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射击

    门外，整整四队人分别从走廊两端、消防通道、还有电梯轿厢里涌出，几乎是在同时汇聚到了一起，包围了机房的大门。

    进度条终于填满了光圈，由暗红转变为亮红。下载完毕，桌面上，下载窗口自动消失，插在键盘上的u盘也自动向外弹出了一寸。

    半分钟倒计时彻底结束，与此同时，机房的大门也被人一把撞开了。

    进入机房的只有四个人，其他人在门外待命。三男一女，全部西装革履，朝他迎面走来。

    两个四肢发达的大个儿一马当先，一个梳着凌乱背头的男人紧跟在后，与小队里唯一的女性并肩而行。

    商业间谍龇牙咧嘴地笑着，打量着小队后面的男人，满是玩味。

    然而男人进门就直奔着服务器电脑去了，眼里根本就没有他。

    郭子昂的是非观很强，就现在而言，止损远比商业间谍更加重要。

    而且他也不需要亲自动手，他的两名手下一左一右锁住了商业间谍的胳膊，将后者拖远。

    “你不是第一个商业间谍，但只有你找到了这里。”郭子昂拾起了遗落在桌上的指纹膜，拿到面前打量，“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精心策划了很久，”商业间谍明明被扣着，却一脸胜者的样子，得意地笑着，“机房的具体位置、你们的用餐时间、你们赶到现场的速度以及能动用的人力，我全都了若指掌。”

    “原来如此。”郭子昂了解了原因，却不再追问下去，而是询问身边正在进行操作的程序员，“你能修复好的吧”

    大个儿们很想修理商业间谍一顿，但尚未得到许可，于是对视了一眼，然后问:“这家伙要怎么处置”

    郭子昂冷漠地瞥了商业间谍一眼:“削他。”

    大个儿们连连点头，不顾商业间谍是何种反应，对着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我尽力。”程序员调出了服务器的控制界面，开始检测哪里有受损，得到的结果却是“服务器仍完好无损”。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禁皱眉，难以置信。

    郭子昂咬了咬牙，气势汹汹地转身，快步走到倒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商业间谍面前，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整个人都拽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郭子昂咬牙切齿地问。

    “你们的防火墙坚不可摧，但服务器却很脆弱，要想投入病毒，只能从内部下手。”商业间谍都快被打成猪头了，还是在笑，红肿的嘴角开裂，溢出血来，“试试看能不能找出它们吧，病毒的大小都在1gb左右，很微不足道，但是全部像人工智能一样拥有自我意识。你们找不到它们，因为它们能伪装成其它文件，除非你们愿意在拥有数十t数据的服务器里玩消消乐，可这样做的代价大得离谱。”

     




真相（5）
    郭子昂哑然，迟疑了一下，严肃地说:“每个人都想尽快为民除害，只是我们单枪匹马时，根本不是作弊者的对手，而全体动员时，他们又会躲进服务器里。”

    “这么说，你们之前交过手”江似柔偏过头，发梢微晃。

    “是，”郭子昂毫不隐瞒，点头，“但结果不尽人意……”

    一声闷雷惊动了四人，他们聊得太投入，没有人注意到天色已变，不再是晴空万里，而是黑云压城。

    郭子昂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初见作弊者的那一晚，天色也是这般差……

    ……

    ……

    ……《虚拟射击》不仅以最尖端的vr设备作为运行工具，还具备天气系统。

    大雨倾盆。

    郭子昂披着长及小腿肚的黑色雨衣，从远处看便如一只暗鸦，游荡在茫茫人海中，在这一块区域巡逻。

    斑马路上人来人往，他在人群里穿梭，周围玩家的外形或高大或消瘦，或俊美或怪异。

    他混在其中，好像也只是一名普通玩家。

    “头儿，世纪广场这边很‘干净’，没有发现可疑人物。”他的部下汇报任务状况，声音传到他的无线耳机里。

    “收到。”郭子昂望向十字路口上的车水马龙，回应。

    被雨淋湿并不会感冒，但大多数玩家还是打起了伞，穿上了雨衣。

    大雨连绵，远景变得模糊起来，耳边不只有交谈声，还有雨打声，一切都变得灰蒙蒙的，莫名压抑。

    路上还有玩家闹起了点矛盾，似乎不小心撞到了，都恶意地瞪了对方一眼。

    这种小事，郭子昂并不会插手。毕竟这里这么多人，这么大的雨，难免是要碰撞一下的。

    他这么想着，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一名身穿黑风衣、把兜帽压得很低、迎面走来的玩家。

