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行太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小鹿难寻
他料到这样的交换会有人反对,毕竟脸面上挂不住,但他自信只要稍假措辞,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也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他万万没想到王营上下的反应会如此刚烈,打好的腹稿不得已咽了回去。
有那句除非俺们死绝了摆在这里,蔡谟哪里还敢把贺兰千允朝外推,只能宽慰着自己,死在羯人刀下总好过被自己人枭了首。
纵横朝堂的九卿之首难免一万个懊恼,直叹这群莽夫忠虽忠矣,可实在只是莽夫啊!
在蔡谟眼里,贺兰千允这个边陲蛮女也就是靠几分姿色迷住了血气方刚的司马白,与所有人的性命相比,能算什么?
就算是司马白自己在这里,也必然会将美人奉上!
“羯狗是怎么知道我的?”
“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羯狗若是冲我而来,一开始便该直奔代使院子呀?”
“若不是冲着我,都这会儿了,却又忽然提起我?”
贺兰千允清脆的声音穿过雨幕,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提点着所有人。
“嘶”蔡谟又是一口凉气吸进肚子里。
因为贺兰千允的连连疑问,不偏不歪敲在了点子上!
先不说羯人识不识的贺兰千允,她是在火灭后被王营送进来的,而裴山决定撤退前便先护着贺兰千允后撤避难了,彼时的包揽子哪里瞧的见?
“羯狗只是想借我羞辱殿下么?”
“还是殿下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情?”
“是要拿我这边陲蛮姑要挟殿下么?”
贺兰千允托起了下巴,皱着眉,仍在提问着。
“嘶”蔡谟再一次的倒吸凉气,小丫头在生死关头竟能瞧出这许多关键的蹊跷?
他不禁重新审视起这个边陲蛮姑,那双狐狸也似的眼睛中,竟不见一丝恐惧,反倒清澈见底,好一个临危不惧,这便是泰山崩于面而不惊了!
到底是司马白的女人啊!蔡谟惊艳的暗叹着,他这个自负城府的老头子都有些自愧不如了。
“姑娘觉的呢?”蔡谟很惭愧,他还是捋不清头绪,所有设想都不合理,完没有可能性,但偏偏处处却都是蹊跷,正如贺兰千允所问的那样。
“小女子觉的,”
贺兰千允冲蔡谟一福,礼仪中透着生疏,她已经在练习了,却总觉别扭而做不好,她有些脸红,但声音很坚定,
“去问一问便知道了。”
“你竟同意”蔡谟瞪圆了眼睛,哪里相信这样的胆略会是一个小姑娘能有的?!只这孤入虎穴的胆略,便已折煞世间男子!
“不可!”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阻止道,是裴山。他怕人逼迫贺兰千允,特意退回来给她撑腰,不料贺兰千允自己却要同意那交易。
贺兰千允摇了摇头,她望了望裴山,又看向熊不让,一圈环视之后,似是对着所有王营的将士,深深一福,毅然问道
“诸君能为殿下流血,却为何拦着我?”
熊不让在一旁急道“那怎一样”
贺兰千允一笑打断道“司马白的女人,岂需别人庇护?”
裴山一怔,动容道“难道他的部属便需他的女人庇护么?!”
“俺们不管!除非俺们死绝了,便绝容不得别人动殿下的女人!”
“那便一起死!”贺兰千允跨前一步,手中露出一柄小巧的弯刀,毫不相让的与裴山四目相对,“我的刀也是刀,为王前驱,唯死而已,难道只你们能念么?!”
“裴大哥,我是为白郎而去,心里不知有多高兴,你就让我为他做一点事情吧。”千允声音软了下来,但去意更决绝。
裴山仍是摇着头“一起死,也好过看你受辱!”
千允却是神秘一笑“那也未必啊,羯狗做出这些,难道只图侮辱一个女人?”
“羯狗还能图什么?!”
“裴帅”这二人正互不相让,于肚儿从阵前跑了回来,脸上神色满是困惑难解,“羯狗那边过来一个人。”
“恩?干什么的?”
“说是,说是,他说自己是包揽子左督司马,来换贺兰姑娘的”
“谁?!”裴山难以置信问道,脸上神色变的同于肚儿一模一样。
“他自己说的,我瞧着也确实是羯狗主将。”于肚儿摸着后脑勺,讪讪笑道,“羯狗这究竟是在搞什么名堂?”
