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行太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小鹿难寻
他情急之下,脱口而道“你怎知那不是道德真经?”
“我比对过所有书简,经文不见缺少,独独多出了这三卷,不知写的是什么。”
司马兴南被勾起了兴趣“那会是什么?天师用上古文字抄的,该不会是珍本古籍吧?”
阿虞摇了摇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便临摩了几个符文,请教了很多学问大家,但都没有认识的,只猜测是三皇五帝那时的祭祀文字。”
司马兴南却呵呵笑道“那三卷书简何在?不妨拿来同阅。”
阿虞听出她话中有话,不禁问道“莫非姐姐竟懂上古文字?”
司马兴南仍是微笑,摆了摆手谦虚道“你们是知道的,我自小喜爱书画之道,于商周祀文卦辞、先秦篆刻这类古字上也曾下过一些功夫,只能说是略通一二吧,先看看再说。”
阿虞一脸钦佩的叹道“到底是上邦人物呀,不是咱们这弹丸之地能比的,昌黎王,那箱书简何在,我找出来给你们看。”
司马兴南也催促道“小叔,书简何在?让郡主找出来那三卷看看。”
司马白却坐着一动不动。
忽然,他竟哈哈大笑起来“你二人来此,怕不是为了借阅天师手书吧?装的还挺像!”
司马白自知这番话说来肯定让人难堪,但他只能岔开话头,难堪便难堪吧,书简却是万万不能拿出来的。
直觉告诉他,那就是天师不慎遗失的三皇内文本版!
果然,这番话确实让人难堪,阿虞闻言羞的满脸通红,司马兴南也讪讪一笑,心里却是大骂,好个不识风情的小叔!
“小叔既然挑开天窗了,那侄女儿也就不遮遮掩掩了,”司马兴南索性站起身,强撑出一副强势模样,逼近司马白,沉声质问道,“咱们就是想问小叔一句话,你咦,这是什么?小叔在练字么?”
司马兴南话到嘴边却卡住了,她赫然瞥见司马白书案上堆着一摞废纸,一道道横七竖八的画符,分明就是上古文字!
“小叔才真是装的挺像,你明明也懂上古文字,方才却一声不吭,是不屑同咱们搭腔么?!”
阿虞也凑上前去,打眼一望,俏脸顿时铁青,只觉受了莫大羞辱他明明懂的,还在练字,却任由我在这大放厥词,不是存心戏弄我,便是压根瞧不起我!
司马白哑口无言,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眼皮一番计上心来,拿着刚刚从镜子上临摹出的划痕,递给了司马兴南,一脸委屈道
“我随手写来消遣的,就这几个字有甚好遮掩的,你们想看拿去便是。”
谁要看你的破字!
司马兴南嘴角一撇,但还是顺手接过了那张纸,只扫了一眼,神情却渐渐古怪起来,她盯着司马白,似乎有些警惕,缓缓问道“小叔,你写这几个字,是何用意?”
她真的懂!
司马白又惊又喜,但听司马兴南口气,难道这几个从镜子抄下的古字,犯了什么忌讳不成?
他强装若无其事,顺着司马兴南口气试探道“我说过了,图个消遣而已,南康不要多想。”
司马兴南摇头苦笑道“小叔真是好兴致啊,哦,也是我多想了,咱们司马氏原该以这几个字为己任的。”
“姐姐,到底写的是什么啊?”阿虞恰到妙处的帮司马白问道。
“八个字,”
司马兴南竟端正了神色,一字一顿,肃然道,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一瞬间,司马白只觉天旋地转,这面镜子,怎会与传国玉玺有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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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shu)是,,,,!
第234章 五愿
【】(iishu),
始皇帝一统天下,以和氏璧镌造国玺,上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寓意皇权天授,绵延万代。
秦二世而亡,传国玉玺为汉高祖所得,二百载后王莽篡汉夺玺,光武中兴重得玉玺,之后曹魏代汉,玺归于曹氏,继而三分归晋,玉玺又成了司马氏的传家之物。
永嘉五年,洛阳城破,匈奴夺得玉玺,石勒又灭匈奴,玉玺便成了羯赵囊中之物,至今仍奉在赵都邺城。
千百年间,传国玉玺碾转于历代帝王之手,得此玺者便能宣告天命所归,无玺者纵然称帝,怕也自觉理亏。是以司马氏偏安江东,虽号称正朔,却实乃“白版皇帝”,常为石家人耻笑。
世人大多迷信玉玺所象征的天意,但辞嗤之以鼻的人也不在少数,一块石头就能决定天下归属?以史为鉴,得玺者是不是受命于天尚不好说,但既寿永昌却何其荒谬?!
司马白是属于后者之列,在他看来,有这玉玺自然好,没有也不碍事,皇权所立,跟那八个字有丁点关系么?
可是现在他却恍惚了。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世人皆以为这八个字是始皇帝所创撰,但以这镜子的质地,稍通古玩的人也能断出是先秦之物,远早于始皇帝年代,更甚者,或可追溯到先周时代,乃至更远久!