    对方好像也在思索别的事情，两人就这么不经意地相撞了。

    “抱歉。”郭子昂微微鞠躬，而他抬起头时，无意间瞟见了对方的脸，整个人突然一怔。

    撞到他的是一名女性玩家，面戴看起来十分沉重的机械口罩，一头偏棕色的短发。

    女生没有搭理他，只是漠然地看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郭子昂却无法无视她，他见过这样的头发，见过这双眼睛和这半边脸，在好几年前，在实验室里。

    那个代号为“011”的女孩，就是这个模样。

    可她已经死了，因设备故障溺水而亡。

    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事后郭子昂才知道，她徒有十一号的相貌，却不是十一号，而是夜叉。

    “十一号”郭子昂望着她的背影，问。

    对方慢慢地停下了脚步，却不回头，片刻过后又自顾自地离去。

    如果她没有停步，郭子昂会作罢，但她表现得实在太可疑了，于是追了上去，想要一问究竟。

    可女生走进了人群里，等人群自动散开后，郭子昂却再也找不到她的踪影。

    他轻轻地喘息，一脸茫然地环视四周，终于在人流密集的人行道上再次看见她的背影，可两人已经相隔甚远。

    “头儿”部下察觉到了什么，询问。

    “我静一下音。”郭子昂连忙回复，随后关掉了麦克风，趁着绿灯还没熄灭向人行道奔去。

    女生移动得实在太快了，快得诡异，所幸她只是把双手插在口袋里，快步而行，而郭子昂是一路直追。

    他穷追莫舍，越追越远，不知不觉间已经远离了市中心，来到了一个放眼望去全是传统古楼的地方。这里名为“古风小镇”，和世纪广场只隔着一个街区。四周都是传统的古代建筑，随处可见暗红色的墙，墨绿色的顶，光是感受这里的氛围，就有一种庄重感。

    但这个复古地儿的设施一点也不落后，上空是狂风暴雨，下方灯火通明。

    只不过相较于市中心，这里就显得有点黯淡了，人也比较少。

    女生一路踩着积水，拐进了路边的小巷里。郭子昂想也不想就一同跟了进去。

    他的跟踪随即也到此为止了，女生不再背对着他，而是与他正面对峙。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形容她的眼神的话，她现在就像一个忍无可忍的杀人犯。



真相（6）
    郭子昂从巷子里横飞出去，后背撞在了街边的路灯上，撞歪了灯杆。

    路灯的内部电路好像被他撞坏了，一时熄灭一时亮起。

    郭子昂撑着地面坐了起来，满脸震惊。背包窗口并没有因为受到剧烈冲击而消失，仍悬在他面前，他连忙抓过道具栏里的武器。

    可他刚端起枪，下一秒，手里的枪像是瞬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不见。

    长虫不知何时来到了巷口，手里拿着他的枪。

    两人之间，一缕飘带般的光线迟迟没有消散，光线呈浅浅的蓝色，和长虫头盔发出的亮光是一个颜色。

    郭子昂只觉得这太过匪夷所思，他没有感受到任何变化，长虫却像是变魔术似的，半秒前枪还在他手里，半秒后却出现在她的手上。

    另外三人也从小巷里走了出来。

    夜叉头也不回地伸出手，长虫主动把枪递给她。

    “还能使用吗”夜叉把枪翻转了几下，问。

    “上面有指纹锁，开不了枪。”长虫如实汇报，一开口便是忽高忽低的合成女声。

    “那无异于一支废铁，”夜叉把枪交给玄驹，“你来处理掉吧。”

    玄驹微微点头，一言不发，徒手将枪管捏碎。

    “这个人的枪用不了，”夜叉向身后的屠夫伸出手，“我们自己有。”

    除执法人以外，没有人能在社区里使用武器，可屠夫当着他的面，拿开衣领，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枪管乌黑、枪柄木色的重型左轮，放到夜叉手上。