来人的确是逯崇,也确实是来换贺兰千允的。只看他那一脸生无可恋的委屈,就知道他也在纳闷自家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羯人做到这一步,傻子也知道羯人内部出了变故,必然是已经换了主事人的,而这主事人也肯定是刚刚才换的。
最重要的,羯人目的变了,前后目的截然不同。
之前是单纯的要诛除晋使而后快,现在目的已经扑朔迷离了,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也只有让贺兰千允去问一问了。
裴山妥协了,因为他们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对策。
看着贺兰千允的背影,王营上下一个个都咬紧牙关,甚至没脸去看那个背影。
使团的贵人们却终于松了一口气,司马兴南脸上露出喜色,冲阿虞轻叹了一声;“妹妹,绝处逢生,到底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阿虞的眼睛则始终盯着那个背影,直到背影消失在羯人军阵里,她的眼睛也没有收回来。
“妹妹,妹妹?”司马兴南推了推阿虞,劝慰道,“别担心了,都会过去的。”
“都会过去?”阿虞苦笑了一声,“那是因为有人在庇护咱们啊”
那句话在她心里掀起了漫天风雨——司马白的女人,岂需别人庇护?!
阿虞不是感叹贺兰千允的胆略,而是羡慕那种骄傲!
“姐姐,你说,”阿虞怔怔的念叨了一句,“他一定很在意她吧!”
。
(iishu)是,,,,!
第227章 取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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豺狼环伺,刀戟林立,弥漫的血腥直朝骨头缝里渗去,羯兵们的眼神能将人生吞活剥了。贺兰千允只觉两腿虚软,浑身力气似被抽了个干净,十步不到便几乎已迈不开步子了。
平日里咋咋呼呼乃至敢当众向男人示爱的贺兰千允,这才晓得高估了自己的胆量。
她一遍一遍给自己鼓着劲,羯人不敢动她,她要给郎君争气,区区几步路都走不下去,如何配做司马白的女人!?
可她还是止不住的战栗,她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竟如雷鸣一般压下了周边所有声音。几个羯兵存心吓她,贴上前猛的吼了一嗓子,千允强撑的一股劲顿时一溜烟蹿没了,眼前一黑,暗道一声完了,便要瘫倒地上!
这毕竟是羯赵开国之师包揽胜军,这样的阵势下,七尺汉子都难免吓出屎尿,何况贺兰千允一个女孩子?
好在一只手及时架住了贺兰千允,手很小,却很稳很有力,挽着贺兰千允胳膊,扶着她朝前继续走下去。贺兰千允扭头瞅了一眼,那人戴着面具,很明显是个女人,一身劲装,身量小巧却矫健,如同一头豹子。
“松手!放开我!”贺兰千允下意识的就要甩开面具女人,可浑身哪还有力气。
那女人没吭声,小手就像铁箍一样箍住贺兰千允的胳膊,架着她径直穿过羯兵,越过廊桥,竟一直将她带到了代使院子,在一处房门前才松开了手,一路上竟始终没说一个字。
门前没有羯兵,只几个同样戴着面具的人守着,面具女人帮贺兰千允推开了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便退到了一旁。
“藏头露尾,有何见不得人的?!”贺兰千允总算缓过神来,有了骂人的力气。
“别逞强了,大允子。”
屋内传出一声取笑,贺兰千允顿时呆住了,一双狐狸眼睛瞪的圆圆,这声音
“还不进来?”屋内那人又道。
贺兰千允两步跳进屋里,屋内只有一个女人,一个和她有过冲突,却也同生共死过,可以说是交情很好的女人。
“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情况?”贺兰千允怔怔望着眼前人,恨不能薅下一把头发,心里百转千回,却也想不明白为何变成这样。
“萧关一别,大允子越发有女人味了呢。”那女人静静笑道,正是陈留郡主曹小哭,自然,也是石永嘉。
“殿下呢?!殿下可好?”贺兰千允一肚子疑惑,话到嘴边只变成一句话,她从于肚儿那知道司马白随曹小哭去了西山。
“他好的很。”石永嘉脸上掠过一抹难察的红晕,开门见山道,“他告诉孤,他交给你了一件物事让你保管,是一面铜镜。”
千允点了点头“是的,今天上午才让于将军交给我的,让我保管一阵子。”
“那镜子呢?”
“方才又给裴将军了。”贺兰千允脱口答出。
“给了裴山?”
“恩,原本是带在身上的,可我总不能再带来这里吧?”