难道说,这八个字,莫不是始皇帝从镜中所学?!
又或者,传国玉玺和这镜子一样,同与天道关联?同与伏羲女娲的规矩关联?!
那么被历代帝王视为命根子的传国玉玺,会否不仅仅是象征天意,而是就蕴含着能统镇天下的天道?
而历代帝王只将传国玉玺视为皇权象征,是否因其也与镜子的秘密一样,需得规矩合一的人才能窥探?!
一时间想到太多的神秘关联,司马白只觉脑袋一片混沌,不禁暗叹了一声这镜子非但关联规矩,更涉传国玉玺之秘,难怪妖女如此在意!
“以此练字,昌黎王真是胸怀匡扶社稷之志呀。”
阿虞一声轻呼,将司马白唤回神来,现在不是琢磨秘密的时候,他当务之急是摆脱石永嘉的觊觎,立即,马上,刻不容缓!
不过眼前这个红虞郡主,也得先应付过去。
“郡主抬举了,司马白愧不敢当,某平生所愿不过一掌之数,”
司马白笑呵呵伸出了五根手指,一一数来,
“一有金银以供挥霍,二有闲差消遣度日,三有挚友煮酒游猎,四盼亲族和睦相敬,五嘛,以贺兰之女为妻,不离不弃,白头偕老。”
这五愿司马白缓缓道出,言辞恳切,朴实无华,那般悠游岁月犹如一幅画卷跃然阿虞心头。她竟听的痴了,纵然明知对方是在婉拒自己,一时间也默默不语,唯恐叨扰了画中清幽,她只能在心中羡慕,那副画里若能加上我的一面侧影,该有多好!
就连司马兴南也陷入遐想,真是好一副隐世风光啊,难得小叔这等凶残之人,竟如此有风雅情怀,倘若非得再做纠缠,连她自己也觉着落了下乘。可是她却又愤愤不平,这画卷里的男女应该是他和阿虞才对呀,贺兰千允如何配的上小叔?!
她瞥了眼阿虞,见这妮子显然无心再争,不禁暗骂,一句有用的话都还没说呢,便被人三言两语打发了,真是没用!
然而人是她带来的,司马兴南自认为得替人家出这个头。
“小叔,南康既来了,也不能糊里糊涂的回去,权当得罪小叔一回吧,侄女儿想问一问,小叔堂堂元皇帝之子,当今陛下嫡亲皇叔,身份之尊贵,放眼天下也少有人能比肩,非要娶贺兰之女为正妃么?其实,便是昌黎王侧妃,也不辱没贺兰姑娘的,小叔何必如此执着?”
“我身份尊贵?”
司马白一怔,竟噗嗤笑出声来,随手抠了抠鼻屎,轻轻弹在地上,方才低眉垂目说道,
“我自蛮荒长大,从来无人教我皇帝之子皇帝之叔该行何种礼数,什么正侧左右前后的,我只需一妻足以。”
他这话说起来不轻不重,不咸不淡的,但司马兴南分明从那煞白左瞳中看见一缕凶光,幽幽阴森,是戾气!
她瞬间被那白瞳凶光摄的浑身发毛,嘴巴一张一合,却连半个字也不敢再吐出来!
竟然凶我!
司马兴南只觉委屈至极,发自心底的恐惧差点将她吓出眼泪,她此刻才明白,为何夫君、六叔乃至九卿之首的蔡太常吃了闭门羹只能徒生闷气,什么温文尔雅清心寡欲都是装的,刚才一瞬间从尸山血海里趟出来的凶残,才是小叔的真面目啊!
表面上虽强撑着没有变色,但她情绪的变化又怎能逃过司马白望念之能?
司马白看出侄女心生畏惧委屈,也知这个南康只是娇纵惯了并没有恶意,反而还是一片热心肠,他心中稍愧,连忙又挂上了笑脸,轻轻叹了一声
“郡主,大侄女,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罢,哦,妙子也听一听,你们都是女人,给我评评理。”
“午宴在即,小叔还有心情讲故事?”
阿虞扯了扯司马兴南袖子,满是期待道“李虞洗耳恭听。”
“有幸托了二位贵人的福,”褚妙子给二人换了热茶,笑呵呵道,“奴婢还是第一次听说殿下要人帮他评理呢!”
阿虞和司马兴南同时打量起褚妙子,眼前这年轻妇人衣衫朴素、妆容洁净,举手投足都透着风轻云淡,却又不失恭敬得体,一望便是见过大场面的,绝非寻常奴婢。
阿虞甚至觉得,这妇人比阿娘身边执掌宫中事务的尚仪还要沉稳干练许多。而司马兴南眼睛更毒,一眼瞧出这女人虽不显山露水,但实则攻于城府,精于算计,倘若把这身荆钗布裙换做妖娆绣装,便是建康城里的花魁也要被比下去!