    夜叉握紧手枪，脸蛋好像失去了做表情的能力，只剩下冷漠，从容不迫地向郭子昂走去。

    郭子昂已经被震惊得习惯了，毫不退却，接着又从道具栏里取下了手枪。

    他一拉枪栓，抬起枪口，只差行云流水地开枪，完成爆头。

    可他扣动扳机时，手枪毫无反应。

    枪栓被莫名其妙地卸掉了，手枪变成了一把废枪，自然无法开火。

    长虫居然抢先一步来到了他的面前，慢慢地松开手，枪栓弹簧掉落一地。

    他什么都没看清，只感觉到一阵狂风扑面而来，然后自己就失去了最后的武装。

    他瞟向长虫身后，再次看见那一缕飘带一般、长长的、全新的光线时，顿时明白了。

    长虫应该拥有着极其惊人的高速，快到肉眼根本就捕捉不到，所以她才能像变魔术一样，一次又一次地缴掉自己的武器。

    但也因为她的速度过快，快到连屏幕发出的光都来不及消散，所以每次动身都会在身后留下一缕飘光。

    长虫盯着郭子昂。

    夜叉一边检查着弹仓，一边向他迎面走来。

    郭子昂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停步，举起枪，枪口对准自己的脑袋。

    “原来你们就是作弊者……”郭子昂想明白了长虫的怪异处，也一下子想明白了一切，苦笑说。

    “作弊者”夜叉也不再沉默不语，声音嘶哑，十分好奇，“这是我们的称呼吗”

    “只要是破坏游戏环境的人，”郭子昂靠在灯杆上，冷漠地盯着她，“都是作弊者。”

    “那你说得应该没错，”夜叉理所当然地说，“我们来到这里，只为消灭玩家。”

    “只是为了大开杀戒”郭子昂沙哑地说。

    “只是为了大开杀戒。”夜叉认真地承认，“我们没有目的，也没有想要杀死的目标，只能按本能行事。”

    这是这场对话的最后一句话。

    她面无表情地扣动了扳机。

    枪声轰鸣，路灯也彻底熄灭了。

    小巷前空无一人，好像没有人曾来过。

    倒是雨水汩汩流动的街边，多了一具脑门被开洞的尸体。

    而这具尸体很快便化作了沙粒，被雨水冲走了。

    ……

    ……

    ……“你们应该都知道执法人总部，离世纪广场很近，也是一座摩天大楼。”郭子昂结束了回忆，“我使用的是官方账号，倒是不怕被作弊者清洗。我曝尸街头，随后在总部里复活，那些作弊者在社区里击杀了我，就会留下数据。我一复活，第一件事就是去查找他们的资料。我因此得到了他们的游戏昵称，全部记录在了这些照片上，就在代号旁边。”

    “你是执法人，可连你都对那些作弊者毫无办法，”陈慕摊开手，“那恐怕没有人能阻止他们了。”

    “并不全是。除了钟不渝，我还发现了其他人选。”郭子昂调整了下坐姿，意味深长地看向陈慕，“我们无法直接将作弊者们从服务器中抹去，但我曾被他们联手击败过，我保存了击杀记录，这样至少能监视他们。我们现在需要有人站出来，无论他是执法人、职业选手还是普通玩家。我们也一度十分沮丧，因为从各个作弊者的战绩来看，他们自现身以后，未尝一败。但就在今天，我惊讶地发现，作弊者的话事人，夜叉，居然输了。战胜她的居然是一个只有三个人的小队，我



分歧（1）
    三个人望着郭子昂的背影，直到后者消失在街道尽头，彼此对视。

    “虽然说分别总是令人不舍，但……”徐明君微笑，“应该没有人想变成落汤”

    “快回家吧，”陈慕看了看眼前两人，“趁雨还没下大。”

    “所以啊，我先走了。”徐明君没离开多远，又回过头，“游戏里见”

    “嗯。”陈慕轻轻点头，却没有看着他的眼睛，瞟着别处，“游戏里见。”

    他默默地看着徐明君拐进转角，这才离开。

    而他下一秒便怔住了。

    因为江似柔仍站在他身后，居然没有走。

    “你不走么”陈慕疑惑，“还是说，你家也在这个方向”

    江似柔紧张地耸起了肩，低头拨弄着拇指，小声说:“我要去坐地铁……”

    毛毛细雨从天飘落，两个人沿着街边的建筑，并肩而行，顺便避雨，终于找到了一家便利店。

    陈慕家离会面地点蛮远，在打不到的士的情况下，只能先买把伞来应付即将到来的大雨。

    然而他刚找到能买伞的地方，第一眼就看见好几个人，好几对人在店门前拆开雨伞包装，撑起伞，陆陆续续地离开。