一问一答,很简单,很痛快,贺兰千允也很惊讶自己竟会这么不假思索的如实相告,可她哪里知道自己正被规源金血的异能笼罩着。
石永嘉皱了皱眉,苦笑了一声“你想的倒是很周。”
蜀中这盘棋下的顺风顺水,已经到了收官阶段,她没想到的是,在取回镜子这事情上却意外连连。
为了拿回镜子,石永嘉是做了两手准备的。
如果司马白是个耿直人,那么赴约时便会带上镜子直接还给她,这样最是省事,但她也不太抱有这种奢望。
所以她还准备了另一手段。
在石永嘉看来,司马白即便不把镜子带在身上,也无非就是放在房中某处罢了。是以早早布置了逯崇这步棋,在兵乱之始便直捣晋使别院,这样一箭双雕,既诛除了晋使,也能将晋使院子牢牢控制在掌握中,镜子之后慢慢再找便是了。
孰料司马白对忽然来投的褚妙子多少是有点防备的,便将镜子交给了贺兰千允。
这是石永嘉始料未及的,说真的,她看出了褚妙子去心已决,便没在褚妙子身上使手段。她倒是想以摄魄驱使褚妙子,但以她那时的摄魄之力,还远远达不到对一个人做出如此控制。
这个意外有点超出石永嘉掌控了,万一代使院子被乱兵洗劫,万一贺兰千允遭遇不幸,再去寻镜子就有点大海捞针了。
所以西山事情一了,石永嘉便马不停蹄直返成都,凭着事前备下的任颜令牌一路穿关过卡。
可即便有了任颜令牌,这一路上也实在是少不了麻烦。
巡防的守兵逐次盘问,成都的关防也查的严苛,路上的乱兵又频频骚扰,再加上张淳疑心大起,怎么都是走不快的。眼见天逐渐黑下来,石永嘉再也顾不上后患了,不论是张淳,还是关防上谨慎的守兵,乃至进城后遇到的乱兵,她一概以摄魄之力先后支走,也亏了规源金血有了长足进步,摄魄方才用的游刃有余,几番折腾总算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驿院。
可到了驿院却知又出了意外。
兵变半日了,堂堂一千包揽子精锐竟还没将晋国使团拿下!
代使院子里,贺兰千允也不见了踪迹!
石永嘉只能期盼贺兰千允正被困在晋使院子里,所以第一时间喊停了强攻的包揽子,她怕破防的那一刻贺兰千允自尽,她必须见到活的贺兰千允,让这妮子亲口说出镜子下落。
当然,喊停的不是陈留郡主曹小哭,而是君子冢大执法!
逯崇哪里想到大执法亲临?素来狂妄无边的他在看到大执法那刻,瞬间吓的魂飞魄散,别说让他停战,让他以身换人,就是让他即刻自裁,他也无力相抗!
“还好就在这院子里,总不会自己飞走的。”意外连连,终归是确定了藏文镜下落,石永嘉稍稍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问镜子的事?”贺兰千允只觉荒诞至极,外面杀的血流成河,一院子的人正准备要自尽,这所有一切都停了下来,竟只为了曹小哭要打听一面镜子?!
“不然呢?”石永嘉很平静的回道。
眼下只需歼司马白的这点亲卫,便可拿到镜子了。不过逯崇已在对方手中,没了主将的包揽子能否顺利击破敌人却是有点难说,石永嘉已经琢磨着是否需要再调些兵马,务求将司马白的王营一举聚歼,绝不放跑一个人。
她再也容不得一丝意外了!
“可是羯狗怎么如此听你话?”贺兰千允也终于问到了关键处。
“大允子,听孤一言,少问少说话,这不是你能掺和的事情,万事之后,孤送你去见你郎君便是了。”
“你把白郎怎么样了?!”贺兰千允听出了她话中蹊跷,逼上前质问道。
石永嘉只瞥了一眼,便制住了暴跳的贺兰千允“还怕孤杀了他不成?”
她现在确实也不能将司马白一杀了之,待得空后废了那厮手脚,囚在西山上有酒有肉的养着,再送上一个美娇娘,也算不亏待他了。
石永嘉又不禁有些惋惜,这个司马白,生在这样的世道难得长了一副妇人之仁,堂堂矩相之主,又身负三皇内文,本可干出一番帝王之业,却昙花一现之后便要就此夭折了!
到底只是一个无名之辈啊!
天命难改!
石永嘉叹息着摇了摇头,将侍立在外的有书唤进房内,交给了他两个令牌。
一个是任颜的密令,一个是她大执法的密令。
“去寻张司镇,让他依计行事,再令他速调一支可靠的兵马来此护驾,外面乱,让有命和你同去吧,别再出什么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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