“小叔麾下真是人才济济啊,且不提一干虎狼将士忠心耿耿,便连身边伺候的女使竟也如此拔尖,小叔”
司马兴南忽然截住了话头,她本想恭维一句小叔不让孟尝门下三千客,却猛的意识到,有这些精英班底随他回朝,这个小叔还能算是夫君口中的毫无根基么?稍假适应朝局,开府设镇根本不在话下,这对于大权旁落的司马氏,该是怎样的助力?!
这是皇帝和她的嫡亲小叔叔啊!
司马兴南暖洋洋一笑,续上了前面话头
“小叔归来,咱家总算团圆,皇帝陛下一定欣喜。”
注咸康四年,上自燕还,方至蜀,呈归书于朝廷。庾亮截之,密奏成帝,谤上命格大凶,不可使归,力谏遣送回燕。
太常卿蔡谟疑亮有私,亦以密使奏成帝,言上有大才,可为朝廷用。
左右皆劝勿与亮生隙,成帝踟躇不能决。
或有阴告亮者,亮怒,一日三本,诘成帝不以社稷重,成帝素惧亮,乃谕不允上归。
谕未发,竟收南康私信,盛赞上,其言甚笃,曰吾叔归,吾家始有擎天柱。
成帝信之,扣谕不发。——《晋书·帝纪十一·武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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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shu)是,,,,!
第235章 权衡
【】(iishu),
司马白见大侄女确实是笑由心生,不由得也是一暖。他两手捧着茶盏送到嘴边慢慢吹着叶沫,恰好有阳光射进窗子晒在他的脸上,竟将那煞白左瞳也烘的暖意洋洋。
“不瞒你们,我在遇见千允之前,也有一个挺喜欢的姑娘。”
司马白似乎很享受这种暖洋洋的阳光,他腼腆笑着,像极了寻常人家的小伙子,与那个鬼精鬼精的大侄女唠一唠家常,聊起了他曾经遇到过的姑娘。
三个女人都瞪圆了眼睛,谁也没料到司马白竟会谈起这种事情,到底是司马兴南脑筋转的快,乐呵呵调侃道“倒不知与贺兰姑娘比起来,哪个漂亮?”
“只用漂亮来说她,怕是委屈她了。那姑娘幼时便生的粉妆玉琢,我还时常捉弄她,但若有别人欺负她,我必然不依,即便打不过也得寻上门干他一架。好在我朋友很多,像裴大、阿苏德,哦就是裴山将军和慕容恪将军,他们那时就已经很能打了,所以我也不太经常吃亏。”
“不太经常么?”司马兴南眉眼一垂,轻轻叹了口气。
不太经常吃亏,那就是也吃亏了。她根本无法想象,大晋元皇帝的幼子如何跟一帮胡人野娃子滚在泥土里扭扯撕打。
她忽然很佩服小叔,这种辛酸经历居然能够风轻云淡的提起来,似乎还咀嚼的有滋有味。
司马兴南其实不知道,从古至今,以质子境遇而论,始皇帝之父流落邯郸要靠吕不韦接济,吴王刘濞世子为质长安,被汉武帝用棋盘砸死,相比之下,司马白算是混的挺不错了。
“之后她一家随父外任,我再见她时,她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美貌依旧,多了几分任性和英气,号称幽平第一美人。”
“那姑娘竟有如此盛名,啧啧啧,”司马兴南一声惊呼,“幽平第一美人,难怪小叔看上人家了。”
阿虞则幽幽问道“她也喜欢殿下么?”
司马兴南瞥了她一眼“那可未必,顶着偌大名号,心气必然不低的。”
“多年不见,她还是和我很亲近,视我如亲哥哥一般,至于有没有喜欢的层面,嘿,我倒也还有些自知之明”
司马白见三个女人不约而同皱起眉头,知道她们是嫌自己谦虚太过,他讪讪笑着,
“那个时候我挺没出息的,又荒唐放纵,名声很不好,还有个绰号,叫做燕地三害之首,唉,和那姑娘一比较,你们就可想而知了。”
“小叔你”
司马兴南本想说你堂堂郡王之尊,为何如此妄自菲薄,可话到嘴边猛的咽了回去。
一个常与常人在街头撕打扭扯的人,又能尊贵到哪去呢?大底也同样是个常人吧。
小叔说他从未觉的自己尊贵,这究竟是小叔之过,还是谁人之过?
司马兴南心里越发苦涩起来。
阿虞却认真说道
“宝剑锋从磨砺出,殿下百忍成金,不逊于勾践韩信,迟早大放异彩的,那姑娘若有轻视之心,我倒觉的她也只是徒有皮囊和心气而已。”
褚妙子点着头感叹道“虎狼穴里讨生活,能屈能伸才能活。”
她远比司马兴南和阿虞知道什么叫隐忍,望着司马白,心中不禁感叹,难怪他会怜惜我,原来也是久在虎狼窝里求活的人。同是与虎狼相处,我只能做羯人玩物,他却能驱策慕容鲜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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