营来的,整顿一支算一支,而高奴子已经亲率约有三千露头的第一支兵马,直奔封抽杀去。
时间,不论高句丽还是封抽平辽镇,争的都是时间,而平郭城中的司马白,为的也是时间,更确切讲,是在等一个时间点!
高奴子不求将封抽一击而溃,只要能扰乱封抽整备军伍,便可为鹰兵主力赢得时间。
此时的平辽镇大营哪里还有防备可言,前锋受灾较浅,也已不成行伍。多有兵刃不全,马匹跑丢的,却只能硬着头皮朝前顶上去,以期为身后陆续游上岸的同袍赢得时间。
高奴子居中调度,尽管匆忙整合在一起的兵马配合生疏,但江铰横山大阵还是勉强架了起来,顿时笼罩封抽前锋兵马。平辽镇哪边有兵马冒尖,高奴子便着力削平,更需把缩后的敌兵赶进水里,大阵运转虽不顺畅,也算堪堪够用了。
平辽镇前锋兵马是封抽的老底子,如今空占了一个数量优势,却被大水冲的建制混乱,江铰横山之下,便更加四分五裂,形同散沙!除了苦苦抵抗,已别无他策!
一场血战,双方从午后拉锯到傍晚,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越来越多的平辽镇兵从水里爬出来,可一支支的高句丽兵马也已杀到。
供平辽镇落脚的滩涂越来越小,两万多兵刃甲胄不全的平辽镇兵被挤在了一小块滩涂上,一片哭天抢地,军心崩溃在即!
封抽挤在乱军中更是老泪纵横,他机关算尽却一朝付诸流水,他十分确定自己被石邃和司马白卖给了高句丽贼。如今他只盼司马白能稍有恻隐之心,哪怕一点点!都是汉人,岂能坐看外族屠戮
又一营枭兵整顿完毕,气儿不待歇一口的便被周仇派去了城南滩涂。
周仇心中一块石头总算放下,他无比庆幸扎营时便考虑到了响水河有溢水风险,也无比佩服自己将大军分拨分批派出的果敢狠辣,倘若等全军整备好再出击,岂不事倍功半
谁讲添油之术就是一定便是兵家大忌不见现在已然锁定胜局!
同时,他又打心底里瞧不起慕容鲜卑,也算堂堂劲旅,却沾染了汉人拖沓毛病,不就是淹了一点水么,何至于拖到现在,也还没整顿利索但凡麻利一点,岂用拖至夜战!
他正腹诽着,便见当面平郭大门缓缓打开,周仇右眼皮忽然一跳,不祥之感瞬间弥漫心头,鲜卑崽子为何从东门而出!
一阵刀光,明晃炫眼,司马白一马当先,越出城来,继而三千慕容铁骑奔腾而出!
大军锋首,正是慕容鲜卑赖以威慑辽东的一千铠马甲骑!
这三千慕容铁骑便如缱绻浅水的蛟龙,一朝入海,逐渐伸展身躯,既出城门,霎时风驰电掣,直冲高句丽大营杀去。
朝夕隐忍,时机已现,大杀四方,便在此时!
“小儿欺我!”
周仇大惊之下,一声怒骂,他呆望径直杀来的慕容大军,隔着老远,便已感到敌人冲天的杀气。
是了,仇深似海难免杀气冲天!慕容鲜卑虎狼之性,如何会屈身下节!自己戎马一生,朝堂捭阖,沙场纵横,究竟中了什么邪,竟信了司马白的花言巧语!
可他们也的确为王上大军让开了道路,纵然眼下得势,岂不虑王上倾国之师报复
想不懂,想不通,想不透!
周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被司马白卖了!
“小儿,小人!”周仇仰天长叹!
慕容铁骑转瞬即至,此时的高句丽寨墙东倒西歪,四处缺口,营中虽余数千兵卒,但却分散在各处收拾营面。
如此毫不设防的营垒,哪堪铠马甲骑一冲
一击即破!
甲骑如钢铁洪流,毫无阻碍的破营而入,兵锋直指痴呆帐前的高句丽当朝左安君、乌骨军镇大都督周仇!
周仇脑中一片空白,除了念叨小儿小人,已无任何应对之法!
主力尽出,与封抽鹬蚌相争之际,却突然现出渔人,除了束手就擒,还能怎样!
直至看见那个赤甲如血,瞳眸金白各异的大晋昌黎郡王,斜擎一柄极狭长横刀向自己砍来,周仇方才自嘲一笑,长叹一声,小儿好手段!
接着周仇视野忽然高出近丈,低头一看,下面那具熟悉的躯体已然没了头颅,喷着血注,正自摔倒。
司马小儿,周仇想再骂一句,却已骂不出声了。
临阵枭首!
一刀砍飞周仇脑袋,营中高句丽残兵见主帅阵亡,军心顿时大散!
虽仍有三五千兵力,但各自为战乱作一团,哪堪抵挡士气如虹的慕容铁骑!
三千铁骑四下分进合击,扫荡贼寇如风卷残云,后续出城的平郭汉军步卒也已跟进战场,杀入营内,开始四面清剿残存抵抗。
司马白兵锋如迅雷般凌厉,从兵出平郭东门,到一锅端了高句丽大寨,前后仅只一盏茶的时间!
而被平郭城墙隔档着视线,此刻在平郭南城门下大呼酣战,越战越勇的高奴子竟毫不知情!
平郭南门一片尸山血海,激战已无悬念!
万余高句丽大军在狭窄的滩涂上节节逼近,有条不紊的将封抽兵马朝河里赶下去。
封抽几次组织兵马强行突击,却都败在了江铰横山之下,近三万大军大半身陷河中,几无立足之地。
为防被水冲走,人人结臂成墙,哀嚎震天,全军覆灭为时不远!
高奴子胜券在握,汉人哀嚎在他听来无比悦耳,调兵布阵之间已带了虐杀意味。
封抽算是他的老对头了,从前他做梦也想将襄平城踏为平地,将平辽镇屠戮干净,将封抽绑至脚下凌辱,今日夙愿得偿,岂不畅怀!
正当他意气风发,头上却有一阵箭雨洒下,他一个不防,险被一箭射穿,继而整个军阵为之一挫,中箭的自然不止他一个人!
“长没长眼睛!”高奴子转头朝平郭城头怒骂,这帮鲜卑崽子,一点力气不出也就罢了,便连射箭助阵也还摆了乌龙,待到进城,有其好看!
熟料话音未落,又是一阵箭雨抛落,继而一波接一波,竟连成箭幕,统统射入高句丽军阵内,军阵顿时生乱!
高奴子瞠目结舌,鲜卑崽子反水了!
“报...大都督,鲜卑大军方才端了咱们大寨!左安君...左安君殉难了!”
“啊!”高奴子哇的喷出一口血水,军情让他难以置信,怒火攻心之下,破口大骂道,“司马小儿欺我!必不得好死!”
“呜...呜呜...”
这是慕容鲜卑冲锋号角,三千慕容铁骑弥漫杀气,已冲杀而来,兵锋所指,正是宿敌乌巢枭兵和新城镇兵!
封抽见慕容大军终于合击高句丽,不禁老泪纵横,大叹绝地逢生,此刻恨不得与司马白磕头谢恩!
高句丽兵马见对面敌军大旗上赫然悬挂着自家主帅周仇的脑袋,便知大寨已毁,老巢被端!
高句丽形势急转直下,从稳操胜券变成了前后受敌!
高奴子麾下虽有近一万五千兵马,但与平郭兵马和封抽联军比起来,仅从数量上讲已是绝对劣势,而若论兵马精锐,怕是也没法同慕容鲜卑的铠马甲骑相比!
若是一味熬兵苦战下去,必然得逐渐失利,乃至覆没在平郭城下。
高奴子已不再指望此战能够取胜,他只图凭着枭兵精锐、凭着自已绝阵江铰横山,能够杀出一条血路撤兵回去。王上主力克日即到,待时再报仇雪恨,一洗今日被司马白出卖之辱!而既然要撤,自然是越快越好,待到封抽从河里爬出来,便是前后夹击的死局,想撤怕是也难了!
此番对决,不论是慕容铁骑还是乌巢枭兵,两方都是辽东大地上的顶尖精锐劲旅,乌巢枭兵有新城镇兵配合,有名将高奴子坐镇,虽然腹背受敌,却依旧有一搏战力!
反观另一边,封抽兵马虽多,短时间内却也只能敲敲边鼓,平郭城头箭雨虽利,只要高句丽兵马稍撤远些,便可避过。
如此论来,胜是不难,但若想取得大胜,现在唯一可凭的,便是司马白那三千慕容嫡系铁骑!
只有将准备逃跑的高句丽兵马截住,才能给后续进入战场的友军赢得时间。
但三千对阵一万五,别说纠缠,更或击溃,便是自保都似乎有些悬!
这是司马白初次指挥这般大规模的骑兵野战,万幸之前随他征战过的数十鲜卑幢将队正早已归队,架起了慕容铁骑的基本骨干。
 
第41章 十六字纵横救平郭(5)
雨又下了两天两夜,两日来司马白每日都要在南城墙上站上几个时辰,每每盯着城下平辽镇大营默然沉思。
“乐格勤该到赤山堡了吧”司马白一边望着城下军营,一边朝左右问道。
“昨日便该到了,这会儿估计慕舆将军已经在撤军了。”朔朗在旁回道。
司马白点了点头,说道:“最迟明早,周仇便能确认咱们撤军不虚了。”
阿苏德冷哼一声:“还需明早,周仇和高奴子两个老东西今晚就会弹冠而庆了!”
司马白又问道:“裴金也该回到老帽山了吧”
裴山回道:“也应该昨日便到了。”
司马白望着城下愈发拥挤的平辽镇大营,忽然笑道:“封抽老贼倒是殷勤,说两日调动完大军,还真就两日完成。”
裴山说道:“他得了这么大便宜,哪能不殷勤,我估计封二小杂碎今晚就得来催咱们出兵!”
阿六敦从旁问道:“殿下所说让封抽撅好屁股,便是让他把大军主力移至南门大营”
司马白却不回答,仰头望着天空,长长舒出一口气,赞叹道:“多好的雨啊!”
阿苏德随司马白抬头望向天空,忧虑道:“殿下此刻还有心思赏雨”
司马白笑问道:“你们可知我因何让裴金回返老帽山”
包括裴山在内,众人一齐摇头,问道:“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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